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看见他时眼睛一亮:“爷,您快去看看吧,苏家来人了,正在清苑闹呢。” 秦峫脸一沉,他怎么忘了,上次苏正和也去找过苏棠,他不想理会苏家的事,自然可以躲个清静,苏正和不能对他怎么样,可苏棠是苏家的女儿,她躲不开的。 他抬脚就往清苑去,石丫连忙追上来小声请求:“爷能不能别说是奴婢报的信?苏姑娘说她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这些事不想再麻烦你。” 秦峫脚步一顿,随即速度更快地去了清苑,可到地方的时候苏家人还是不见了影子,只剩了一地狼藉的清苑,苏棠正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在收拾,看见他过来时很惊讶:“将军怎么来了?” 秦峫只是一扫,就瞧见了她肿起来的脸,眼神瞬间阴鸷下去:“谁打的?” 下人鸦雀无声,苏棠连忙摇了摇头,勉强扯起一丝笑意:“我方才出门的时候在门框上撞的,没有人动手。” 秦峫垂眼看着她,并不出声,逼问的意思却很明显,苏棠脸上的笑逐渐撑不住了,她微微低下头:“真的没有人动手……” 耳边“噗通”一声响,是招娣跪了下去,她朝着秦峫用力磕了个头:“将军,您要替姑娘做主啊,刚才苏家大爷冲了进来,见到姑娘二话不说就给了一巴掌,走的时候……” “招娣!” 苏棠慌忙喝止,可该听的秦峫还是已经听见了,他脸上的阴沉逐渐褪去,变成了深入骨髓的冷漠,唬得周遭的下人死死低着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把你的话说完。” 招娣哆嗦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她狠狠吞了下口水才再次开口:“是,刚才苏家大爷威胁姑娘,说苏家要是过不了这一关,姑娘和她的姨娘也别想好过,他走的时候还拿走了姑娘的首饰,说她一个庶女,不配用这些好东西。” 秦峫拳头咔吧响了一声,随即一句话没留转身就走。 苏棠跟着走了几步才扶着门框停了下来,目光一直落在秦峫背影上,等人彻底不见了影子,这才低下了头:“招娣,起来吧。” 院子里还跪着的小丫头这才从对秦峫的恐惧中回神,哆嗦着爬了起来。 晖儿瞪了她一眼:“多嘴多舌,姑娘都让你别说了,你还非要提,大爷打了姑娘,秦将军能怎么样?苏家的事他又管不了。” 说着话她已经走到了苏棠身边,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秦峫离开的方向一眼,没瞧见人才敢开口:“姑娘,您刚才怎么不求一求秦将军啊,要是真的为苏家办成了这件事,您以后回去可就有脸了,金姨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苏棠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古怪,看得晖儿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姑娘,您这么看着奴婢干什么?” 苏棠轻叹一声,抬手理了下她的发丝:“晖儿,你要记得,鱼肉再怎么有用,也只是鱼肉。” 晖儿似懂非懂,很是茫然的看着她,眼见苏棠要回正厅里去,连忙抬脚跟上,却被对方抬了抬手拦下了:“我想一个人呆着,都别进来。” 晖儿乐得清闲,连忙答应了一声,可下一瞬她就听见苏棠再次开口:“你跟我来。” 话是和招娣说的。 晖儿有些不敢置信,苏棠若是心情不好想让人陪着,应该找她才对啊,她才是跟苏棠一起长大的人啊! 可她的不满苏棠毫不知情,她进了屋子便坐在了镜子前,对着镜子查看脸颊的伤势,始终一言不发,招娣便十分乖巧的候在一旁,很是耐得住性子。 苏棠自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你刚才看出来了,我在故意激怒他是吗?” 她的分量 招娣愣了愣,随即慌忙低下了头,苏棠口中的他,不是指秦峫——虽然对方看起来的确是生气了,而是苏金铭,方才人进来的时候的确不客气,可并没有动手的意思,直到苏棠一再示弱求饶,又用言语刺激了几分,对方才怒意大发,动了手。 “奴婢……” “不必惊慌,”苏棠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自镜子里看着她,“我喜欢聪明的丫头。” 招娣两手交握在一起,身体因为紧张而不停战栗,她有种预感,今天这次谈话很重要,若是她表现的好,日后说不得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彻底和那个想活吃了她的家割离。 “奴婢只是觉得姑娘受了委屈,这种事您能忍,可是做奴婢的不行,奴婢不管那人是哪家的大爷,只要她动了姑娘你,就是奴婢的仇人,但凡有机会,奴婢就要还回去。” 苏棠手一顿,她知道招娣是个聪明孩子,却没想到她会聪明到这个地步。 