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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心中不可失了敬畏。”顿了顿又对闫舟道:“回头辞了军中差事,随殿下一道出海罢。” 闫舟闻言大惊,他是海师中极有希望的青壮将军,又是靖海侯世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心中早就定好了规划,二十年后五军都督府中当有他一席之地。 若是辞了差事,岂不糟糕? 然而闫平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摆手道:“你下去罢,我还有话同殿下商议。若是想不明白,方才殿下说的那些话,你可多想几遍。” 今日听完李锴归来后简述的天子之言,闫平就明白过来,所谓外家相助,妻族相助,都只为了解决一事。 兵权,岂能常握世袭权贵之手? 不过相比于前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当今天子的做法,就高明的太多了…… 既保全了富贵,还不会养成废人,失去权柄。 又能与天家结亲,身份上尊贵许多。 当然,肯定会有人不满,但抗拒力一定不会太大。 将这些心思压下后,闫平让人重新将海图挂起,在宋藩开普敦处点了点,随后往东北向划过,在一处很不显眼的地方,圈了一圈。 面积并不大,也着实看不出有甚么独特来。 李锴不解的看向外祖父…… 闫平见之哈哈笑道:“是觉得平平无奇么?” 李锴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笑道:“再平平无奇,只要有海粮的碱灰和剑麻,也是好地方。” 闫平笑道:“岂止如此啊!殿下,看这里,此处叫慢八撒,是一处绝佳的港口!港宽水深,口岸开阔,天然良港啊,进出商船,极其便宜!占据了此处,那么背后好大一片土地,都将靠此处海港出海。最重要的是,也利于殿下在此处养一支百战水师!” 李锴闻言惊喜过望,看着这一处,再没有“平平无奇”的感觉,怎么看都像是他的开国之地! 闫平又道:“更难得的是,这一整片大陆,包括宋藩在内,多是酷热干旱之地。偏此处不同,天气相对温和湿润,土地肥沃,并不缺水,处处鲜花盛开……呵,殿下,若能坐拥此处宝地,可成王霸之基!”若贾蔷见其所划之地,或许能看出来,这是前世被誉为非洲明珠的乌干达和肯尼亚。 李锴闻言,双目明亮骇人,他看向闫平激动道:“多谢外公,为我指点迷津!” 闫平摆手笑道:“老夫不及林相,林相那个外公做的才是真正的好。这些年来,为太子积攒了多少英才……此事你还得去求求太子,待打下此处开国后,没有治政良才,却是万万不能的。当然,最好是殿下你选一家大学士府来结亲,如此一来,开国后就不缺治理内政的英才了。” 李锴闻言倒是有些羞臊,笑道:“有外公和舅舅帮我,足矣!” 闫平拍了拍身边李锴的手臂,轻声道:“好孩子,只是……切记一点,你舅舅,或是将来闫家的甚么人,只能为将,不能为帅,更不能做掌天下大权的大将军。这些年外公成了瘸腿废人,让人读了好些书来听。可听来听去,也没听过一个掌兵权的外戚,能得善终者。” 李锴:“……” 第五十六章:滚滚人头 翌日清晨,黎明时分。 春藕斋,东暖阁。 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下,贾蔷感受着左右两侧丝般润滑,颇有几分快意。 即便已经这么些年了,但不同的组合,仍就充满无穷的新意和魅力…… “我以为会是琴儿在你这里,怎可卿在这边?” 贾蔷左手一个圆滚滚,右手一个圆滚滚,心满意足的问道。 宝钗俏脸晕红,眉眼间春韵未散,眼角甚至隐见泪痕,怎会听不出枕边人的得意,有些娇羞的推了他一把后,说道:“琴儿来了一遭又走了,可卿是后来过来,看望看望我的,难道不成?” 说着,目光落在另一侧那张百媚千娇的脸上。 尽管宝钗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侧这个女人,当真是美艳冠绝后宫。 好在,此女虽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颜色,性子却是低调稳重,未行过褒姒、妲己之流的勾当,也算是幸事。 不过到底还是生性大气,终是抬起头来嗔道:“昨儿晚晌才听闻外面的事,心知德妃姐姐心里最苦,便来看看,难道不可以?” 可卿是真的美,哪怕是宫中无一俗色,但能美到可卿这等地步的,仍是少有。 色倒还在其次,关键在于神。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一颦一笑间勾魂夺魄的神韵,仿佛也上升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让人恨不能将她揉进身子里…… 好在,贾蔷还有几分定力在。 当然,主要是本就在碗里,想甚么时候吃就狠狠大吃一顿,所以倒也不至于丢魂落魄…… 他呵呵笑道:“你们姊妹间能相亲相爱,互相关怀,朕才是最高兴的。其实说句实在的,打有了皇儿后,你们心思一半在孩子身上,一半在差事身上,反倒没几分放在你们自己身上。要朕说,大可不必。孩子们当然要给予关怀,却不必拿他们当成所有。教养长大后,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人生路子。你管的宽,他们还嫌你烦。而我们,才是相伴一生的人。如今孩子们也都大了,且让他们自己去摔打就是。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再摔打又能如何?所以,日后咱们且高乐咱们自己的,相互关怀亲爱,比甚么都强!” 二女闻言沉吟片刻后,宝钗轻声一叹,道:“话虽如此,可到底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放心得下?”顿了顿又道:“便是常常念叨着,不还是闯下大祸来?要不是运道好没出性命,这会儿怕……” 便是现在想起来都觉着后怕,倘若刘姥姥昨儿出了差池,不仅薛蟠必死无疑,连同在现场露脸的李鋈,也难逃干系。 贾蔷盛怒之下,废了他都有可能。 贾蔷见宝钗如此,却是笑着在锦被下拍了拍她丰润的美臀,轻声道:“朕从来都认为,朕先是一个父亲,而后才是一个天子。所以,即便皇子们犯了大错,只要不是不可饶恕之忤逆大罪,朕都会给他们机会,重新来过。你们是慈母,朕也从来不是严父。” 宝钗闻言,便是将信将疑中,心中还是无比熨帖,紧紧将俏脸贴近贾蔷怀中。 