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会主动托太子带话? 太子道:“滕将军此刻正在西营整饬军务,我去的时候,他正要找人回城给你送信,但军情紧急,各方人马都等着他发号施令,我看他腾不开空,就说我今日也要来大隐寺,可代为转达。 “你阿爷便让我嘱咐你,他这两日暂且不会离开京师,但等你出寺那?日他多?半已经走了,最近叛军党羽频繁作乱,今早又有一名?信使遭袭,他不在长安的这几个?月,你出入皆需小?心。” 滕玉意安静听完这番话,颔首:“儿谨记在心。多?谢太子殿下?代为传话。” 太子笑了笑:“当年我随军西征时,滕将军曾救过我性命,征战半年多?,多?蒙他口传心授,我私心早将滕将军认作太傅,代师传话也是学生的本分。话已带到,滕娘子可回寝处了。” 这话谦和坦荡,既解释了缘由,也打消了滕玉意心中的疑虑,滕玉意道: “有劳太子殿下?,臣女不胜感激,若无旁的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太子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忽又回头:“你现在手中有文牒,进宫也方便,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可让人带着文牒来找我。” 滕玉意默了一下?,正要托辞回拒,垣墙上映现出狭长的灯影,那?头有人过来了。 滕玉意和太子站在寂静的拐角处,身边连个?内侍都无,迎面撞上的话,准会让人误以为他们在私会。 滕玉意可不想跟太子扯上关?系,左右一顾,思量着尽快脱身,只恨两侧皆是游廊,除非从阑干上跳下?去,否则根本无处可躲。 眼看灯影越来越近,太子示意滕玉意噤声?,把她推到背后虚掩的房间里,自己?却并不进去,反从外头替滕玉意把门?掩上了。 滕玉意心中猛跳,这并不是一个?好法子,但要完全不露痕迹,也只能如此了。 脚步声?离得近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婶娘听说找到当年的阿孤了,连赏赐都准备好了,岂知又是个?冒充的。阿兄,你怎么知道那?个?李淮固有问?题的?” 蔺承佑道:“我去东市查案,随便一问?就知道了,前两日有人到东市打铸了一批随身小?物,从梳篦到香球,样样都要求锲刻‘阿固’二字,但最初拿去的模具,却刻着‘三娘’二字,可见这人的小?名?本叫三娘,突然改刻‘阿固’,不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出么。” 阿芝愣愣道:“呀,这个?李淮固太坏了,不过哥哥,婶娘已经责罚她了,你为何?非要逼她改名??” 蔺承佑道:“她也配叫阿固阿孤么?我今日心情不好,这个?姓李的自己?撞到我跟前前,婶娘礼佛斋戒,我也做点善事,好心替她改成李淮三,这名?字配她这样的人岂不正好?她要是不满意,叫阿猫阿狗也使得,总之别?再让我听到她自称阿固。” 阿芝咯咯憨笑了一会,又问?:“阿兄,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当年的阿孤的?” 蔺承佑道:“你刚才?说要找鸟窝,阿兄带你到树上飞一圈啊?” 阿芝欢呼:“好噢!” 随后又道:“不好,不好。” 蔺承佑似在忍笑:“为何?不好?” 阿芝气呼呼地说:“我懂了,我明白了!每回我想问?什么,阿兄只要不想回答我,就一定会故意打岔。” 蔺承佑低声?道:“阿芝你听,上头是不是鸟儿在叫?” “阿兄你又来了。”阿芝跺跺脚,“你就告诉我嘛!这回教会了我,下?回就不用你亲自拆穿她们了。” “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寻根问?底的事?你刚才?说寺里没什么好吃的,趁现在没人,哥到外头给你买些点心,上回那?个?玉尖面你喜欢吗?” 阿芝使性子:“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吃!” “好,那?阿兄走了。” 阿芝急道:“阿兄!” 太子硬着头皮迎上去:“阿芝,你还不知道你哥的性子么,他要是不肯说,谁也别?想问?出来。” 阿芝讶道:“太子哥哥怎么在此处?” 太子咳了一声?:“刚从住持处出来,正要回宫。” 阿芝道:“太子哥哥,你那?么聪明,你能想明白怎么回事吗?” 太子心不在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东西让你哥哥能一眼就认出来?簪环?腕镯?” 