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提起来,满脑子想的是,胰腺癌该不会有遗传吧? “没事,我是大病初愈,但马上要回去。”他慢吞吞说,喘气声很重。 芝华松口气。 一束光打了个弯照过来,从芝华和程濡洱之间穿过。 “芝华,我就猜到你在这里。”严丁青无奈地笑了笑,骑车电动车朝她靠近。 “你现在就要走?”芝华诧异地愣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护身符塞进去,“这是唐老师留给我的,我送给你,希望你一路平安。” 一颗包着蓝色糖纸的水果糖,被不小心夹带着,一起掉进程濡洱掌心。 “我收下了,谢谢。”程濡洱的余光里,骑电动车的男孩越靠越近,他不得不关上车窗,话说得急匆匆,“15天以后,还是这里,你带我去看她。” 宁静的水杉林间,电动车的照明灯像飞舞的萤火,往芝华的方向无限靠近。这次严丁青过来的速度比骑自行车快,他借着电动车灯飞快一晃眼,在车窗彻底合上的最后一秒,看到车内男人的眼睛。 他的眉骨很高,因微弱的路灯投下两团阴翳,让本就黑的眼睛更暗。 与他意外对视的一秒,像撞进一条漂浮着碎冰的河,无端让人感到春寒料峭的冷,甚至有一些敌意。 是男人对男人的敌意。 汽车很快驶离,严丁青沉默地看着远去的车尾灯,随意地一问:“这是谁?我刚才看见你给他递东西。” 芝华坐上后座,行驶中的风被严丁青挡住大半,剩下几丝吹着她的头发,不时打在她脸上,又痒又疼。 风声持续了几秒后,芝华出声回答:“是唐老师的孩子。” 唐莺已经不在了,他也同意去看唐莺的墓,应该没什么可隐瞒了。 “她什么时候有个孩子?她不是一直未婚吗?”严丁青震了震,衣角被风吹得扬起。 水杉树一棵棵往后退,满天繁星藏在枝桠缝隙里,芝华仰头看,不知道哪一颗星星是唐莺。她叹口气,从18岁那年的雨季开始讲,讲到纸杯蛋糕和牛轧糖,讲到打了绷带的脚和几颗水果糖,一直讲到今天送出去的护身符。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去三个雨季。她在回忆,也在怀念唐莺,她念念不舍。 “你以前从来没跟我提过。”严丁青的声音有些干涩。 “今年以前,他们应该都不想公开这个秘密,所以我不能说。”芝华心头坦荡,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异常。 “你是不是……喜欢他?”严丁青冷不丁问,“你很关照他。” “你在胡说什么啊?”芝华愕然瞪大眼睛,身子往后靠,和严丁青的背分开距离,“我关照他,因为他是唐老师的孩子。” 耳边是掠过的风声,严丁青不再说话,默然看着车灯落在地上的圆,想起车里男人那双冷淡而危险的眼睛。 也许对方没有芝华这么纯粹。 ------ [活动提示]我在某博设置了抽奖活动,评论加关注即可参与~ 以及,一小时后加更 颜 第0055章最后的雨季(2100珠 加更)颜 汽车已经驶出好远,程濡洱微微合上掌心,捏住那只平安符,感觉有粒又圆又硬的东西硌着。 他拿起护身符,发现下面藏着一颗蓝色水果糖。 经过密集治疗的身体尚在恢复期,他的感知有些迟缓,稍微动一动也觉得费力,汽车的颠簸对他此刻的身体状况而言是酷刑。 今年是他第三次来,也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来,他经受不了长途跋涉,也不需要再瞒着程荔,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程荔了。 他带着车来,只是怕换了当地安排的车,那个爱多管闲事的女孩会认不出他。 一切说起来并不复杂,从二十年前程荔带领蔚海敲钟那一刻,蠢蠢欲动的亲戚们,就盯上了程荔的位置。 他们料到程荔迟早会把位置交给程濡洱,没料到她让程濡洱介入得这么快。 仅仅24岁,程荔几乎快把程濡洱打造成蔚海的发言人,所有重要的场合,必定带着他露面,打点媒体后,报纸和杂志上的称呼是“蔚海小程总”。 只等他正式毕业,蔚海的实权会如装满后倒置的沙漏,一粒不剩流向程濡洱那里。 没有人愿意被一个24岁的小辈踩在头上,更何况程濡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是养不熟的狼狗,见人时连笑都懒得给几分。最令人恐慌的是,不知为何这两年,程濡洱忽然对程荔态度和缓,像被谁好好开导了一番。 起初他们尝试偷偷合并股权,小伎俩轻易被程荔识破,闹得两位舅舅丢了子公司,白白拱手让给程濡洱。 程荔不是个宽厚的人,她时常睚眦必报。前面子公司折腾完,她不再相信任何兄弟姐妹,钝刀割肉般一点点收割他们手中的权力,意图将他们赶到她圈好的空地里,规规矩矩领她好心施舍的救济。 亲情潦草地被一把利益刀割断,如同他们遣人割坏了程濡洱的刹车,在雨季里水量最丰沛的那一天。 