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侧杀出数骑来,一言不发,却是提起马鞭狠狠抽来。 为首贵人未想竟有此辈狂徒,吃痛之下摔落马匹惨嚎,周围豪奴大骇,拼死相救并道:“此乃国舅薛文龙,何人敢打?” 话音落,一马失蹄,踩踏在薛文龙手臂上,薛文龙又是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 第五十三章:薛文龙大祸入死牢,皇八子受累失圣心…… 靖海侯府。 良贵妃闫三娘今日携自海外归来长子皇十八子李锴,并幼子皇三十五子李镨归宁。 闫三娘身份特殊,如今虽已不再轻易率海师出征,但大燕海师仍在其掌控下。 军务极其繁忙,一年到头少有归宁省亲时。 今日也是因为李锴二年多未回京,忙中偷闲,一并前来闫家省亲。 四海堂上。 闫平和刘氏看着玉树临风的外孙,当真是哪哪都满意。 “如今皇上已传旨天下,不再开疆,剩下的,由皇子们自行去开拓。殿下可有意向之土?” 闫平坐于轮椅上,看着李锴微笑问道。 李锴摇头道:“父皇旨意,是暂止开疆,待朝廷开垦打理好四藩之土和诸外省,大燕的兵锋不会停止的。不过,或许要过好些年。至于意向之地……前儿太子哥哥和诸皇兄于御前约定,先由十三哥开国。之后是八哥,再之后,便以序齿顺序来依次开国。轮到我时,怕要好些年后,暂时不急。” 闫平还未说甚么,刘氏听了却是急了,忙道:“这怎么行?若这般,岂不是好地方都让人挑拣没了?要我说,就各自打各自的,谁有能为谁先开国!小十八,你听外祖母的,有你娘、你外公在,保管叫你第一个开国!” 李锴笑而不语,闫三娘则笑着同刘氏道:“娘快别说这些了,当爹和我手里的舰船是我们自己的不成?” 闫平也喝斥道:“妇道人家,不知天高地厚。无圣上旨意,擅自调兵五百以上者,无论何由,都是满门问罪的下场。你保管甚么?” 刘氏被训斥的脸色不好看,李锴笑着圆场道:“外公,外祖母也是心疼我,您就别怪她了。” 闫平这才缓和了面色,道:“越到这个地步,越不能出半点差池,有些事,连说出口都是天大的罪过。” 刘氏气不过道:“这都是家里人,也不知如今怎这点胆量!亏你当初还是四海王……” 闫平就要暴怒,李锴忙笑着岔开道:“倒也不一定非按序齿来开国,主要是哥哥们想凑一起建一支大军,顺着宋藩一路往北征伐过去。如此就不必花费太多嚼用来开支军资,也是好意。但若想独自成军,也不强求,也不怪罪,人各有志。但独自成军,要背负起成军军资。外公是军中大将,自然明白独立成军,远不是父皇给予的那二十万两黄金能办到的。毕竟,不止是陆军,还有海师。” 刘氏忙又道:“若是银子缺补,我这里还有一些,一会儿都给你拿去!” 一旁闫家儿媳朱氏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到底没敢说甚么。 李锴却笑道:“外祖母的疼爱我心领了,只是若这般做,岂不让天下人取笑?父皇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闫平摆手止住了刘氏的妇人之言后,看着李锴道:“殿下如若这般想,反倒想偏了。便是皇上当年起家之初,也借用过母族之力,至于后来借用林家之力,薛家丰字号之财,就更不必多说了。再者,若你将来在大燕内开府,闫家的确不好参与,也不敢参与。但是,既然皇上明言,将来诸皇子封国独立于大燕在外,那么就不会再忌讳皇子借用母族之力。所以,殿下大可不必担心,也可独立成军!我和你母亲,虽不能调动大燕海师助你,可这些年退役海师那么些,闫家夹带里的人,都够殿下搭建起一支强力舰队了。金银方面亦不需担忧,虽然闫家比不得薛家富庶,但也可尽一份力。” 闫三娘微笑着看着李锴,道:“你告诉你皇兄们,若有人想独自成军,要建水师无人可用者,可来寻我。” 刘氏大惊,道:“娘娘莫非糊涂了,怎好帮别人?那都是对头……” “你快快住口!” 闫平气的满头白发都快扬起,呵斥道:“球攮的老悖晦了不成?诸皇子皆是殿下骨肉手足,谁是别人?谁是对头?” 刘氏被骂的脸色一阵青红不定,浑身发抖。 夫妻到老是冤家,无一日不吵,偏还只能这般过…… 李锴忽地笑着问道:“外公,母亲说你老当年纵横天下,便是如今的开普城你老都去过。可否与我指点一二,到底何处开国最适宜?” 闫平闻言笑道:“早就为你寻摸了一处,极佳之地。殿下,老夫且问你,初立封国,最重要的是甚么?” 李锴沉吟稍许,道:“稳定立国之基。” 闫平追问道:“何为立国之基?” 李锴道:“一为兵,二为民。” 闫平点了点头,又道:“那如何去稳固?” 李锴思量稍许后摇头笑道:“终究少不得银子……若没银子,不能开源,就只能如那劳什子李景之流,困于一岛上,自得其乐。” 虽是笑言,但眼中仍少不了苦涩。 他兄弟众多,将来也多半能人人封国。 但就他,还有诸皇兄们推测,诸皇子们少不得将来沦落为李景的境遇。 尤其是没有外家帮忙的那些兄弟们…… 闫平见李锴能悟到这一点,便欣慰笑道:“殿下莫忧,这些年老夫和你娘执掌大燕海师,别的不清楚,金银也未攒下多少,可哪里能立足,却是知道一些。” 闫三娘开口道:“此事我并未有甚么功劳,都是你外公,许多年前就知道一处好地方,足够你在外面站稳脚跟。” 连刘氏都听明白了,问道:“老爷,莫非给外孙也寻了座金山?” 如今宋藩金山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刘氏这样的深宅妇人都有所耳闻,并深表艳羡。 闫平这回倒未喝骂,而是看着李锴呵呵笑道:“虽非真正的金山,却和金山没甚两样。殿下可知道碱灰为何物?” 李锴闻言眼睛一亮,道:“怎能不知?当初在学里进学,不止要学文课和武课,还进德林号学了大半年,开眼界长见识。父皇便是以织染秘方起家,才终成大业。碱灰在织染的各个环节都十分要紧,我到这会儿还记得,纱线煮练、羊毛乳化、精练,还有练丝、染棉、色浆配备,净洗、固色,各处都要用碱灰。八哥执掌内务府后,好几次遇到他,都在愁从哪摸索更多的碱灰。听说不仅织染要用大量的碱灰,鞣革也是。另外,烧玻璃好像也用……外公,你是说……” 闫平颔首笑道:“早些年就在那一处,发现了好大的碱灰矿。都是天然而生,只需采集即可。当初也是意外寻到那处,因为那个地方还盛产一物,便是剑麻。你可知剑麻何用?” 李锴忙道:“当然!出海的人谁会不知道剑麻何用?船上最结实的缆绳,都是剑麻织成的。但大燕本土的剑麻似乎并不很多……” 闫平笑道:“彼处第二多的,就是剑麻!” 李锴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目光炙热的看向闫平。 若果真有碱灰和剑麻,那就真的和得了一座金山无异,甚至更好! 