阿芝道:“不对不对,我觉得一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而且只有阿孤一个?人有。” 太子笑了起来:“阿大你听听,阿芝说话的语气跟你越发像了。” 蔺承佑笑道:“不敢比不敢比,她可比我难缠多?了。” “阿芝,这地方风太大,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旁处去问?。” 阿芝道:“哥要是不肯告诉我,我就在这儿想一夜。” 蔺承佑笑道:“好,我马上回衙门?,你好好在这待着,就当面壁思过了!” 阿芝大哭起来,蔺承佑脚步一顿,像是把妹妹抱了起来:“怕了你了,你别?哭了啊,再哭阿兄真走了。” 太子忙解围:“我替你拷问?你阿兄,别?在此处逗留了,当心着凉。” 就听阿芝说:“婶娘说跟什么布偶有关?,可是布偶都长一个?样,怎能靠这个?认人嘛。阿兄,你快告诉我好不好。” 蔺承佑道:“你看你哭的这个?丑样子,先回寝处,阿兄告诉你。” 阿芝喜出望外:“今天?我倒是见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布偶,那?人也在扬州住过,不过她不叫阿孤。” 蔺承佑长长哦了一声?:“那?人知道你是我嫡亲妹子,偏巧让你看到布偶,还知道什么阿孤不阿孤,主动说自己?不叫这个?名?字。这种路数我见多?了,最近头都有点大了。” 滕玉意在门?后听得火大,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太子耐心对阿芝道:“不怪你哥哥心烦,最近朝官更迭,多?少外地官员来京师述职,阿爷和阿娘疼爱你兄长,这是满朝官员都知道的事。要是让阿爷知道某位官员的女儿救过你哥,定会对那?人青眼有加,如此一来,守选期间也算多?了份倚仗,所以最近不少人自称阿孤,还托朝臣传话到宫里……” 他们的话声?越来越小?。 滕玉意又在房中等了一会,直到外头重归寂静才?闪身出来。 出了玄圃阁,春绒和碧螺还在外头苦等,两人鼻头通红,显然冻得不轻,主仆三人回到寝处歇下?,当夜无话。 接下?来两日,滕玉意每日都随皇后礼佛,一切都如前,只是昌宜和阿芝像被严加管束起来了,未再四处溜达。 这样过了三日,第四日便该出寺了,拂晓的时候,滕玉意还在酣睡,梦中突然有人推搡她。 她迷糊睁开眼睛,对上春绒和碧螺惊惶的脸。 “娘子,快醒醒!” 滕玉意睡意顿消,这两个?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历来心细沉稳,这样失态,不知出了什么事,她猛地爬起来:“怎么了?” 两人泣不成声?:“老?爷出事了。” 滕玉意怔住了。 碧螺惊惧不安:“老?爷今日上朝jsg的时候,在嘉福门?被一伙逆首伏击,程伯刚才?赶来送信,连皇后都惊动了。” 滕玉意心口急跳,怔忪间被人搀扶起来,才?发现手脚麻木得像木头。 她推开二人,低头胡乱趿鞋:“多?半听错了,我要当面问?程伯。不,阿爷还在西营,我直接去西营找阿爷。” 春绒和碧螺哆哆嗦嗦服侍滕玉意穿衣。主仆三人拾掇好出门?,天?色将明未明,雪花絮絮地飘,天?地间有种迷濛空寂之感。 滕玉意呛了一口冷风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穿大氅,然而顾不得了,仓皇间跑到院门?口,迎面撞见一行人。 当先那?人钿钗礼衣,正是皇后,身后众内侍哑然相随,隐约有些不安之色。 皇后望见滕玉意,快步迎过来:“滕娘子。” 滕玉意背后冒出强烈的不祥之感,勉强维持礼数:“见过皇后……” 皇后挽住滕玉意的胳膊:“不必,快起来。” 皇后的手比滕玉意的还要冷,沉声?道:“犊车已备好了,你阿爷人在左领军卫,圣人把宫中奉御全都派过去了,正在全力救治。孩子,莫怕,你阿爷赤心报国,定会逢凶化吉的。” 滕玉意颤声?道:“阿爷究竟出了何?事?” 皇后默了默,解下?身上那?袭雪白的狐裘系到滕玉意身上:“那?帮贼子上回刺杀几位官吏不成,便将目标放到滕将军身上,应是蓄谋已久,连滕将军这样的身手都……” 皇后见过大风大浪,态度和语调都远不及平日沉稳,可见此次针对朝臣的刺杀,几乎震动了整个?朝野。 滕玉意止不住颤栗,悬着心往外走,皇后满心忧愤,亲自将滕玉意送出内苑才?留步。 程伯满身是血,一见滕玉意出来便噗通跪下?。他这一跪,滕府的众多?护卫连同端福在内,呼啦啦全都跪地不起。 “小?人该死,等小?人赶到的时候,老?爷已受了重伤。”程伯涕泗横流。 滕玉意麻木上前搀扶:“路上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 滕玉意上了犊车,程伯等人策马相随:“这几日前方军情告急,长安也不太平,老?