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到些皮毛。真正通透的,还是姑姑。” 黛玉见之,忽地心中升起些许担忧来,道:“子瑜姐姐,你说,皇后娘娘会放他回来么?” 尹子瑜闻言,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想了想落笔道:“你想留在南边儿?” 黛玉见之,迟疑稍许后,轻声叹笑道:“南边儿待着也挺好,海之广阔,日出日落都是人间美景。只是,觉着家里也好,四季分明,霜露雨雪皆有……不过,谁叫他一心想着开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他在跟前,哪都好。” 尹子瑜闻言笑了笑,微微颔首。 虽未再落笔为言,但心中有八成把握,她们这一大家子,还是要回去…… …… 纷纷扰扰的一天将尽,天色已暮。 贾蔷陪同尹后,行走在九华宫深处。 相比于年久失修的养心殿和凤藻宫,九华宫为隆安三年所修。 为了让太上皇安心荣养,隆安帝咬紧牙关,耗尽天子内库,为太上皇修了这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御花园,和一座摘星楼。 太上皇暴毙驾崩已近二年,此处却一直未荒芜过。 眼下,尹后一言不发走在御道上。 贾蔷跟随其后,牧笛落在最后。 虽前方仍有四名宫人打着宫灯照明,但贾蔷的视线里,那道仿佛披着晚霞的身形,气场强大的似乎世间只此一皇后。 尤其是腰线下那一方形若蜜桃的隆起,在雍容端方的步伐下摇曳,敛尽世间颜色…… 直到…… “你走前面去带路!” 不知是否真能感知目光,总之行至半道,尹后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来,咬牙细啐道。 看着那张艳绝人寰的绝色容颜上薄怒厉嗔,欣赏蜜桃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的贾蔷,一张脸臊的滚烫。 不敢狡辩一言,灰溜溜的走到前面去带路。 直至登上摘星楼…… 到底一分钱一分货,这座隆安帝讨好他老子所起的高楼,竟比养心殿、凤藻宫还结实几倍,那样一场地龙翻身也未损伤分毫。 站在三丈高楼上,感觉似乎可以俯瞰整座神京! 抬头望去,漫天星辰,垂光于此。 当然,这是尹后、牧笛并诸宫人的想法。 贾蔷登上楼台后,只环视了一圈,也就如此了。 放在前世,一座十二三层的孤楼而已…… 看到贾蔷并不甚在意的神情,尹后凤眸微微眯了眯。 人在身临其境时,最难遮掩其本心。 尹后随隆安帝第一次登摘星楼时,心中的那股源自心底令她颤栗的震撼,她永生难忘。 距离昊天如此之近,只手可摘星辰,脚踩芸芸众生!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她坚信,但凡心中有雄心壮志,有野心者,至此处都不会无动于衷。 但是,贾蔷脸上的不经意,绝不是伪装出来的,这一点,尹后自信不会看错。 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尹后款步行至栏杆畔,眺望着无尽星空,声音如秋夜一般清凉,缓缓道:“本宫见过许多人,皆为当世人杰,也有年轻才俊。亦读过许多书,史书杂记。但是,无论见过的,读过的,都无你这样的……”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贾蔷很中二的念出这一句来,让尹后瞬间出了氛围…… “陆象山的‘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叫你改的毫无名堂!” 尹后没好气啐道。 贾蔷嘿嘿一笑,见尹后俏脸有些微白,转头与牧笛道:“去取见大氅来,夜风凉了。” 牧笛闻言,也未请示尹后,就躬身退下了。 待牧笛走后,气氛似乎有些细微的改变,但也只是细微…… 贾蔷行至尹后身旁两步远时站定,指了指天上星月,道:“彼处看似高高在上,还能永世长存,但相对而言,臣更喜欢那里……” 手往下遥遥一指,却是皇城外民坊间百姓家炊烟升起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柴米油盐家长里短,踏实充实的过一生,何其快乐?方不枉此生。” 听出贾蔷语气中无限的向往,尹后好一阵未说话,直到又一阵夜风吹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贾蔷心里好笑,高处不胜寒也不懂,他将背后的披风脱下,在尹后有些惊诧的目光下,披到她身上,四周持宫灯的宫人更恨不得将脑袋藏进裤裆里去…… 与尹后披戴好后,贾蔷却又退回原位,道:“这番话臣当初与半山公和臣先生也说过,半山公骂臣胸无大志,浪费天资。臣却不认同,难道非要做到最高位,才算是胸怀大志?臣也从不妄自菲薄,凭这二三年臣之作为,世间又有多少胸怀大志者能及得上臣?待到臣替大燕,替亿兆汉家子民开辟万疆,使得大燕百姓再不虞兼并之苦,人人皆有万顷良田可耕,再不受饥寒之苦……青史之上,可还有更俊于臣者?” 尹后闻言,一双倒映着星河的凤眸看着贾蔷,轻声道:“本宫真不知该说你胸无点志,还是该斥你狂妄自大。” 贾蔷哈哈笑道:“娘娘不需看臣怎么说,只需看臣怎么做就是!娘娘,此处离天近,臣离天颜也近,所以绝不会说虚言。臣南下小琉球,对朝廷实有百利!娘娘会成为千古名后,太子也会成为开天辟地的千古君王。娘娘不是说没看过大海,想去看大海么?最多三年,臣必亲自驾巨舰,恭请娘娘巡幸海疆。臣愿奉娘娘去看看天与海交接之处,看看彼处之星光,是否也如今夜一般璀璨……” 说到最后,贾蔷的声音很柔和,眼中也绽放着星光,大胆的凝望着面前这位已经走到世间权力巅峰的绝色佳人。 尹后静静的看着贾蔷,轻声问道:“那日在凤藻宫废墟下,你是几时醒来的?” 贾蔷:“……” 第1030章 色胆包天的小混账! 贾蔷一时有些懵了,他看着面前这位因骤起无上权势,而使得周身气度尊贵强大到了极点的女人。 看到其眸光中因常年压抑谨慎如今一朝登顶后,再无桎梏束缚所绽放出来的畅意,乃至恣意,心中隐隐悸动……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忽然炙热的目光几近燃烧,用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娘娘,臣当时……” 当时虽未真个深入进去,可浅表的凹陷突入合缝摩擦,业已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不过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未几,就见李暄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拿着一件大氅的牧笛…… “跑甚么?