闫平挥手道:“来人,去老夫书房,将墙上那副海上舆图取来。” 朱氏忙安排人去取,李锴脸上的激动和笑意藏都藏不住。 不过到底皇子出身,且自幼严格受学,激动稍许后按捺住心绪,问闫平道:“外公,我听娘说,舅舅也自小琉球回来了,怎不见人?” 闫平当年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次子在叛乱中丧命,就剩下一女一子。 女儿自然就是闫三娘,儿子则是闫舟,后与诸皇子一道入宫学进学,贾蔷了解过几回后,赞其颇有侠义心肠。 后去小琉球入海师,巡航东海,诛除海盗,立功不少。 闫平微笑道:“你舅舅不是个安分性子,这回回京省亲,在家里没住两天,今儿说是约了袍泽,去战亡旧友家里看看,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这会子,大概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却见侯府管事急忙忙走到门口,也不敢进来就跪地叩首禀道:“老爷,不好了!三爷在外面与人冲突,这会儿叫人抓了起来。” 刘氏闻言大惊,起身几步上前急道:“浑说甚么?舟儿甚么身份,谁敢抓他?” 管家忙道:“说是惹恼了八皇子殿下,那位动了真怒,直接叫了步军统领衙门抓人,谁的面子也不给!听说,还要上大刑!老爷、奶奶,快想想法子罢!” 刘氏唬的甚么似的,转头看向闫三娘,眼泪已是落了下来。 闫三娘面色淡淡,并未变化。 李锴则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同闫三娘道:“娘,我去看看罢。” 闫三娘微微颔首,道:“速去速回。告诉你八哥,若闫舟无触犯王法之罪,本宫等着他回家用膳。” “是。” …… 步军统领衙门。 步军统领淮安侯华安头大如斗的看着皇八子李鋈,只见他素日里一张弥勒笑脸,此刻却生硬板起,自有威严在。 再讲究和气生财的龙子,那也是龙子啊! 另一边,几名太医忙前忙后的在为刚刚自江南而来的薛国舅薛蟠救治。 其实也没伤的太狠,除了脸上一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外,就是右胳膊被马踩踏断了。 经过好一番救治后,一太医上前禀道:“启禀殿下,已为薛国舅诊治罢了,也开好了药。之后每三日,下臣会亲自到薛府上换药。” 李鋈闻言冷笑一声道:“上甚么药?人眼见着都快死了,还上甚么药?” 太医闻言一凛,不敢多言,退到一旁。 淮安侯华安都想拿脑袋撞墙,他一直觉着运气不错,这辈子最大的好运,就是当年和贾蔷一块做烤肉生意时,没动甚么歪心思。且随着贾蔷逐渐势起,淮安侯府也一直站在贾蔷一边。 虽说最后兵变逆天时,淮安侯府没赶上最大的从龙之功,因为那会儿华家在九边戍卫。 却也庆幸,那时华家果然在京,却不知到底会如何抉择…… 但总的来说,华家知足。 华安老子华文病逝后,圣意恩典,华家并未降等,原级袭了淮安侯,并受到重用,官拜九门提督,位高权重! 虽不及宣德侯董川如今在喀尔喀手握重兵,将来少不得一个五军都督,但华安当真心满意足。 却不想,这官儿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干咳了声,同动了真怒的皇八子李鋈道:“殿下,其实说起来都不是外人。那闫舟将军,是靖海侯世子。他……” 谁料不等他说完,李鋈就大怒道:“爷拿他当一家人,他可曾拿爷当一家人?薛家已有人喊出舅舅的身份,那忘八肏的居然还敢使人下狠手。若不是爷正好在码头那边有要紧事撞到了,这会儿怕是要给舅舅起灵守孝了!天大地大,娘亲舅大,爷就这么一个亲舅舅,今儿就看看,谁能逼的爷低头!” 华安头疼不已道:“八爷,下臣说句不中听的话。闫舟将军固然有错,可也是事出有因。薛国舅在船上酗了酒,下船后,又在码头闹事纵马奔行,撞倒了一老妇幼儿……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偏偏老妇家中有外孙,和闫舟在水师里一同服过役,还救过闫舟的性命。这次闫舟回来,原是要将老妇、幼儿接回家,养老送终,抚育幼儿。谁想找寻到码头,正好看到老太太和幼儿被马撞倒的一幕。军伍中回来的人,脾性都不好……” 李鋈闻言脸色一变,问到关键处:“那老太太和幼儿可有事没有?” 要真有事,那这会儿他得想法子保全他这个混账舅舅的老命了。 真他娘的…… 要不是出海建国需要母族帮助,他真不想管这狗屁忘八事! 还好,就听华安道:“万幸,老太太身子骨硬朗,都快九十的人了,还抱着重外孙躲过了一劫。” 李鋈闻言心里也海松了口气,随即又不饶人道:“这婆子幼儿既然无事,账就不能这样算了!淮安侯,爷也不为难你。你不敢动手处置,爷亲自来。要求不高,爷舅舅甚么样,闫家忘八也甚么样就行。做的过了,良母妃那边也不好看。” 华安闻言愈发头大,道:“我的好八爷欸,你老人家干脆要了我的亲命罢!今儿八爷您果真去了牢里将人打成废人,回头下臣得先去官下天牢!” 眼见李鋈就要翻脸,淮安侯却听副将禀道:“大人,十八爷来了……” 华安忙道:“快快请来,快快请来!” 未几,就见李锴阔步入内,看到李鋈阴沉一张脸坐在那,看也不看他,也是苦笑道:“八哥,弟弟今儿来求个人情,八哥好歹疼弟弟一疼,给个体面如何?” 李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坏笑,不为这个人情,他压根儿不会来步军统领衙门,闫家可了不得…… 不过未等他开口,就听原本一直昏迷着的薛蟠大叫道:“鋈哥儿,替舅舅报仇!替舅舅报仇哇!哎哟,可疼死我了!那忘八肏的,爷再不能饶他!必叫他一家给爷赔命!” 听闻此言,别说李锴脸色瞬间阴沉,李鋈心里也是日了狗了! 怪道他娘每每提及这个胞兄就恨的咬牙,这会儿李鋈也恨不能拿马粪堵住他的嘴! 可是,偏他还指望薛家的金山,再者,为了体面也不好退啊。 好在,他还知道里外,背着薛蟠冲李锴连使了几个眼色,挤眉弄眼的满脸喜庆,让李锴面色舒缓下来,就听他厉声道:“十八弟,不是哥哥不给你这个体面。你舅舅是舅舅,我舅舅难道就不是舅舅了?瞧瞧,瞧瞧,这会儿人都快被活活打死了,这个仇,岂能不报?” 李锴扯了扯嘴角,正想说甚么,忽地面色一变,盖因看到乾清宫总管太监李春雨面色阴沉的进来,也不多言,开门见山道:“传圣上口谕:闫舟当街行凶,无视朝廷法度,杖二十……” 李锴闻言,面色骤然难堪起来,李鋈心中暗爽之余,还记得宽慰幼弟,连连使眼色,叫他莫要难过。 未想接着就听李春雨继续道:“老八,你脑子被驴踢了?谁给你的胆子插手九门督事?杖三十,杖罢滚去皇子所闭门思过,未有朕旨意,不得外出!” 