爷出入的时候特?地添了一队亲卫,在西营整饬完军务,明日便要出征了。早上老?爷带着亲卫路过嘉福门?,周遭忽然起了大雾,那?雾邪门?得很,闻久了头晕。当时老?爷在雾中说:当心埋伏。刚说完这话,就从四面八方杀出来一堆刺客。 “巡街的武侯听到动静赶到时,大部分亲卫当场被杀,只有一个?侥幸未死,那?人被救后也只剩一口气,死前说刺客当中有人懂邪术,明明在雾里听到刀剑声?,但连躲都无处躲。老?爷武力高强,杀死了大半刺客,最后仍不免受了重伤,现在胸腹等处的伤口流血不断,奉御正在想办法止血。” 滕玉意紧紧攥住扶手,还在救治,那?就证明有希望,阿爷体格强健,情况应该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她抱着一丝希冀赶到左领军卫,有兵士说滕将军安置在中堂,滕玉意恓恓惶惶往里走,沿路只看见森然林立的刀戟剑架,一个?官员都未见。 到了中堂,里头乌泱泱满是人,众官员要么叹气摇头,要么焦急踱步。 不知谁说了一句:“滕将军的女儿来了。” 众多?视线朝滕玉意扫来,滕玉意走过去,官员们自动向两旁分开。 滕玉意先看见父亲的长靴,然后是暗赭色长袍。 然而等她走近了,才?发现父亲穿着的是宝蓝色的襕衫,第一眼误以为是暗赭色,是因?为父亲整片胸腹和小?腿都被血给染透了。 滕玉意双腿一软,背后奔上来几人,硬将她扶起。 她推开身边的手蹒跚着走过去,终于看见父亲的脸庞,从未见过那?样惨白的脸色,比纸还要白,眉毛和眼睛却异常的黑,黑得如墨一般,要不是那?不正常的脸色,简直像画上人似的。 滕玉意挪到跟前,小?心翼翼握住父亲冰冷的手。 滕绍睁着双眼,已经没有气息了。 滕玉意轻声?道:“阿爷。” 将士们开始低声?恸哭。 滕玉意茫然看两边:“这是何?意?为何?不给我阿爷施药?” 那?边有几位老?者似是宫里的奉御,眼里依稀有泪,闻言拱手道:“滕将军伤重不治,吾等无能,恕无回天?之力。” 程伯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肩膀一矮,咚咚咚拼命磕头。 端福等人张了张嘴,一言不发埋头跪下?。 年轻将士哭道:“这帮贼子!公然陷害这样的忠臣良将,死一百回都不为过!今日起我要日夜缉凶,哪日擒到贼子,定将他们首级斩下?。” “滕将军领兵数十?载,破贼虏无数,知人善用,谁不称服!如今滕将军被奸人所害,吾等岂能苟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滕玉意轻轻摇晃父亲,父亲毫无反应,绝望到了极点,反而变得木怔了。 那?天?晚上父亲说话的情形还宛然在目,不过短短几日,父亲怎就变成了这样一副冰冷的躯壳。 她低声?道: “阿爷,我来了。” “快起来啊,起来看看女儿。” 旁边人见滕玉意不对劲,含泪要将她拉开,滕玉意一动不动矗立着,父女俩一样的倔犟,滕绍的双眼不屈地睁着,分明还有许多?话要说。 领军卫哀泣声?不断,有人去宫里报丧,有人要将滕绍挪到棺椁里。 “滕将军的眼睛阖不上。” 那?人流泪道:“这是有未竟之志啊!滕将军,你放心走吧。你这一生征逐万里,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而今以身殉国,定会垂名?竹帛的。” 外头报道:“宫里来人了。” 宦官风尘仆仆:“圣人遽闻滕将军噩耗,于朝堂上哀声?痛哭,传旨:滕将军不畏强御,忠义?捐躯,生荣死哀,举国哀悼。赐爵晋国公,赠太傅,立碑列传,以彪史册。滕将军之女贞静仁孝,骤然失怙,朕甚怜之,封贞安郡主,享食邑三千户。钦此。” 宦官宣完圣旨,看了看滕绍的遗容,不忍道:“滕将军,圣人为慰忠魂,誓要将潜伏在京师的那?帮贼子一网打尽,讨伐淮西之征更不会因?此而受阻遏,到时候天?下?归心,功赏簿上定会荣列滕将军的名?字,如此哀荣,滕将军该瞑目了。” 将士们轻轻把掌心覆在滕绍的脸上,挪开来,滕绍仍睁着眼。 “这、这可如何?是好。” “滕将军这分明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程伯看了看滕玉意,心里明白过来,哭道: “老?爷是看娘子孤苦伶仃,所以舍不得走,老?爷啊,老?奴会拼死护好娘子的,您就放心走吧。” 端福自事发后未曾说过一句话,这时挥刀在掌心一划,双手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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