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了,还如此粗糙!” 尹后凤眸中的明媚敛去,看着粗喘如牛的李暄,皱眉呵斥道。 牧笛上前,将她身上贾蔷的披风取下,还与贾蔷,又重披一件金丝纹凤雕龙大氅。 李暄连连摆手道:“母后,不……不怨儿臣。是他……是他……” 见李暄指着他,贾蔷心虚道:“太子,话不能乱说,我怎么了?” 李暄从牧笛手里接过一盏茶长饮后方平复了稍许,道:“扯甚么臊?还不是你的兵,球攮的六亲不认,差点把四哥都打了!四哥出宫不得,寻爷来讨说法。爷能给个鸟毛说法,只能跑到这边来了。四哥这会儿怕是也要过来,他要见父皇……” 尹后闻言,目光淡然的看向贾蔷问道:“贾蔷,你以为如何?” 贾蔷摇头道:“才有反王谋逆,这等时候,皇城戒严,太子未登基前,无娘娘懿旨,连只苍蝇都不能进出。宫内更有严格礼数,恪荣郡王既然奉皇上旨意于景阳宫中读书,那就好生去读书。娘娘、太子放心,恪荣郡王进不来后宫的。” 李时,嘿。 有些账还在后面…… 李暄闻言,啧啧讥笑道:“领侍卫内大臣嘛,果然不凡。” 贾蔷还未开言,一旁尹后就道:“少说两句罢,刚才又变着法儿哄本宫放他南下,又是千古一后,你也要成为千古一帝,本宫差点心动,放他离开。好在你来了……” 李暄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咬牙看向贾蔷,还想跑? 他隐约体会到他父皇当初听闻麾下臣子一心往外跑时不爽的心情了…… 贾蔷无奈拱手认输道:“就那么一说……不过确实要想想法子,解决南边的问题。娘娘、殿下,非臣自夸,南边臣那摊子事运作好了,大燕绝对会再增至少八百年国运!” 尹后失声笑道:“八百年……你还想当姜太公?” 李暄美滋滋道:“那儿臣当周武王也不赖……” 话刚出口,尹后就变了面色,贾蔷着实想忍来着,但没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李暄反应了下才想起,姜太公是周武王的亚父,再看贾蔷如此大笑,登时暴怒,跳起一拳砸向贾蔷。 贾蔷的身手又岂是他能比的? 再加上卖弄的心思,一个潇洒的旋转,一手单接,将李暄拨到一边去…… 尹后责备了贾蔷一眼后,制止了李暄的打闹,又问贾蔷道:“此事的确应该慎重,你想如何是好?” 贾蔷回道:“最好还是请臣先生去小琉球坐镇……” 李暄眼神都直了,道:“林如海果然装病?这不是司马懿么?你们师徒可真行……” 贾蔷正色道:“装甚么病?太子现在带太医亲自去查,也必是临近油尽灯枯。再者,我和先生,从来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们又为何要自保?就因为功勋太著!因为立下的功劳太大,所以不容于世,简直荒唐!” 听起贾蔷语气中的真怒,李暄闻言一滞,想起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也不肯服输,道:“行了行了,你少指桑骂槐!你问问母后,你不在京时,爷是怎么护着林府的!古往今来,哪个太子敢鞭笞士子?” 贾蔷摇头道:“不是指桑骂槐,只是太子马上就要坐在那个位置,心态必会发生变化。我和先生二人,只留其一在京效力,也是好事。不然我先生为顾命大臣还在军机处排名第二,我又执掌禁中兵权,还有劳什子绣衣卫。二者相加,权势太过惊人,原没这般道理,也不怪太子心惊。 所以,我先生南去小琉球,即可替朝廷坐镇南海,督促江南数省的新政,也能代我监察出海诸事,实在是两全其美! 五年之后,若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算硬朗,即可回来接任半山公,我再南下,继续为大燕开疆拓土。 臣绝非虚言,只要始终保持对外开拓之姿态,大燕国运必远迈周之八百载!” 李暄闻言登时意动,有些拿不住主意,转头看向尹后。 尹后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也要过了今年。等明年春日到来后,林大人再去小琉球罢。剩下半年,天家、朝廷,都要以安稳为重。待五儿坐稳皇位,林大人再走也不迟。另外,你也要将家眷早日接回来。马上就是堂堂郡王了,孤家寡人独自在京?不成体统。再说,本宫也想子瑜了。” 李暄闻言喜道:“极是极是!” 贾蔷点头应下后,尹后又抬头看了眼夜色,方道:“都去歇息罢,五儿也早点回东宫安歇,明天你的事更多。” “是,母后。” “是,娘娘。” 贾蔷抬头与星光夜色下的尹后对视了眼,似能看出一丝悸动,随后与李暄一道护送着尹后下了摘星楼,又一道出了九华宫离去。 不过,贾蔷还是被李暄强行拉扯去了东宫明德殿…… …… 明德殿,偏殿。 太子妃邱氏看到贾蔷到来,似乎比看到李暄回来还亲近,满脸堆笑道:“可算回来了!每日里耳边就听太子念叨你的名字,再不回来,耳朵也要起茧了!” 贾蔷笑道:“那一定是太子不停的骂我……” 邱氏很给面子笑了起来,好似先前得知贾蔷带兵回京以为他要造反时骂祖宗十八辈的是两个人…… “去去去,眼下要紧时候,爷和贾蔷有要事商议,你快去歇息罢。” 李暄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驱赶道,邱氏面色涨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恼,扭身离去。 贾蔷见之,轻声道:“天家内事原没我开口的余地,只是家和万事兴,亘古不变的天理。殿下还是王爷时,不是挺惧内的么?” “球攮的!” 李暄笑骂道:“还有你这样劝人的?爷惧内?!” 不过顿了顿又摇头道:“你不懂,原是有夫妻情分的,只是这娘们儿后来越发有些魔怔了,就听她娘家老子娘和嫂子弟妹蛊惑,变着法儿的想给家里人求官。成了太子妃后,她比爷还高乐,邱家人更是……” 贾蔷同情笑道:“那确实不聪明,尹家打的多好的模板就在眼前,居然非往田家路上走。” 李暄也想不明白,道:“爷点了几回了,你说说邱家那些忘八肏的心眼儿里装的都是牛屎不成?” 贾蔷惋惜道:“也不好说,自古以来有几家后族如尹家?老太太有莫大智慧,世间九成须眉难及。贪欲原就是第一大心贼……” 李暄叹息一声道:“算了,不提这些晦气事了。左右宫里有母后在,她也翻不过天来。贾蔷,爷寻你来,是想商议商议京营的问题。爷是真不知道,还能信哪个。武成侯卢川和安平侯陈岩,父皇待他们多好?屡屡施下重恩,三日一小赏,五日一大赏。结果他们就这样回报天家?贾蔷,爷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些武勋,一个个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贾蔷笑道:“也不难解决……” “怎么说?”