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冰冷,林如海却呵呵笑了笑,道:“是啊,非二三十年功而不得行。但是,眼下不就是想修个园子么?即便只六百万两,也足以给皇上修一座万园之园!修好园子,皇上搬进去避喧听政,受龙脉滋养,谁说就不能万岁万万岁?” 荆朝云沉声道:“林大人,原本如今非老夫执政,许多事老夫不愿多嘴。可是却着实看不下去,尔等如此欺瞒君王!” 林如海奇道:“不知老相爷何出此言?” 荆朝云声量提高喝道:“何出此言?如今外面沸沸扬扬妖言四起!都道皇上此遭劫难,是因遭受奸臣蛊惑,获罪于天,故而无所祷也!不然,为何偏偏只养心殿坍塌,为何只天子罹遭此难?宁国公贾蔷分明已经进宫预警了,却仍逃不过此劫,非天意又是甚么?此刻你又出此等与民争利,盘剥苛刻的法子,岂不让天子愈发遭人非议?你想让青史之上,如何书些皇上的功过?” 隆安帝闻言,脸色陡然变化,他心中最畏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双眸锐利森然的看向林如海,沉声道:“此等妖言,朕为何丝毫不知?林如海,你要与朕一个解释!” …… 第0953章 绝杀! “皇上息怒!” 林如海见隆安帝震怒,他跪伏在地,却仍旧不慌不忙拱手道:“皇上,此等小事,臣已有对策,三日之内,情况就会翻转。其实早在第一日有这等妖言传出时,臣就已经知道,元辅也知,原是要下辣手处置。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背后有奸邪趁机挑唆生事?所以只一味的严防,断防不住。臣就借机暗中查证了番,并且另有布置。” 隆安帝心中急怒燃烧,没有一个皇帝,对于威胁到他上天之子的权威,威胁到他帝位稳固的妖言能平心静气下来,尤其是在他身心如此敏感的时候,隆安帝暴怒道:“都知道了?好好,好!这等罪该万死的大案,你们都知道了,倒将朕瞒在鼓里,你们眼中还有朕这个天子么?” 林如海微微皱了皱眉,语气道:“皇上,若急切发作,必会让幕后黑手藏的更深。如今幕后黑手已经锁定,查办之后,就剩下消弭妖言。其实也容易办到……” 荆朝云摇头叹息道:“唉,到底想的简单了些。造谣一张嘴,辟谣怕是十年都难消除后患。林大人,草率了。此事事关天子圣名,更事关皇权之重,岂有以此为饵,只为了查几个黑手的?孰轻孰重,尔等不知?还是……” 甚么叫做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就连素来好心性的林如海此刻都勃然恼怒,厉声道:“荆朝云,我敬你为三朝元老,所以才屡屡退让,不想你不知轻重,屡屡行诛心构陷之勾当!妄想将景初朝的党争恶臭再带回朝廷,祸乱朝纲!你以为本官不知你为何如此阴毒?不过是背后牵扯到的晋商是你的钱袋子,是你控制景初旧党,培植新人的根本!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大燕朝政,就是因你这等人才会被败坏至此! 是何人在背后大肆宣扬皇上此次遭难,是获罪于天?就是你们这些景初旧臣,为首的,正是景初朝文华殿大学士何振!若非如此,又岂能造出如此之势来? 只可惜,你们终不过是枉费心机!民意如烘炉,自会去芜存菁,辨别清明!如今百姓们都知道,皇上最是爱民如子,才会在地龙翻身时以万金之体,替京城百万黎庶挡难!若非皇上挡下大半天灾,整个神京都中都会化为废墟! 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罹受如此大难,感天动地! 何振这等饱受君恩,位居军机大学士的宰辅阁臣,却为一己之私,为党争,竟大肆造谣侮蔑天子,妄图动摇皇权,其罪之恶,亘古罕见! 荆朝云,你一个旧党党魁,天子不以你过往不耻之行为罪,屡屡加恩,没想到你这老匹夫,做下这等丧心病狂恶毒之事,还有颜面在御前大放厥词!! 莫非仍不知,世道变了!隆安朝,不是景初朝!隆安天子,也不是先帝!” 说罢,也不给瞠目结舌的荆朝云反驳的机会,转头对隆安帝道:“皇上,此案人证物证,乃至贼子密谈之时间、地点、何人谈话又是如何进行造谣的,御史大夫韩琮那里记得完整详实!荆朝云虽未直接参与其中,可若说他不知内情,却是天大的笑话!绣衣卫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何振曾于三日前夜晚,前往布政坊荆府密议!这是一桩铁案!!” 此刻,林如海就是一个被惹急了的温良君子,发出最严厉的决裂斥责,毫不留情! 一旁尹后看着他,眼中难掩赞叹。 何谓名臣? 不过如此! 往日里总觉得林如海有些过于妇人之仁,过于讲究体面,下手不够果决。 今日方见老实人被逼急了后的绝地反击! 可笑荆朝云,好不容易得了个起复之机,选谁做筏子不好,非选林如海、贾蔷师徒。 以为贾蔷出京了,就好欺负了? 今日才见林如海的手段罢! 最可怕的是,林如海并未从一开始就亮出这些,而是等着荆朝云发难! 林如海既然知道了荆朝云背后的晋商,就故意挑出钱庄之策,引得荆朝云来攻。 环环相套下,荆朝云一步步走入死局! 端的精彩! 果然如林如海所言,世道变了…… 荆朝云面色一片灰败,显然尹后能看出的事,他也想得到。 何振前夜去荆府其实并无密谈之事,荆朝云极善明哲保身之道,从来不争、不贪,近乎以完人的形象混迹官场。 如果今日不是他一步步被引入死局中,单凭何振入荆府,绝不能将他如何。 可恨,林如海竟如此苦心积虑的设下此计。 大意了,也小觑了林如海这等后辈的阴险果决。 如今他身边官员大都四散开来,京中势力被打的四分五裂,仓促间,实力连三成都不到。 关键是他没想到,这个节点隆安天子分明是起了平衡朝中局势的心思,才重新起复于他,但凡揣摩点圣心,也该知道留着他,否则置天子于何地? 未想此辈们如此大胆,如此果决的想要伏杀于他! 荆朝云眉头紧皱,看着脸色铁青的隆安帝,缓缓道:“皇上是知道老臣品性的,若是老臣想做些甚么,绝不会等到今日,早在新政之初时就……” 然而不等他说完,林如海就在再度沉声斥断道:“正因如此,才显得你心机阴沉歹毒。荆朝云,这一日,你等了太长时间了罢?如果不是这次地龙翻身,如果不是皇上以万金之躯,代社稷、代百万黎庶受难,你还会等到甚么时候?铁证之前,凭你如何狡辩,又能如何?” “皇上、娘娘,元辅韩彬韩大人、御史大夫韩琮韩大人、文华殿大学士张谷张大人、东阁大学士李晗李大人殿外求见。” 内侍进来,恭敬禀报道。 听闻此言,隆安帝、尹后的面色都肃然起来。 显然,今日就是韩彬、林如海、韩琮、李晗、张谷等对荆朝云,以及景初旧党的绝杀! 荆朝云也明白这一点,叹息一声后,拜伏在地,同隆安帝道:“皇上,臣知形势所迫,臣如今说甚么都无用了。但妖言祸国之事,绝非臣所谋,臣更未想到,会是何振所为……” “好胆!你还敢在这巧言令色挑拨离间!” 林如海厉声喝道:“荆朝云,你睁大眼睛看看本官!” 