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夫人的魂魄堕入幽冥之境之后徘徊不?肯归,师兄伪造了一个玄牝之门,用这?法子引她回来?。 弃智飞奔上去帮忙,井前?的条案上供着一物,那东西蒙着玄色方布,方布挑起来?,露出里头的一根幼树,树枝碧绿丰茂,有种勾魂摄魄的妖冶之美。 弃智眼睛微微睁大,竟是那树妖的本胎。 绝圣返回院子,看到这?情形也颇为惊讶:“师兄,既要引安国公夫人魂魄回来?,为何把树妖供奉在此处?“ 蔺承佑道:“安国公夫人被这?树妖害得魂魄亡佚,现在最恨的人是谁?“ 弃智眨巴眼睛:“树妖!” 绝圣击掌道:“我知道了,用树妖的气息来?作饵,能激起安国公夫人魂魄的怨气,魂魄有了执念,找回来?的机会也大一些。“ “再者,我在这?画了个假的玄牝之门,等?于在青云观设下一个靶子,待会再破除观外头的辟邪符箓,满长安的游魂散魄都jsg会引过?来?。这?树妖虽已被打回原形,阴煞之气仍在,把它搁在院中,寻常的孤魂野鬼不?敢靠近,到了真正引魂的时候,省却许多?麻烦。” 蔺承佑说着,重新?检查一遍院中的机关,准备周详后,从怀中取出安国公早上画好的那张纸。 “待会‘止追粉’上头出现脚印的话,说明有魂魄来?了,你们仔细比对?,只要两下里不?相符,立即驱赶,若是与纸上的足印相符,想办法把安国公夫人的魂魄往井前?引。” “是。” 蔺承佑提醒他们:“当?心些,没有冒充的也就?罢了,只要敢来?冒充,必定不?是善茬,机会难得你们好好历练历练。“ “师兄放心吧。“ 就?在这?时候,经堂里穿出异响,紧闭的厢房门两边洞开,从里头飞出来?一根红线,笔直地射向井前?。 弃智和绝圣这?一惊不?小,怪不?得师兄对?那人那般敬重,这?人内力之深,甚至不?在师尊之下。 这?条红线极细,每隔几寸便悬着一个小铃铛,奇怪这?铃铛明明被风吹得摆动?不?休,却连一丝动?静都无。 蔺承佑回手一捞,稳稳捉住那根红线:“去,把它系于井前?。” 弃智应了,厢房里那人紧握着红线另一头,待弃智将那根红线系在井口上方,那头忽而?一收力,红线如弓弦一般掣得极紧。 经堂里香烟袅袅,隐约有诵咒声。红线上头的铃铛金声玉振,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绝圣和弃智心头大震,蔺承佑纵到了井沿上,挥剑直指东墙,扬声道:“程李氏,还不?回么?” 头顶本是旭日当?空,刹那间浮云蔽日,巨大的阴翳笼罩半空,整个院落都陷入昏暗中。 绝圣和弃智如临大敌,飞快奔到廊下坐好,地面上铺满了轻絮般的止追粉,只要亡魂来?了,势必会现形。 蔺承佑执剑立在井沿上,屏息凝神望着庭院,四周针落可闻,忽然刮起一阵阴风。 只听咿呀一声,院门缓缓推开了。 随后,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秽气息,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赤金色的脚印,脚印极小,显然不?是安国公夫人的魂魄。 绝圣和弃智头皮一麻,来?得这?么快,这?东西肯定凶力不?小。 *** 滕玉意望着头顶的日头,倏忽已是晌午,程伯依照她的吩咐去办事,到现在都不?见人影,等?了一会无音讯,她干脆起身去看望表姐,恰好杜夫人派人来?寻滕玉意,说午膳布置好了,让滕玉意赶快过?去用膳。 滕玉意到了宜兰轩,杜庭兰喝过?药后又睡了,餐馔设在外间席上,杜夫人和杜绍棠都在等?她,杜裕知只告了半日假,这?会早回了国子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夫人道:“本该好好替你接风洗尘,谁知出了这?样?的事,早上来?不?及好好筹备,仓促间做了几个菜,也不?知合不?合你口胃。” 滕玉意高兴地趺坐下来?,案几上几乎全是她爱吃的菜,她目光在桌上游移,兴冲冲地问:“都是姨母做的?” 杜夫人笑眯眯把牙箸递给滕玉意手里:“尝尝看。” 滕玉意夹了一块玉露团,赞不?绝口:“我在扬州不?惦记别的,就?惦记姨母做的菜,这?次回长安出了这?么多?事,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尝到姨母的手艺,没想到这?么快就?吃到了,还是那么好吃。” 杜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亲自替滕玉意盛了一碗黍臛:“昨夜姨母担惊受怕,一晚上未合眼,你在邻屋歇着,听说也是辗转难眠,待会用完膳,娘俩各自回屋歇一歇。” 杜绍棠在对?侧趺坐下来?,好奇道:“玉表姐,方才你身边的婢女?问我要长安的舆图,你要出去么?” 滕玉意道:“好几年没回长安了,这?次回来?