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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间高人在旁边翘首以望,却也只能看出,这与当前主流的符箓从格式到符文都全然不同,似乎与天宫神灵并无瓜葛。但仅从现场神异又能看出,这张符十分不凡。 偏偏符纸中间又空出一道。 只见道人停下笔,换了另一支,蘸上砚台中的墨,却是抬起头来,与陈将军对视。 “嗯?” 陈将军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转身往身后看,仿佛不知宋游是在看什么。 “将军莫慌。”道人低头落笔,下笔细致,四周之人皆大气不敢喘,生怕吹动了纸张,而他却还有闲心,与将军谈话,“前边的只是在下在山中学来的一些上古符文,有破假窥真、隐匿自身的作用,后来下山以后,偶然得了些机缘造化,正好用在此处。” 众人一边听着,一边往纸上看去。 只见道人仔细落笔,在那白纸中间,画的却是一双眼睛。 用的笔墨不算多,却充满细节,更重要的是,它十分灵动,极有神韵,加之此刻天越来越暗,恍惚一看,像是真的一般。 “这是……” “画得了神韵,便像是真的,在下便曾遇见过一位武人,被一幅过于真实的画像所扰,每夜都感觉被人注视,睡不安稳。”道人抬起头,带着淡淡的微笑对他们说道,尤其是看向陈将军,“若说天下武人名将,谁最勇猛,当属陈将军,陈将军的画像能驱邪避鬼,妖魔也得暂避,便借陈将军的神韵一用,投于画中。” “这便行了?” “还不够。” 只见道人伸出手在纸张的右上角一划,划出一竖一折,便从大纸的右上角切出一张长条的小纸,随即重复之前的行为。 如此一共得出几十张。 “这般还不保险,在下没有绝世画师的画技,只好用修行中人的办法,为它赋予更多神韵了。”宋游看向陈将军,“借将军一缕发丝。” 众人一时全都看向陈将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陈将军这般人,发丝更是不能随便给人——不说被人藉此加害,就是这发丝本身,也是当首级来用的。 陈将军却十分果断。 “若能降伏伯来,让我军中一夜少死几位军校,别说一缕发丝了,就是断我一指又如何?” “嗤!” 瞬间抽出腰间宝剑,一手撩发,一手挥剑。 那剑真当有削铁如泥之坚、吹毛断发之利,就这么轻轻的一挥,便是几缕发丝被轻松切下。 “嗤!” 宝剑瞬间回鞘,轻松自如。 将军将发丝双手奉上。 只见道人笑着接过,捏在手里,对着吹一口气。 “篷……” 发丝顿时炸开为一篷青烟。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烟气凝而不散,不仅不往上飘,反而全都往下,一溜烟钻进了这一张张“眼符”中。 “嗯?” 有感官敏锐的武将发出疑惑声。 仅就刚刚那一刹那,并不见这一张张朱砂画符墨迹为眼的纸张有什么变化,却莫名觉得它多了几分神韵,原先就已经够真了,可现在…… 不看它还好,一看它,便感觉它也在凝视着自己。 那眼神凌厉刚毅,仿佛无可阻挡,无所畏惧,还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东西,是陈将军这位大晏第一神将从少年参军以来,久经战阵,不知闯了多少生死不知挑了多少名将,加之一身超群武艺,所磨练出来的东西。 有胆怯之人,一时不由移开目光。 “想来那位妖魔离去之时,都是挑无人之处,诸位若派人守着,则必被其发现,然后躲开。若将此符画贴在便于观看的暗处,则他不与之对视时是决然察觉不了的,诸位迅速将之擒下即可。” “先生考虑周到。” “诸公与他周旋已久,既有善于谋略之人,也有善于推算的人,将这些符画贴在哪里最好,想来诸公最清楚了。”宋游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被切成长条的符画递出,“符画有限,请配合士卒把守,妥善使用,最好将之引入死地,擒拿最好,我有话问他。” “多谢先生!” 