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 贾蔷笑道:“调换!” 李暄失望鄙视道:“爷当是甚么妙招……爷就不知道调换?可除了你,爷和那群球攮的武勋一个都不熟,当初人家也瞧不上爷这个草包皇子……调哪个又有甚么分别?” 贾蔷笑道:“分别大了,武勋里的苦哈哈多的是……再者,也未必非要从武勋里提拔。边军里熬了很多年资历,又有战功的武将还是不少的,调京营和边军轮戍。那些人从苦寒之地调入京中,哪怕为了长久留下来,也会效忠于殿下。” 李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地看向贾蔷问道:“问你件事……” “甚么事?” 贾蔷瞧这厮的作态,就知道不会轻松。 李暄道:“有一事爷一直不解,姜家那个老头儿,棺材准备好大半年了,临死好几次,太医都抢救七八回了,他到底甚么时候死?”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你别看我,那老头儿到底唱甚么戏,我也不知道。不过……太子倒是可以去赵国公府探望一二。这老货手里,是真握着不少人。” 李暄一听就明白了,烦恼的挠头,瘫躺在交椅上骂道:“爷真是服了你们这些野牛肏的,一个个学甚么不好,非学司马仲达装死?” 他是真的心累,靠在那骂骂咧咧个不停。 贾蔷却哈哈笑道:“完全是两码事,后汉三国那是天下大乱战火肆虐的年月,有野心者,弄些手段蛰伏起事。可眼下天下太平,民心思安,即便是李向,也只能以太后的名义来矫诏,作为起兵大义,否则,他自己都知道必不得好死。 再看看眼下,一个个国之功臣,被唬的只能装死以求存,该反省的是臣子?” 李暄眉头紧皱,看着贾蔷道:“自古帝王之术皆如此,君王和臣子之间不都是这样?” 看着李暄的凝重神色,明显比他离京前成熟了太多,贾蔷叹息一声道:“殿下,劝你一句,莫要往身上担太多担子。依我的浅见,天子最重要的是会用人。眼下二韩在朝,再加上李晗和国舅,足以稳定朝纲。你若想事必躬亲,早晚累死……” “你让爷当傀儡,泥塑菩萨?” 李暄闻言面色很是难看。 贾蔷“啧”了声,道:“当然不是,殿下最重要的,就是握紧军权!不管甚么时候,只要军权在手,其余的都好说。至于朝政,选好宰相就是……行了,不说了,你老人家素来大智若愚,擅长扮猪吃虎,何须我多言? 我去巡视一圈宫禁,寻个地睡了,太子也早点休息。” 李暄急道:“别介!爷还准备和你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呢!你这臭皮匠是爷的诸葛孔明啊!” 贾蔷头也不回,甩了根中指后,扬长而去。 李暄在背后哈哈大笑道:“贾蔷,得亏你回来,不然爷闷也得闷死!” 贾蔷遥遥道:“先熬几年,等国泰民安,天子南下巡幸天下乐子就多了,江南无数美人等着殿下去临幸呢……” “说的好!咦哈哈哈!” ……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沐浴罢一直未睡下,拿着武英殿送过来的卷宗,眸光清冷的批阅着。 子时三刻,牧笛忽然自外而入,头也不抬的躬身道:“娘娘……” “何事?” “宁国公在宫门外巡视宫禁防卫……” “……” 顿了稍许,尹后朱笔继续批改折子,淡淡道:“叫他进来罢,正好本宫有事问他。” “是。” …… “这么晚了,你跑到内宫来巡视宫禁?” 贾蔷进殿后,尹后眼帘未抬,手中朱笔亦未停顿,淡淡问道。 贾蔷看着沐浴罢三千青丝垂下,衣着一身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袍的尹后坐于御案后,眨了眨眼道:“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太后那道衣带诏从宫中出去的诡异,也愈发放心不下这边。” 尹后沉默稍许后,缓缓道了句:“有心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足有盏茶功夫,牧笛躬身道:“娘娘,奴婢带人去看看罢?小心无大过……” 尹后不置可否的“嗯”了声,牧笛引着几名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待殿内再无第三人时,尹后仍未抬头,一直执笔批阅着奏折。 寂静的宫殿内,贾蔷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静静的看着御案后的绝代佳人,美的有一种虚幻感…… 又过了好一阵,尹后终于收了笔,缓缓抬起眼帘,看向贾蔷灿然一笑道:“你就站在那?本宫批改了那么多折子,肩颈有些酸乏了……” 贾蔷闻言心头剧烈一跳,一边上前一面笑道:“娘娘操持国事辛劳,正巧臣学了几手按摩的法子,若娘娘不嫌弃……” 尹后凤眸看着他,轻声笑道:“本宫视你,与自家子侄无异。” 贾蔷行至跟前,又与尹后对视一眼后,绕至御案后,立于其身后,双手轻轻触压在了肩头…… 指尖与丰腴的肩头触碰揉捏,隔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嗅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贾蔷渐渐沉迷其中…… 直到似乎双手累乏了,止不住的自肩头往前面滑落时,却听尹后轻笑了声,道:“本宫好了,你去罢。早点歇息,明日还有……啊!!” “娘娘,臣告退!” 看着贾蔷眼中邪魅霸道的目光,和得意的转身扬长离去的背影,尹后不无羞恼的啐了口,取出绣帕擦拭了下口角,又轻轻整了整衣襟后,啐骂了句:“色胆包天的小混账!” 不过,并未多久,眼中欲情之色便收敛而去,眸光清冷的再度持笔,批改起奏折来。 只是嘴角的扬起,长久未散…… 她已经委屈太多年了,今日终见光明! 第1031章 臣晚上再来 翌日清晨。 一早,贾蔷只穿了身月白斓衫,就前往九华宫西凤殿问安。 尹后也才起不久,见他这一身,忍不住笑了笑。 少年心性,到底是少年心性。 哪怕他有翻江倒海捅破天的能为…… 但也不得不承认,就模样而言,贾蔷之俊秀,为她平生仅见。 对美的欣赏,不止男人好美色,女人更是视觉生灵…… 觉得赏心悦目之余,尹后问道:“你是领侍卫内大臣,禁军统领,一大早就穿这?” 贾蔷见礼罢,微笑道:“臣骨子里,仍是书生。” 尹后一只纤白素手支在御案上,食指轻揉鬓间太阳穴处,听闻此言又想笑,她凤眸微眯,顿了顿道:“可还有事没有,若无事就去忙正事去罢。你还年轻,当以国事为重。本宫年岁大了,还要再去歇一歇。” 贾蔷却笑出声来,尹后慵懒的神情一凝,竖起修眉来,眼眸中更是流露出危险的目光来,一字一句问道:“你笑甚么?” 