想到处走一走,怕车夫路途不?熟,所以要找舆图来?看。” 杜绍棠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我陪玉表姐出去不?就?行了。我如今在国子监上学,偶尔也跟同窗们出去走动?,长安城的街衢巷陌,我早就?走熟了。” 滕玉意喝了口蔗浆,状似不?经意道:“我听人说长安城最近开了家波斯酒肆,店主是波斯胡,酿得一手好酒,酒肆有个俗名?,叫红霞楼还是什么云凤楼。” 杜绍棠寻思半晌:“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波斯酒肆,倒是有个彩凤楼,近日在长安声名?鹊起,我同窗去过?几回,回来?后对?彩凤楼推崇备至,不?过?我也只是听他们议论,未曾亲眼去见识过?。” 滕玉意奇道:“为何会对?那地方推崇备至,这?彩凤楼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杜绍棠偷瞄一眼杜夫人,遮遮掩掩道:“无非说酒食甚好……” 旋即转移话题道:“玉表姐,你要找美酒的话,何必到外头酒肆去,阿姐去年就?给你酿了一罐桂花醑,就?埋在院角的海棠树下头,说等?你来?了,要挖出来?给你喝。” 滕玉意等?不?及放下牙箸,转动?脑袋环顾四周:“酒在何处?” 杜夫人笑道:“你这?孩子,一说到酒就?眉飞色舞,酒就?埋在树下,没长腿,跑不?了。你给我坐好,这?阵子你也累了,先别惦记着喝酒,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再问兰儿不?迟。” 用过?膳后,滕玉意到邻室歇晌,把翡翠剑取出来?对?着轩窗擦拭,越擦眉头越紧。 春绒和碧螺不?明就?里,早上娘子和那两个小道士说话的时候,她们离得甚远,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自从小道士走后,娘子就?时不?时取剑出来?看。 “趁晌午无事,睡个午觉吧。”春绒说。 滕玉意慢慢躺到床上,把剑高举到眼前?细细研究。 “娘子,你明日真要去那个彩凤楼么?” “让程伯去打听长安还有什么道观。”滕玉意把剑塞到枕头下,“或是有什么道法高深的道士,要是打听着了,让他尽快过?来?给我回话。” 她就?不?信了,长安那么大,奇人异士想必不?少,煞灵环难道就?蔺承佑一个人能解? “奴婢这?就?去递话。”春绒替滕玉意掖好衾被,“不?过?奴婢听说青云观是天大第一大道观,要在长安城中找到跟它匹敌的怕是不?易。” 滕玉意暗觉这?话扫兴,鼻哼一声,才要酝酿睡意,突又睁开眼睛在枕上转动?脑袋:“咦,我的布偶呢。” 绮云抱着个灰扑扑的小布偶进来?:“早上被碧螺姐姐洗了,现在才晾干,娘子你闻闻,上头还有日头的香味呢。” 滕玉意接过?布偶翻了个身,口里哼哼道:“当?心些,要是给我弄丢了,我绝不?饶你们。” 春绒和碧螺忍不?住发?笑,娘子年岁虽不?大,但早已习惯事事自己拿主意,只是每回到歇寝的时候,还像个孩子似的离不?开夫人留下的布偶。 忽听外头有人低声说话,滕玉意忙道:“是不?是程伯回来?了?快去看看。” 碧螺出去一趟,拿回来?一张舆图:“大公子令人送来?的,娘子,你明日真要去那个彩凤楼么?” 滕玉意翻身坐起,接过?舆图研究起来?:“咦,这?酒楼原来?在平康坊么。” 该不?会是妓馆吧。 蔺承佑带两个师弟跑到妓馆去做什么。 碧螺和春绒也凑到床边:“呀,那离亲仁坊可不?算近,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时辰呢,娘子,不?管你去不?去,最迟明日晌午就?得做决定,再晚动?身的话,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回杜府了。” 第 16 章 “急什么。”滕玉意闭着眼睛说, “先叫程伯打听长安城有名?望的道观和道士,倘若打听下?来没结果,明日一早再准备犊车也不迟。” 说着打了个?呵欠:“我先睡一觉,程伯来了记得叫我。” 春绒和碧螺应了, 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滕玉意连日奔波, 早已是神疲力乏, 眼皮一垂, 很快便睡着了。 或许是翡翠剑失去了灵力的缘故, 这一觉睡下?去,久违的魑魅魍魉又找了上来。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 蓦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滕府。 碧窗皓月,房里幽幽燃着羊角灯, 窗前条案上,静静摊着一笺信纸。 滕玉意怔怔环顾四周,低头瞧见自己?