荆朝云转过去,看向林如海,林如海虚点了点自身的身子骨,逼视着这位三朝元臣,大声道:“你道本官还有几日可活?若非满腔忠心为皇上,为社稷,为新政,本官在府上多苟延残喘几日,难道不更好些?本官之心,日月可明,天地可鉴!你这等官鬼实在太可怕了,也太可恨!挑拨人心顽弄手段之恶,当真罄竹难书!” 甚么叫形势所逼? 这分明又在往隆安帝心头扎刺! 说林如海等今日所为,是在逼宫。 当然,其实也的确是在逼宫。 但林如海此刻硬生生的将这种说法又钉死回去,他都病成这般模样,逼宫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林家满门富贵?林家除了他,一个小妾,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还有甚么满门? 所以,无人可罪他逼宫。 眼看着韩彬、韩琮、李晗、张谷步步入内,荆朝云再无话可说。 今岁也逾七十,万般雄心壮志,还残存几何? “罪臣别无所求,愿尽辞官爵,告老还乡。望皇上看在臣历三朝相二帝,略有苦劳的份上,成全罪臣。” “不可,妖言祸国,当诛!” “除恶务尽!” “留不得!” 又是林如海挑头,必要绝了荆朝云的生路。 荆朝云见隆安帝一言不发,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皇上,今日彼辈能逼宫杀老臣,来日就能逼宫皇上。便是皇上在时他们不敢,等后继之君登基,也不过一傀儡尔!” 韩彬冷冷道:“如海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官场妖邪!到了这个地步,仍不忘离间君臣关系,想种祸社稷。也罢,让你死个明白。便在昨日,我等刚刚定好军机内阁的规矩,准备今日承奏天子。大学士四年一任,每人不得连任超过两任。又年岁逾七十者,身体病弱者,皆不可连任,以免耽搁国事。所以,老夫连任不得,如海连任不得。如今四年已去一半,我等顶多在位二年。 荆朝云,如何,你可死之瞑目否?” 荆朝云震惊的看着韩彬道:“你们就不怕人亡政息?” 林如海淡淡道:“若靠我等老死于官位上,才能勉力维持住新政,那又有何意义?荆朝云,你这类人,永远不懂我辈开辟新政之心。本官尝闻你素来以张子四言自勉,如今看来,横渠先生的四言,你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韩琮亦道:“若无煌煌磊落之胸襟,又如何能当国之大政?荆朝云,就凭这一点,你该杀!” “带下去罢。” 隆安帝不想再听这些了,微微摆了摆手,让人将荆朝云带走。 荆朝云也不再哭求甚么,起身与隆安帝躬身一揖后,由内侍押出龙舟。 等荆朝云走后,韩彬一只手指向龙舟外,道:“皇上,你且听!” 隆安帝闻言,淡漠的脸上一双清冷的眼睛看了过来,顺着韩彬的手眺望向龙舟外,甚么也没看到。 尹后却忽然神情一变,凤眸明亮道:“皇上,你听外面的动静……” 隆安帝这才侧耳倾听……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道山呼声传进耳中,并且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浩荡。 隆安帝的神情渐渐解冻,被逼宫的震怒化解了稍许,他看向韩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彬看向林如海,道:“你操持的,你来说。” 林如海咳嗽了两声后,淡淡道:“皇上,士林里虽然被何振之流操持着,但他们却操控不了民意。如今京城百万民众都知道,是皇上以龙体挡下昊天上帝降下的灾劫,使得神京都城百万黎庶未在地龙翻身下化为齑粉。 此非臣一人之言,神京城内外七十二座寺庙和一百零八道观的主持,都自神佛处得知此事。 另外,受灾百姓身上穿着的新衣,都是出自天家内库,是皇上在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过问的事。还有散发下去的粮米,以及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等帮助受灾百姓起新屋,皆是出自圣意。 如此圣君,如此仁君,百姓们岂能不爱? 皇上,此刻无数百姓在寺庙、道观中为皇上祈福,皇城外此刻聚集十万百姓,向上天祷告,我大燕圣君,合该早日康复龙体! 自国朝鼎定以来,从高祖皇帝至皇上,四代帝王中,今以皇上声望最隆! 此事还会随邸报传遍天下。 皇上,咳,这世上,绝无人再能动摇皇上皇权分毫! 咳,咳咳咳…… 荆朝云、何振等跳梁小丑,枉费心机! 臣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叩倒在地。 韩彬等人亦纷纷拜倒,尹后随之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遥遥传来的十万百姓之山呼声,看着地上皇后、宰辅们的跪拜,隆安帝心中的坚冰,终有了融化之兆。 他最担忧的,不就是皇权不稳么?果真有如此崇高之威望,谁又能威胁皇权? 他眸光隐隐波动,叫起道:“都起来罢,朕知诸卿心意,领受了。” 察觉出隆安帝发生的微妙变化,尹后凤眸微微眯了眯后,含笑起身。 韩彬等也纷纷起身,面上都轻松了些。 直到,一众人发现,林如海清瘦的身体,仍跪伏在那,一动不动。 见此,隆安帝心头猛地一沉,侧过脸看向林如海,张了张口,第二次才发出声音来:“林爱卿,平身罢。” 韩彬等也变了面色,韩彬看着林如海,抿了抿嘴,道:“如海,皇上叫起了……如海!” 韩琮一步上前,躬身去扶,可哪里还扶得起,只一碰,林如海清瘦的身躯就倒向一旁,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面上,双目紧闭。 韩琮颤着手,至林如海鼻下探了探,发现已没了鼻息,登时落下泪来,哽咽喊了声:“林相啊!” “爱卿!” “如海!” “林相!” “太医!!!” …… 第0954章 还有脉? 入夜。 运河之上,贾家楼船。 黛玉房内。 出了山东,进入江南境内,沿途不再是大片大片的荒野,多了许多人烟。 暮春的江南,也比北地暖和的多,到了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夜晚开着窗,也没甚么凉寒之意。 即便外面淅淅沥沥下着春雨…… 不过黛玉俏脸上的神情,与烟雨江南显然不合,显得过于凝重了些。 她看着贾蔷担忧道:“若是这样说来,那爹爹岂不是很危险?” 贾蔷笑了笑,将黛玉削瘦的肩膀揽入怀中,望着窗外的烟雨夜色,微笑道:“你太小瞧先生了,我昨晚才收到京中加急送来的一封信。信上先生叮嘱我勿要冲动行事,他已经设法,为我再争取一年的光景,从容布局。林妹妹虽为先生亲女,却还是不如我知先生。