另一侧,可卿温声笑道:“德妃姐姐不必自苦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呢。八皇子有通财之能,将来为诸皇子所倚重,又有外家助力,前路光明,姐姐已是世间极好的娘了。可惜我这当娘的,却不称职,不能为孩子出甚么助力……” 可卿所诞皇六子李钊,今年也十九岁了。 只是在诸皇子中,虽不算庸才,却也不算出众…… 再加上母族不显,难以子凭母贵,甚至因可卿出身,还有几分自卑…… 可卿因此自责,倒也说的过去。 宝钗忙劝慰道:“你且宽心,六皇儿也是极好的孩子,懂事孝顺。就我所知,在外面也素来知礼和善。李鋈和他六哥一直亲厚,以后兄弟间必会相互扶持。” 可卿笑了笑,道:“若是八皇子未经理内务府事,我便厚着面皮求姐姐一番,让八皇子带带他六哥了。可八皇子皇差在身,又有那么多兄弟,人人都照顾,还不把他累坏了,哪里照顾得过来?我也算是做长辈的,不好如此欺负孩子。” 贾蔷见其乖巧知事,不无怜爱的对可卿道:“你且放心,诸皇儿的前程,朕心里都有数。” 可卿苦涩道:“皇上也难为呀,李钊他……并不如其他皇子那般能文能武。许是我德性不足,所以才……” “欸!” 贾蔷皱眉不悦道:“甚么话!人的天资高低,原就是难定的。譬如李鋈和李锻都是宝妹妹所出,李鋈那小子,成日里顶着一张笑脸,似是个好哄骗的,可除了昨儿因贪心算计太过吃了一亏外,何时还见他吃亏过?他打小就能哄人,精明如猴。昨日吃一堑,往后只会更加精明。再看看李锻,小呆瓜一个,和他哥哥小时候比,就是个糊涂蛋。难道是宝妹妹偏心老大? 你且放宽心,便是天资不足者,将来也少不了一城之邦。且这一代不聪明,下一代却未必不成。儿孙自有儿孙福,并非没有道理。” 可卿有些忐忑的看着贾蔷道:“皇上,皇子成年后,一定要出海么?能不能……能不能留在京里?” 此言一出,宝钗骤然一惊,连呼吸都屏住了,悄然看向贾蔷。 谁会愿意骨肉分离?便是李鋈聪慧过人,可正如贾蔷所说,幼子李锻就是个小迷糊,将来放出去她怎能放心? 但这个话,她就从不敢提,太犯忌讳。 毕竟她心里明白,骨肉分离,总比骨肉相残来的好。 骨肉分离尚有相聚时,可若骨肉相残……那就太可怕了。 贾蔷也是皱了皱眉头,仰着头看向织金帐顶,沉吟好一会儿方缓缓道:“倒也不是不行……先别喜,皇子留京,是有代价的。而且,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宝钗听到可以时,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激动之极! 但又很快冷静下来,目光转清冷甚至凌厉,看了可卿一眼,心里惊悸,果然是祸水妖精! 正要劝谏贾蔷收回此“乱命”,还好听到了后半句,便暂且等等。 贾蔷看着可卿道:“皇子成年后若还想留在京里,开海封国的权力自然是没了。当然,他想再去也行,但那二十万两黄金的开国钱不复存在。 其次,拒绝出海开疆,天家玉碟上会将他除名,不再有任何继承权,包括其子孙后代。” “嘶!” 饶是在锦被下,身边躺着一个热滚滚的汉子,可宝钗、可卿二人还是不由遍体生寒,面色发白。 这人,刚刚才说完,不做严父的…… 怎就狠到这个地步? 如此一来,谁会留下来? 便是留下来,也会受尽他人冷眼,甚至连子孙后代也必憎恨之…… 贾蔷见二人神色,呵呵笑道:“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既然留下来,那就是选择了做普通人。果真能有此心态,这两条又有甚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也不算是普通人,到底还是朕的儿子,天下谁也欺负不得。他们或想读书,或想耕田,或想经商,或想写字画画,甚至是想科举考功名,都可以。难道,不是一件幸事?” 呵呵。 呵呵呵。 宝钗、可卿二人笑而不语,心里还不约而同夸赞了句: 幸个野牛攮的! 一个普通人或许会觉得是幸事,可出身天家的龙子龙孙,又怎么可能觉得是幸事? 可卿悻悻一笑后,再不提此事,同贾蔷道:“是臣妾见识浅薄,胡言乱语了。皇上,我不求其他,只盼着皇上能给皇儿指一门好亲事,选一得力妻族。” 贾蔷奇道:“朕昨儿不是说了么,不叫他们盲婚哑嫁,他们自去求娶便是。” 可卿闻言红了眼圈,轻轻一叹。 二十三位成年皇子,除了老大李铮二十岁外,其余皆十九岁。 这么多皇子一同娶亲,求娶王妃,女家门第自然有高低之分。 显然,以李钊的条件,怕是竞争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 可卿也实是没法子,听皇子所那边李钊身边的嬷嬷说,李钊回京这几天,每晚上都干坐到天亮,勉强歇一会儿就起身,熬的太狠了…… 知子莫若母,当娘的又岂能不知儿子在愁闷甚么? 可是,她又能做甚么呢? 唯有求助贾蔷。 贾蔷也是头疼,管了这个儿子,其他的儿子又如何? 皇子中外家有权有势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似可卿这般,尤其是香菱、晴雯、莺儿、紫鹃这样的丫鬟出身。 便是李纨、尤氏、尤三姐等,也好不到哪去。 可卿想为李钊寻个势壮的妻族,其他人还不同样如此? 沉吟许久后,在可卿殷殷注视下,他缓缓道:“朕这个所谓的义忠亲王之子,其实是盗用了可卿你的身份。那枚前朝天子玉玺,也是当初留在你襁褓中的。也罢,朕就破一次例。不过,还是不能由朕来出面,宝妹妹,由你代朕出面,同张潮家的诰命说一句罢,朕记得,张潮有一适龄嫡女,尚未出阁。” 宝钗闻言,登时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只是在贾蔷的注视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张潮,张任重,为贾蔷所器重,在军机处已经待了十五年,为元辅都超过五年了。 看形势,还能再任五年。 因宝钗代黛玉、子瑜掌安济坊和天下女子织造厂日常事务,张潮妻一品诰命宋氏出力颇多,二人相熟,也见过宋氏幼女。 原本,是为李鋈相中的。 张潮为相近二十载,实属罕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张家子弟也多争气,举人、进士不下二十人,各处为官…… 如此妻族,何等强大。 但宝钗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因为如此。 身在天家,且掌握大权十数年,她已早非当初的懵懂闺阁少女…… 薛家这些年来太富,富可敌国,势头太盛。 虽无出众男儿,可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都不亚于一个当朝大学士一辈子的积累,甚至更多。 