一身缟素,从这身打扮来看, 正是姨母刚去世的那?段时日。 看来又梦见了前世, 如此清晰, 真不像在梦中。 滕玉意抬手摸了摸, 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心口闷痛难言, 分明刚哭过。 桌上的信刚起了个?头:“阿爷见晤。获悉近日东宫选妃, 儿亦在遴选之列,不知此事确否?” 滕玉意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前jsg世给父亲写过信? 自从阿娘去世, 她与父亲的关?系称得上冷若冰霜,别?说给父亲写信, 连父亲寄来的信都不怎么拆看。 她捡起那?封信颠来倒去看了三遍,终于记起这是隆元十?八年初冬的事,那?时候距离自己?被人害死只剩两个?月,京师有传闻她是太子妃人选之一,而父亲似乎也默许了此事。 记得她当时惊怒交加,信上字字如刀。 “阿爷当年逼死了发妻,如今连女儿也要祸害么?” 阿爷接到信后未曾回信,却立即启程赶回长安,草行露宿行得太急,进门?时衣袍上沾满了尘埃。 “此事尚在未定之天?,你既不愿意,阿爷想法子推脱便是。”滕绍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程伯,挥手让下?人们下?去。 滕玉意冷笑道:“阿爷在决定女儿的亲事前,为何?从不过问?女儿的意愿?” 滕绍默了默,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挂到墙上:“前阵子出了段宁远的事,阿爷知道你委屈,一早就存了心思替你觅个?比段宁远强上百倍的夫婿,恰逢前一阵皇后和成王妃举办赏花宴,阿爷想着这倒不失为一个?挑选良婿的好机会,便自作主张替你应下?了。实不相瞒,皇后就是那?一回对你有了好感,所以这回遴选太子妃,才?会有大臣把你加入遴选之列。” 滕玉意愣了愣,那?一回竟真是阿爷安排她去相看郎君。 也就是那?赏花宴上,她见到了太子和成王世子。 太子的长相随了圣人,浓眉厚唇,天?生一副亲善的面相。 成王世子…… 哼,成王世子对着她的画像说:“不娶”。 此事是她毕生之耻,她瞪视着父亲:“原来阿爷早就想将女儿嫁入宗室?” “事先未与你商议,固然是阿爷的错。”滕绍淡笑着坐到窗边矮榻上,“但阿爷对太子的品行还是有数的,当年太子随军历练,正是由阿爷领兵,葱岭何?等孤危之地,换作旁的王侯子弟,一月两月也就熬不住了,太子却从不怕吃苦,难得的是对老?卒弱兵一视同仁……这份仁厚,简直与圣人一模一样。” “我劝阿爷趁早死心。”滕玉意冷冰冰道,“女儿死都不会嫁给宗室的。” 父女俩就这样闹得不欢而散,滕玉意本以为这事算彻底搁置了,谁知过了没多?久,皇后突然召见她。 滕玉意心下?惴惴,依照服制装扮了,到了大明宫后,在丹墀前候命。 那?时已入了冬,长安迎来第一场雪。 朔风渐起,细雪翻卷着飘到廊庑下?,滕玉意脚上穿着赤红鹿麂长靿靴,才?站了一小?会就觉得脚趾冰冷。 幸而皇后没让她等多?久,宫人出来领她入内。 大殿生着火,清幽暖香扑面而来。暖阁里莺声?燕语,有许多?小?辈在陪皇后说话。 “这么说,阿大哥哥同意这门?亲事了?” “怎么会,佑儿只是答应见见这位上州别?驾的许娘子。听说许娘子小?时候常住扬州,有一回来长安赴宴,无意中救过承佑一命,她小?名?就叫阿孤。承佑找了那?女娃娃许多?年,一时找到了,难免有些好奇。” 滕玉意脑中像琴弦被拨动,铮然响了一下?。 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阿娘刚去世那?段时间,她因?为觉得自己?孤苦伶仃,也曾自称过“阿孤”。 而且,她小?时候同阿爷回长安。那?阵子阿娘刚病逝,她整日郁郁寡欢,有一回阿爷不在家,管事带她去赴宴,她回来后就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病了足足两个?月。 期间偶尔醒来,也只记得阿爷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等她病好得差不多?,阿爷就带她回了扬州,当时在长安的那?些事,她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们说的许娘子,她倒有些印象,前阵子玉真女观的赏花宴上,她见过许娘子一次。 许娘子相貌并不出众,但因?白皙纤弱,自有一股安然恬美的气度,当时蔺承佑背着弓箭从花园中路过,许娘子曾注目他许久,事后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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