先生和我不同,我呢,常常将计划策划的自以为细致周全,可后来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意外发生,原先的计划也就用不上了,计划总没变化快。 我原以为大家都是如此,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是不是? 可后来我慢慢发现,如先生、半山公还有姜家那个老鬼、扬州的齐太忠这些当世顶尖高手,他们的布局,才是真正的从容不迫。设下一个愿景,而后就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实施下去。 先生能说出让我宽心的话,就说明他已经布好大网,并且将要收网。” 黛玉听着虽感到光彩,可还是担心,道:“果真不会有危险?都说伴君如伴虎……” 贾蔷嘴角浮现出稍许冷笑来,道:“天子若无灾病,先生或许会有危险。不过他若无灾病,也不急着除去我。如今他瘫痪在床上,靠阿芙蓉续命,一天能清醒几个时辰都未知,凭此也想威胁到先生?” 黛玉很是不解,道:“可是,他是皇上啊……” 贾蔷摇头道:“若是开国太祖,或是世祖那样的马上皇帝,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后继之君,除非想要亡国,否则又有几人能恣意任性?再者,我相信先生必有手段对付他。” 黛玉怔怔的看着贾蔷,贾蔷见此,忽地低头在她樱唇上啄了口,黛玉回过神来,轻轻敲了他一下,道:“我原想不明白,爹爹还有你都如此用心尽力的为朝廷出力,皇上为何还容不下你。可现在有些明白了,蔷哥儿,你对皇帝,竟无分毫敬意?”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他想杀我,还让我对他有敬意?其实也不然,他能一心想要推行新政,解民之困,哪怕本意是为了他李家江山万万年,我都对他心怀三分敬意。可是他终究无容人之量,容不下我这个惊才绝艳的天纵之才,就不免让人不耻了。” “呸!” 黛玉忍笑啐了口,嗔道:“不知羞!” 既然贾蔷如此笃定林如海不会出事,那她也就放下心来。 贾蔷哈哈一笑,将她搂的更近了些,感受着清瘦玲珑的娇躯,蠢蠢欲动。 黛玉俏脸渐渐晕红,却不想这样早让他欺负,岔开话题道:“那你接下来要干甚么?” “干你!” 贾蔷附耳轻声坏笑道。 黛玉大羞,举起小拳头打了两下,星眸似能凝出水来,觑着他道:“好好说话!” 声音酥沁入骨。 贾蔷嘿嘿一笑,双手环抱着她,眺望夜色道:“当然还是该干甚么就干甚么,只不过不用那样急躁了,可以从容些也缜密些布局。但也绝不能懈怠,总不能让先生庇护一辈子罢?” 黛玉将螓首靠在贾蔷肩头,轻声道:“蔷哥儿,你上回说齐家那位老神仙,果真能医好爹爹?我总觉着……爹爹怕是坚持不了许久了……” 听着黛玉失落消沉的声音,贾蔷顿了顿,道:“你放心,必是有用的!先生自己也有求活之志,一定能想法子,从繁重的政务中脱身出来。” 黛玉略略好奇道:“可是,大行新政,不是爹爹毕生之志么?我怕他会……” 贾蔷笑道:“若无我,自然会如此。可我多次劝先生,新政大行天下,不是说强行推下去就算完事了。前朝也多有变法事,可结果如何?终难逃人亡政息的下场。想化解此困局,没别的法子,唯有活的时间长些,多看上十年二十年,然后再选好接班人。” 黛玉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心下欢喜,轻轻踮起脚尖,在贾蔷唇角亲了亲,夸赞道:“你真有法子。” 贾蔷得意的哈哈大笑,其实心中却有一分担忧。 想让林如海“偷懒”修养,只这番话其实是没太大作用的。 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阻碍新政的人都消失。 可贾蔷着实想不出,如何才能够彻底摆平荆朝云、何振并诸多旧党巨擘的法子来。 唯有心中期盼,林如海能有神机妙策,搬开绊脚石,功成身退。 “爷,姑娘,床铺好了……” 看着临窗紧紧相拥的贾蔷、黛玉,紫鹃和鸳鸯俏脸都有些泛红。 鸳鸯因为还要回去伺候贾母,所以名分不是妾,而是通房,房里人,跟在黛玉名下。 莫要觉着这是慢怠了,实则跟在黛玉名下,绝对比一个妾更得利。 鸳鸯也知道内中深浅,所以来到这边后,就尽心服侍……黛玉。 黛玉虽有些羞,可她是当家太太,正经国夫人,也就强撑起,让她进来服侍。 贾蔷笑眯眯的拥着黛玉,在她耳边坏笑道:“今晚你在上面。” 黛玉回身敲了下他的额头,轻轻咬了咬唇角,啐了口…… …… 皇城,西苑。 海子龙舟上。 看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经没了鼻息的林如海,韩琮跪地大哭起来。 一身许国这四个字,太多人在用,可又有哪个当真做到? 唯有林如海! 韩彬亦是滚下眼中热泪来,在他看来,林如海是用尽余生最后的精力,替新政彻底扫平了道路。 并且,以一死,抹平了逼宫的后患。 此等无双国士,为何就这样早早离去? 痛煞人心! 张谷、李晗二人同样唏嘘不已,暗自垂泪。 虽有不少政见不合,但两人对林如海的尊敬,从未少过。 而龙榻附近,尹后震惊的都有些懵了。 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事了。 贾蔷若知此事,岂不要发疯?! 而且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 再看向隆安帝,这位消沉了数日的帝王,这一刻仿佛又恢复了地龙翻身前的精气。 他双眸圆睁,死死的看着地面上的林如海,目光震惊的不敢相信。 心中剧痛之余,先前所积攒的猜忌、仇恨乃至杀机,纷纷灰飞烟灭。 这一刻,林如海又成了他最信任倚重的肱骨之臣! 这时,就见十多个太医并宫中四大杏林圣手老供奉鱼贯而入。 内侍们将林如海抬至一张软榻上,王院判带人与隆安帝见礼,隆安帝怒道:“都免了!甚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快看看朕的林爱卿!” 王院判最先上前,仔细诊了诊脉后,面色凝重起来,再趴在心口听了听,脸色愈发难看,起身后摇了摇头。 却也不敢就此下结论,对身后一老者道:“徐供奉,还是你老过过手罢。” 老人一言不发,上前诊起脉来,诊了好一阵后,起身摇了摇头,迟疑稍许,道:“李老,你最精通相脉,还是你来罢。” 李老供奉皱眉颤巍道:“既然已是死脉,又何须再诊?” 听闻此言,原见连续两人都摇头的一众君臣,心也彻底凉了。 隆安帝开始思考起,到底该由谁来接林如海的位置,以及,该如何处置贾蔷…… 一场地龙翻身,朝廷损失岂是“惨重”二字可以形容? 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他若敢生事,不容原谅。 另一边,韩琮对李老供奉沉声道:“再复诊一次。再诊一次,就可下医案了。” 