李鋈闻旨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凝固,震惊非常。 这算甚么?被圈了?! 李锴心中怒火顿消,又起不安,上前拍了拍李鋈的肩膀后,又听李春雨继续道:“薛蟠行事不谨,狂悖不堪,践踏王法,天理难容。所行仆从立斩,薛蟠打入死牢待罪发落。” 李锴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一下拉住面色大变想要翻脸的李鋈,低声急劝道:“八哥,冷静!八哥!还有转圜之机,不然就和那些豪奴一个下场了!这会儿闹起来,真激起父皇怒火,就连一丝余地也没了!” 好歹劝住李鋈后,李锴上前问李春雨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婆子和幼儿又未真个出事,父皇怎就动如此龙颜之怒?” 李春雨闻言叹息一声,道:“也真是……国舅爷运道不好,不凑巧!殿下道那婆子是哪个?正是当年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在潜邸时就认识的旧人,人称刘姥姥。原只如此倒也罢了,可刘姥姥儿女死绝,就一外孙,还被她劝着入了水师海军,为国尽忠,偏在一次海战中又没了,只留下这孤老太太和一个重外孙。刘姥姥也是义人,怕连累了为她出头的闫国舅,就去荣国府求救。未想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还有诸皇妃娘娘俱在,得闻老太太哭诉,又听闻那板儿刚刚为国尽忠,刘姥姥还说是板儿的福气……万岁爷何等重情分之人,当即暴怒!若非刘姥姥和她那重外孙无恙,这一回,薛国舅怕是真的要……唉!” 李鋈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帘子里面一声不吭的亲舅舅,心累如老狗…… …… 第五十四章:若八弟受责,来日儿臣必罪薛氏! 荣府,大观园。 大观楼内。 原本因宫中众多省亲皇妃而移驾至此,满堂欢庆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 薛姨妈哭成泪人,被扶了下去,宝钗面色冷淡,紧抿薄唇。 而正中主位上,贾蔷脸上的怒气未消,一旁黛玉蹙着眉心,悄声劝慰着甚么…… 最不安的却是刘姥姥,焦急道:“实未想到会告御状,就是来国公府上求老太太、姨太太说个情,这可怎么话说好?婆子我……我家去了。狗儿,快磕头,快磕头,今儿可闯天祸了……” 宝钗闻言,看着贾蔷愈发难看的脸色,心道再让刘姥姥说下去,薛蟠怕是真要有性命之忧。 她心下一叹,面上却起了笑容,道:“姥姥切莫多心,原是我哥哥的不是,真真是……一言难尽。万幸姥姥无事,不然连我都要受他那浑人的连累。姥姥大可宽心,今日便不是姥姥,换做其他人,他一样得不着好。姥姥若再多心不安,他的罪过才更大了去。” 说罢,余光见贾蔷面色依旧恼怒未消,便又看了黛玉一眼,使了个眼色:再看笑话可不依了! 黛玉忍笑,没好气悄悄白她一眼后,亦同刘姥姥道:“姥姥且坐,今儿我还要和姥姥说道说道呢,少不得要怪罪你一番!” 刘姥姥被昭容安顿落座后,听闻此言又不安的站了起来,赔笑道:“不知婆子做了甚么糊涂事,惹得娘娘不高兴了?” 黛玉正色道:“当初在国公府时,姥姥还一年来个一二回,看望看望我们。怎地后来就和我们生分了?便是入西苑不便宜,也可来国公府逛逛,和老太太讲讲古不是?最不该的,是姥姥日子过的艰难了,怎就忘了我们? 都道皇帝家也有几门穷亲戚,原是正经的,你老不来寻我们,才是不该,倒显得我们轻狂,眼里没有亲戚了。” 连贾母这会儿也埋怨道:“板儿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出了这样的事,合该派人来言语声。你一个孤老婆子,家里纵有一点积蓄,可连办几回丧事,又请人带着棺木去南边儿接板儿,如此往返一遭,也该精穷了。若早些来寻上门,不就没今日之事了?也怪我老糊涂了,竟一直未想着打发人去探望探望你。” 刘姥姥闻言,一边道恼,一边忍不住落泪道:“板儿……那是个没福的。不过也有福,为朝廷出力没的,可入忠烈祠,怎会没福气?再者,等板儿家来后,朝廷还有抚恤银子,尽够使了。”说着,又笑了起来。 若没这份坚韧宽和的心性,又怎能熬过如此多生活的苦难啊…… 宝钗见之,心生怜惜,也愈恼自家兄长的混账,赔笑道:“姥姥,如今再说别个,也没甚意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姥姥能安享晚年,再有就是抚育……狗儿,长大成才。姥姥原是个要强有硬气的,遇难处也不肯来寻我们这些亲戚。可如今我哥哥做下这等混账事,只求姥姥能给薛家将功补过的机会……” 见刘姥姥唬的甚么似的,连连摇头,宝钗无法,只能求助一旁看热闹的凤姐儿。 毕竟,是王家的亲戚。 凤姐儿见宝钗看向她,丹凤眼一挑,气的宝钗直想拿野鸭子毛掸子丢她。 她心知自己平日里权势太盛,黛玉、子瑜都是做决策之人,日常庶务却多托付于她,盖因她们皆知宝钗心思细腻,手段高明,办事少有差池,值得托付。 因此才惹得凤丫头这样好弄权的人心中不忿,这会儿看她笑话。 不过到底都是合适范围内的勾心斗角,凤姐儿见好就收,知道此时不是闹着顽的,且宝丫头不是好惹的,因而她干咳了声,对刘姥姥道:“姥姥,你老还是行行好,让薛家给你养老送终,安度晚年可好?你老活的越久,活的越好,薛家的麻烦还能小些。当然,你若嫌薛家太富贵,咱们王家也一样能给你老养老送终!两个里面选一个,再不能少了。” 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加了句:“你老今儿要是不答允了德贵妃,不给薛家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不仅薛国舅要遭大难,连八皇子都要跟着吃挂落。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刘姥姥闻言,一时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贾蔷则皱起眉头,目光清冷的看向凤姐儿,凤姐儿心里一跳,自知失言,忙高声赔笑道:“万岁爷快息了雷霆之怒罢!如今罚也罚了,怪罪也怪罪了。其实要我说,也是薛国舅被身边那起子混账行子给教唆坏了。临下船还灌了那么些酒不说,居然还敢叫骑马?若不是闫国舅拦了下来,他们便是没踩踏到别人,万一惊马落马,那可是顽笑的?” 贾蔷闻言眉头皱了皱,目光瞥向李春雨,道:“去查查。” 宝钗的脸色也变了变,眼神有些骇然。 若果真是有些人使坏,那……就太可怕了。 