第283章
笑什么?” “陶师父虽然不想收我这个徒弟,但您把道理都教给我了。” 他有小小的满足和得意,少年人的心思像烧开了、把壶盖顶起的水,满溢着,藏都藏不住。 “还是孩子心性,”陶眠摇摇头,不禁笑起来,“你知道做我陶眠的徒弟要吃多少苦头么?有福之人勿入陶门。” “您别这样说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成为桃花山的徒弟,受了百般磨难,千锤万凿,走出山后肯定也是大人物啊。” “确实都是大人物……不过,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苦楚,也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但是……还有很多人,受到他们的保护和帮助啊。陶师父,你的徒弟都是一宗之主、一国之君,他们在位的时候,不也是在为宗门殚精竭虑,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么?” 少年的眼睛黝黑深亮,映着荧荧烛火。 他听过陶眠讲徒弟的故事,悲伤在所难免。 但他在想,陶眠的弟子,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圆满,哪怕带着复仇的初衷,坐上高位—— 他们承受了地位带来的束缚,被困囿于此,却也尽己所能,不负那些把他们送到这个位子的人。 就算是陶眠的三弟子和四弟子,他们也是背负着自己门派的名誉声望和无尽的未来,挥剑朝向彼此。 “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 少年还没有变声的稚气声线在空寂的房间响起。 陶眠的心湖一颤。 他先垂下眼睛,眼皮轻抖,呼吸声略沉,深吸一口气。那些名字在片刻就把他席卷,他要平复这股滔天浪潮。 随后他的目光沉静下来,烛火又一次落在他的眼瞳中,代表他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待到他再次掀起眼帘,望向眼神灼灼的少年时,他的黑眸就变得柔亮。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见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 “陶师父……” “我没有怪罪你,元日,”他看见少年低下头,露出歉疚的表情,便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叫他抬起脸来,“你说得不错,我的弟子,都是很了不起的。” 陶眠抓了一把盐花生,一半漏给元日,一半漏在他自己的面前。 他左手轻捏花生壳,另一手配合着,把里面圆润如珠的花生剥出来,搓掉红皮,放在小小的空碟子里。 “过去我总是沉湎于各种遗憾和未竟之事,现在想来,我的弟子,在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运筹帷幄,登及高位,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见到了广袤华景和无边风月……重要的是,他们在临终前,都圆了最初的心愿。这是否又是一种圆满呢?” “当然是,”元日郑重其事地点头,“人生又不止一桩圆满,连天边的月都是每月一圆。纵使遗憾重重,能有一桩圆满,就是幸事。” 他年纪轻轻,却把许多事看得通透。 这般明慧通达,连仙人都有些动容。 “看来小花当初把你带到山上,于我桃花山,还真是幸运。” “我来到桃花山,便是桩桩件件都圆满了,”元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陶眠笑了。 “那就让这天赐的运气,保佑我们小元日,金榜题名。” …… 元日本就聪慧,又学得踏实,五场考试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知县排好名,放榜。 放榜之日,陶眠专程从桃花山赶来。 仙人做好了道喜的准备,但在蔡伯那里见到满面愁容的少年,不免惊讶。 “元日,怎么了?” 元日支支吾吾,迟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蔡伯坐在旁边的太师椅,捋捋长髯,也不言语。 陶眠心想这下坏了,莫不是没考过? 他安慰少年的话语也很直接。 “元日,果然,陶师父还是助你做皇帝吧!” 这番话一出口,元日见怪不怪,蔡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陶眠离得近,把他扶回去。 “您老人家慢着点,身子骨本来就脆。” 蔡伯知道这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喜欢开玩笑,口无遮拦,但没想到对方的玩笑竟然开得这么大。 “小陶,当……当皇帝,”他的声音骤然压得很低,“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说了!” “有什么不能?我以前……好吧,好吧,蔡伯,我听你的。” 蔡伯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药丸自从他认识陶眠后,就时常备着了。 他吞咽两粒,用茶水顺到胃里,拍拍胸脯,自己安慰受惊的自己。 有陶眠这么一活跃气氛,元日憋在心口的话,也终于能说出来了。 “不是没通过,是……没有拿到县案首。” “噢,县案首。”陶眠点点头,好像很明白。 然后他下一句就是—— “那是啥?” 第274章 放他们一马 “县案首,是在县试中夺得榜首的那位。若成为县案首,便可直接成为秀才。” 蔡伯耐着性子,给陶眠这个文盲解释。 “懂了,就是没考第一呗,”陶眠心态好,“元日不难过,这次放他们一马,是不是排第二?” “第三……” “噢,那放他们两马。” “……” 元日本来还很遗憾的。他对自己要求高,内心的担子重,不想陶眠和蔡伯失望。 但陶眠这么插一嘴,反倒把他逗笑了。 他又不敢大声笑,觉得自己没考好,不配如此开怀。 宽袖遮住下半张脸,偷偷笑两声。等袖子落下,又恢复一张哭丧的小脸。 蔡伯知道元日这孩子待自己严苛,不用他严格要求,就能做好。 但陶眠总是溺爱,他怕少年还没长成,被带歪了,就跟陶眠辩了两句。 “不是第一第二的事儿,元日,回去要好好反思,是哪里有欠缺,哪里还要多下功夫。” “是……元日明白。” 蔡伯在前面教导元日,陶眠就站在蔡伯身后,对着少年挤眉弄眼。 元日偷偷瞥着后面的仙人,蔡伯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回头一望。 这时的陶眠早就变了脸,还学着蔡伯的语气。 “元日,都听蔡伯的。” “陶师父放心,我听话的。” 蔡伯活到这把年纪,后脑勺没长眼睛,也能把事情看得明白。 这一大一小,在他面前一唱一和,蔡伯的头要痛。 “罢了,今日早点歇息,有事明天再谈。” 蔡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跨过门槛,走远了。 陶眠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转头对元日说话。 “走走,带你玩去!” “这……今日有些晚了。再说蔡伯……” “蔡伯那边我帮你讲。或者我们偷偷出去?” “偷偷出去不行的,”元日还是想玩,“蔡伯要考校我的功课,一定会发现我不在房间这件事。” “好麻烦,”陶眠扁嘴,“那就我去说。” “可是……蔡伯今日也说了,让我好好反思。” “有什么可反思的?都考第三了还反思,”陶眠理直气壮,“要我看,就应该让我也报个名,跟你同场考,让蔡伯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差距。 我不夸张,考生有多少我的名次就排多少。” 元日抿着嘴笑。 “陶师父,若是你去考,恐怕状元轮不到别人当了。” “不爱看人间那些迂腐书,”陶眠摆摆手,“你今晚安心睡觉,我去折腾……我去说服蔡伯。” “好……” 元日没有漏掉陶眠不小心说出来的“折腾”二字,还在担心,他生命中目前最重要的两个人会为了他打起来。 他甚至想到了,以陶眠那张嘴的气人程度,万一蔡伯一不小心被气死了怎么办。 蔡伯这是听不到他的心声,听到了都要说一句好孝。 但元日是真担心,担心到,躺在床上的第一个时辰都没睡着。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昏睡过去了。 等到次日清晨,元日被从窗棂漏出来的晨光晃醒。 他揉了揉眼睛,窗外的人影停止踱步,大抵是听见了他起身的声音。 砰地一声,窗子被人从外面拉开,大片的透亮日光蜂拥着挤进房间。 仙人神采飞扬。 “元日,走!出去玩!” 元日直感觉陶眠比那些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同窗还有活力。仙人很怪,有时候他沉郁得像一池千年的湖,有时候他又像冬日里的暖阳,不打招呼地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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