贾蔷躬身歉意道:“若非臣怕冒昧,让娘娘嫌弃油嘴滑舌,就直说娘娘瞧起来分明更像太子殿下的妹妹了。好在臣知深浅,只能昧着良心说娘娘看起来分明就是太子的姐姐…… 娘娘这个‘老’字说的着实没来由,臣真心想问一声,娘娘是如何做到驻颜有方的? 岁月在您面上未留下丝毫痕迹,您看着和子瑜哪有甚么分别……” 一旁牧笛一张脸都抽抽起来: 彼其娘兮,汝为人乎? 尹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未忍住,“噗嗤”一笑后啐道:“呸!怪道你在外面好大的名声,只这张嘴,就不知哄去多少女人心……”横眸一笑百媚生。 言至此,又忽地顿下,想起昨晚之事。 俏脸上微霞一闪而逝,心情有些波澜的尹后问道:“今日有何安排?” 贾蔷道:“宫里的护卫已经安置的差不离儿,皇城四门也都更换了守将。不过先前的两千余御林,臣做主让他们去了西苑,暂时驻扎。虽然战力实在稀松,可御林军的规矩他们门清,等他们将这些规矩礼仪教会新军,就打发他们去辽东轮戍。立下战功者,可返京再用。另外,今日半山公等势必要去布政坊林府,臣也要过去看着些……” 谈及军机处,尹后面色肃穆起来,也缓缓坐正身子,问道:“你看着些?你看着甚么?” 贾蔷道:“韩彬此人手段了得,势必会说服臣先生留在军机中,代他继续推行新政。只是臣先生的身子骨,确实操持打熬不起了。臣坚持等到年后,就送他老人家去小琉球修养。大燕朝廷人才辈出,说句不孝之言,不能只指望几个病秧子在那撑着,此绝非常法。” 尹后闻言,审视了贾蔷稍许后,道:“五儿昨晚怎么同你说的?” 贾蔷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尹后见之,冷笑一声道:“他怕是已经提防起他大舅舅,提防起尹家来了罢?” 贾蔷没有否认,他正色道:“娘娘,此绝非太子凉薄,只是皇子们自幼所学帝王之术,帝王之学如此教授罢了。 臣昨晚也劝过太子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有娘娘在,只要将兵权紧握,军机内阁大可交给有能为者掌之,不必因为大老爷姓尹,是外戚就十分忌惮。 外戚之祸的确自古有之,但那是发生在后族昏聩贪婪的基础上。可是臣对娘娘之贤德才智,信任万分。 老太太那边,更是世间少有的智者,所以臣劝太子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尹后看着贾蔷,目光微微有些复杂,道:“你这是以己度人,便是寻常人来说,防人之心尚不可无,更何况是帝王家……” 贾蔷弯起嘴角笑的阳光,与尹后道:“娘娘放心,臣非无能之辈。娘娘必将成为青史以来最伟大的太后,在您的光辉下,凡日月所照,凡江河所至,必为汉家故土!有如此辉煌在,甚么样的屑小才敢自寻死路,心存不轨? 娘娘的光辉不止在这座皇城,不止在都中,也不止在大燕。 日后,臣必以巨舰,奉娘娘巡幸大洋大洲! 绝不会让娘娘常年只在皇城里苦闷着……” 尹后看着站在晨曦中洋溢着无穷自信和活力的贾蔷侃侃而谈,笑道:“一大早就跑来与本宫灌了几遭迷魂汤,是何居心?但愿如你自己所言,做的多些,唇舌功夫日后还是少用些好。” 牧笛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果真有那一日,连奴婢也跟着沾光,开开眼界呢。” 尹后笑了笑,同贾蔷道:“本宫听说,你京里的人手大事都交给了那个帮派出身的小妾,南边儿的舰队,则交给了海匪出身的小妾?此事可当真?” 贾蔷笑道:“皆为真。臣知道这有些惊世骇俗。倒不是臣信不过外人,只因她二人一个喜欢江湖事,一个喜欢海上驾船作战,既然她们喜欢,又都有天分,臣自然成全她们。” 尹后没好气道:“所以子瑜好西洋医术,你就与她寻来一具骷髅?” 贾蔷嘿嘿笑道:“是,她喜欢最重要。臣其实并无多大志向,只求身边人都能幸福快乐,心想事成,做她们喜欢做的事……”忽地,他眼睛一亮,看向尹后问道:“娘娘,您有甚么心愿?臣一定……” “住口!” 以尹后的心性修养,此刻也不禁俏脸涨红,凤眸薄怒,啐斥道:“再敢满口浑言,仔细你的皮!” 这晴天白日的,也敢胡说? 她又是他的谁?由他来圆她的梦想…… 牧笛连头都不敢抬,纹丝不动的站在那。 其余宫人更如同一具具木雕般…… 贾蔷也未诚惶诚恐,洒然笑道:“娘娘,臣省得了。娘娘且先去歇息,臣告退!待晚上去朱朝街看过太夫人,再回来。” “……去罢。” …… 待贾蔷走后,牧笛看着嘴角噙笑的尹后,目光不无担忧。 自古以来,女人一旦动了真情,心智就会大跌…… 感觉到牧笛眼神后,尹后面容微肃,淡淡道:“你想说甚么?” 牧笛小声道:“娘娘,奴婢总觉着,宁国公心思好是好,只不过,太单纯了些……” 尹后生生气笑,咬牙道:“他单纯?” 牧笛心道,贾蔷只是单纯的好色,还是不要命的好色! 不过自然不敢说出口,牧笛面上不显,愈发恭敬道:“宁国公极自负,根本不将大燕的权势富贵看在眼里,一心想出去开海。而且,似乎也做出些模样来了。但是人有长处,就必有短处。奴婢以为,宁国公的长处就是天生大气魄,还是前无古人的大气魄。然而短处,就是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旁的不说,只朝廷上的许多事就没那样简单。 再者,奴婢也相信,宁国公绝无造反之心,他甚至看不起这样的事。但是,赵匡胤黄袍加身前,未必不想做柴周忠臣……” 尹后闻言面色骤沉,眸光亦变得犀利,瞪向牧笛,牧笛忙道:“奴婢不是说宁国公会反,而是想劝娘娘,不仅要拢好国公爷,也要垂恩于国公爷的手下。符太后若能让义社十兄弟效忠,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尹后闻言,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倒有道理,可不管本宫如何为之,都难免会让贾蔷心中生刺,反倒不美。” 牧笛笑道:“这不妨事,十三行伍家原就是龙雀的人,以后有机会,娘娘让国公爷将齐家齐筠、扬州徐家的徐臻等一并带进宫来,加官晋爵就是。国公爷也不会以为娘娘在分化拉拢……另外,国公爷那个金沙帮出身的小妾,还有海匪出身的小妾,也可诏进宫来,多多施恩……” 尹后闻言笑了起来,道:“本宫还当你犯了戴权的毛病,想要与贾蔷在御前争宠。你莫要瞧着贾蔷在本宫面前乖巧,和五儿亲如兄弟就好说话。他翻起脸来,才是胆大包天,心狠手辣。你想想,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是他恼火后不敢干的?连本宫……都未必护得住你。” 她到底是深宫妇人,果真想影响操持天下,着实少不得贾蔷这把宝剑! 