李老供奉闻言,只得上前,拿起林如海有些发凉的手腕,听了起来。 君臣众人虽已经放弃大半,可仍就将目光看了过来。 只是诊脉之初,就见李老供奉摇了摇头,韩彬、韩琮不由心如刀绞,仰天长叹。 不过李老供奉依旧按照基本的医德,耐心的诊了下去,只待三十息过后就可下定论。 然而在第二十九息时,原本木然死寂的脉搏中,忽地一个微弱的跳动,让他白眉猛地一扬,高声道了句:“不对!还有脉!!” …… 一刻钟后。 龙舟正殿内,隆安帝头下枕起锦靠,微微抬高上半身,看着韩彬等人。 此刻林如海被送往偏殿救治,各种名贵药物,各类医家典籍如流水般送往偏殿中。 只是情况始终不乐观,就李老供奉断言,即便救了过来,短时期内,也没有清醒的可能…… “元辅,一场地龙翻身,让朕罹受此难。朕代天下人受此难也则罢了,可是……郭爱卿惨死,左卿重伤昏迷不醒,元辅也断了一臂,如今连林爱卿都……” “此等国难,苍生何计?社稷何计?大燕的江山,何计?” 看着隆安帝满面痛苦,韩彬心中同样在滴血,但他却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悲观,林如海用性命将隆安帝的心性扭转过来,绝不可再颓败灰丧回去。 他沉声道:“皇上,此番天灾,应该是上天给皇上与臣等最后的考验。虽然损失之惨重,令人心如刀绞,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而且,是能化难成祥的收获!” 隆安帝看向韩彬,道:“元辅且细言!” 韩彬道:“其一,皇上以万金之躯代民受过。此事会传扬天下,戏曲、诗词、话本传奇以及朝廷的邸报等等,还有以京城各大寺庙、道观为源头,传播天下方外之地,再由他们,传之万民。邸报朝廷可负责,其余的,皆由贾蔷去办。此事……此事林大人昨日就布置妥当,写急信南下,让贾蔷以当务之急头等大事来办。皇上之德望,必将会空前高涨。” 听闻此言,隆安帝面色复杂之极,眼睛微微湿润,仰头叹道:“朕愿用这些德望,换林爱卿康复。” 嗯…… 这话韩彬等只听听,连捧哏都没去当。 韩彬继续道:“皇上,还有第二桩坏事变好事,那就是借此妖言大案,将荆朝云、何振等景初旧臣,彻底铲除!!这些人也是疯了,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这样丧心病狂之言都敢说得出口,心中对皇权无丝毫敬畏,巴不得社稷动荡,黎庶蒙难,方能显出他们在景初朝时的‘英明’。将此等鼠辈一扫而空,今后新政再无聚结合谋的阻拦!没了荆朝云居中为魁首,外省各地之阻拦也将沦为一盘散沙,弹指可灭!” 隆安帝闻言,沉默片刻后,淡淡道:“彼辈奸贼,辜负皇恩,朕必诛之!”顿了顿又道:“元辅,荆朝云等不必多提,如今林爱卿生死未定,郭松年……唉,郭松年也死了。天下财赋,何人可掌?” 新政所为,无非是刷新吏治,再者就是丰盈国库。 官帽子抓紧了,钱袋子装满了,顺带着能解民之苦,这就是圣德仁政了。 如今吏治倒是容易些了,可钱袋子谁来管? 韩彬叹息一声道:“昨日臣与如海长谈,他告知臣,他身子骨未必能坚持太久,若骤然去世,可将户部事托付于陈荣。” “大理寺卿?” 隆安帝眉头一皱,问道。 韩彬点头道:“正是,林如海在扬州任巡盐御史时,陈荣为侍御史。这些年,将林大人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既然林大人说他可靠,那总得来说应该不会差。” 一旁韩琮道:“前夜臣去西殿寻林相,见他一直在奋笔疾书,便问他何事如此操劳?林相也是告知于臣,他身子骨不大好,许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就将户部诸事列个条陈,未来三年要紧的事,尽量都写出来,方便后继之人尽快接手……” 说这番话时,韩琮声音沙哑低沉,看得出,他十分悲痛。 众君臣沉默稍许后,韩彬沉声道:“那就让陈荣顶上来,萧规曹随!其实未来三年,户部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筹备粮食,度过天象灾难。只要度过这三年,新政之下,大燕国内的粮食,就足矣百姓食用!而银子,就在林大人方才所言,晋商钱庄处入手。铸币之权,绝不容轻落于商贾之手!” “皇上,是不是派人叫贾蔷回来。林大人膝下无子,独女出阁,如今这般……以防万一之时,身旁总要有人。” 尹后忽然开口说道。 隆安帝想也未想,摇头道:“不可。” …… 第0955章 醒来 隆安帝对尹后开口很是不满,看了他一眼后,道:“林爱卿为了新政,熬到这个地步。此刻将贾蔷叫回来,耽搁了海粮大计,林爱卿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 话虽如此,可这番话却不该由这位天子来说。 韩彬略略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尹后,倒也没有多想,只当她宠爱贾蔷,因此才关心他的回程。 韩彬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贾蔷都必须南下,操持海粮一事。短期内,不得回来。这一次,海粮绝不允许出现去岁海粮船毁粮殁的事。此事事关无数百姓的生计,大意不得。” 一旁李晗叹息道:“说来也算是一语成谶,贾蔷临走前还在威胁我等,若他先生出了事,饶不过我们。谁知道,才几天功夫?果真回来了,势必大闹一场。可眼下,着实经不起折腾了。” 韩彬摇头道:“贾蔷虽素来天马行空,行事恣意,但于大局上,十分明白轻重。如海为何会累成这般?终是为了新政。贾蔷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以后回京,也不会乱来。当然,发一通脾气是少不了的……” 一旁韩琮淡淡道:“林相若真的去了,贾蔷回不回来,都是两说。当年贾蔷就志在漂泊,无意于官场,是半山公说服林相,让贾蔷为社稷出力。这数年来,贾蔷作为如何,世人不知,我等却都看在眼里。往后他回京后果真要去,诸位还是莫要相拦才是。”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诸位听的…… 隆安帝自然也明白,他面色深沉下来,不过没等他开口,忽见戴权引着王院判和李老供奉急急进来,甫一入内,就报喜道:“万岁爷,林相救回来了!” 听闻此言,君臣诸人无不大喜过望! 隆安帝上半身都往上抬了抬,大声道:“当真?” 王院判躬身上前,道:“回皇上,的确是救回来了。当下林相虽然脉象依旧薄弱,但经过李老供奉的施针后,已经可以触及的到了。只是……” “只是甚么?” 韩彬沉声问道。 王院判看起来有些怵,回头看了看李老供奉后方道:“只是几位老供奉都道,林大人陷入昏迷,近期醒来的可能性不大……” 李老供奉声音颤巍道:“林相是过劳而病,引发了诸般旧疾,如今昏迷过去,不全算坏事,也是身子骨自己在修养。” 