难道是薛家泼天的富贵让人盯上了? 不该啊,便是薛蟠有个好歹,可只要她在,有两位皇子在,谁能动得薛家? 若不是为了图谋薛家,那又是为了甚么? 薛蟠没了,他还有一子,今年虽只八岁,可有宫里照拂着,也足够看护住家业…… 正这时,李春雨去外面吩咐完归来,就听贾蔷问道:“老八今天在码头上做甚么,怎会这样巧?” 李春雨还未回答,宝钗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剧变,惨白的没一丝血色,身子都摇了摇…… 别人自然谋不得薛家家业,可是,自己人可以…… “宝姐姐!” 宝钗身侧的湘云看出不妥来,忙搀扶住她,惊叫了声。 贾蔷侧目看来,见其脸色如此,稍微一想,就猜出宝钗在担忧甚么,没好气道:“朕的儿子有那么蠢?他会想不到这样的伎俩,一定瞒不过朕的眼睛?唯有对朕了解不深,又自作聪明者,才会如此愚蠢,且蠢不可及!” 黛玉好笑的看着宝钗道:“也不知你往哪里去想,岂有这般想自己儿子的?旁人不知八皇儿的根底,你这当娘的还不知?这么多皇儿里,论聪明八皇儿能排前三。才多大点,就在兄弟们间哄糖吃。宝丫头,你真真是……癔症了!” “姥姥,你和狗儿自今日起,搬入西山行宫。那里不止有天家、亲贵,本就还有德林军中的烈士孤幼,还有德行昭著的老者,甚至是农人。狗儿可入宫学进学,朕与你作保,必抚育他长大成才。” 贾蔷出面,解了刘姥姥之难。 刘姥姥闻言,自然愈发激动,带着重外孙跪地磕头。 贾蔷又同宝钗道:“薛家丰字号这些年来跟在德林号后面,大发横财,一座金山也赚下了,家资千万有逾,吃喝八辈子也不愁。但过犹不及,尤其是你哥哥这么多年来,丝毫不见长进。从今日起,丰字号不得再挂内务府皇商之名。薛家罚银三百万两,以资助大燕军中英烈军属。你可有异议否?” 宝钗闻言心下激动,知道这是薛蟠的买命钱,也是薛家的买命钱,忙跪地道:“薛家岂敢有异议?借天家威名谋利十数载,已是旷世隆恩,岂敢再生贪婪? 只是也不必三百万两,薛家愿捐出一半家资,用来帮助军中英烈之士的家眷,使其老有所养,幼有所学。不仅此次,今后丰字号每年进项的三成,都要拿来帮助百姓迁移藩土。 直到天下大同,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为止!” 啧,好一个德贵妃,薛宝钗! 黛玉等人纷纷侧目:这蹄子了不得! 果然,贾蔷闻言面色舒缓了许多,道:“你起来罢,薛蟠不当人子,没得让朕的爱妃跟着受牵连。只是,此事当与天下人一个交代,也与大燕数百万大军一个交代。你能有此魄力,算是替薛家平息了后患。” 宝钗大喜,如今唯一忧虑的,便只有其子李鋈了。 贾蔷这些年来愈发少见干涉朝政,非涉国运之策皆不理会,唯独对国法的维护,却一年比一年严格。 权贵子弟因践踏王法而被问罪甚至杀头者,不知凡几。 李鋈虽不至于担忧坏了事,却担忧他失了圣心…… “皇上,良贵妃和十八皇子到了……” 宫门外黄门进来通传,贾蔷闻言笑了笑,道: “传。” …… “臣妾请皇上安,请皇后娘娘安。” 闫三娘依礼问安,贾蔷颔首,黛玉笑道:“你这会子怎又来了?今儿可热闹的紧。” 闫三娘起身后笑道:“闫舟那混账回去说了今日之事,臣妾觉着其中有异,便是薛国舅生性洒脱,可身边人岂能任由其大醉后骑马?想来其中必有缘由。也是有趣,许是天家待子民太过和善,如今竟有黑了心的,算计到天家头上,挑拨离间,不知死活!” 又与宝钗道:“回头叫闫舟给薛国舅赔礼道恼。” 宝钗何等聪颖,听闻此言在一旁忙道:“妹妹甚么话!都是薛蟠平日里太过轻佻,举止无状,不学无术,才叫人给诓骗的行为不端。若非闫将军及时制止,说不得就要闯下弥天大祸!如今已是罪该万死,岂能让闫将军赔礼?” 闫三娘不是推来让去的性子,笑了笑后同贾蔷道:“十八去了步军统领衙门见了小八,小八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碰巧撞见母舅受重伤,便是如此,还让人叫来了步军统领衙门,而非用私刑。 皇上,小八能做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再者,果真薛家有罪,那该治甚么罪便治甚么罪就是。 岂有因外家,而牵连皇子之理? 皇上处置太重了。” 贾蔷侧目看向闫三娘,问道:“这是你该说的话?” 闫三娘摇头,果断将自家儿子卖了,指了指李锴道:“不是,十八求我说的。” 贾蔷冷笑一声,看向唬的头都不敢抬的李锴,道:“他自己不会说?” 闫三娘笑道:“诸皇子,哪个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幼时他们还敢和皇上顽闹,如今除了晴岚那丫头外,谁还敢在皇上面前逾矩半分?” 贾蔷沉默稍许后,问李锴道:“你想替你八哥求情?” 李锴跪地道:“回父皇话,儿臣是想替八哥求情。父皇,儿臣和诸皇兄手足们在京时日不多矣。原不该行事无状,招惹父皇、母后生气伤心。只到底不及父皇神武之万一,行事难免有差错处。 只求父皇念在八哥最能彩衣娱亲进孝于父皇、母后膝下的情分上,且宽恕了他这一遭罢。 儿臣愿领三十杖,分八哥之错。” 黛玉等闻言动容,宝钗更是泪流不止。 贾蔷还要说甚么,却又见黄门进来通传:“启禀万岁爷,太子殿下、长乐公主并诸皇子求见。” 贾蔷哼了声,黛玉忙道:“快传进来罢。” 未几,就见李晴岚、李铮等诸皇子、公主们,簇拥着李銮入内,跪拜见礼。 贾蔷目光扫视一圈后淡淡问道:“都来做甚么?” 李晴岚最会撒娇,上前抱住贾蔷的胳膊笑道:“父皇啊,您那样圣明,还猜不着女儿和弟弟们来做甚么?” 贾蔷冷笑道:“白费功夫,你们以为前来逼朕的宫,朕就会退步?” 此言一出,李銮等诸皇子唬了一跳,李晴岚也是一个哆嗦,随后却皱起鼻子嗔道:“父皇啊,皇弟们眼瞧着一个个都要离开大燕,出去各建封国了,还逼甚么宫嘛,说的这样唬人…… 父皇英明神武,此策绝了历朝历代天家惨烈的夺嫡之争,使得天家父子情在,手足骨肉情在。所以今儿得知八弟受罚,女儿和弟弟们才会闻讯后不约而同一起赶来。 父皇,小八今儿虽有过错,可并未用私刑,没有践踏王法,父皇,就饶了他这一遭罢。小八多遭人疼啊,打小就怕挨打,今儿挨了三十杖,必是哭惨了……女儿和皇弟们愿意各领三十杖,为小八赎罪,请父皇成全!” 说着红了眼圈,落下泪来,重新跪倒在地。 众皇子们也纷纷叩头请愿。 黛玉等诸后妃们见此,无不感动垂泪。 小八李鋈打小就爱围着李晴岚这个大姐转悠,卖乖讨好,一起的,还有老三李铄、老四李锋等。 李铄性子暴烈些,这会儿见贾蔷不言,以为不允,非要圈了李鋈,忍不住抬头道:“父皇,薛家子闯下祸事来,自该由薛家子来承责!岂有八弟为他担责之理?八弟为父皇爱子,堂堂大燕皇子,何等尊贵,他薛氏又算甚么?