而李鋈,又着实出众…… 罢了,过犹不及。 且这一回,针对的也不是她,而是张家。 …… 万字阁,军机处。 尽管外面初春的朝阳暖煦灿烂,柳堤边燕子徘徊起舞,满目生机,然而当朝元辅张潮的面色却十分肃重,阁内气氛更是压抑沉重。 昨日码头之事,第一时间就传入西苑。 然而张潮、万良、赵霁、于万洲等军机大学士都未妄动,等着天子那边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只一个时辰功夫就传来严惩旨意。 薛蟠打入死牢待罪,薛氏豪奴皆斩,闫舟杖二十,八皇子杖三十,更是圈了起来…… 朝野震动之余,为天子手段之严厉侧目,但仍未着急出面,等待后续。 一下午过去后,旨意再次传了出来。 薛家罚没半数家财,用来帮助军中英烈之士的家眷,使其老有所养,幼有所学。不仅此次,今后丰字号每年进项的三成,都要拿来帮助百姓迁移藩土。 据说这个数字将会超过五百万两银子之巨,为开国以来罚银最重的案子。 而且,薛家丰字号自此和内务府断了干系,更让薛氏元气大伤。 当然,也就没人再去追究薛蟠之罪了,毕竟码头上除了薛蟠自己,没人受伤…… 另外,皇八子李鋈再次受到了严厉的训斥,虽不再圈禁,但失了圣心,也是教训沉重。 但只这些,自不会让当朝军机面色如此难堪。 真正厉害的,是今日一早定妃李婧派绣衣卫送来的,对昨日薛蟠同船而来的薛氏下人的审讯卷宗。 上面明确写出,昨日薛蟠为人所暗算背后,站着江南九大姓中施家、褚家、上官家三大家。 并告知军机处,此案非寻常刑案,涉嫌谋害皇子,颠覆天家十恶不赦之大案! 因此,绣衣卫将亲自处置,以正天威! 而率先拿下的,便是三家在京的官员。 绣衣卫十五年来未曾大动干戈,如今甫一出动,却不知多少滚滚人头,化为齑粉! 再加上,天子明言,皇子自寻妻族,以为开国助力…… 几乎是明晃晃的告知天下,天子,要拿世家巨族们,开刀了! …… 第五十七章:进入尾声 贾蔷自登基以来,对百姓之仁恕,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几乎每一年,都会寻由子减免百姓税赋。 当然,也是因为安南、暹罗、小琉球和秦藩、唐藩这样肥沃的一塌糊涂的产粮重地支撑着。 但无论如何,贾蔷的仁德,让无数人称颂。 以至于他们忘了,这位主当初是如何起家的…… 隆安帝都倚之为利刃,破灭了多少元平功臣和景初老臣的家门。 至于地方上的豪强,更是被他杀的人头滚滚! 大旱的那几年,全靠这位手提三尺青锋剑,斩杀无数巨室豪绅的脑袋,用高门之血染红的粮食,支撑着王朝没有重现隋末大乱江山破碎的局面。 近二十年来,百姓乃至世族们,都忘了这些,只记得天子之仁。 然而今日一早,京城百姓和诸多高门们,终于记起了这位真龙天子,也是会吃人的! 数以千骑的绣衣卫缇骑,来往驰骋在各京衙门、国子监并诸官坊高门间。 一座座囚车带着铁链枷锁,载着满面惊恐绝望的清贵之人,驶向诏狱。 更有甚者,菜市口前,数十余昨夜还吟诗作对、高谈阔论、起居八座的朝廷大员、国子监生们,就这样突然的被一群缇骑手起刀落,就地斩杀! 有明眼人看出,这些或杀或囚之人,竟都出自江南九大姓中施家、褚家和上官家。 民间舆论,一时哗然…… 江南九大姓之所以能绵延百年清贵,不是因为他们家家诗礼传家,而是因为他们家家是“科举大户”。 或许做不到代代出翰林,但每一代出个二甲进士,几名三甲同进士,却不在话下。 而一个文官若是能做到世代簪缨,那其门第之可怕,远比寻常世袭武官权贵强大的多。 尤其是在太平年景,文官才是操持天下权柄的巨人! 江南九大姓,便都是这样的世代簪缨之族。 尤其是褚家和施家,当初在扬州齐家家主齐太忠的劝说下,鼎力支持贾蔷大举开发小琉球和秦藩。 在贾蔷登基之后,得到了莫大的回报。 即使在齐太忠去世后,两家渐渐收缩了秦藩的家业,贾蔷依旧未过多计较,准许其在江南生存,只要不抗拒新政即可。 只是未想到,褚家家主褚仑当初也算是极精明之人,后辈们却目光短浅至斯,连小琉球的开发都暂停了,只因投入太大,产出不足以满足其贪婪,且所有产出大半都要经手德林号,因此要缴纳一部分税赋。 所以哪怕收成一年比一年多,九大姓还是逐渐放弃了小琉球。 偏在江南的土地,也要上缴田地税赋,佃户家奴的使用还受到了限制…… 一系列的利益冲突,让九大姓和朝廷渐行渐远。 只是连军机处都未想到,天家会突降屠刀来解决。 虽然眼下只以三家来执行,但九大姓彼此姻亲联结了上百年,哪里还能分得开彼此? 尤其是谋逆大罪! 一时间,各种流言肆虐,人声……鼎沸! …… 西苑,勤政殿。 林如海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对于这个弟子,连他心中都渐渐生起了敬畏之心。 静则守拙于九天之上,不动则已,动则如惊雷天降,携九天神威,使众生颤栗。 似是感觉到了林如海的心思,贾蔷目光温和的看着年迈的先生,轻声道:“朕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秦藩、安南、暹罗、小琉球,他们想成为百年豪族,甚至豢养些私兵自保都可。这种恩遇,前无古人,往后也不会再有来者。可惜,他们不珍惜,弃之如履。还妄图操纵官场,把控江南。” 对于林如海,贾蔷没必要遮掩甚么。 他如此,林如海却不能这般。 沉默稍许,将昨日一案贾蔷到底事先知否,甚至是否干脆参与其中的疑问掩埋心底,他缓缓道:“九大姓在江南耕耘逾百年,根深蒂固,枝叶广袤。此番问罪,对他们而言毫无征兆,可对朝廷而言,也没甚么准备。匆促之下,莫要生出乱子来……” 贾蔷笑了笑,道:“出不了乱子,眼下两江总督是齐筠,两广总督是徐臻,有他二人在,江南就乱不了。” 林如海沉吟稍许颔首道:“齐筠或许智不及其祖齐太忠,但沉稳过之,且手段利落不拘泥。” 贾蔷笑道:“这倒是……当初齐家老二齐万海在马六甲还想反水勾结西夷一搏,占地为王。齐筠以雷霆之势拿下,亲自斩首,彻底安定了马六甲危局。这个人朕将来是要大用的,既有藩土执政的资历,如今也在本土封疆。等再去边塞打熬五年后,就可回京入阁了。” 林如海道:“如此看来,于万洲之后,就是他了?” 贾蔷笑道:“大体如此。” 林如海想了想,道:“也好,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一路看着过来的。皇上,此次大案,当以大辟之刑为主,还是……” 贾蔷笑容敛去大半,淡淡道:“一半对一半罢。妇孺可免死,发配宋藩,成年男丁皆斩。不是朕心狠,朕给过太多机会,但有些人,注定感化不得,也改变不得。另外,杀一儆百!” 林如海闻言,眉头深深皱起。 