张军师最先接过符纸,立马叫了善于谋略推算的几个人,出去安排。 随后几员将领也跟着出去。 盔甲沉重,脚步闷响。 “来人!” 陈将军沉声说道:“将我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先生住,再命人备一桌酒宴。” “是!” 立马有小校领命出去。 …… 夜逐渐深了。 远治城虽是军镇,不是寻常县城,不过它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常驻人口,都超过当前大多数的城池,陈将军作为一军指挥,住处也不小,宋游便在他隔壁屋中住下,条件也不算差了。 此刻屋中点着油灯。 道人在桌上铺开纸张,提笔蘸墨,耐心写下一个个细小的文字。 “夜游公,煞气血气凝固不散,尸身成邪,多为军中武人死后化成,初见于言州以北,力大不知痛,武艺全无…… “粉面妇人…… “偷马童…… “明德五年春夏,塞北南下,军中有妖魔,北军骁勇,与之对峙……” 皆是这北方一路的见闻。 三花猫蹲在桌上对面,小脸端正,把头低着,盯着纸上的字迹,看起来真是乖巧漂亮极了。 忽然她像是被什么动静所吸引,将头扭向了另一旁,似是往窗外看。 “……” 不知窗外有什么,只见她时而低头瞄一眼道人写字的纸,时而转头瞄一眼窗外,一张小脸上竟清晰可见的出现了犹豫之色,目光闪烁着,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迈开脚步,轻巧跳下桌子。 跑出几步,又轻巧跳到窗边。 探出头,认真的盯着外边的夜。 三花娘娘是想得清楚的—— 道士写字常有,而窗外热闹不常有。道士写字写得慢,窗外的热闹却不等人。自己完全可以先到窗子边看一会儿热闹,一会儿过后,又跑回去看道士写的字就是了,两边都不错过。 在她身后,道人明显加速。 开始奋笔疾书。 …… 这等神出鬼没的妖怪,最爱趁夜放火,一旦粮草被烧,全军溃败,军中怎么不防? 刚起的火,迅速就被扑灭了。 甚至这妖怪还在放火之时,就已经被人发现,此时更是慌张逃窜。 这妖怪长得和人差不多,只是从眼睛往两边一直连到发鬓,都有一块黑色,嘴巴略微尖。被人发现之后,他只轻轻一跳,就上了房顶,随即在房顶上迅速逃跑起来,动作像是跑又像是跳,看起来怪异极了,速度很快。 城中早有防备,处处皆冒出人马。 妖怪开始还有些从容,很快就多了些慌张。 “畜生哪里跑!” “这边!!” “往这边跑了!” 各种喊声交杂在一起。 火把如水一样流动。 不时有箭朝他射来。 都是军中的强弓劲弩,若是常人被射到,恐怕即使隔一层甲也得负伤,射在他身上,却是打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只有少许能扎在上边,但看箭矢晃动的程度,怕也只扎进去很小一截。 偶尔还能被他用手拨开一些。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倏!” 又一支箭在夜空中瞬息即至,正中他的胸口。 妖魔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伸手想拨打,只是手挥过去之后,箭已经扎在了身上。 “嘭!” 几乎是一声闷响。 这支箭的力道远比之前的大,扎进体内一掌有余。 “曹炎……” 伯来瞬间就知道了这箭来自于谁。 大名鼎鼎的神射将军,曹炎。 双方都已打过多次交道了。 妖怪终究与人不同,这对于人自然是致命伤,以他的道行,却只能算是小伤,但这支箭也成功的将他从房顶上带了下来。 落地之后,迅速爬起来。 四处皆是兵将。 伯来只好选个方向,慌张逃窜。 然而这军镇之中,四面八方,好像无论往哪里跑都有人。无论他走到哪条街巷,进到哪间房屋,也都有士卒守着。 如此一来,他也无法施法离去。 更不知为何,有时本已跑到无人之地,根本一道人影也没有,自己的本事却也失了灵一般,不奏效了。 本该奏效的! 