隆安帝追问道:“那何时能醒来?” 李老供奉摇头道:“这就要看造化了,近期内不大可能。还有,要精心呵护修养,最好能送回相府。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亲人照顾,对病情稳定有好处。” 尹后忍不住问道:“宫里有最好的太医,还有几位老供奉,不是比相府那边好的多?林家没甚么人了……” 李老供奉摇头道:“林大人这病倒也不必常有太医守在跟前,只要定时去看看,让家属将药煎好后伺候着服下,另外,也要常翻身、擦洗。在宫里,多有不便。” 韩琮道:“那就等林相安稳些后,送回林府去。皇上,要让人与林府内眷好好解释分说清楚,不要让林府内眷惊忧。” 隆安帝缓缓颔首道:“朕知道了,戴权,你……” 话未说完,隆安帝面色忽地一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几乎是一瞬间滴下,脸色惨白的吓人。 尹后见之大惊,忙道:“快,快!给皇上用药!” 随之而起的,是一股恶臭自龙榻上传来。 尹后绝美的俏脸上看不见丝毫异色,反而转过身来对韩彬等道:“元辅大人,皇上要用药了,今日着实操劳的狠了些,往后可不能如此了。千说万说,总没有皇上龙体要紧,是不是?” 韩彬等自无话可说,一并告辞出去,又一起转向偏殿,去探望林如海。 最后决议由韩琮亲自带人,护送林如海出宫,回到布政坊林府。 …… 入夜。 皇城,武英殿。 见韩琮回来,等候良久的韩彬放下手中笔,问道:“可都安顿好了?” 韩琮叹息一声道:“林府那位姨娘,到底很哭了一场,好在随行有太医在,未曾出事。” 韩彬沉默稍许后,看着韩琮道:“今日邃庵说话,孟浪了。” 韩琮自然明白韩彬说的是哪一句,他缓缓道:“如今林大人为了新政为了社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贾蔷,虽属异类,却也不必赶尽杀绝!” 韩彬问韩琮道:“邃庵,若你处在皇上那个位置,你以为该如何对待贾蔷?这个孩子,掌不住啊。” 就目前来看,继承皇位的多半是四皇子李时。 若果真立李时为皇储,那么天子最防的人,就是皇后。 只一个皇后其实并不算甚么,皇后也素来恪守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从不与外朝结交。 就连后族,也始终被她压在五品以下,难能可贵! 所以她想干甚么,也是有心无力。 唯独一个漏洞,就是贾蔷。 如果隆安帝大行,立李时为太子,那么尹后联合贾蔷,是有机会行废立之事的。 这种可能性,不算小。 便是为了杜绝此类,天子都容不下贾蔷。 更何况,贾蔷与李时交恶,其仇根本难以化解。 韩琮沉声道:“所以,仆之意,是让贾蔷不再回京。” 韩彬苦笑道:“他今日不回京,谁知他明日回不回京?皇上岂能放心?” 韩琮眉头紧紧皱起,道:“元辅,如今,连你都要杀贾蔷么?” 韩彬摇头道:“如今就要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天家信任,贾蔷永不回京。” 除非能如此,否则隆安帝绝容不下贾蔷。 想来他现在已经后悔,为何没能早些下手……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卧房内,老忠伯看着垂泪不止的梅姨娘,劝道:“姨奶奶,您是双身子的人,如今林家就指着您腹内的骨血,您可千万要保重,还是先去歇息罢。” 梅姨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老爷这般模样,我又怎放心的下?” 老忠伯道:“方才太医说的明白,只要用心服侍,慢慢修养,许是过段时日就好了。有老奴在,绝不会出差池的。老爷还小时,就是老奴伺候着。断不会疏忽……如今,您比甚么都要紧。兴许小少爷出生时,老爷就醒来了!” 梅姨娘被说服了,点点头道:“好,那……那我明早再来。” 老忠伯道:“姨太太最好多歇息,每日来瞧瞧,和老爷说说话就是。” 梅姨娘颔首,又看了林如海片刻后,方落泪而去。 老忠伯将梅姨娘送出门外后,又回至榻边,看了眼林如海,颤着手,从袖兜中掏出一玉盒来,打开后,取出一丸药,上前小心的伺候着林如海服下。 又紧张的等候了足足半个时辰后,终见林如海的眼睛动了动,忠伯屏住呼吸,小声唤道:“老爷,老爷……” 林如海缓缓睁开了眼……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活着,贾蔷短时间内,才能无忧。 “老爷!!” 忠伯见林如海醒来后,不由得老泪纵横,哽咽起来。 他服侍了林家三代人,若林如海没了,林家就真的死绝了。 林如海恍惚了片刻后,才渐渐凝起神来,看向忠伯,轻声道:“我无事。忠伯,去请老供奉来。这具身子骨,是要好生养一养了。” 对于这个朝廷,对于君恩,他自忖已无愧于心。 自回京以来,新政大半皆由他和贾蔷完成。 李晗、张谷、左骧等为何对他渐渐生疏乃至防备起来?便因此由。 接下来,他要好生休养一番。 总要看着贾蔷脱困浅滩,龙游大海,看着骨血临世后,他才能放心合眼…… …… 翌日清晨。 运河之上。 天不过将将明时,贾蔷已经在楼下船舱内处置了一个时辰的公事。 在漕运上投入海量金银铺平渠道的好处已经开始显现,京城发生的事,正源源不断的沿着运河送到他这里。 急递的消息当然不可能是通过船来传递,沿岸德林号的货栈便是驿站,绣衣卫的腰牌就等于八百里加急一路畅通无阻的令牌。 京城消息,最迟两天可到。 不过眼下,林如海昏迷的消息还未送至。 只知道荆朝云起复,另外就是林如海的第二封信,依旧让他勿要多忧,办好他自己的事。 虽然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但显然,贾蔷明白林如海有其自己的谋算,连写两封信让他不要插手,多半是怕他坏事…… 既然如此,他也就撂开了手。 毕竟,最让人厌恨恼火的从来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猪队友。 将德林号的事处理了番,楼船上也是不断有人上下,即便船只不停,船员也能靠着绳索接舷往来。 看着这些人手往来,贾蔷愈发能感觉到,他手里掌握着的,是一支甚么样的力量…… 当然,就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 却也不必着急…… “国公爷,闫姨娘去下面了……” 商卓进来通报。 贾蔷点了点头,起身舒展了下筋骨,道:“走,下去瞧瞧。” …… 船舱内,气味感人。 一群糙汉子们,光脚赤背的,在训练室内打熬着筋骨,消磨着气力。 贾蔷专门让人在船舱内空出好大一片地方来,放了沙袋、石锁、拉力器等锻炼器材。 看到女扮男装的闫三娘下来,正在和贾蔷亲兵较劲的一众四海残部登时高兴起来。 不过随即,有年岁长一些的就掉下脸来,几步上前压着怒气斥道:“这是甚么地方?