杀的太多了,都是读书种子…… “先生,唯有施霹雳手段,才能显菩萨心肠。” 贾蔷没有过多解释,也无需过多解释,因为林如海听得懂。 林如海闻言,果然面色又变了变,以他的城府定力,居然站了起来,拄拐来回踱步数趟后方站定,看着贾蔷道:“眼下就削世家,是不是早了些?” 大开杀戒所为何事? 不过是杀鸡儆猴! 告诫天下世家: 皇命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世家太过强大就是罪过,早早出去才是正道。 但林如海所言亦有道理,眼下世家高门多为新贵,富贵了也没太久,现在就打击,会不会打击积极性,使得世风桎梏风气僵化…… 毕竟,朝廷上为官,替天子牧天下者,始终是这些人。 贾蔷笑了笑,摇头道:“先生不必担忧。对官吏而言,是小民如韭,剪复生。对朝廷而言,则是官爵如韭,剪复生。更何况,朕比官吏豪绅们强的多,起码仍给他们一条富贵的活路。可那些士族们成了世家豪门,还愿意拿百姓当人么? 江南九大姓,为了彰显清贵,拒绝使用新罗婢、暹罗婢为仆婢,只奴役汉家百姓。 好大的胆!朕宫里的内侍宫婢,如今都多为外省藩土之人,他们倒比朕还高贵! 九大姓盘踞江南,诈以宗法来代替律法,仗着天高皇帝远为所欲为,他们连印子钱都敢继续放,残害百姓。 不查不知道,真往深里查下去,事实当真令朕愤怒! 这一次,既然他们自己作死落到了朕的手里,就怨不得朕大开杀戒! 不仅对士族大开杀戒,民间的地痞青皮,坑害欺压百姓的强人,还有那些依旧以汉家女为女昌女支的黑窑馆青楼,都要来一次狠狠的打击! 十五年的宽和政令,既温养了天下的活力,使得百姓繁衍自由,却也让一些腌臜黑恶之徒,趁机壮大。不严厉打击是不成的,是会毁掉民生幸福之根基。 先生放心,此事朕已经让定妃和绣衣卫筹谋两年之久,不会出现甚么大差池。” 林如海缓缓颔首后,又问道:“那么,皇子求亲之事,各家有婉拒的余地否?”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呵呵笑道:“朕的皇儿求娶王妃,还有人婉拒的?怎么婉拒?” 林如海哑然失笑,摇头道:“怕有人会腹诽,天家吃相太过难看……” 怕有人腹诽,却不怕有人翻浪。 这十五年来,贾蔷在大燕的声望,早已到了人间至圣的地步,除非遭遇几次天下的挫败,否则,无人可以动摇。 且对军权的掌握,甚至超越了历代开国太祖皇帝。 毕竟,再没有哪朝哪代,军中凡守备以上的武官,都要入皇家军事学院进修。 元武十二年后,校尉以上的武官,都需要自皇家军事学校毕业。 这些武官,以天子门生自居! 而军中上至五军都督府,下至寻常士卒,必要常诵大燕军律。 大燕军律第一条,便是誓死效忠伟大的皇帝陛下,万岁! 莫要小瞧这一点,以贾蔷的声望功绩,天下数百万大军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诵圣,所凝聚起来的,便是坚不可摧的信仰! 这种信仰甚至可以传承,只要后继之君不犯大错,忠诚的信仰,就会不断累积。 贾蔷一手缔造了这些,所以无所畏惧,呵呵笑道:“这算甚么吃相难看?朕的皇儿大婚,要出去自建封国,成为一国之主。他们的闺女,一个个都要成为一国王后,母仪天下,难道不是好事? 朕给他们各家二十万两黄金做聘礼,他们不还一些嫁妆,能合适么? 更何况,也不需要他们给多少金银,诸皇子开国所需的人手多出些就是了。 他们一个个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点嫁妆,对他们来说不算甚么罢? 朕这个人,最是公道。” 林如海老眼怔怔的看着贾蔷,突然道:“看来,皇上是果真起了退位之心了……” 若非如此,又怎会这般大的动作,下狠手拔除荆棘,如此力度的清理世家高门? 贾蔷笑道:“还没那么快,不过权力可以慢慢过渡于他。” 林如海面色变幻稍许后,提醒道:“军权且不急,太子虽亦贤德,但较之皇上,差之何止千里……” 贾蔷闻言笑道:“军权是急不得,急也没用。他在宫学里打小结识的那些德林军子弟眼下都还是旅正之流的百夫长,校尉都不多见。且再等等,这批年轻武官一步步打熬出来,他接掌军权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般算下来,至少还有小二十年…… 林如海宽下心来,笑道:“皇上的目光,当真长远。且皇上识人之能,也是独步天下呐。” 贾蔷哈哈大笑道:“先生说的是于万洲?您老这分明是自夸!” 林如海呵呵一笑,摇头道:“于万洲是韩邃庵举荐,老夫见之不俗,方才举荐给皇上。但皇上敢用、能用,自然是更加了得。皇上可见了于万洲昨晚急递上来的折子?” 贾蔷微微颔首道:“《义务兵役制的初判》,朕读了读……有理有据,不愧是先生和韩邃庵合力举荐之人,对于朝廷会遇到的难题有遇见,难得的是,敢于打硬仗。 折子指出,单凭海师来运调这数以百万计的兵员,不现实,也大可不必为难海师。 而目前出海最大的运力,就是德林号下的海运船队。 其次,是广州伍家和卢家两家海运。 所以,他建议从军费中拨出一部分钱粮来,征调德林号并广州伍家、卢家两家远洋海运,进行运转。” 林如海闻言感慨道:“这一份折子,若让五军都督府看了,必是要闹将起来的。自打大燕中止开拓海外的旨意传出后,五军都督府整日里心惊胆战,唯恐军费下调,朝廷裁减兵员。义务兵役制本来是让他们振奋的,既可多征兵,又可多造战舰。可于万洲这一份折子,一下打碎了军方美梦。军舰是不可能再造的,说不得还会减少。而虽未明说裁军,可掏出一大笔军费,军队的数量自然也就难以保持。 于万洲在这个档口上,敢这般得罪军方,其魄力之大,老夫都未必及也。” 贾蔷笑道:“他比先生还差的多……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大燕丁口亿万,能通过层层选拔做官做到这个位置的,不会是庸才。不过,大燕的军费暂时还是少不得,也不必少。德林号将负责兵员运费,包括藩土的房宅建立。” 林如海闻言眯了眯眼,看着贾蔷道:“皇上是否以为,德林号过于庞大,也过于强大了些?就老臣所知,在外省一些地方上,德林号已成尾大不掉,官府难理之势。此非善事呐……” 贾蔷头疼的苦笑道:“此事朕也有所耳闻,但如今家大业大,暂时不好归置。眼下还需要大量钱财来办事,一旦归为朝廷所有,以后许多事就不那么好办了。且再等等,留出十年光景来,也差不多了。 另外,朕会让老八和贾芸、薛蝌他们下重手,狠狠清理一番,正正风气。德林号内部的蛀虫,也该清除清除了。想来就这一波,兵员转运的船资,都能凑个七七八八。” …… 入夜时分。 布政坊,张相府。 作为入阁近二十年的张潮,因得天子信重,这些年可谓权倾天下。 张相府,自然亦是每日里车水马龙。 