可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别急着表忠心,我可未必能给你好前程,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将军心心念念的人,是我那大姐姐。” 招娣虽然不在府里做工,可进府的这些日子却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可即便如此,她看着苏棠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动摇。 “奴婢没什么野心,只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姑娘,奴婢现在不知道在什么脏地方等死了。” 她说着俯身跪下去:“所以奴婢还是那句话,谁要是和姑娘您为敌,那就是奴婢的仇人。” 苏棠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坦率诚恳,让她这样心思极重的人都有些问不下去了。 她弯腰将人扶起来:“你当真想好了吗?” 招娣用力点了点头:“姑娘,给奴婢改个名字吧,奴婢不想叫招娣了。” 苏棠怔了怔,对她的要求有些出乎意料,却是欣然接受:“好,我平生最向往的便是自由,你可喜欢若风两个字?” 招娣念叨了两遍,眼睛亮了起来:“好听,奴婢喜欢。” 话音落下她又困惑起来:“姑娘,自由是什么?” 苏棠摸了摸她的头,却没有言语,自由,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等她得到的那天就知道了吧。 “下去吧,帮我多探听着府里的消息,若是将军回来了,来告诉我一声。” 若风连忙答应一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姑娘,不管苏家的事,会不会影响您的姨娘?” 苏棠微微一顿,眼底极有诧异又有动容,若风小小年纪竟然思虑如此周全,若是好生教导培养,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她含笑摇头:“不会的,他们素来瞧不上我,若是我当真有左右将军决定的能力,他们反而要作妖了。” 若风松了口气,抬脚走了。 苏棠抬手摸了下脸颊,轻轻叹了一声,其实她知道秦峫最后还是会帮苏家的,不看旁的,也要看苏玉卿的面子,他等了对方那么多年,不可能眼看着对方落难,所以她开不开口去求,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对她而言,不开口的话会对她稍微有利一些,一是她能继续麻痹苏家,让他们轻视她疏忽她,懒得花更多心思在她身上,如此金姨娘才能安稳,二是能离间一下两家的关系,她不管怎么说都是秦峫的人,苏家动手就是落秦峫的颜面,有了今天这一巴掌,即便秦峫最后还是帮了苏家,他心里也会有芥蒂。 嫌隙不怕小,只要多了就能离心,没了秦家的帮衬,日后她想逃脱苏家的掌控时,会轻松许多。 还有最后一个原因,是她不想被苏玉卿比下去。 她不想自己苦苦哀求都得不到的结果,人家一句话就得到了。 她素来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甚至是能忍则忍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做同一件事,然后让秦峫分出个高低来。 苏棠叹了口气,坐在镜子前有些出神。 冷不丁外头响起脚步声,她回头一瞧,就看见了秦峫那高大挺拔的影子。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没有去找苏金铭,教训他两句吗? 晖儿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苏棠先前的理所当然瞬间一滞,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秦峫护着她的时候,都是在人前,与其说是护着她,倒不如说是护着将军府的颜面。 她心口空了一瞬,升起一股自作多情的难堪,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反正她本也是在算计秦峫,对方不愿意再维护她也情有可原,难过就有些矫情了。 她压下情绪起身往前迎了两步,露出个和往常无异的笑容来:“将军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 “我方才应了苏家请求,你不用为难了。” 秦峫沉声开口,说话间手已经不客气的捏住了她下巴,指腹沾了药来在她脸上慢慢揉开。 苏棠一愣,有些没听明白,秦峫这意思是,为了她,答应了帮苏家? 是为了她? “可是将军不是很为难吗?你明明……” 秦峫不是个会欲擒故纵的人,他之前的拒绝必然是认真的,虽然苏棠心里笃定他最后还是会松口,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更没想到,原因会和她扯上关系。