却不想犯下隆安帝一样的大错…… 牧笛忙赔笑道:“娘娘且放心,奴婢再不会自寻死路,如戴权那样蠢。好端端的将一个没甚反心的人,逼的带兵回京。果真到那时,奴婢虽碎尸万段也难抵其咎。” “你知道就好……好了,去将尹褚寻来,本宫有事与他商议。” …… 布政坊,林府。 贾蔷没有猜错,他到来时,韩彬、韩琮已经坐在忠林堂上,与林如海坐而论道了…… “先生……半山公、邃庵公!” 贾蔷进门后一一见礼,韩琮看着贾蔷的眼神最为复杂,他轻声叹道:“贾蔷啊,你真是……出人意料呐!” 贾蔷笑道:“邃庵公,您老最为清正刚直,您老评评理,我是不是带兵回京造反的?天底下有带四千兵马就敢回京造反的没有?” 韩琮再叹一声,与韩彬、林如海苦笑道:“看不透,看不透,着实老了……” 林如海淡淡笑道:“有甚么看不透的?无非自保二字罢。好在,总还有底线,不曾伤及一个无辜百姓。” “自保……” 韩彬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后深沉的目光看向林如海,道:“如海,该出山了!皇上遗诏……且就当遗诏罢,也让你成为四顾命大臣之一。眼下朝中事千头万绪,可以说百废待兴!如海,你有大才,不可辜负。” 最重要的是,没有林如海,他们如今谁都没有把握,能拿捏的住贾蔷。 然而没等林如海回应,贾蔷就没有商量余地的摇头拒绝道:“不可!” 第1032章 翻脸 “宁国公好大的威风!你纵不将老夫放在眼里,莫非还能做你先生的主?” 韩彬显然动了真怒,沉声言道。 贾蔷却并不以为意,看着韩彬道:“半山公名重天下,为本公素所敬仰。只是半山公能否坦荡的答我一问?” 说罢,也不给韩彬点头或是摇头的机会,就继续道:“当初我本志不在朝廷,半山公为行新政,以大义说服我先生,以我为刀,剖开了扬州盐商之毒痈……” “难道有甚么不对?” 韩彬冷冷问道。 贾蔷摇头道:“没甚么不对,只是半山公可否想过,此事会对我先生和我,造成甚么后果?那盐商白家是二皇子恪勤郡王的钱袋子,是其宠爱侧妃的娘家,就因为我抄了白家,给半山公任两江总督一举铺平了道路,恪勤郡王李曜就以死士,于闹市袭杀我先生孤女,也就是我夫人的车驾,并一把火焚烧之。若非我警觉,提前有所准备……半山公,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你半山公志存高远,就是以牺牲我们师徒这两把刀为代价?” “贾蔷……” 一旁韩琮见韩彬一张老脸难看之极,忍不住想劝。 贾蔷却不给他机会,言辞如连珠箭一般射出:“之后的种种磨难,莫说我和我先生,连我师妹和姨娘都又遇到过几次伏杀。不过这些,我都可以自认了。因为那时,你半山公毕竟在江南。可是,你回京之后又怎样?开辟内务府钱庄,本是为了解决宗室、勋贵之难,从他们手里掏出土地,凭你自己去办,要多久,要多难?我办了下来,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罢? 结果惹得人眼红,张公瑾、左秉用还有那个李子升嫉妒我和先生功劳太著,挑唆天子,再饶一个四皇子李时,生生将还未孵化出来的钱庄给夺了去! 你给我先生说甚么大局为重?谁的大局? 我南下去为朝廷、为亿兆黎庶、也为了你老心心念念的新政去寻海粮,结果又如何?一盆接一盆的污水拼命的往我头上泼,三皇子和我贾家内的愚妇内外勾结,欲置我于死地! 你半山公又怎么说?说你们没表态,就是最大的爱护? 爱护的真好……好,我也认了! 可是这一次南下,我再三警告,不要让林、贾两府受难,不要再发生那些狗皮倒灶的事,结果又如何?! 林府外聚集一群忘八肏的野种骂街,我舅舅、舅母两个本本分分的百姓,被逼的往刀尖上去撞! 你倒还有脸去我府上,警告我妾室让她本分规矩? 来,今天当着我的面,你再警告一次试试!” “贾蔷!!半山公已经够难了!” 韩琮惊怒,未想到贾蔷今日会直接同韩彬撕破脸! 然而奇怪的是,韩彬先前震怒,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林如海,则始终无动于衷。 贾蔷看向韩琮,拱手道:“邃庵公,我欠你的人情,以后自会报答。你不用,你的儿孙也总有一天会用。我尊重你,但也请你尊重我。方才我哪一言说的不对,哪一句是无理谩骂?他韩半山当然难,但他有我先生难?有我们师徒受的磨难多? 就因为他心怀大志,所以就能牺牲我和我先生,牺牲我全家? 这次若非我胆大包天带兵进京,我贾家满门甚么下场,我先生一家甚么下场,邃庵公,你不知道么?我们就该死? 你们是不是还觉得我先生做派不够磊落不够君子,他若再磊落再君子一点,眼下身子骨都快化成白骨了!!” 韩琮一时语滞…… 韩彬看着贾蔷,淡淡道:“你想如海去何处?” 贾蔷道:“年后,去小琉球。” 韩彬不再多言,起身看着面容清癯的林如海,躬身一礼后,缓缓道:“如海,你无愧于社稷,无愧于黎民百姓,而老夫,有愧于你。但是,再走一遭,也只能如此啊。” 林如海颤巍着起身,笑道:“仆明白,亦无悔也。只是眼下的形势……” 话未尽,他摇了摇头。 韩彬却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韩琮一并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后,贾蔷轻轻呼出口气,与林如海告罪道:“让先生担忧了。” 林如海摆手笑道:“一路惊险走到今日,连我也未想到。天子到底如何了?” 贾蔷摇头道:“不知,但多半是没机会再醒来了。” 林如海闻言,沉默稍许后,神情复杂道:“那位,不算是昏君呐。” 贾蔷有些刻薄的讥笑了声,道:“原先弟子也这样认为,可后来才想明白,那位纵是地龙翻身前,一心想推行新政,他果真为的是百姓?不,他为的只是李家皇统的延续。他续的不是百姓的命,是李家统治王朝的命。其实想想也明白,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出过神京城,连见都没见过穷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哪来的感同身受,哪会想着去改善民生? 位置太高的人,一定会视黎庶为蝼蚁。在他们眼里,百姓只是收税的工具,只是维持他们至尊无上性命的沙石泥土。 想通这一点后,我承认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和仁君、明君,挨不上边儿。” 林如海闻言,思索了片刻后,笑了笑道:“无所谓是甚么君,只要我们做的问心无愧,就足够了。你方才故意和半山公撕破面皮,是为了以后好立身?” 贾蔷轻轻一叹后,道:“是啊,弟子也没想到,会被委以领侍卫内大臣,绣衣卫指挥使二职,甚至还要封王。这个位置,再和武英殿紧密联系,换哪个人在天子位都会如坐针毡。