不过,今日循着张大元辅从宫中折返的点儿前来拜会的诸门生故吏们,却纷纷吃了一个闭门羹。 因为今日张大元辅,不见外客。 连张家姻亲,都不得入内。 明安堂上,张潮面色凝重的看着妻子宋氏手中递来的信。 信上,当朝皇贵妃薛氏,代六皇子李钊说媒做亲,求娶相府千金。 六皇子,李钊…… 作为天子倚重近二十年的心腹重臣,执天下权柄之首的元辅大学士,看到李钊二字,张潮心里就明白,虽然他还有五年任期,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进入尾声了…… …… 第五十八章:情种 元武十八年,二月十二。 西苑,含元殿。 一大早起,诸皇妃、皇子、公主们便纷纷前来,恭贺黛玉三十五岁芳龄…… 正殿内,贾蔷身着常服,与黛玉同坐正位,皇贵妃尹子瑜紧邻右侧。 再之下,则是贵妃宝钗和闫三娘分左右而坐。 再往下,便是后宫诸妃。 多是幼时一并长大的姊妹,或是原就是一家子,因此相处起来颇为自在,气氛欢快。 儿女中长乐公主最先到,跪奉一座三尺高的宝光珍珠珊瑚树为寿礼。 光彩夺目,显然是奇珍异宝! 只是,还未等她得意,就听见…… “岚丫头,莫拿这些糊弄本宫。本宫如今还缺这个?”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远胜诸皇子,真正在蜜罐里长大的长乐晴岚,语气不善地说道。 李晴岚何等聪慧,见此忙赔出一脸灿烂笑容,在一众皇妃取笑下,小跑至黛玉膝前跪下抱着,撒娇道:“母后啊,不是女儿不想嫁,是担心父皇舍不得嘛!” 黛玉闻言一滞,随即扭头看向轻轻摩挲着鼻梁的贾蔷,恼火问道:“果真?” 贾蔷“啧”了声,又嘿嘿一笑,看着自家闺女不停的与他挤眉弄眼央求,叹息一声道:“唉,是真舍不得啊……” 此言一出就捅了马蜂窝,除了晴岚喜笑颜开外,其余所有后妃都齐齐指责起他来,让他满脑子嗡嗡声。 瞪了眼俏皮溜到一旁的闺女,贾蔷举手道:“好好好!你们暂且寻摸着,看看有甚么年轻俊杰,合适的再说……” “再说?” 黛玉不满道。 贾蔷更不满:“朕不能随便寻个小忘八就把闺女嫁过去罢?所托非人怎么办?” 黛玉无奈笑道:“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连子瑜都忍笑落笔道:“得亏皇上就生了一个女儿,不然可怎么得了?” 贾蔷苦口婆心道:“皇帝家的女儿不愁嫁,且随她心愿,慢慢来罢。” 黛玉也叹息:“可惜差着辈分,不然安之算是佳配……” 话音未落地,就听一旁贾蔷处传来“嗤”的一声冷笑,诸妃们见此,多掩口偷笑,湘云、探春之流则是放声大笑。 黛玉“大怒”,嗔视贾蔷道:“如何?” 贾蔷哼哼了声,道:“安之虽也还算不差的,但想当朕的乘龙快婿……想瞎了心了!” 闫三娘在一旁笑道:“那可坏了事了,可怜长乐,往后可真不好出阁了。安之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论人品、相貌、才智,都类姊三分,天下第一流的品格。连他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天下还有几人可以?” 凤姐儿稀奇的看着贾蔷问道:“皇上,倘若眼下有一个和皇上当年差不离儿的年轻人出现,可配得上长乐否?” 众人望了过来,贾蔷还真认真思考了片刻后,终究缓缓摇了摇头,皱紧眉头吐出三个字来:“不得行!” 诸妃笑成一团不提,黛玉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横眼觑视之,道:“子瑜姐姐方才可真说对了,得亏只落了一个姑娘,不然光挑姑爷,皇上都要愁白了头不可!” 旁人都笑,独晴岚眼睛有些泛红,走到贾蔷身前跪伏于膝前,濡慕不已。 贾蔷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温声道:“不相干,都是顽笑话。果真想嫁时,只要寻着对你好的,只要你喜欢,便是乞儿朕都认了。” 晴岚本来还只是红了眼圈,听闻此言,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紧贾蔷的腿哭道:“女儿才不嫁呢,女儿只要父皇、母后!” 宝钗等看着不远处面带冷笑的李婧,一个个差点快要笑断肠子。 好在这时外面宫侍传奏:“太子殿下、国舅林安之到。” 这下不用贾蔷、黛玉哄了,李晴岚“嗖”的一下起身,随意拿绣帕一抹,脸上便光洁了,若无其事的站在黛玉一旁。 黛玉又好笑又好气,见贾蔷还颇为骄傲,无语的瞪了父女二人一眼后,就看到内侍引着李銮、林安之进来。 不过看到两人合力抬的“寿礼”,众人都惊讶莫名,看直了眼。 李晴岚上前几步,随即叉腰斥道:“你们两弄甚么鬼?抬一块煤来做甚么?” 许是因为贾蔷在,李銮不大能应对自如。 倒是一身灵秀气的林安之笑眯眯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煤,这是今儿一早,我和太子一道去西山,亲手……抬上车,并亲自开着火车,运出来的。” “你……舅舅,你脑子坏掉了?你敢带着太子下矿,你……” 李晴岚脸色都变白了,说话薄唇都哆嗦起来,大怒之下,就想要上手。 林安之辈分虽高,可比她还小一岁,打小跟着一道长大,动手是常有的事…… 不止李晴岚,黛玉那边都站了起来,满面肃重的看向下面。 煤矿……到了她们这个位置,岂能不知天下煤矿常出事。 或许西山煤矿出事故不多,可全天下多少煤矿,真平均下来,不说日日闻坍塌之讯,但也绝不鲜见。 引太子下煤山,当属重罪! 林安之一下避开李晴岚的手,急笑道:“你这人真是……我都刻意顿了顿说明白,是亲手抬上车,哪里就成了下矿了?” 李銮不理这边,上前叩首道:“请父皇、母后安,儿臣恭祝母后日月昌明,松鹤常青。吉祥如意,青春不老!”又解释道:“儿臣受父皇命,掌新样火车及铁轨铺设差事。近两天来,儿臣和舅舅前往西山煤山多方查问,并亲自试车后,发现此物当为我大燕国之重器!此物若能铺设开来,大燕国力,必能再度大幅上升!不止在大燕本土,在藩土,尤其是在地势平坦的唐藩、汉藩,铺设铁轨运行火车,将会极有力的加强统治。还有,于水利、冶炼、运力方面,都会开拓全然不同的局面! 儿臣终于明白,父皇将此差事交于儿臣的良苦用心。以儿臣之能,原本便是再奋发努力一百倍、一万倍,也难企及父皇背影。可是火车、铁轨之利,却让儿臣看到了希望。便是永远无法与父皇皓月之辉相提并论,但能做一萤火之光,儿臣虽死亦无憾矣! 儿臣原本准备了其他名贵寿礼,但知此事后,儿臣便重新更换了寿礼,儿臣想与母后,分享儿臣此时最大的喜悦,最大的希望!” 说罢,连续三叩首。 黛玉此刻,早已是激动落泪。 她素来知道,儿子一直生活在他父皇的阴影下。 