岂是贵人能落足的?还不快上去!” 他怕闫三娘会被活活打死…… 闫三娘笑道:“齐二叔,不当紧,家里不约束这个。往后,我还能出海呢。” 齐二叔仍是连连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坐船上指挥可以,这里却不能再来了,快快上去。” 蒯姓巨汉都走过来瓮声道:“三娘,如今你身份金贵,不好再来这种地方了。” 他和铁牛方才交手,着实过瘾。 一拳一拳的肉到肉,放开手脚的打,此刻全身上下散发着汗臭气。 闫三娘掩了掩鼻子,道:“好吧好吧,走就是了。一个二个都来赶我……” 说罢,转身要走,刚至门口,就看到贾蔷站在那,看着她。 四海旧部们看到后,纷纷脸色大变。 坏事,终于还是要挨打了吗? 闫三娘被他们说的心里都敲起鼓来,上前笑道:“爷怎么下来了?” 贾蔷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心里却想着回头让她换上海岛女王的衣服,肯定得劲…… 他笑道:“忙了一早上,坐的骨头都乏了,下来活动活动。你到这边来……不大便利罢?这群粗坯们一个个没个好形象。” 闫三娘忙道:“以后再不来了,方才蒯大叔、齐二叔他们都说了我。” 贾蔷笑道:“日常训练还是可以的,将来你是要驾驶万船纵横四海的,身子差可不行。这样,回头我让人单设一个训练室,你去训练就是。” 一边说,一边往里进,去了身外薄衫,也打起赤膊来,上了擂台,对着蒯姓巨汉勾了勾手,道了句:“你,上来啊!” 四海旧部想忍来着,没忍住,哄堂大笑起来。 …… 第0956章 惊闻喜讯 “叫你逞能,伤还没好利索,就下去动手。瞧瞧,这身上都伤成甚么样了?” 楼船上,黛玉又心疼又恼火的责怪道。 贾蔷赤着上身坐在床榻上,哈哈笑着。 他后背的皮才刚好一点点,这回又崩裂渗出不少血来。 前面更是青紫交加,到处红肿,唯有一张脸被保护的一点伤未受。 闫三娘在一旁既自责,也懊悔,不该让贾蔷一人挑穿整个四海残部。 “还笑!” 黛玉有些动怒了。 贾蔷忙道:“不碍事,皮外伤看起来唬人,实则甚么事也没有。他们这部人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亲自下场打伏他们,他们未必真心归顺。” 闫三娘闻言忙道:“爷,不必如此。他们不敢不听爷的话,要是我知道了,一定教训他们。” 贾蔷笑了笑,道:“四海王都没能震慑住叛逆,更何况你?” 闫三娘:“……” 见她神情陡然黯淡下去,黛玉都心生不忍,同贾蔷道:“你这人……人家好心向着你,你反倒不领情。” 贾蔷摇头道:“私是私,公是公。三娘,带兵没那么简单。人心隔肚皮,画人难画骨。想单凭一时的情分带兵,那早晚必出反叛之事。” 闫三娘若有所思道:“那就……像爷这样,打伏他们?” 方才在船舱里,贾蔷一式“阎王三点手”使出,蒯大汉即便没轻敌,可也没将贾蔷当成铁牛那种重量级的对手。 再者,又不敢伤着他。 结果可想而知,“哐哐哐”三声,蒯大汉当场被贾蔷打倒在地,震慑全场! 蒯大汉当然不服,可已经站不起来,于是恼火的四海残部就轮番上阵。 然后…… 让贾蔷杀了通透…… 这一下,再无人不服! 主要是贾蔷俊秀“瘦弱”的身体,和这样的战果形成的对比,太过震撼人心! 也让那些四海旧部们明白,甚么是真正的贵人! 贾蔷却仍摇头道:“以威慑人,也难长久。” 闫三娘奇道:“那到底该如何带兵?” 贾蔷正色道:“唯有铁血的纪律,严苛的执行,才能铸造出一支无敌当世的人马!也唯有这样的兵马,才能在四海纵横,与倭奴、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等洋番海上争雄!” 闫三娘是知道海事的,她抿了抿嘴道:“我听我爹爹说过,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还有后面又出现的英吉利,都是极强的对手。他们的船厉害,火器和炮也凶……” 贾蔷笑道:“所以,我们要造比他们更厉害的船,比他们更凶的炮!对上这些敌人,怕是没用的,只有一勇无前有我无敌的去拼!其实我们是占优势的,因为那些小国全部加起来,人口都没有大燕多。拼财力,他们更是远远不如。再加上,南洋诸国距离他们本土相隔万里,对我们言,却就在家门口。所以,只要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在南洋这片,我德林号就是无敌的存在! 当然,眼下还不成,要先强军,先和他们贸易,向别人学习。先做别人的弟子,再当人家的先生。” 闫三娘听了头疼,道:“我听不明白这些,爷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爷说杀谁,就杀谁!” 虽然听不懂贾蔷说甚么,可只听这恢宏之气魄,就让闫三娘热血沸腾! 黛玉替贾蔷包扎了好一阵后,手腕都酸了,抬头见闫三娘杀气腾腾的说出这番话后,啐道:“家里原就有一个杀坯了,如今又多一个,往后可还了得?” 尽管眼下还不熟,闫三娘却已经知道黛玉的心性极好,因而笑道:“改明儿遇到坏人了,太太才知道我的好!” 黛玉笑着白她一眼,道:“偏你能。” 贾蔷同闫三娘道:“你送些药去下面,然后同他们说,今晚开始,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他们讲一讲大海之事。” 闫三娘虽然心里已经喜欢极了贾蔷,可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对自幼生活厮杀在大海巨浪之上的人们,说说大海的事? 黛玉也笑,问贾蔷道:“你去过大海没有呀?” 贾蔷摇头道:“像我这样的人,惊才绝艳,不世之奇才,若是非得亲自去过经历过才能知道一二事,又怎能灿烂的过这一生?”见黛玉横眼嗔他,贾蔷哈哈一笑后,同闫三娘道:“你去说就是,晚上自知如何。” 闫三娘笑着离去,心里担忧,晚上贾蔷会不会被笑惨…… 等闫三娘走后,正好紫鹃和鸳鸯一人端着铜盆盛着热水,一人端着托盘,送青盐、毛鬃刷和漱口水来。 两个大丫头进来后,看到贾蔷赤着上身,不由红了脸…… 也不知怎地,看着那一身青红伤口,就觉得心怦怦跳。 黛玉瞧见两人愣在那,又都是眼角带春,眸含秋水的作态,不由啐道:“晴天白日的,你们两个丫头要死不成?” 听闻这话,紫鹃、鸳鸯愈羞,紫鹃道:“大清早的,姑娘说甚么死不死的……” 黛玉气笑道:“倒成我的不是了?昨儿谁让他欺负了一晚上,二人‘惨’叫了一宿,只说要死了,也不知怎地还……” 话没说完,已经羞的说不下去了。 后悔自己怎么将这些虎狼之词说出口的? 都怪贾蔷,近墨者黑! 紫鹃差点没寻条地缝钻进去,鸳鸯是个泼辣些的,闻言虽耳根脖颈都红透了,先看了笑呵呵的贾蔷一眼后,却还是反口道:“爷把温柔小意儿都用来伺候姑娘了,自然只知道变着法来折腾我们……”声音都有些酥了。 “呸!” 