若今日八弟因此受责,儿臣必罪薛氏!!” 其余皇子虽未开口附和,但眉宇间的阴森,显然也为老八李鋈受薛蟠牵累而动了真怒,记恨在心。 真龙之子,何其强大最贵,但也同样非一般的小心眼,记仇不忘! “哎呀呀!” 不等贾蔷皱眉呵斥,大怒的宝琴就从后面跳出来,从晴岚、李铮起,挨个一人敲了一个脑瓜崩,教训道:“你们恼我哥哥就恼我哥哥,和他一人算账就是,怎连薛氏都记恨上了?还一口一个薛家子,这般无礼!小三子,来来来,我和你德母妃就在这,也姓薛,且看你怎地罪我们?我让你罪薛氏,我让你罪薛氏……” 宝琴性子活络俏皮,打这些皇子们小时她就常常带着游戏,颇得皇子们敬爱。 虽等皇子们七八岁后就依礼不再顽耍,但也都十分亲近这个幼时常陪他们顽闹的妃母。 这会子宝琴一出面,登时将肃煞凝重的气氛给破了。 李铄也因被她围着敲瓜崩,莫说还手,连躲闪都不敢,连敲七八个后狼狈不堪的笑着求饶道:“错了错了错了,母妃大人在上,算儿臣说错话了!” 众人见状,破涕为笑。 晴岚则心疼弟弟,上前抱住宝琴嘻嘻笑道:“母妃啊,您和德母妃都是咱们自家人嘛,肯定没有说你们呀,怎可能这般牵连?真说起来,小八还是薛家的亲外甥呢……可那又如何?外甥里有个外字嘛,所以我们这些姊妹兄弟们,才断不能看着他受外家牵累。 便是小八那里……外家也没骨肉手足亲的!丽母妃,不信咱们打个赌,要是小八此刻在这里,必也和我们一道骂那祸害,坑死人了!” 宝琴闻言气的在她额头上点了下,低声啐道:“你们少说两句,真当你们德母妃拾掇不了你们?” 说罢却回过头,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贾蔷,背着一群孩子悄悄冲他吐了吐香舌,随即跑到黛玉身边,抱起胳膊撒娇道:“皇后姐姐,刚和晴岚他们打了赌,我这做长辈的可不能输。好姐姐,你让小八过来验证验证嘛!” 不仅宝琴,宝钗也暂且擦拭了眼泪,红着眼圈看了过来。 今儿李鋈若是出不来,短期内就真出不来了。 黛玉无法,都是儿时一并长起的姊妹,她没好气的白了宝琴一眼后,同贾蔷道:“皇上,该判罚的也都判罚了,且今日怕真的事出有因。八皇儿想来也知错了,该听他当面分辩分辩才是。 三娘说的不无道理,今日若八皇儿在外面当着百姓的面动了手,那罪过就不轻了。可他既然能让步军统领衙门先出面,可见八皇儿心中还是谨记皇上对他们的教诲的。总要给孩子一个自辩的机会不是?” 众人目光落在贾蔷面上,就见贾蔷沉吟稍许,颔首道:“去,传那个混账过来自辩。”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诸皇子们,你悄悄看看我,我悄悄瞅瞅你,挤眉弄眼着…… 他们打小就知道,父皇对他们的母亲都很好,很宠爱。 但在诸后妃中,却有一绝对超然的存在,那就是皇后。 打小起,不管他们父皇生再大的气,只要皇后出面,通常很快就能平息下来……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只能嫉妒小十六这个太子的运道好…… 当然,他们也理解。 帝后二人堪称青梅竹马,且早年在天子落魄不显时,皇后就青睐于他,为其润色文稿,为其荐父为师,更数次不惜拿出亡母遗财供其度用。 可以说,没有皇后,没有国丈,就没有今日之大燕天子,也就没有他们了…… 虽然心中难免为各自母亲泛酸,但也不可否认,帝后为了天家情意在,已经做到了极致。 在绝无可能改变甚么的大前提下,诸皇子心中也唯有祝福。 看出一众皇子们的小动静,黛玉自是羞红了脸,笑着嗔骂了句“顽皮”,却又与他们说情,跪了许久了…… 贾蔷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后,看向角落里坐着的宝玉,忽地笑道:“宝玉,朕听闻你的儿子,甚至乖巧懂事,三岁启蒙,酷爱经学典义,张口必子曰…… 啧,啷个回事?是不是搞错了?” “噗!” 任谁也没想到,方才震怒几要废黜皇子的贾蔷,此刻竟开起了宝玉的顽笑,还是这等不入流之言。 诸皇子们或许有些恍惚不明,但黛玉、宝钗、迎、探、惜、湘云等人又岂能不明白? 宝玉一生以经义八股为恶臭腌臜之文,嗅之觉恶,而其子竟爱不释手…… 因此一个个纷纷喷笑,并一发不可收拾,笑之不绝。 贾母见宝玉面色涨红,心疼坏了,可如今也不敢指责贾蔷,只能气笑着埋怨一句:“皇上还是这般爱捉弄宝玉……”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看了眼贾母,见其神色灰败,老年气已经布满她的脸,连一头银发都已经灰败,知其时日无多。 收回目光,落在这座大观楼内,想起这大观楼,还是当初他在宁国府时所建…… 往事恍若烟云,好在,身边人一直都在…… …… “儿臣请父皇安,请母后安……” 被打了三十杖的李鋈,步履踉跄的被带至大观楼,原本面上带笑的诸皇子们,脸色却纷纷阴沉起来。 盖因素日来最是喜庆,笑如弥勒的李鋈,脸上的失落和可怜,让他们心疼不已。 尤其是老十三李铎,若是此刻薛蟠在眼前,怕是要生生捏死他…… 贾蔷倒是平平,哼哼了声,道:“何必作此态?那三十杖若是打实了,你此刻还能跪在这里?朕从不强令汝兄弟们习武,只要肯健身锻炼体魄即可。你自幼偷懒,以不好武事为由不习拳脚刀功,可也该见过你兄弟们为练武吃过多少苦,是这区区名不副实的三十杖可比的?还敢在这装模作样,再如此,朕干脆成全你!” 李鋈闻言,一张原本丧气委屈的圆脸上,顿时一变,堆满喜庆的笑容,同贾蔷赔笑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非是为那三十杖而苦恼,实是为今日一番鲁莽,被人坑的血亏,实在是心里对自己恼的要死……” 贾蔷侧眸看来,道:“你姐姐和诸兄弟们都来为你求情,并与你丽母妃打了赌……且说说看,今日到底错在何处。说的好,今日事到此为止。说的不好……秦藩近两万座岛屿,朕给你指一处,安享富贵去罢。” 言罢,贾蔷不理惊的面色如雪的宝钗,目光眺向宫门外,心中却是一叹。 今日事哪有那么简单…… 薛蟠被人暗算,倒了大霉,不幸中的万幸,刘姥姥和狗儿无事,没人伤亡,所以才能留得性命。 付出半数家财的代价,保一命倒不是难事。 可李鋈牵扯在内,哪怕是叫了步军统领衙门,可他护佑母舅,将闫舟等还京功臣拿下…… 刘姥姥和狗儿的身份也势必不可能被瞒下去,如此一来,必然声名大恶。 要知道,近些年来贾蔷最关心的事,便是推动国法的神圣和独立。 此项大业,贾蔷是准备亲自操持五十年,且看看到底能不能立下万世之基! 然此事一出,必会有人推波助澜,让诸皇子中身家最为丰厚,且就目前来看,封国必然最强的李鋈,付出莫大的代价。 谁让他犯了贾蔷的大忌! 