其实他们离一网打尽只差分毫,那次是程濡洱开着车,亲自送程荔去巡视的第一站港口。 雨天路滑,掉头的路口程濡洱应该踩刹车维持方向,控制车身不漂移出去。但刹车踏板踩下去,车轮毫无反应,失控地往一辆大货车撞去。 他的意识有短暂的空白,双眼看见安全气囊弹出的时候,一双手猝然抱住他,拼尽全力地把他护进怀里。 暴雨如注的路口,车轮擦出两道狰狞的黑色。 漫无边际的血色滴答坠落,顺着他脸颊往下淌,滴滴答答砸进雨水里,散得看不清颜色。 意识消散的最后,程濡洱恍然明白,他一直想得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的母爱,程荔确确实实给过他。 可惜太晚了,这是他和程荔的最后一个雨季。因为在病床躺了两周多,他连程荔的葬礼也错过了。 能下地走的第一天,程濡洱艰难地迈了几步,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不知道他努力站起来是为什么,他竭力往前走的意义是什么。 到了下午,司机给他拿来常服,程濡洱随手取了一件外套穿上,在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硬糖。 程濡洱心头一沉,想起雨中的女孩。 雨季过去了,他已经失约了,可他还是想赶过去,人生总需要一颗缓解苦厄的糖吧。 得到医生勉强的许可,他递交私人飞机航线申请,迟了一个多月,经历生死攸关,他艰难地来了。然而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在外逗留太久,他只是来打个招呼,确认她没有忘记他。 没想到她也经历着类似的痛苦,他们的精神在某一刻达到同频,悲伤地共振着。 他必须再来一次,不只是他需要她,失去唐莺的女孩,也需要一个和唐莺有联系的人,作为想念的抒发口。 出发之前,需要一场彻底的大扫除。 程濡洱才24岁,是稚嫩的年纪,和长辈的斗争会很艰难,他实在有些吃力,所以他主动联系上周熠。 “三七分成,以后无论我赚多少,你和你的兄弟们都能拿到百分之三十。”程濡洱半卧在病床上,淡定地抛出巨额利润。 “理由呢?你想要什么?”周熠昂着下巴,站在床边打量他。 “我需要你们帮我做点清理工作,最好是斩草除根。”程濡洱面无血色,扯出一丝笑意。 “这样啊,小事一桩。”周熠云淡风轻地挑眉,不忘提醒,“不过清理期间,我建议你找个保镖,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程濡洱觉得周熠的提醒有道理,秘密筛一遍保镖的人选,再把最后几个备选喊到病房。有几个打架厉害的,看着像楞木头,程濡洱不打算找个短期保镖捱过这一阵,他需要自己的心腹。 于是删了一个又一个,终于轮到蒋裕生走进来。 “重本毕业,英语六级?”程濡洱意外地停住,抬头多看了蒋裕生一眼。 “是的,符合蔚海的招聘标准。”蒋裕生咧嘴一笑。 如此便把蒋裕生留下,他高兴地连说三声“谢谢”。 “谢谢程总!” “不要喊我程总。”程濡洱身形落寞,“喊我程先生或者老板,都可以。” 在程濡洱心里,“程总”是留给程荔的,他只不过是被迫上阵,守护她几十年功绩的孩子。 一切都准备妥当,程濡洱难得又把自己收拾得很正式,带着蒋裕生往南边去。 约好见面的日子,已经是完全的夏天。汽车从机场驶出,穿梭于成片化不开的绿,飞过的树叶和水潭,都洒着金灿灿的光。他听见蝉鸣,或短或长,裹在夏日的风里,生机勃勃吹进来。 很久没有这样美好的日子,程濡洱心情舒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他决定在今天与她正式相识。 “程先生你看,这里竟然有这种大鸟。”坐在副驾的裕生手指窗外。 远处一堆烂尾楼盘里,飞出两只白色的鸟。 程濡洱只看到两颗飞速滑过的白点,汽车速度很快,他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鸟。 也不重要,他是来找自己的糖。 车停在老地方,程濡洱提前放下车窗,希望能让她第一眼看到。 水杉林的缝隙漏下细碎光斑,随风在他眼底摇晃。他就这么等,等了一个天黑,又一个天黑,女孩没有来。 一个星期后,程濡洱确认,这次轮到她失约了,而他没有她的任何信息。 年龄、姓名、家庭住址,他对她一无所知。 意识到要去找她时,程濡洱忽然无从下手。唐莺离世后,为了尊重顾客隐私,培训班老板把唐莺的学生名单销毁。这栋楼里每年成百上千个孩子,没有人会注意到其中某个班级里,两年前就结束课程的女孩。 蔚海的生意遍布全国,但程濡洱在这里终究是外地人,他找得很笨拙,赞助了附近几大院校的戏曲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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