黛玉羞笑着上前,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编排,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鸳鸯惊笑着端着托盘躲闪,求饶道:“好奶奶,可饶了我这一遭罢!我是说爷最心疼你,让你在上面……” “哎呀!” 黛玉这下真抓毛了,必是要拾掇鸳鸯一通不可,鸳鸯笑的快走不动道,躲到贾蔷背后求救。 贾蔷哈哈笑着将黛玉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只耳鬓厮磨了番,黛玉愈发面红耳赤,脱身后不依的“拾掇”了他两下后,终还是放过了鸳鸯。 鸳鸯也知趣,让紫鹃去伺候贾蔷洗漱,她则到黛玉身旁。 黛玉坐在妆台前一扭身,故作生气状不理她。 鸳鸯抿嘴一笑,跪在跟前,捧着铜盆道:“好奶奶,快洗把脸罢。” 黛玉转过头来,见她鹅蛋脸上满是讨好之笑,标致的杏眼里目光活泼灵动,显然是在逗趣,她没好气道:“你好好的,这跪这笑还是留给老太太罢。再不起来,往后让你站规矩站个够!” 鸳鸯闻言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随便跪了!” 果真黛玉使个狠,让她站起规矩来,那可是从早到晚都不准坐一下的。 莫说寻常妾室房里人,就是正经当家太太新进门,也要在老太太跟前站几年规矩。 腿脚肿的见不得人,那般滋味,实在可怕。 黛玉却还是心软,不愿吓着鸳鸯,又笑着解释道:“是你们爷不大喜欢身边人跪,你瞧瞧香菱、晴雯、平儿她们几时跪过?” 正享受紫鹃擦脸的贾蔷懒洋洋笑道:“自己的女人,当然自己疼,跪来跪去做甚么?让趴下去的时候跪好了就成……” “呸!” “呸呸!” 黛玉羞恼啐道:“你要疯!” 贾蔷愈发得意大笑,正这时,见凤姐儿引着三春姊妹、湘云和宝钗、宝琴姊妹们进来。 看到贾蔷满身是伤赤着身坐在那豪迈大笑,其余姊妹们都侧过脸去含羞避讳,独宝琴惊呼一声,迈着小碎步上前。 黛玉忍不住笑道:“快拦住这疯丫头!” 紫鹃忙上前笑着伸开双臂,拦住了宝琴。 宝琴左右挪移也不行,见过不去,就折身跑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姐姐,你拦我做甚么?” 黛玉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道:“我瞧瞧这面皮多厚,分明生的比花儿还好看,如今倒愈发淘气了。你当你还十岁不成?也不知道避点嫌!日后,还怎么出阁?” 宝琴红着脸不依道:“林姐姐,你说甚么哩!出甚么阁呀……” 说话间,羞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往贾蔷那边瞄。 凤姐儿瞧见了大笑不已,贾蔷已经穿好了衣裳,笑道:“一起用早饭罢,吃完饭去船边钓鱼。今儿我让人空出后面甲板,备了好些鱼竿。” 姊妹们闻言自然高兴,凤姐儿得意道:“我说甚么来着,还得到这边来才热闹!” 宝钗笑道:“老太太听了这话,再不放你了。” 凤姐儿笑道:“再不能,这里哪有反叛的?除非宝丫头你!” 众人又笑了起来,却见尹子瑜身后跟着平儿、香菱、晴雯等一并过来。 因尹子瑜不喜繁文缛节,因此早就免了姊妹们的国礼。 宝钗忙笑着上前道:“还以为姑娘未起呢。” 尹子瑜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贾蔷、黛玉等都瞧出平儿、香菱、晴雯等人的面色不大对,贾蔷奇道:“怎么了?” 平儿只叫了声“爷”,眼圈就红了,香菱似还在眩晕中,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晴雯,一双秀眉蹙起,也不知是喜是恼,贝齿咬了咬唇角,道:“爷,太太,平儿姐姐和香菱,都有喜了。” “啊?!” …… 第0957章 绝户计 看着含羞低头的平儿,和一抽一抽喜极而泣的香菱…… 黛玉在这一刻,愈发觉得她真的成了大人了。 似乎昨晚……不,似乎上个月,她还与从前没太多分别,仍是闺中一姑娘,未经世事。 可如今,她竟然都要成好几个孩子的嫡母了…… 且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概不到二十岁,就要成十几二十个孩子的母亲。 念及此,一时间黛玉有些头晕。 不过她终不忘当家嫡母的本分,看着平儿、香菱两人笑道:“是好事。” 又上前扬手摸了摸香菱的鬓角,叮嘱道:“如今有了身子,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疯了。规矩点多休息,还有,小老虎让小吉祥、小角儿帮你先带着,不许摸,记下了?你虽呆憨,可心里甚么都明白,不许与我装傻。果真出了点差池,你非得哭死不可。” 香菱抿着嘴,一手悄然撑起腰来,一手抚在身前,脸上都绽放出圣洁色彩来,郑重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 “啪!” 说罢,后脑勺挨了下,无辜转头看去,就见晴雯咬牙道:“还不到时候,你挺甚么挺!” 转头又同已经习以为常的黛玉道:“她刚还说,晚上要吃冰碗!” 香菱忙连连摆手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其娇憨至斯,众人都笑了起来。 凤姐儿这时走到平儿身边,亦是一脸感慨道:“没想到,你这蹄子如今也怀上了。原还想着叫你帮我看孩子,谁料你这样急……” 平儿红着脸啐道:“奶奶才急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妙的感觉。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与姊妹无异。 如今又怀了一个男人的骨肉…… 黛玉请诸人落座后,问子瑜道:“她们怎么寻上姐姐去的?” 子瑜笑了笑,落笔道:“两人身子不舒服,一起作呕,心里也就猜上了,便来寻我瞧瞧,果是喜脉。” 黛玉闻言有些唏嘘,忽地悄声问子瑜道:“你心里慌不慌?” 尹子瑜笑了笑,落笔道:“慌甚么?” 黛玉白了一旁伸着脖颈往这边打望的贾蔷一眼后,小声笑道:“过二年家里好大一群孩子,认都认不过来……” 尹子瑜笑着落笔道:“让他们自己报名字,从老大、老二,一直到小十八。” 黛玉见之,笑的欢快。 贾蔷摩挲了下下巴,高兴道:“这得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一众女孩子都齐刷刷的看向贾蔷,黛玉问道。 贾蔷想了想,道:“前面就是彭城了,是西楚楚霸王定都之所在,咱们去逛逛?”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黛玉啐道:“逛个屁!” 