伯来又急又想不通,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中自己明明会飞,可突然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毫无缘由的,就是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憋屈而又惊慌。 还被人追赶围剿。 大晏走的精兵路线,披甲率高得可怕,镇北军中又尽是精锐,练武之人披甲执锐,有时双方对上,这妖怪虽有利爪,终究难以破甲,一时就算遇上零散的士卒也难以瞬间将之击杀,最多靠着力气和法术将之打退。再遇上盾枪弩箭配合默契的,几个雄壮大汉持盾一并撞过来,后边便是磨得锃亮的长枪和弩箭,即使是妖怪,也难免负伤。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围杀。 伯来惊慌之下,只好选一人少之处,一挥袍袖将追来的一伙士卒掀飞,随即张口一吐,便是一团如墨一样的黑烟。 比黑夜更浓。 然而黑烟还未将全身遮住,便只听前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 马蹄声十分沉重,如一头巨兽。 盔甲摇晃碰撞又叮当作响。 一员生着络腮胡子的威武大将策马而来,手上提的是一杆长柄铁锤,马儿奔踏如风,大将几乎没怎么挥锤,只从黑烟身边驰骋而过,那仿佛自然垂下来的铁锤带着重骑奔踏的巨大力道,撞在他的胸口。 “嘭!!” 轻而易举的便将他从黑暗中撞飞出来。 “哒哒哒……” 马儿迅速减速,一声长嘶,被大将拉着缰绳,扯着脖子转过身来。 只见大将立于马上,将手上的长柄铁锤往肩上一扛,冷眼盯着他:“某乃镇北军卢德辉,帐下攒有妖头十一颗,你又是个什么畜生?速速报来!” 面对妖魔毫无惧意,大晏军风尽显。 第二百八十章 知识是力量 “呼……” 伯来又一挥手,顿时飞沙走石。 这座城中有精兵强将十几万,能人无数,他又怎敢在此多留? 当即扭身就跑! 卢姓大将座下的马被风沙一迷,忍不住往旁边摆了头,大将也不由得抬起胳膊遮了遮眼,等放下胳膊,看见那妖怪又已跳上了房顶,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配上脸上刀疤,凶意竟一点也不逊于妖魔。 “彻!” 轻轻一打马,便追了上去。 妖怪才上房顶,又被射下。 此时大腿差一点被射了个对穿。 据说此前曾有皮糙肉厚的犀牛精,连床弩都只能堪堪射穿他的皮毛,也被这曹炎一箭从眼睛处射进去,从而死在城墙下,对于这位大晏军中大名鼎鼎的神射将军的准头与力道,伯来是不怀疑的。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北军中有能人,能算到自己今晚到来,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可为何往夜很多漆黑之处,今夜都点了灯?往夜那些无人的房屋仓舍,今夜都有人看守注视?难道他们知晓了自己法术的奥秘? 又为何自己多次明明已找到无人之处,却还是感觉被人所视,无法离去? “唏律律……” 前方又是一员持枪的大将。 “呼……” 伯来顿时吹一口气,吐出一阵灰烟。 灰烟掠过,大将身后的亲兵顿时晕头转向,有的撞墙,有的倒地,起码一半失去了战斗力。 可也有一半武艺高强,气血旺盛,又心志坚定,捂着口鼻,直直瞪着他。 那立马持枪的大将更是出征前祭过天地神灵,跨过火坑饮过神水,阴邪难侵,根本不理会这阵灰烟,只眯起眼睛,左手扇了一下风,随即一扭头朝旁边吐出一口唾沫,便策马而来。 “哒哒哒……” 惊慌失措之下,动物的本能也就冒了出来,伯来下意识避开点了灯的街巷道路,往漆黑处跑去。 一路与士卒赛跑,与将校争锋。 终于拖着受伤的腿,带着不知多少箭矢,整个人都变成了刺猬一般,跑到了一条漆黑的巷道中。 这里已是军镇边缘。 伯来跑过来才发现,此处右面是城墙,高达四五丈,左边不知是什么建筑,墙也很高,自己正在中间的马道上。 若是腿上无伤,左面的房顶自己轻松一跳,就能上去,右面的城墙虽陡如悬崖,他却也能飞檐走壁,奈何此时腿上有伤。 伯来顿时不觉,却也只得往前。 跑到中间,停下脚步。 果然—— 前边一队将校。 