历代开国之君的太子,中兴皇帝的太子,都过的艰难。 但她知道,她的儿子过的格外艰难。 从前的太子总还有些希望,能超越其父。 可以贾蔷的丰功伟绩,便是秦皇汉武复生,又如何来超越? 所以,她理解李銮心中的苦,更心疼他的自卑和无穷的压力。 未想到,今日,李銮能拾起信心…… 黛玉接过紫鹃递来的绣帕,擦拭了下眼角后,又看了眼乐呵呵的贾蔷,目光柔和如蜜,嗔怪了眼,随后回身叫起李銮,道:“这是母后收到最好的寿礼,皇儿有心了。” 李銮也很是高兴,尤其是看到贾蔷也没再“毒舌”,便欢喜的站了起来。 一旁林安之忙上前道:“姐姐,这份寿礼不止是十六的,还有我的!您瞧瞧,您瞧瞧,我这手上的黑灰还在呢!” 黛玉见之,忍笑啐道:“这是甚么地方,由得你在这浑闹?去去去!” “等等。” 贾蔷叫住了蒙混过关的林安之,似笑非笑道:“安之,朕记得你十六行冠礼时,朕送了些德林号干股与你,虽不多,可也足够你当一世豪富之门。你亲姊过生儿,你就想如此含混过去?” 林安之闻言心里气哭,你儿子方才怎不见你提?不过人在屋檐下,不敢抬头抗辩,赔笑道:“皇上,臣窃以为,世上金银奇珍皆为凡俗之物,实在配不上皇后娘娘虽王母降世亦难及的绝世贤德!”见贾蔷目光愈发不善,他忙又如实道:“至于臣那点家俬,是准备将来去海外开疆时留着的,咳咳,不大忍心去动。” 此言一出,除贾蔷、黛玉外,余者无不惊诧。 林家只此一独子,黛玉也只此一亲弟,还要出海?! 众人纷纷看向贾蔷,贾蔷却是沉吟稍许,呵呵一笑道:“罢了,今儿且饶过你这遭,去罢。” 林安之欢喜过关,行至李銮身边站定,与其轻轻眨了下眼。 不过李銮脸色却并不是很好,似是没看见他一般,垂着眼帘站在那。 他是极其希望这个聪明绝顶的舅舅,能留下来帮他的…… 未几,又见李铮领着数十手足亲至,呼啦啦跪满好大一殿堂,各种祝寿词飘飞。 又有各样奇珍异宝为寿礼,使得大殿内璀璨辉煌。 “李锻,你哥哥呢?怎不见他来?” 就在此时,宝钗面色淡淡看向皇子中咧嘴常乐的幼子问道。 听闻此言,诸皇子们却是忽地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让素来要强的宝钗脸色一下不好了,挑起眉头来看向这一群也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浑小子。 还别说,李铮、李铆、李铄等见她沉下脸来,还真有几分畏意,李铮忙欠身道:“德母妃息怒,儿臣等并非胆大包天敢笑母妃之言,而是……母妃且静候稍许,八弟实乃妙人,给母后准备了极特别的寿礼,儿臣等万万不及。” 听闻此言,宝钗面色才好了些,同黛玉道:“这个混账,就没一天叫我省心的。” 黛玉笑道:“你少冤枉人,小八打小伶俐,才十三就开始为他父皇分忧,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且瞧瞧,他又准备了甚么!” 正说着,见六宫都太监牧笛面色隐隐古怪的入内。 打当年自马六甲归来,牧笛就从尹后身边调至尹子瑜身边听用,忠心耿耿。 黛玉因不大喜欢内侍,身边多昭容彩嫔,所以便让牧笛担下了六宫都太监一位。 如年节大事时,便由牧笛前来操持。 牧笛入内后躬身道:“启禀皇上、娘娘,八皇子……八皇子请求觐见。” 贾蔷不言,黛玉忍笑道:“宣罢。” 诸皇子们又开始抑制不住的乐了起来,众皇妃见他们如此兴奋,还不怎么明白,纷纷纳罕。 直到…… 她们看见八皇子李鋈,亲手牵引着一个明媚俏丽的姑娘,一并入内…… “……” 刚啜饮一口茶水的宝钗,见此美眸陡然圆睁,惊骇之下差点失态。 简直……岂有此理!! 眼下虽不是过去了,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再是丢人现眼的事,可是……也绝无和男子牵手露面的道理!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虽然宝钗自身和贾蔷并未经历媒人,顶多是她哥哥成日里念叨“托孤”云云,但她却绝不希望,她的儿子也来这么一出。 尽管贾蔷先前开口,不必盲婚哑嫁。 可是,不盲婚哑嫁,也不是说直接领回家的! 再看这女孩子,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这原是应该的。 不应该的是,她居然还能强撑着,随嘻皮笑脸的李鋈一道前行…… 这是正经大家闺秀该做的事么? 再看朴素的衣着,攥紧的手也不像是读书写字做女红的小姐的手…… 宝钗心中愈发惊怒! 李鋈,疯了不成! “嘿嘿,父皇、母后,儿臣和楚娘一道祝母后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 在一众兄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拍手叫好。 后妃等人的目光则始终在那位名叫楚娘的姑娘身上,黛玉看向李婧,见李婧微微颔首后,心知此女必家世清白。 再看向贾蔷,居然看到贾蔷面带微笑,眼中神情瞒不过她,显然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黛玉心中愈发惊奇,殿下这个姑娘,一眼看去就知非高门千金,甚至……都未必是士绅之女。 贾蔷先前明旨诸皇子自去求娶名门之女,怎地眼下…… 不过她虽纳罕,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含笑叫起道:“八皇儿,你今儿可是给母后一个好大的惊喜。还不说说,怎么回事?” 李鋈当着满殿世间极贵之人的面,一脸堆笑的将身边女孩子牵手拉起,后道:“母后,说起来,楚娘还是父皇的弟子……” 黛玉等无不愕然,贾蔷却是哑然失笑,却也未说甚么。 黛玉见之,心中愈发惊奇,问道:“哦?此话怎么说?本宫怎不知,你父皇还有女弟子?” 宝钗声音淡淡道:“李鋈,今日是你母后的千秋节,不是你浑闹的时候。” 李鋈面色一滞,不过见贾蔷并未有见恼之色,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笑呵呵道:“娘,儿子不是浑闹。” 听闻此言,他身边楚娘雪白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些…… 宝钗还想说甚么,不过见贾蔷一个眼神看了过来,终究顾及此时此地,未再开口。 李鋈何等机灵,见之心里有底,笑嘻嘻道:“楚娘家住南城,家中只一祖母在世,下面还有一幼弟。平日里,她以卖烤肉为生,在南城有烤肉西施之美名。别看她现在唬的话都说不出半句来,四年前儿臣偶尔路过她家铺子,嗅着肉香就进去了,不过顽笑两句,就叫她拿着铁钎子追了半条街……” 楚娘忍不住小声辩解道:“我那时见他年纪小,不学好,才……” 话没说完,见一众神仙一般的贵人目光看来,又说不下去了,全身僵直。 