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话要说?我有难处,你难道没有吗?你不能只考虑我。” 秦峫眉头拧起来,明明是凶神恶煞的一张脸,话里却透着浓浓地无力,指腹的力度也轻的不可思议,苏棠再怎么仔细感受,都没体会到脸颊上有痛楚。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能随随便便就将人的手腕捏肿的人。 “将军……” 苏棠原本想道个谢,可只说了两个字喉咙就哑了,剩下的话再没能说出来。 秦峫一抬眼就瞧见了她红起来的眼眶,顿时有些无措:“你怎么又哭了?” 话里带着不耐烦,手却已经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去擦她的眼睛:“脸疼了?谁让你不知道躲了,被打成这样不疼才怪。” “府里那么多人,外头有护院,院里有婆子,你打不过,那么多人一起上还打不过吗?就非得生受着?” 眼见苏棠的眼泪越来越多,他骂的就越来越凶,可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小心,最后指尖都有些颤抖起来,他泄了气:“别哭了,以前也没哭的这么厉害,真这么疼?” 苏棠摇了摇头,她从不会因为疼痛落泪,可秦峫这个人,轻易就能戳人心口。 “别哭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发现手已经擦不干泪水了,他只好抓起袖子给她擦了擦,声音里带了几分诱哄:“刚才你大哥的马车翻了,他从车里滚出来,摔断了胳膊。” 苏棠再次愣住,因为过于惊讶,她连眼泪都忘了掉。 马车翻了摔断了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一眼看见了秦峫眼底的笑意,顿时恍然,是他做得,可这次只是发生在院子里的事,他还是为她出头了是吗? 她往前一步撞进了男人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秦峫只当她是高兴,抬手正要摸一摸她的头,一个字却忽然自苏棠口中说了出来:“爷。” 秦峫怔住,明明被那么多人这么喊过,可当苏棠开口的一瞬间,他却宛如被雷击了一般,浑身酥麻。 怀里的人仰头朝他看过来:“妾以后可以这么喊你吗?” 爷 秦峫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又干又疼,仿佛一瞬间就上了火。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一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思维却有些混沌,他记得自己之前不让苏棠喊他爷是有个理由的,可这一刻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被苏棠那双眼睛这么看着的时候,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半晌,他听见自己用嘶哑的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开了口:“可,可以。” 苏棠笑起来,瞳孔仿若星河,璀璨夺目,他看得有些失神,一个念头忽然自脑海深处冒出来,怂恿着他低头,靠近,再近一些…… 他魔怔了一般选择了顺从,挺拔的身躯微微弯下,温热的呼吸彼此相闻…… “姑娘,老夫人那边来人传话了,说让你过去一趟……” 晖儿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来,伴随着说话声脚步也越来越近。 秦峫骤然回神,看见苏棠近在咫尺的眼睛时,浑身血液一烫,连忙后退了一步。 他刚才是中邪了吗?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借着这个动作遮掩住了眼底的尴尬和慌乱。 苏棠浑身也仿佛水煮,慌忙低下了头,这次她并非有意勾引,是感动之下有些情不自禁,心里却并不觉得懊悔。 只是可惜,没能继续下去…… 坏了两人好事的晖儿浑然不觉,径直推门走了进来:“大约是知道了……将,将军?!” 话音猛地一顿,晖儿刚迈进来的脚又缩了回去,脸上也带了惊惧:“您怎么在这啊?” 秦峫没理会她,苏棠也没出声,思绪乱成了一团,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虽然刚才的亲近是个意外,但好像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做了决定,晚上邀请秦峫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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