而且时至今日,弟子身后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和生死,也不再适合给别人做刀。今后,我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林如海眉尖轻轻一扬,道:“关于海外番国的?” 贾蔷点头,道:“方才未请示先生,就说要先生去小琉球,是弟子无礼了。” 林如海摆了摆手,轻声道:“这些外道的话,就不必多言了。你让我离开,想来心中还是有不安,不安源自何处?” 看着林如海的眼睛,贾蔷挠了挠脑袋,道:“对于皇权,弟子以为不论怎么提防都不为过。而且,皇后和太子有一句话说的对,连深受皇恩的振威营、耀武营都能反,其他十团营到底还有谁可信? 还有就是……尹家。 尹家从上到下,弟子虽然感恩,也愿意亲近,但说实在的,有些看不透。 尹家的人,弟子看不明白。而随着尹褚上位,弟子也就愈发看不明白了。 恐惧源于未知,弟子不想再依赖别人的信任而自存,唯有自强,唯有拥有随时可翻桌子改天换日的能为,才能真正自处!” 听闻尹褚二字,林如海眯了眯眼,问道:“你准备如何应对?” 贾蔷笑了笑,道:“无所谓如何应对,给他们五年时间,也给弟子五年时间,就算他们新政大成,也绝比不过弟子以小琉球为基业,辐射南洋诸国。等年后先生去了小琉球就知道了,遍地的工坊,巨大的烟囱、水车,日夜不停往来的货船,前所未有的火器、巨舰…… 还是那句话,弟子绝无造反之心,也从未想过将火炮对准大燕。但是谁若以为弟子好欺负,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即便十分痴迷喜欢,但他也从未被美色迷过心智。 “一力降十会?” 林如海在见识了贾蔷四千横扫两大马步京营,抵定神京风云后,就不再怀疑贾蔷说的那些听起来十分荒诞的话了。 贾蔷笑道:“极是。且先生南下后,还能和姨娘、师弟享受一番天伦之乐。顺便,弟子如今多了不少儿女,若都长在妇人手,难免养成纨绔子弟,还得劳先生费点心……嘿嘿!” 林如海哂笑,屈指叩了叩桌面,道:“也好。且旁观者清,跳出京城这盘棋局,在南边儿回望神京,说不得能看出些别的名堂来。行了,你去忙你的罢。眼下还不到咱们爷俩儿叙旧的时候,看到你平安度过这一关,为师心里十分熨帖。 且去罢。” …… 皇城,武英殿。 韩彬、韩琮回来后,韩琮将林府之行大致说了遍。 李晗惊怒之余,却也恍惚反应过来,道:“这位宁国公,还真是恪守本分呐。” 内卫统领,亲军头子,是该只站在天家一边,和武英殿划清了界限。 如今人家不止划清了界限,还直接撕破了面皮! 韩彬缓缓道了声:“也好。” 总归,还是要回归正常。 “元辅,有一事很棘手。奋武营、耀武营、立威营等指挥今日纷纷上书朝廷,要宁国公于昨夜以金牌封锁勤王军一事,给出解释。步军统领衙门宣德侯府一等伯董辅,更是言辞激烈,要朝廷追究贾蔷私自囚禁并打伤武将,还私开内城门引兵入京一案,以国法正之。还有诸多文武朝臣也上书,质疑贾蔷凭甚么敢养私兵,敢带兵进京?而且,还是火器军!并质问,朝廷若放开此例,就不怕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李晗皱眉沉声道。 这些问题,哪一个都是诛心之问。 也的确,掰扯不清。 韩彬思量稍许后,道:“将这些折子送进九华宫罢。” 既然贾蔷想要彻底割裂开,那就割裂开罢。 他也想看看,贾蔷到底是大奸似忠,还是大忠似奸…… 第1033章 仍是绝路? 朱朝街,丰安坊。 萱慈堂。 看着饭桌边筷子不停,虽吃相不差,而吃的飞快的贾蔷,尹家太夫人仔细打量了稍许后,同秦氏笑道:“我说甚么来着?蔷儿必不会如坊间谣传那样,要当董卓,做曹操,飞扬跋扈!” 贾蔷闻言抬起头给了个笑脸,吃了口汤后,又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一旁尹浩妻子乔氏笑眯眯的亲自与他添饭盛汤…… 贾蔷这次回京,可谓是石破天惊,惊世骇俗到不能再惊世骇俗了。 按普通人来看,怎么着也是回京来改天换日,皇帝轮流做,今年他来当…… 可贾蔷进门儿后,连神情都看不出和出京前有甚么两样,一如既往的清秀俊气,温良谦逊。 丁点儿没有带兵回京血屠二营的煞气和封锁神京的霸道…… 秦氏笑道:“瞧着是没什么变化,就是更俊秀了些。谁能想着,长的比女孩子还好看,能办下这样大事来!” 二太太孙氏不关心那些,只关心问道:“蔷儿,子瑜可还好?” 贾蔷抬起头来乐呵呵笑道:“好着呢!子瑜最好观海,每天清早日暮,都会去海边看日出日落。还喜欢捡贝壳海螺,喜欢吃螃蟹……生活的很是幸福,就是常想家,想老太太、太太们。”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孙氏说着,就落下泪来。 贾蔷放下碗筷,道:“这次回京,原只准备待三天。将我先生,家眷,舅舅一家,还有尹家接上,若是宫里娘娘愿意走,也一并接上,去小琉球上过日子,绝不会比这边差多少。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今娘娘和太子怎么说也不肯放我走,回头只能把子瑜她们再接回来……母亲且放心,最多到年底,应该就能回来过年了。” 孙氏自然连连点头,一声“母亲”更是叫的她心花怒放,怎么看这姑爷都满意。 一旁二老爷尹朝打量了这个女婿半天,这会儿忍不住开门见山问道:“蔷哥儿,你怎么想着带兵回京的?” 尹家太夫人呵斥了声,尹朝嘟囔道:“自己家里,就问问,就问问……” 贾蔷用帕子擦拭了下手和嘴角,见众人都看着他,便笑道:“原也想着温和些的方式,可后来听说,那位已经到了歇斯底里六亲不认,甚至对娘娘都动手的地步,我就再无侥幸之心。” 众人也真唬了一跳,原以为他会说是回京勤王来着,没想到说这么直白…… 连尹朝这样不着调的,手都抖了下,然后赶紧给贾蔷夹菜,一迭声道:“多吃点,多吃点,好堵住你的嘴……” 贾蔷哭笑不得道:“岳父大人不是说自己家里……当然有一说一。” 尹家太夫人叹息一声道:“只是再没想到,你有胆魄做到这一步。” 贾蔷道:“又不是想造反坐江山,就是想求活。天子身边有奸佞嫉妒我师徒功高,新政至今,大半功劳都是先生和我做成的,海粮一事,更是夺尽武英殿光彩。其实便是天子未在地龙翻身中受伤,也容不下我们了,只因功高盖主。” 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纳罕问道:“藏拙二字,你这孩子不会不明白呐,怎就如此锋芒毕露?” 贾蔷道:“老太太,非我师徒好卖弄不知进退,只是那些事,原就非我二人不能为之。半山公、邃庵公皆天下数得着的大才,可叫他们去办这些事试试? 再加上,事态紧急,事关数以百万计黎庶生计性命,所以先生告诉我,遇到此等情形,既然非我不可,那就当仁不让! 