众人和贾蔷一起惊恐,仙女儿也会骂人脏话? 黛玉红着脸解释道:“一点也不吉利!” 贾蔷反抗道:“林妹妹,你可不要搞地域歧视哦!” 黛玉横他一眼,道:“谁歧视了?分明是你说的有问题。” 众人一想,贾蔷和西楚霸王还真有几分相像。 都是出身勋贵不说,连气力也都大的惊人,女孩子里好多人都见识过,非人哉…… 另外,楚霸王重情重义,最爱虞姬,贾蔷不也宠黛玉宠上了天? 确实不吉利,不可不可。 宝钗劝道:“为了筹措海粮,朝廷连京里都不让多待,若是在徐州逛上两天,都中非闹翻天不可,还是作罢的好。” “那怎么庆祝?” 贾蔷眨眼问道。 一旁湘云口直心快,笑道:“着甚么急?说不得等到了扬州,还有人怀宝宝……” “这丫头!” 好几个女儿家都红了脸,宝钗拧了把湘云的香腮,嗔了句。 未几,又见连可卿也来了。 这时,姊妹们才隐约反应过来,当家太太到底意味着甚么。 那是内宅地位最高的女主人,其他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想想贾母就知道了,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好!那就到了扬州再好好庆祝!今儿先用早饭,吃完饭去钓鱼!” …… 神京,西城。 西市百川钱庄。 今日八大晋商钱庄大掌柜的,齐聚于此。 作为北地财神,晋商底蕴之深厚,绝不下于扬州盐商和粤省十三行四大家族。 除了北向草原,直至厄罗斯,用茶、粮、铁、盐等货物赚了个盆满钵满外,晋商另一大吸金利器,便是钱庄。 譬如这介休渠家的百川钱庄,总号虽在平遥,可分号却几乎开遍天下各大省府州城。 三十余座分号,让百川钱庄的银子遍布大江南北,随之而行的,就是渠家百川号的商货畅销天下,聚得海量财富。 渠家如此,曹家同样如此,还有乔家、王家、卫家、杨家、刘家等,亦是如此。 可以说,晋商的钱庄营生,垄断了大燕当下的金融营生! 大燕三大商帮,除了晋商外还有扬州盐商和粤州十三行的粤商。 他们不是不想搞钱庄生意,只是这项营生需要的不仅是充足的资本底蕴,还要更高的信用。 晋商打国朝初年起,就开始经营票号,是用了百年光景建立起来的信用。 晋商虽实力雄厚,但从不像扬州盐商那样张扬奢靡,也不像十三行四大家那般远离官场。 晋商赚得的银子,除了买成地,盖大宅,埋进土里外,还会洒出大笔的银子,资助贫苦儒生进学,近乎不要回报的资助。 不是一年两年如此,而是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的如此。 而且晋商极尽结交权贵,结交官员的手段。 到了后来,晋商商帮对朝廷的影响,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所以,晋商钱庄既低调沉稳,又给人一种官场上牢不可破的信心。 但这一回,晋商钱庄遭遇了国朝以来百年内最大的危机! 百川钱庄京城分号,中院正厅。 阁楼楼檐椽头用油漆彩绘画成铜钱图案,并依次写有一本万利、二人同心、三元及第、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合同春、七子团圆、八仙上寿、九世同居、十全富贵等寓意刻字。 厅内,却无人去欣赏阁楼的雅致韵意。 百川钱庄大掌柜的郭遥身为东道,此刻却面色凝重道:“今日请诸位大掌柜的来,就是商议一番,朝廷昨日颁下的关于对晋商钱庄触犯朝廷铸币大权,犯有大罪一事。朝廷这次下手,是要掘咱们晋商钱庄的根啊!” 日昌升票号大掌柜的张盛脸色更难看,缓缓道:“荆朝云、何振完了,咱们就没了最大的靠山!林如海个老绝户,额贼他娘,用计太狠太毒!” 志成信钱庄大掌柜的李早叹息一声道:“大燕为甚么只咱们晋商钱庄票号生意做的最好?便是因为官场上有靠山,到哪都有父母官护着。其他人开钱庄,不出仨月就能被咱们挤兑垮了。垮一处分号,再没人敢用他们的银票。原是打算那个劳什子鬼皇家钱庄开业后,咱们如法炮制,也让他开不下去,让那个黄口孺子知道,钱庄不是凭几张方子就能办成的生意。谁成想,咱们还没来得及下手,人家就先来掘咱们根来了。那六百万‘份子钱’其实倒也还是小事,关键是咱们以后不能发银票,要多少得跟人家买……这算甚么事?” 大德通票号大掌柜的孙可摇头道:“连这个也能忍一回,更要命的是,朝廷可以随时查账!你们想想,若是如此,谁还敢把银子存在钱庄?财不可露白啊!便是咱们自己,往后还敢把银子存在账上么?朝廷知道了,开口要借怎么办?张总柜骂的对,这就是老绝户计,又阴又毒!” 三晋源票号大掌柜的岑乐苦笑道:“如今再骂这些还有甚么用?那林如海已经快死了,没几天活头,这会儿连人事也不知了,只躺着喘几口气,你们骂他,也没用。如今户部当家的是陈荣陈勉仁,那是林如海的狗腿子,在扬州的时候,就是林如海开个口,剩下的交给陈荣去办,那厮比林如海还狠毒,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此人罢。” 协同庆票号大掌柜的董伟叹息一声,缓缓道:“如今就看看,能不能破财消灾。另外,让这些年咱们晋商结交下的官场人脉,都动起来,多给朝廷上书,劝谏这等与民争利,扰乱民生的毒计。” 东道郭遥一拍桌几,大声道:“说的对,今日就是请诸位来想辙子的!要动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日昌升大掌柜的却摇头低沉道:“你当我没动这个心思?昨晚知道这个信儿后,我当时就去拜访四五家,可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的。那韩半山这几天已经疯了,正在大肆清洗荆朝云余孽,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要不我骂林如海?这个老鳏夫,计太毒啊!朝廷如今多缺粮食,可我将价码都开到十万石了,人家仍只是摇头。” 三晋源大掌柜的沉吟片刻后,道:“要我看,这个关头硬顶不是法子,那是给朝廷对咱们下手的由子。别说十万石粮食,就是再翻三倍,能值多少银子?人家开口就是六百万,胃口大的要命。这一任内阁,都是狠茬子!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荣更是死脑筋,林如海不发话,他必是死咬着咱们不松口。咱们如今之计,就是要拖,拖到天变之时,拖到林如海死了,说不得就能活过来。”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场地龙翻身,隆安帝已经死了半截儿。 他能熬几年,谁也不知道,但却知道,他熬不了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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