甚至就是诸皇子们……友爱手足虽是首位,但他们不顾宝钗、宝琴两位母妃的颜面,对薛蟠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憎恨和杀意,未尝没有削弱李鋈母族实力的心思。 毕竟,都大了,明白第一块封国的强弱,决定日后到底能取得多大成就的基础。 封国越有钱,就能养活越多的舰队和兵马,也就能征伐得到越大的疆土。 一步慢,步步慢。 有贾蔷在,诸皇子们自不敢起夺嫡之心,但真要以为他们一团和气,只知相亲相爱,那未免是天真过头了…… 现在,就看李鋈如何自辩。 若能化解今日之难,他仍是诸皇子中,将来最有成就者之一…… 宝钗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神情冰冷如霜,心中却满是炙恨。 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如此谋算薛家,谋算她的儿子。 今日若是没有闫舟出现拦下大醉后骑奔马的薛蟠,后果恐怕更加可怕。 一旦惊马在码头上踩踏出人命来,薛蟠绝无苟活之理。 而李鋈又恰巧在码头上,难免受到牵连。 她自无法坐视薛蟠授首,更不能看着李鋈受牵连,说不得,就要在御前失了圣心…… 到底是谁,如此戕害薛家,谋算她们母子? 此计,何其阴毒! 但,她最恨最怕的,不是有外人要害她,有天子爱她护她,外敌何惧? 怕只怕…… 这个念头,让她遍体生寒,且寒入骨髓! …… 第五十五章:吾儿有大帝之姿,当早登基 “儿臣今日所行,最蠢之处在于,既招来了步军统领衙门,就不该再去插手。要么干脆不去找淮安侯来,直接在码头上动手先出口恶气,待发现错怪了闫国舅后,再赔礼就是。若是那般,想来两下里撂开手,也没那么些事了。 如今做的不上不下,两头没得到好,愚不可及! 儿臣真是魔怔了……” 李鋈满面羞愧道。 贾蔷冷冷道:“只是魔怔了么?朕看你奸猾的过了头。既想卖乖于朕前,你母舅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还记得先去寻步军统领衙门来。又想施恩亲近于薛家在后,妄图欺闫舟于牢里,给薛蟠出气,好让薛家承你的情……你做生意做的太久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八面玲珑,又为何事?” 被赤裸裸的揭开面皮吊打,李鋈圆脸抽抽着,垂着脑袋道:“不敢瞒父皇,儿臣所为者有二:一是深知父皇推崇王法治国,因而想做出不敢践踏国法、时时铭记的表率。其二……其二,儿臣今年便要开国,想给母舅出气后,得母族之力相助。” 贾蔷闻言呵了声,神情舒缓稍许,道:“还不错,敢做敢当,没有与朕东拉西扯寻借口。”顿了顿又道:“何必低头?不过人之常情,也没甚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要记住一点,行事要大气,莫要阴阴祟祟,否则必成笑柄!至于开国寻母族帮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不止是你,其余皇子也皆可借助母族之力。等成亲后,还可寻妻族出力。” “哎呀!” 黛玉听不下去了,嗔道:“皇上有事说事,说这些做甚?没得让人笑话天家,居然还惦记亲家的家当,像甚么话!” 贾蔷冷笑道:“有甚么不能惦记的?成为皇亲国戚后,不知要得多少好处!只想好处不想付出,天下岂有这等道理?” 大燕要那么多皇亲国戚做甚么? 这十五年的太平年景,让太多和天家有关联的人飞黄腾达。 不说别个,甚至连晴雯那个表哥多浑虫,如今也掌着京西好大一家疱宰门户,又有几家酒楼,好不兴旺。 鸳鸯的娘家金家,也成了大富之家,江南官员少不得给许多面皮。 凤姐儿的娘家王家就更不必提了…… 总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展现的淋漓尽致。 诸皇子成亲后,皇亲国戚的数量还会再次暴增。 这样的高门太多了,对大燕有害无益。 借着皇子开国,将这些新贵,和依附在他们周围的那些豪绅们都送出海外,还能大大加快百姓迁移力度,也算是好事。 至于这些人家在诸子封国上到底会有甚么下场,就看他儿子们的手段了…… 见诸后妃几要掩面不敢见人,贾蔷干咳了声,与目瞪口呆的诸皇子们道:“朕不逼着你们盲婚哑嫁,想与谁家结亲,自去求取。当年朕与你们母后,与诸妃母,也未经劳什子媒人引合,所以才能一辈子亲爱相合。朕希望你们也能如此,寻佳偶度日,方不负此生。好了,且不多言,老八继续。” 有了这番话,诸皇子求取佳人也就铺平了路子。 但可以预见,他们终究会选择对他们开国有助益的高门做妻族。 这样也好,进一步削减大燕豪门权贵,也算是为太子铺路…… 听闻贾蔷之言,李鋈便继续道:“父皇最是圣明,洞察秋毫。虽是人之常情,可儿臣所为,终是失之磊落。 先前儿臣曾得薛家金陵管事传信,言薛蟠今日至京,儿臣为结好母舅,以得薛家财力相助,是以前往码头相迎,以作亲近。 如今想来,便因一个贪字,就落入贼子算计中,颜面扫地。” “怎么说?” 贾蔷淡淡问道。 李鋈道:“若非儿臣起了贪婪之心,就不会随着贼子的算计而行,连这点诡计都未看出。既然薛蟠遣人来告知儿臣今日到今,儿臣也告知了薛家会前往码头亲迎母舅。那么待薛蟠下了船却不管不顾纵马狂奔时,儿臣就该看出不对来,不该在薛蟠被拦打下马时,不管不顾的上前出头……实在是,太蠢! 父皇,今日事儿臣愿担任何惩罚,唯独想请父皇查明背后到底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敢算计儿臣至这等地步!” “如此看来,薛国舅身边的人上上下下被人买了个通透。好狠毒的心思,却不知闫国舅那边,有没有顺势引导。若也有,其祸心之重,实在让人生恨。” 贾蔷冷笑默然时,大皇子李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太子李銮笑道:“大哥也不必过高看此类,阴谋诡计固然憎恶,但这些人犯了一个天大的过错。” “甚么过错?” 皇三子李铄正听得不寒而栗,闻太子之言后急忙问道。 那边李铮眉头却已经是舒开,看着李銮微微一笑,李铄愈发糊涂。 李銮同李铄笑道:“三哥,那些跳梁小丑犯的过错颇多,最大的过错,就是小觑了天家。他们以为,此毒计能引起天家的互相猜疑,会挑起内斗,他们不相信世上会有不夺嫡的天家。他们以为八哥会为了母舅,不管不顾的对闫国舅下手,继而挑起八哥和十八弟,以及薛家和闫家的死仇……” 李銮暂止,李铮续言道:“他们知道如今父皇为人间圣皇,举世无敌,从外在是绝无可能击败的,所以就妄图从天家内部下手。