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偷地笑,也不知有几分甜几分苦,喉间熟悉的血腥气根本无足轻重,倘若能够选择、她宁愿用一直咳嗽去交换他更长久的注视;可这病态的心思却不能被他察觉,是以她又要虚伪地开口了,说:“没事……只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是告别的话,白二少爷多懂女人的心思,怎么会看不出她想走了?果然没一会儿她就自己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了,单薄的身体这样看就更瘦削、后背佝偻得也更厉害,人已经有些不像样子了。 才三年而已…… 他实在没忍住,在她说了“再见”后要与他错身时伸手轻轻拉住了女人细瘦的手臂,包厢内不甚明亮的光影笼罩着他们,使他们看上去比此刻正在台上生离死别的侯李还要凄苦。 “还是跟我走吧,”他低声劝她,语气是难得的严肃正经,“我从日本带了医生回来,就快到上海了。” 这是实话。 尽管此前他一直不知道她为他舍出了一座矿山、又挨了她父亲一顿要命的毒打,可他依然感念她当初为他奔忙的恩情,在日本时也不曾忘了她,一直记得要为她找医生的。 她倒并不怀疑他的好意,只是觉得既已病成了如今这副这样、便不必再去求什么医生给瞧,左右都是无用功,还要平白拖累人家的声誉。 她想干脆拒绝的,可开口时又迟疑了,也许因为那时她忽然意识到她跟他是见一面少一面,倘若不能聪明地留下一个口子、或许眼下这回就是永别。 “医生?那……那真是多谢你,”她怯懦了,又在心底埋下了一颗虚妄的种子,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还会再见到他的美妙幻景,“下回吧,今天我的确累了。” 话都是板正得体的,可他却在她眼里发现了一场悲凉的烟雨,那一刻他的心又憋闷起来,愧疚强烈得足可以要了人的命,从没有哪一刻他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是有责任的,这责任是如此巨大,不偿还他便不能若无其事地过下去。 “静慈,”他都不惜叫她的名字了,声音里有淡淡的叹息,像还未散尽的烟雾一样朦胧,“你就不能听我的?” “离婚。” “看医生。” “过舒心的日子。” “别再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 他这人……说话未免也太不客气,不仅要把她整个看穿、而且还要不留丝毫情面地揭露她;她立刻狼狈起来了,只觉得心底所有的残破和扭曲都被人大剌剌地扯到了阳光下,那一刻她自惭形秽又无地自容,同时又有些难以说清的愤恨和委屈。 “舒心的日子?” 她冲动地还了嘴,绷了一晚上的劲儿忽然有一丝松动,真心于是紧接着暴露了。 “我该怎么过舒心的日子?” “难道我的病可以治好?” “还是……你会娶我?” 坠落平康只自怜,遭逢离乱更凄然。 今生漫许来生愿,黄卷青灯古佛前。(1) 那台上唱得多响亮,该是卞玉京漂亮的吹腔,明明都是乱七八糟不相关的唱词,飘进包厢来的时候却生生刺穿了人的心。 自怜? 离乱? 来生愿? 说的都是她,只是没人能赐她一尊古佛,让她清清静静跪在青灯之下。 她又笑了,这回终于昭昭然露出了苦味,残破的女人早已自厌,而方才那几句在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又夺走了她仅剩的尊严、终于使她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了。 ——娶她? 凭什么? 就因为你曾不声不响硬往人家手里塞了一座矿山、如今就可以逼着他娶一个既不爱又快死的病秧子了么? 多可耻啊。 平生第一次、是她主动推开他,台上的郑妥娘正对香君道贺,说她问过菩萨、菩萨说她的病就要大好、于是与侯公子也终要圆满;可惜她却不是香君,只好在晦暗的光影里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匆匆而去,从此与她迷恋的那个男人背道而行,终此一生再无见面的勇气。 你应当不会委屈吧? 我都爱了你一生了……你便让我先走一回,好么? 第135章 露台 遂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同样的夜晚, 白家热闹的宴席才刚刚散去。 除了多事的二少爷之外,白家可再没有闲人会去打扰家里的小女儿跟人谈情说爱了,白清嘉和徐冰砚于是总算有了些许余裕, 可以在久违的闲暇中享受片刻独处。 他们原本只打算一起到厅里坐坐, 可家里的佣人来来往往, 调皮的小孩子们又总是时不时就会探出头来偷看, 白清嘉抿了抿嘴,终归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要去我房间看看么?” 她轻声询问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一愣, 掌心立刻就发起了热,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她的家人,接着才回答:“……可以么?” 她弯了弯眼睛,轻轻打了他一下, 随后径直扯住了他的袖口,拉着他从厅里的沙发上站起来,悄悄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了。 木质的地板在他们走过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明明这条路她都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今夜却因为身后有他而显得特别不同,幽深的走廊令人心跳,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们都有些微妙的紧张。 ……和悸动。 关门的是他, 回身时她已经软绵绵地靠进他怀里了,美丽的女人今晚特别安静,正无声地表达着对他的依恋;他的心被她磨得特别软,一边伸手把人搂住一边又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轻轻问:“不带我转转?” 她摇头,闷在他怀里说“不”,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要先抱抱。” ……娇得要命。 他都不知道她怎么这么会撒娇、就是小孩子也没她粘人,偏偏他就喜欢她这样、骨头都已经酥了一半, 又应她:“……好。” 然后他们就都不说话了,那个静默中的拥抱奇迹般地没有染上太多情丨欲,只有一种彼此依偎的淡淡的温馨;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终于能从人家怀里出来了,接着又拉起他的手引他往房间里面走,看样子是可以带他参观了。 她的房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跟过去没有太多区别:那是一个宽敞的套间,最外面是一间独立的会客厅,有漂亮的小茶几和小沙发,三面墙都是很大的书架,上面满满登登地摆放着她的书和报纸;再往里去是她的衣帽间,比寻常人家的客厅还要气派,衣服鞋子首饰都有各自不同的柜子,只是如今她刚搬回来,新的衣物还未来得及购置,使这房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最里面就是她的卧室了,宽大柔软的床榻四周围着玫瑰色的床幔,就算是欧洲皇室的公主也不会睡得比这更好,房间里早已点上了香薰,幽雅的暗香四处浮动,与她身上曼妙的香气融为一体。 ——哦,她还有一个小露台,就在离床不远的位置,推开落地的五彩玻璃门就可以看到,露台外面的风景很好,几乎可以把整个白公馆的花园尽收眼底。 此刻她就靠在露台的大理石围栏上回身看他,温柔的春夜整个铺在她身后,却远不如她眼中的笑意动人。 “我的房间看起来怎么样?”她颇有兴致地问他,“昨天一直在收拾,都要累死了。” 还不忘了要小小地撒个娇。 他笑着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靠在围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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