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无敢为天下先的气魄,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又何言顶天立地之大丈夫?” 一番话,说的萱慈堂上诸多女辈一个个眼中生光。 这就是大丈夫!! 二太太孙氏最为高兴,为尹子瑜高兴,这就是她的亲姑爷! 唯有尹朝看这小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真他奶奶的能扯臊! 尹家太夫人感慨道:“到底是名重天下的林相爷,非我等无知妇人可揣测。好啊!好!有这样的先生教导着,我们这些内宅娘们儿们,也不必再多嘴多舌了。半点用不顶,只会贻笑大方。” 众人又说笑了阵后,尹家太夫人问道:“宫里娘娘可还好?” 贾蔷点头道:“很好。今日天子禅让诏书已经明发天下,很快太子就要登基,娘娘晋为皇太后。太皇太后早起召见了文武百官,澄清了衣带诏的谎言。并宣布自此闭宫荣养,以后千秋万寿皆不过。总之,从今往后,娘娘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且太子观政尚未结束,朝政由娘娘和四大顾命辅佐……总之,一切皆安。” 听闻此言后,尹家上下都一片欢喜。 苦熬苦掖多少年,已经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了,根本就是将全身上下包裹起来,不露一丝漏洞于外,内中心酸艰难,实不足与外人道来。 终于,如今也见到了花团锦簇,也看到了灯彩佳话…… 也不知怎地,看到尹家上下如此高兴,贾蔷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藏着掖着,那也太吓人了…… 正当一家子高兴时,却见尹褚自外进来。 如今尹褚为顾命大臣,军机大学士,再加上国舅的身份,当真贵不可言。 除了尹家太夫人外,一家人起身相迎。 尹褚与尹家太夫人见礼罢落座,目光自然先落在贾蔷身上,不无感叹道:“也不到一年的光景,竟让你死中求活,将天都捅出个窟窿来,眼见着,都要封王了……” 这话让尹家上下又是一阵惊喜,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高兴笑道:“果真要封王了?” 贾蔷笑道:“差不离儿……不过郡王和国公,也没甚分别。” 尹褚摇头道:“区别大了,异姓王本就难封,更何况还是实在封疆的……” 此言一出,连尹朝都唬了一跳,道:“真分封?” 打汉之后,分封制就几乎名存实亡,偶有死灰复燃之象,也很快烟消云散。 尹家太夫人都惊喜问道:“分哪处?莫非是小琉球?” 尹褚摇头道:“香江……” 贾蔷笑着解释道:“就是粤省那边临海的一个小渔村。” 众人好一阵无语…… 尹褚提醒道:“也不算很小了,总也有一县之地。最重要的是,有了封地,便是世袭罔替之王爵。蔷哥儿,小琉球是一份大基业,必是留给林相之女的。这香江,该是子瑜的了罢?” 贾蔷:“……” “怎么?有问题?天大地大,娘亲舅大……” 尹褚话没说完,尹家太夫人就听不下去了,皱眉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甚?蔷儿才多大……” 即便是分家,也是贾蔷死后的事,现在说这些算甚么? 尹褚摇头道:“我听闻五年后他就要南下,林相年后就要南下……不是我这个当大伯的多事,只是听说子瑜如今就很艰难了,以郡主之身,竟与别人伏低做小,见面先行见礼。等到……” “够了!” 未等尹褚说尽,贾蔷忽然喝了声。 这一声喝断,让萱慈堂上原本尴尬的气氛,骤然冰冷。 贾蔷站起身来,居高俯视尹褚,缓缓道:“大老爷重视如今的位份,认为眼下尹家当与贾家划分开距离,以免被清流唾骂,影响你的前程,这些我可以理解。但是,又何须用这等方式?” 尹褚脸色阴沉下来,沉声道:“你这是在教训我?这是哪家的规矩!!” 贾蔷看了尹褚稍许后,忽地笑了笑,轻声道:“大老爷,我尊重你,只因为你是老太太的长子,皇后娘娘的兄长,是子瑜的伯父……仅此而已。 你最好,明白你的位置。” 说罢,贾蔷与尹家太夫人躬身道:“今日还有诸事繁忙,就不久留了,过些时日,再来与老太太请安。” …… 贾蔷离去后,尹家太夫人打发下去秦氏和哭的泣不成声的孙氏,萱慈堂上仅留下尹褚、尹朝兄弟二人。 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尹朝,尹家太夫人皱眉问尹褚道:“果真如蔷儿所说,你是为了撇清干系?” 尹褚缓缓道:“母亲,儿子成为四顾命之一,又骤升军机大学士,位列宰辅,清流中外戚之祸四个字,不过一夜间就流传开来。母亲,西苑那场兵变,众说纷纭。但对于天子的下场,却都讳莫如深。儿子遍观史书,都找不到一个贾家能保全下来的先例。等到时局稳定下来后,必有清算时。” 尹家太夫人沉声道:“宫里娘娘会护着他,小五……” 尹褚摇头截断道:“宫里娘娘最多能护住他的子嗣,这也是我代子瑜问他要香江的缘由。至于小五……再怎么说,小五也是天子之子,又怎会不知道,他父皇生前最想杀的人是谁?更何况,亘古以来,哪个天子容得下私自带兵进京的臣子? 如今这般荣宠笼络着,不过是为了暂安其心罢。” 尹家太夫人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人家不是要走么?就不能留一条生路?” 尹褚皱眉叹道:“他花费半年光景训练出四千兵马就能从南到北纵横无敌,横扫振威、耀武两大马步强军,谁敢放虎归山?再者,就算信任他不反,可手中握有如此强军,他的儿子也不反?他的儿子不反,孙子又如何?” 尹家太夫人闻言心中发凉,她纵是个明白人,可朝廷上的事,也难以尽览于心,但对人性人心,她还是很明了,轻声道:“你说的这些,都在理。只是你能想到的,蔷儿会想不到?林如海会想不到?” 尹褚眉间山字纹愈发紧皱在一起,道:“所以年后林如海会南下……至于贾蔷,宫里到底如何暂安其心,娘娘未同我说。只让我信任贾蔷就是…… 妹妹自幼比我聪明,手段也比我高绝,或许,她真有能拢得住贾蔷的手段罢。 我也非是见不得他好,他果真能落个善终,我也乐见其成。” 尹家太夫人不知想到了甚么,面色微微一变,眼睛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后叹息道:“但愿如此。” 第1034章 让娘娘受惊了…… 神京西城,宁国府。 前厅。 贾蔷进门先与刘老实和包扎着半边脸的春婶儿磕头问安,尤其是对春婶儿,惭愧难当。 刘老实闷声不言,春婶儿虽哭了一场,却还是硬气道:“这又有甚么?咱们家从来都是人穷志不穷,驴死不倒架……” 一旁刘大妞提醒道:“娘,是虎死不倒架。” 春婶儿啐道:“你懂个屁!咱没见过虎,可是听说过犟驴!你爹就是最大的犟驴!” 贾蔷与刘老实道:“舅舅,去南边儿罢。