他们甚至知道此计瞒不了许久,天家一定会回过神来。但,仇恨的种子一朝种下,天家就再难复往昔和睦,早晚会出大乱子。况且,此毒计应该还未结束……” 李铄惊怒之余,又迷糊道:“怎么说?既然瞒不住了,怎还没完?”这般模样,让其母王熙凤暗自咬牙,怎生了这么个糊涂蛋子! 皇十三子李铎脸色凝重,同李铄道:“三哥,此事短期内应该不大好查个透彻。但是能将薛国舅身边里里外外都渗透通透的,外人是很难做到的。你想想看,这时会先疑谁?” 李铄闻言想了稍许后,登时一脸惊怒的神情,骂道:“好黑心的忘八,还想挑动薛家大房、二房的仇恨,还有……” 自然还有宝钗和宝琴姊妹间的对立,连动机都很明白。 二人各有皇子,薛家丰厚的家底,到底该帮谁?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皇四子李锋悄悄的看了看面色难看的宝钗和宝琴,却没忍住小声问道:“太子,大哥……你们怎就确定,不是薛氏内乱?难道有甚么证据……” 李銮、李铮闻言都轻声笑了起来,皇十三子李铎解惑道:“四哥,这般容易猜到,自然不会是。” 李锋不伏,与不少皇子一起摇头:“这算甚么证据!” 李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薛家二房如今家主是薛蝌,此人老成持稳,深受父皇器重。德林号中,除了宁国贾芸外,便以薛蝌为重。这样的人,怎么会使出如此粗蠢的计谋?” 话音刚落,一旁李鋈斜眼看过来,警告道:“小十三,这个计这么毒,很粗蠢么?” 若十分粗蠢,他又算甚么? 诸皇子们都笑了起来,大观楼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贾蔷的面色都好看了不少,笑呵呵的问李铎道:“那依你看来,是何人在背后弄鬼?” 李铎欠身道:“父皇,儿臣看来,此案首先可排除内乱。因为天家人都该知道,绣衣卫何等强大,更遑论定母妃手中的夜枭。天家中人,没有心存侥幸的。其次,也可排除诸皇亲之族……” “这又是为何?” 贾蔷冷淡道:“你们兄弟们即将开边立国,而薛氏最富,除了薛家,引起内乱,你们的起点才能持平些嘛。当然,你们手足间自有亲情在,可保不住你们外家想替你们分忧。” 此等诛心之言,让李铎一时张不开口了。 黛玉等脸色也瞬间难看,倒是皇十八子李锴出列道:“父皇此言,着实小觑儿臣,也看轻儿臣等母族了。八哥早先就说过,会在儿臣等封国上设德林号,设丰字号等商号和大燕皇家银行分号,以助儿臣等开国。另,儿臣今日在靖海侯府,儿臣外祖父也明告儿臣,闫家虽无金银支撑儿臣开国,却积攒了不少退役海师水手和退役海员将领,并明言,人数不少,让儿臣告知诸皇兄,若需要者大可开口。 父皇,十三哥说的没错,是该排除各家皇亲。盖因有能力将薛国舅身边人手换个彻底的,其实就那么几家。但这几家,并无如此昏聩悖晦之人。” 诸皇子们闻言,彼此看看,都笑了起来。 贾蔷气笑道:“你们一个个倒相亲相爱,还都成了提刑按察司了!也好,那你们说说看,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弄鬼?” 李锴语滞,沉吟稍许后,就听太子李銮道:“父皇以神武之姿立国十八载,文治武功远迈三皇五帝!尤其是对庶民之仁德,旷古未有。但是,终究还是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 “譬如……” “譬如巨室之族,越是地方上盘根久远的士族,这些年的日子就越难过。毕竟,本土新政从未中止。而那些人,又极不愿去所谓‘未开化之蛮荒野地’去落脚。所以此辈,必恨极天家。他们在江南文华之地极有势力,不难做到悉数买通薛国舅身边人的勾当。” 李銮冷静答道。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令贾蔷无比欣慰。 总要有人,要为今日事血流成河…… 他看着李銮笑道:“太子,你能看出世家巨室之害,朕心甚慰。吾儿有大帝之姿,当早登基。” 李銮闻言,脸上的喜悦得意却瞬间消失,面色骤白,跪地不敢起。 …… 入夜。 西苑含元殿内,灯火通明。 初春之夜,还是有些寒意。 黛玉着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宫衣,亲自捧了盏香茗进来,见贾蔷负手立于大开的窗前,眺望远处海子。 一阵晚风吹入,拂动帷帘飘动,黛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后笑道:“还当十七八时不成,仔细染了风寒!” 说罢,原还准备着听几句“混账话”,不想贾蔷站在那,罕见的未有动静。 黛玉纳罕,放下热茶后上前,就见贾蔷正在出神,眉头微微皱起,神情显然并不愉悦。 这等神情,黛玉已经忘了有多久没看到过了…… “蔷哥儿?” 旧时的爱称,让贾蔷回过神来,看见黛玉后,眉心舒展,笑了笑道:“想些杂事……”说着,随手关上窗子。 对于爱护妻子一事上,贾蔷从来当做头等大事。 黛玉美眸明媚,眸光潋滟的看着贾蔷,道:“可是今天的事,惹得你不高兴了?不是都说稳妥了么?” 贾蔷看着黛玉,沉吟稍许,握起她一只柔荑,与其共至凤榻边落座后,轻声道:“朕其实很欣慰,皇儿们真的都长大了,知道家人的珍贵,维护这个家了……” 黛玉何其聪颖,闻言登觉不对,再一想,脸色微变,看着贾蔷震惊道:“皇上,你是说,并非是外人……难道真有人……” 想到这种可能,黛玉脸色变的极难看。 贾蔷握紧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声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至少咱们家里,应无人参与其中。最多,就是皇子外家中,出了些丧心病狂之辈。” 黛玉仍觉得心口压的慌,抬头看着贾蔷,眸光锐利道:“是果真,还是皇上的推测?今日皇儿们的话,我觉着都在理呀……” 贾蔷轻声一笑,道:“金陵那边不是没安排人手看着,能在这等情形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薛蟠身边的人收买干净,若不是那个大傻子极信任之人,仅凭江南士绅,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的。” “极信任之人?” 黛玉闻言抿了抿薄唇,后蹙眉道:“宝丫头她那哥哥混不吝惯了,虽娶了名门女为妻,又有当初第一花魁为妾,却仍不安分,将妻妾儿女留在京中,美其名代他尽孝于姨妈身前,实则他一人在金陵那边胡天海地,为此宝丫头都生了好几遭气了。