李鋈看着贾蔷嘿嘿笑道:“父皇,您先前告诉儿臣,不叫儿臣等盲婚哑嫁,更愿意看到儿臣们幸福,听到那番话,儿臣心都要飞起来了。父皇,儿臣能当您的儿子,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还求父皇能成全,儿臣和楚娘的亲事!” 说罢,跪地砰砰磕起头来。 贾蔷呵呵笑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听宝钗声音清冷道:“你急甚么?今儿是你母后大喜之日,你这会儿冒甚么头?再者,女方家里不是还有一老太太在,岂有你们小儿辈自作主张的?” 李鋈闻言,弥勒似的笑脸上,笑容登时凝固,这已经是当面拒绝了…… 他倒无所谓,可楚娘她…… 李鋈虽心疼之极,却也别无他法,只能眼巴巴的看向贾蔷,道:“父皇、母后、妃母,楚娘祖母如今卧病在床榻上,家中大小事都是楚娘自理,老太太已经不能理事多时了……” 贾蔷淡淡道:“嗯,是个自强不息的好孩子。只是,嫁与朕的皇儿,是大幸事,也是大不幸之事。要面对的,远比经营一个小小铺面,打理好一个三口贫家复杂的多,也艰难的多。譬如,你婆婆不喜欢你,妯娌们出身也都比你显贵,连小八将来的侧妃们,出身都高过你。你承受得起这些?” 楚娘闻言,抬起一张脸来,颜色算是不错,但也不是那种绝色,不少人心中纳罕,李鋈到底相中她哪点……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楚娘抬头看向贾蔷,眼神如见圣人,双手合十在前,看着贾蔷问道:“圣人在上,民女不通这些,只能求问圣上,若是您,您该怎么办?” 嘶! 不少人心中倒吸冷气,就凭这一句,就得赞一声好胆魄,好聪慧! 贾蔷亦是眉尖一扬,哈哈笑道:“若是朕……在朕眼中,身份地位其实并无甚么不同。不是朕此时位居至尊才这般说,朕当年落魄时,还不如你,也是勉强以烤肉为营生。皇后呢,是国公府的嫡亲外孙女儿,四世列侯之族探花郎的爱女,何等金贵?但朕也不曾因此而怯惧。你能做到么?” 楚娘闻言,抿着唇角缓缓点了点头,应道:“能!圣上,民女并非贪慕富贵之人,直到方才,才知小胖……才知殿下的身份。一大早,他去我家,告诉我他嫡母过生儿,想见我,问我敢不敢去祝寿。民女原说不,他便说我嫌贫爱富,嫌他庶出低贱。民女虽知道他故意激我,但还是舍下面皮跟他来了,因为,他是小胖……”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外,再看一旁的李鋈,正痴痴的望着楚娘,众人见之无不好笑。 盖因素日里兄弟们一起相聚时,这位总是自云阅过三千倭女,挑战新罗婢无数,至于安南女、暹罗女、西夷女,也多有涉猎。 言之凿凿,让人将信将疑…… 谁料,敢情还是个情种! 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也有些让人感动。 跟随一个庶出子回家祝寿,这是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了…… 唯有宝钗,差点一口心头血涌出。 庶出…… 这个孽子!! 黛玉见贾蔷与她微微颔首,会意之下,从手腕中取下一枚如意双喜玉凤金镯,交与一旁晴岚,道:“小八难得有正形的时候,皇上和本宫也都瞧得出,他是动了真心的。既然如此,做爹娘父母的,也唯有祝福。今日事多,且这般,晚上且留宫中细说罢。” 晴岚嘻嘻笑着下去,将金镯子戴在楚娘手上,笑眯眯道:“我是你大姑姐哦!” 贾蔷心情大好,既为李鋈能寻到自己喜欢的人高兴,更为了……这个点着实太美妙了。 正好堵住了天家借皇子求娶而削弱世家的流言…… 尽管他也不惧甚么,但若有明面上能回击谣言的铁证,剩下的,就更没有道理拒绝了。 而且,他这个八子也的确聪明绝顶! 寻到了一个极好的点来促成此事,如此一来,他这个当父皇的,都不好意思拿掉他总管内务府大臣的差事了…… 对其他皇子而言,一个权贵强大的妻族是好事,但对执掌内务府数年的李鋈而言,强大的妻族倒不是必须的。 甚至,弱些的,比强势的更好! 这个儿子吃了一次大亏后,愈发精进了…… 不过看一旁宝钗的面色,就知道她心里此刻怕是极不受用,却也不急,且由李鋈自己去解释罢。 待刘大妞和石磊也进宫,与黛玉祝寿罢,贾蔷便引着太子李銮并林安之和小石头,一并前往了勤政殿。 再过一会儿,诸武勋命妇和官员诰命就要入宫,为皇后千秋贺。 但今日显然还有其他重头戏,留下来的诸皇子,将会请求皇后赐婚,求娶各家千金。 除了宝钗外,其余诸皇妃,今天也都满面喜气,十分喜悦…… 原本如坐针毡的李鋈看见与周遭尊贵气氛格格不入的楚娘有些难熬,便赔笑上前,同黛玉道:“母后,儿臣带楚娘先去逛逛……” 黛玉还未开口,就听宝钗面色淡淡的道了声:“不准。” 她这样一开口,黛玉都不好再放人。 总不能为了一个还未过门的媳妇,就将宝钗得罪了去…… 好在这时,又见牧笛前来传旨:“皇上有旨:着皇八子李鋈,带楚娘随驾。” 李鋈眼泪都快下来了,到底是父皇高义,匆匆见礼后,忙带着脑中眩晕身子僵直的楚娘离去…… 看着快要气死过去的宝钗,黛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嗔道:“快收起这幅模样罢,他父皇还能害他不成?里面有些事你不知道,回头问明白了就好。” 宝钗缓缓呼出了口气…… …… 第五十九章:聪明绝顶,不可小觑 西苑,勤政殿内。 诸军机并各部堂大臣、五军都督府数位都督正在偏殿议事,贾蔷携太子、皇子、准儿媳并小舅子林安之、外甥王磊从侧门入内时,文武大员们虽惊诧随行中居然还有一姑娘紧跟在李鋈身边,但也无人说甚么。 默默起身与天子见礼罢,又继续议政。 这是贾蔷明定的规矩,不可因繁文缛节而废大政。 贾蔷神态轻快,自顾落座于御座上。 到了今时今日,已再无任何事能叫他感到头疼棘手了。 余者皆站立,楚娘显得十分不安,整个人至今仍处于眩晕恍惚中…… 殿下,韩琮虽一脸老年斑,但火力极旺盛,声音中满含怒意道:“老夫不是同情唐藩土著,更未曾想过将其归化为大燕子民。至少,三五十年内难以成行。但是,朝廷也不可做的太过。 唐藩收复不到八年,前三年,各商号、各家族从唐藩寻土著之民前往秦藩、汉藩开矿,每丁尚且给银八分,另给土邦之主银五分。 随后三年,德林号挑起各土邦之间大战,拉一派打一派,大肆消耗各土邦实力,又亲自出兵,覆灭抗拒大燕天兵的土邦。 如今整个唐藩,还有八十二家听从大燕,归顺大燕,跪伏大燕的土邦之王。 也正因此,如今大燕各处从唐藩寻苦力劳力,一个丁口只需付给土邦国王三分银,藩民竟是连一分也无,仅留米数升。