小琉球是我的地盘,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 刘老实一时没开口,刘大妞在一旁奇道:“蔷弟,这次回来不是都扫洒利落了?怎还要走……对了,你倒是先把李峥和小晴岚送走了,怎不想把小石头一并带走?” 因是至亲,所以说起话来不客气。 贾蔷苦笑道:“是我的疏忽,是我的疏忽……” 刘老实闷声道:“你弟弟原是叫你一并南边儿去的,你自己不愿去,又怪得了谁?十五那天,你要不来,也没这许多事。” 刘大妞气地叫道:“我就说不得他!他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刘老实不理她,问贾蔷道:“国公府内眷回来不回来?” 贾蔷点头道:“她们不好不回来……” 刘老实摇头道:“她们都回来,我们还跑甚么?不当紧!行了,你外面正事多,小婧那丫头几天都没着家,你也莫偷懒,自去忙你的罢。我和你舅母先在这边落脚,等家里人都回来了,就是太平了,我们再回去,也省得你上心。” 贾蔷闻言颔首,再行一礼,又与刘大妞示意点点头后,出了前厅。 …… 宁国后宅。 尤氏和尤三姐看着银蝶回来,忙一迭声问道:“如何了如何了?国公爷可回里面来了?” 银蝶强笑着摇了摇头,道:“并未曾……许是太忙了,连舅太爷那边,也只见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匆匆出宫了。” 尤三姐最为失望,委屈的不行。 尤氏倒还好,安抚道:“你听听,连舅太爷那边都只见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可见如今外面还极难。小婧挺着个大肚子,都几天几宿没回家了……” 尤三姐闻言,方咬着珠唇,缓缓点了点头。 尤氏见她如此,叹息一声道:“要不,你还是别惦记着他了。以你的颜色模样,太好的高门进不得,进个中等人家,还不……” 话没说完,尤三姐就一口截断道:“大姐别说了,死也死他家里!我就不信,他这样瞧不上我!” 看着尤三姐扭身回屋的背影,尤氏不无气恼的啐了口:“魔怔了的小蹄子!” 啐罢,却又叹息一声望向前院方向。 这就是指着人家活命的苦…… …… 大明宫,养心殿。 大半年的光景,养心殿早已重新修葺起来。 只是隆安帝醒着的时候,极为排斥此地,所以一直赋闲。 今日,尹后重临此地,与东宫太子、军机大臣、宝郡王李景、恪荣郡王李时,一并会见果勇营指挥齐安候李虎、效武营指挥北宁侯张才、奋武营指挥成山侯王通、耀武营指挥阳武侯薛璐、立威营指挥富阳侯王芳等五位京营指挥。 除此之外,还有原皇城南门将英武将军朱桦,原皇城北门将雄武将军陈道,皆为军中颇有名望之宿将。 今日军中诸武勋重将齐聚,所求者,只想为前晚兵变夜被封锁一事,讨个公道! 听着他们的叫嚣,显然是受了奇耻大辱! “他贾蔷一黄口孺子,仗着天家宠爱,凭甚么就敢养私军数千?” “他居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兵进京?他以为他是谁?” “就算他是想勤王保驾,他从哪得来的信儿,反王就会在九月八那天起事?” “既然早知有谋反之事,为何隐匿不报?若非天子突然遭受惊吓,何至于落得如今昏迷不醒的地步?” “若此般都非不忠不孝之辈,天下还有悖逆之贼乎?” 一句句诛心之问,让尹后、李暄并诸军机都沉默了。 以国法来论,哪怕贾蔷有千般道理,也唯有满门抄斩一个下场。 李时泪流满面,眼中的怨毒仇恨惊人,缓缓道:“若,早一日得知逆贼谋反的消息,高祖血脉宗室骨肉,就不会几尽死绝!” 眼见气氛愈发肃煞压抑,李晗忍不住道:“诸位,宁国公先前说了,是回京准备接人时碰巧遇到兵变……这些且不提,只如今宁国公的四千德林军就在皇城中。你们想如何?又能有甚么法子?那可是一战能平两大京营的强军!” 齐安候李虎淡淡道:“也不过四千兵而已。只要调离皇城,纵有火器之利,弹指可灭!” 李晗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杀不得,杀不得。这四千兵如今就在皇城内,果真有个意外,天家危矣!” 耀武营指挥阳武侯薛璐勃然大怒道:“此等奸佞不杀,早晚成董卓操莽篡逆之贼!!” 立威营指挥富阳侯王芳看向李景,抱拳道:“太子虽为东宫,但还未亲政,且又与国贼亲厚,为其迷惑。宝郡王为皇上嫡长子,为东宫长兄,当出面拨乱反正,平定叛逆!王爷一句话,臣等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尹后、李暄并诸军机等纷纷变了面色。 即将登基的太子说话不算,李景一句话就能调动京营? 这等赤裸裸挑拨离间天家的诛心之言,自然让尹后、李暄惊怒! 这一刻,他们才隐隐明白,隆安帝为何身为帝王,这些年却过的如此如履薄冰。 也难怪如此倚重赵国公府…… 军权握不紧,便是天家也要受气! 不给李景开口的机会,尹后看着富阳侯王芳沉声斥道:“富阳侯,汝欲离间天家骨肉手足?” 王芳跪地道:“臣不敢!只是奸佞不除,天下难安!连此等养私兵、无旨调兵进京包藏祸心之国贼朝廷都不肯杀,今后却不知还有几人悖逆!” 其余四位京营大将,连同英武将军朱桦、雄武将军陈道,竟然齐齐点头。 尹后此刻真有些不解了,看着王芳等缓缓问道:“卿等果真不知,皇城御林内卫如今由德林军所充任?” 王芳大声道:“娘娘还请放心,不过区区四千兵,成军才不过半年,仗着西洋火器之利逞一时之威,又算得了甚么?只要娘娘下旨,定其谋逆死罪,这四千兵马,臣等弹指可破!尤其是眼下,贾贼不在宫中。” 韩彬缓缓出列,看着王芳沉声问道:“富阳侯,你可知你们在干甚么?” 王芳硬声回应道:“诛国贼!半山公,你扪心自问,贾贼走到这一步,到底算不算国贼?调私兵进京,逼天子禅位,如果这都不算国贼,那天下谁还是国贼?!” 韩琮亦出列,沉声道:“贾蔷所为,另有苦衷。且他亦有自知之明,天下太平,民心思定,绝无起事的可能!至于逼迫天子禅位一事,更是信口开河!富阳侯,仆望你自重!” 王芳被两大巨头逼的一时张不开口,果勇营指挥齐安候李虎缓缓道:“韩大夫希望我等自重?我等世受国恩,要做的是周勃、陈平!匡扶大燕社稷!!” 一直未开口的李景忽然道:“你们已经在对付贾蔷了罢?” 李虎点头道:“没错!王爷英明!竖子可笑,这个时候居然敢带着百十人就出宫。臣等,岂能与他再回皇城与叛军合力的机会?此刻,逆贼多半已经授首!现在只需宫里一道旨意,调德林军出皇城去西苑,臣等必让这些叛军化成齑粉!” 嘶! 尹后、李暄并诸军机一个个面色都难看无比。 果然! 果然! 他们提防京营,隆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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