既然如此,金陵薛家那边……” 黛玉顿了顿后,疑声道:“金陵那边,他最信任的当是琴丫头的兄嫂!” 贾蔷沉吟稍许,缓缓颔首道:“皇儿们说的不差,薛蝌是不会有问题的。此人内秀沉稳,不会行如此蠢事。但,据朕所知,薛蝌所娶的那位夫人,出身江南豪族,似乎并不是甚么聪明人呐。” 黛玉道:“我听宝丫头说过,她那位弟妹,好似是江南九大姓出身。可江南九姓不是一直站在皇上这边的?莫非……” 贾蔷冷笑了声,道:“具体如何,还要再等等看。不过,多半就是这么回事了。江南九姓当初从龙立功,朕许其耕耘小琉球和海外。齐太忠在时,这伙子人勉强还算不错,可齐家那位银狐过世后,九大姓就开始变化了。 毕竟,开荒何等辛苦,付出代价也大,偏短期内的收获,却远不及江南,还得处处受制于德林号…… 朕念在其从龙不易的份上,几番容忍劝说,仍是劝不动。 秦藩那边的地种的也是胡里麻堂的,糊弄度日,不成器的很。 这一次出手,后面多半站着这群混账!” 黛玉怒道:“亏他们还每每自称诗书耕读知礼人家,使出如此歹毒之计来,实在可恨!” 贾蔷笑道:“一群冢中枯骨罢,妹妹不必为他们生气,他们算甚么东西!” 黛玉奇道:“咦,那你刚才在恼甚么?” 贾蔷闻言神情有些微妙,叹道:“朕又怎会为彼辈腐朽腌臜之辈着恼,是为了……诸皇子才智不一,将来境遇必大不同而烦忧。虽然明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当父亲的,还是希望他们都能过的很好。 可如今看来,却是奢望。聪明的精明如猴儿,木讷的,就多是糊涂蛋!最可恼的,是不懂装懂,自以为是,志大而才疏者。 可恼又可怜……” 可这种事,即便是贾蔷,又能有甚么好法子能化解? 黛玉俏面微变,心中闪过几位皇子的名字后,仔细思量了番,也苦笑道:“虽没甚用,可还是得劝皇上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呢。”顿了顿却又疑惑问道:“莫非蔷哥儿你以为銮儿是不懂装懂、自作聪明的?” 贾蔷呵呵笑道:“甚么话……放心,他是聪明如猴者。他娘这般慧秀,他又怎会愚蠢。太子今日表现,朕很满意。” 黛玉抿嘴一笑后,随即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好端端的怎就非要去唬銮儿?今日銮儿可是解了薛家大难,銮儿立下大功,你不赏也还罢了,怎还如此吓他?瞧瞧他唬的可怜成甚么了,脑门上的冷汗都滴下来了!” 贾蔷今日当众夸赞李銮有大帝之姿,当早日继位,差点没把小伙子的魂儿给唬飞了…… 太骇人! 贾蔷呵呵笑道:“不止是为了夸赞李銮的表现,等你千秋节过后,朕想要带你去南边儿逛逛,留太子在京里监国。 只是,他毕竟出去两年多了,少不得有人心存怠慢,今日之言,算是给他压压阵脚。 其次嘛,也绝了诸皇子的一些虚幻心思。 即便,他们自己也都知道虚幻的,但只要是人,总难免有幻想。” 黛玉闻言,朱唇轻启,却未说出甚么来。 她甚至能猜出哪些皇子,心存幻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其他的事她可以勒令李銮退让,以求兄友弟恭之和睦。 独太子大位,她再大公无私,也绝无可能退让半步…… 好在,诸皇子懂事,目前也只是幻想…… 天家没有给他们任何操持的余地,这也是今日贾蔷动雷霆之怒的原因。 贾蔷见她沉默,知其心思,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头,黛玉俏脸登时红了,左右看了看后,娇羞嗔怪了眼,又道:“若江南事为真,琴儿那边该如何自处?” 贾蔷摇头道:“这一场,无论是谁在背后,都只能是江南豪绅。 对牵扯在内的皇亲国戚,惩戒都在私下里,明面上却不能说。 为了这些腌臜污浊之辈,坏我天家情分,得不偿失。 当然,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此事小婧会亲自去办。” 黛玉为彼辈默哀稍许后,轻轻推了推贾蔷的臂膊,促狭道:“你还是去宝丫头那坐坐罢,今儿她可是心惊肉跳了一天了。” 想起今天宝钗的神情变幻,黛玉就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贾蔷摇了摇头道:“今儿有些累了,不想多走动,再者……朕还想与皇后再添一子!” “呀!” 黛玉闻言惊羞不已,轻啐道:“皇儿们马上都要成亲了,都是要当祖父母的人,还胡说甚么?” 贾蔷最喜身边人的娇羞动人,将黛玉揽入怀中抱紧,扬起眉尖笑道:“怎是胡说?他们成亲是他们的事,与咱们何干?朕看皇后,一如当年齐下扬州时,未曾变化分毫。” 黛玉闻言,感动的似要化在贾蔷身上,不过…… 到底不是少女时,感动来得快,去的也快,娇俏一笑从贾蔷怀中挣脱后,看着愕然的贾蔷抿嘴笑道:“蔷哥儿你还是去宝丫头那罢,今儿她心里实不受用。你若不去,她怕更要难熬。你能想到的事,她未必想不到……” …… 靖海侯府。 四海堂上,闫平坐在轮椅上拿鞭子将闫舟狠狠抽了一顿,若非李锴劝拦,闫舟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今日对闫家来说,实在太险。 也就是薛蟠未死,且在天子的强力干涉下,此事平息了下来。 否则的话,闫家必与薛家结成死仇! 别看闫家在海师中有莫大的影响力,可那是在战争时期。 如今天子明旨,大燕停止扩张,用百年的时间来建设内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甚么?是经济仕途。 在这方面,闫家比薛家差十万八千里。 薛家那两位皇妃,尤其是德贵妃,在官场上可是积攒下了好大的名头。 太平年景,这些最不能小觑! “你这畜生,行事鲁莽。还说甚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得起么?果真挑起两家成仇,还累得天家不靖,便是闫家满门都交代进去,也罪无可恕!” 闫平当真为今日之险后怕不已,对着满身狼狈伤痕的闫舟厉声怒斥道。 闫舟虽心里还是有些不忿,但也不敢再犟嘴。 李锴劝闫平道:“外公,不至于。再怎样,家里总是闹不起来的,父皇母后不同意,谁也不敢闹。那些背地里的腌臜货,这一次也会倒大霉,因为他们犯了父皇的大忌。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闫平叹息一声道:“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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