就这些米,还是人家自己种出来的。 八年前,唐藩丁口粗计有一亿六千万数,五年前,因连番大战,丁口至一亿三千万数。现在呢?不足九千万数。 触目惊心啊! 大燕之仁德何在?王道何在?” 军机大学士万良沉吟稍许道:“邃庵公,唐藩丁口着实太多,且绝大多数目不识丁,不通教化。减丁之策,原是朝廷既定大政。但是,这些丁口的减少,并非屠刀所致,至少不是大燕屠刀所致,绝大多数都是唐藩土邦内战造成的。至于之后的减丁,也不是人死了,而多是被雇佣成劳力,前往各藩土、外省甚至是本土劳作。或有一些损毁,但也都给付了银子的。你老说的实在有些骇人,不知情者,还以为我等残暴冷酷成为杀人恶魔。 当然,或许如此仍不仁道,但为了唐藩的长治久安,这些若果真是泯灭心性之大罪过,仆等甘愿领受其罪。 若能铸大燕万世之基,便是日后沉沦六畜之道不得往生,仆亦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自从开眼看世界,发现了唐藩之土后,随着贾蔷开海思想起家,一步步坐上高位的重臣,眼珠子都是红的。 虽然国土面积远不及大燕,可唐藩大都平原,几乎凡落脚之处皆可耕种! 盘算下来,耕地居然比大燕还多,还肥沃,甚至一年大都可以耕种两到三季…… 简直没有天理! 这么好的地,却让那些懒惰未开化的土人给糟践了。 许是越容易得到,越不会珍惜。 唐藩土人种地方式,在大燕看来,就是在糟蹋土地! 正如贾蔷多年前曾言,唐藩之地若入大燕,由大燕百姓耕耘,则大燕再无缺粮之忧! 虽然小二十年过去,但对于当初百年难遇的大旱灾,连京城粮价都高居不下的情形,诸文武仍记忆犹新。 对于如此一座大粮仓,没人愿意放过。 尤其是,已经吃进了嘴里…… 听闻万良之言,贾蔷心中也有些熨帖。 放二十年前,朝廷上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绝不会说出这样没有人性的话来…… 没错,贾蔷承认诱藩民离国为工,从事极繁重的挖矿修路事务,多有人累亡,人性淡薄。 可国与国之争,原就没有人性可言。 前世无数公知、跪族们舔到神魂颠倒的西方文明世界,他们是如何起家的? 可有一个有人性的?! 我大中华之崛起复兴,的确没有开过一枪一炮,没有如那些西夷们毫无人性的血腥积累,这也的确是前无古人的伟业! 可是,数以十亿计的农民,靠在地里刨食苦熬苦掖了几十年,出血供给工业发展,又有数以亿计的农民工,挥洒血汗付出多少辛酸苦累,才奠基起了中华崛起的根基! 短短三十年,从一无所有到重新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付出的代价何等巨大? 这些渗着滴滴血泪的苦,是西夷百姓们未曾吃过的! 这也是那些跪族们舔的五体投地的根本原因。 贾蔷知道,他眼下的这些政策,在数百年后一定会被仁慈、有德行、吃饱喝足后的后世子孙们骂的畜生不如,会被诟病成人间恶魔,是人家恶魔血腥刽子手…… 但是他甘愿,在十八层地狱的深渊底部,仰头笑望着后世子孙衣食无忧后的唾骂,并满含欣慰…… 至少,比后世子孙在血汗工厂中打工,留下无数留守儿童孤苦无依时,怨怪先祖们闭关锁国,无能之极的好。 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哪来的仁义? 然而韩琮岂肯罢休,他厉声道:“老夫岂不知减丁之策?但减丁,也非这般减法!区区几年光景,减丁几千万,如此行径,必将激出唐藩土著丁口的反击。真当他们是任人宰割的畜生不成?到时生出大乱来,谁来负责?” 元辅张潮摆手,止住了万良的开口,他看向韩琮问道:“邃庵公,如今军机处以你老最熟悉藩土之事。还请你老说说看,该以何等方式进行减丁?” 韩琮摇头道:“老夫以为当循序渐进,绝不可操之过急。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事绝不只是唐藩一地之事。各大商号,各大世家,乃至各大封国,一旦养出这等残暴贪婪的性子,对大燕本身,也是极大的隐患,早晚必将反噬!!” 张潮闻言一滞,都是人间顶尖儿人才,他们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些? 但眼下大势如此,也牵扯到无数利益,其中甚至包括他们自身的利益,而且最大的利益,便是德林号,谁能阻挡? 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怀远侯兴才冷笑道:“就凭唐藩那些土狗也敢反噬?大燕天兵,必将彼辈化为齑粉!” 韩琮闻言大怒,张口就要喷,这时,就听上座传来贾蔷的声音:“于爱卿,你怎么看?” 于万洲闻言欠身礼道:“回皇上,臣以为韩老大人与诸位大人之言,皆有道理。” 贾蔷不置可否“嗯”了声,于万洲便继续道:“韩老大人所言之理在于,眼下各处对唐藩的确有相迫过苛过盛,韩老大人断言长久以往必出乱事,臣深以为然。而诸位大人所言,减丁之策乃国策,臣亦认可。唐藩形势太过复杂,丁口太盛,不加遏制,时日久了必生大乱。” 贾蔷点了点头,前世英国殖民后期在阿三国可是吃了不少大亏,放在早期,谁敢相信? 刚开始,阿三在英吉利人眼中,怕是连人都算不上。可后来,还不是逼的日不落帝国灰溜溜的滚蛋…… 贾蔷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朝廷当以何策应对?” 于万洲沉默稍许后,躬身道:“皇上,待唐藩藩民过苛一事,其实也好解。只要解决了德林号在唐藩挑选藩民为矿工时的压榨力度,就能大大缓解。” 此言一出,满殿沉寂。 唯有韩琮,眼中的欣慰不加遮掩。 想当元辅,就该有元辅的风骨! 而其他大臣竟也没有呵斥,显然,对于德林号之势大,连他们都起了忌惮之心。 殿内气氛愈发低沉,一些武将都纷纷钦佩的瞥向于万洲。 至少换作他们,绝不敢说这样的话…… 这是明晃晃的将罪责,扣在天家头上。 但也不可否认,德林号的确是症结所在。 秦藩、唐藩之土、汉藩、宋藩之矿,德林号都占有极大的份额,而苦力所需,绝大多数为唐藩藩民。 毫不夸张的说,天家积累起的无尽财富里,每一两金子,都沾有唐藩藩民的血汗…… 贾蔷闻言亦是稍稍愕然,随后看向李鋈,问道:“你怎么说?” 李鋈干笑了声,道:“儿臣没想到,竟会饶到儿臣头上……” 贾蔷眉尖轻挑,喝道:“哪那么多废话?问你怎么说此事?” 李鋈忙道:“父皇,此事儿臣还要去详查一二。若果真如此,儿臣愿意宽和相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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