领头的正是方才那持锤的彪形大汉卢德辉,一身气血旺盛得,在妖鬼眼中像是会发亮。 身边跟着一队精锐军士,丢在江湖上,怕也是小有本事的,一身铁甲,持盾的挡在前面,活像一堵墙,后面不是长枪便是长刀,甚至还有一队兵卒缓缓的推来了一架床弩,已然上好了弦。 伯来慌乱转身,又往身后一看。 身后也走来一队将校。 领头的将领年若四五十,手持劲弓,那弓也不凡,在妖怪眼中好似有神光,腰间还挎着一口厚背金刀,亦不知染了多少妖魔的鲜血。 “嘎!” 伯来一声尖啸,两手一挥。 马道上顿时起了狂风,向两边吹去。 这阵狂风力道之大,不仅飞沙走石,而且吹得人仰马翻。 饶是大将胯下的宝马良驹,也忍不住抬起了前蹄。 顿时一阵人喊马嘶,盔甲碰撞,床弩也被吹歪,嘣的一声射了出去,巨大的箭矢斜着射向城墙,在墙上铲出一道痕迹后又往另一边弹,如此连着在这两道墙隔出来的马道之间来回弹了好几下,才落到地上。 伯来则趁势深吸一大口气,胸膛都鼓了起来。 随即猛吐黑烟。 黑烟如墨,比夜还黑,只是片刻便弥漫了整个马道,将他整个身形完全遮住。 “……” 伯来眼神一凝,手掐法印,便想离去。 “嗯?” 为何还是走不掉? “不对!” 隐隐感觉有一道目光从上方投来,这目光凌厉坚毅,又十分尖锐,不仅穿透了夜,也穿透了身边如墨一样的浓重黑烟。 伯来顿时抬起头来,往上看去。 只见城墙上边探出一块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符画,符画宽约三指,长约一掌多,外围朱砂作符,中间画的是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极有神韵,好似真的,冷漠又居高临下的与自己对视。 在这样的场景下,真当如神灵一般,震人心神。 “哒哒……”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响,迅速由远及近。 伯来正被那目光所摄,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一人一骑猛然撞开黑雾,挥舞着的铁锤加之骏马奔踏带起的巨大力道,重重打在他的身上。 “嘭!” 那可真是势大力沉。 伯来的身形本就远比人轻,受此重击,整个身影瞬间往后飞去,冲出了黑雾。 莫说你妖魔的身躯,就是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铁做的,受这一击,也得被打出个深凹出来。 然而还未落地,又是一箭射来。 伯来倒在地上,还想挣扎,又见那员大将持着铁锤到了身前。 壮得如牛一样的彪形大汉,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牙关咬得梆紧,眼睛瞪如铜铃,鼓足力气往下挥锤,浑身血气旺盛,鬼见了都怕,一身明光金甲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恍惚间好像不是一员人间武将,而是天宫的护法神灵下凡。 伯来不由看得惊了,肝胆俱裂。 而那城墙上的符画仍旧盯着他。 …… 远治城中间的房屋中。 三花猫依然蹲在窗户前,眺望远方深夜,竖着耳朵。 其实有房屋院墙所挡,她哪里又看得见什么,只不过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于是在此聆听,又凭着那杂乱的人声与动静猜想那方场景罢了。 即使是这样,也让她入了神。 等到那方动静暂歇,反应过来,转头往身后看去,却见道士刚好收起笔,似乎已经写完了。 “?” 三花猫一愣。 随即连忙转身跳下窗外,往桌边跑,却只见道人对着纸一吹气,墨迹全干,等她再次跳上桌子时,道人刚好将纸折起。 “?” 三花猫仰头直盯着他。 “没写什么。”道人对她说道,“只写了一些和三花娘娘有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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