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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睽之下,孙小姐名节受损,只能嫁给顾世子,一会儿在圣节宴会上,她再借机请圣上赐婚。 如果顾世子有了妻室,她儿子或许会歇了这心思。 再加上孙采薇的确喜欢顾世子,她也借机成全这个远房晚辈。 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向来对她孝顺的儿子,竟然会因此责怪她,让长公主有些难受。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她手上用力抓住儿子的胳膊,不让儿子破坏她的计划。 君泽知道,顾玉已经跳下去了,他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孙夫人坐在地上哭,有命妇安慰孙夫人道:“别急,顾世子已经下去救了。” 孙夫人擦擦眼泪,紧紧盯着水面。 神女湖乃是御湖,湖水清澈,顾玉潜入湖底,一眼就看到那抹粉色的身影。 孙采薇已经没有动静了,不停往下沉,她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用胳膊揽住孙采薇的脖子,就往水面上带。 费力地把她拉出水面后,有太监把竹竿伸了过来,拉着她们上去。 两个人湿淋淋上岸,顾玉头上还顶着几根水草,孙采薇彻底昏迷过去。 按说这时候应该有人给她做一个人工呼吸的,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顾玉会做。 但是顾玉气得要死,抓住孙采薇的手腕,为她把脉时,发现没有生命危险。 就检查了一下她的口鼻,没有被淤泥糊住,只是把她的身子翻到一块儿石头上,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出口腔鼻腔的水。 孙采薇连续吐出好几口水,咳嗽几声,将醒未醒。 孙夫人哭着跑过来,对顾玉跪下道:“多谢顾世子救命之恩。” 顾玉生怕她继续说出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这种让人心梗的话。 顾玉赶忙止住道:“不必谢我,快去请御医,御医才是孙小姐的救命恩人。” 说完,她对在场身份最高的长公主辞了一礼,连六皇子都顾不上管,就落荒而逃。 她满身都是水,脚下生风,一路跑回阿姐的景秀宫。 昭贵妃跟德妃已经确认好宴会的一应流程,正要往太极宫去,看到她这样吓了一跳。 问清楚缘由后,昭贵妃对德妃道:“你先过去镇场子,不要让人传这件事。” 德妃知道这事传出去,对顾玉和对孙小姐的名声都不好,一脸严肃地走了。 昭贵妃这里还没有适合顾玉换的衣服,倒是有给圣上准备的中衣,但是上有龙纹,昭贵妃也不敢给顾玉穿。 只好吩咐人出去找衣服。 昭贵妃道:“现在宫务由我掌管,若说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一局,除了长公主不做他想。” 顾玉严肃道:“想不到长公主出嫁多年,在宫中的威慑还是这么稳固。” 昭贵妃带着责怪道:“你也是,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要往里钻。” 顾玉颇为无奈道:“我做不到见死不救,那是一条命。” 她看得出来,孙采薇是真的不会凫水。 昭贵妃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娶她。” 顾玉当然知道,她女扮男装,还要再娶个女孩,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灭顶之灾。何况还平白耽误了人家女孩一辈子。 顾玉道:“我明白,但我怕长公主和逍遥王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是扫把星,没事他都得追着咬她一口,何况是出了事,更是会在其中煽风点火吧。 顾玉在心里叹口气,那么多人看到她拖着孙采薇上岸,消息传出去,孙采薇怕是很难收场。 第94章 但是她不可能娶的。 顾玉湿淋淋坐在那里,衣服还没送来,她一边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思索。 世人对男性总是更宽容,她就是坚持不娶孙采薇,世人最多说一句她没担当。 她倒是不怕名声再坏点,甚至越坏越好,她于亲事上名声越差,那些贵女们也就越是避之不及。 可是孙采薇就惨了。 那么多人看到她湿淋淋的样子,在场可不只有她一个“男人”,还有扫把星、五皇子、六皇子,一大群命妇贵女,还有许多宫女太监。 传出去一点风声,这姑娘就得被戳脊梁骨。 顾玉拧完上衣拧下摆,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她是被算计的那个,她把孙采薇救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无论孙采薇结局如何,都是自作自受。 昭贵妃道:“怕是五皇子六皇子同时要进入南书房,他们心急了。” 顾玉不置可否,她有种直觉,此事应该跟两位皇子无关,完全是冲她来的。 但扫把星为什么这么做,她又摸不透。 一个小宫女拿来一个厚巾帕,昭贵妃接过,对顾玉道:“我给你擦擦头发。” 顾玉后背被水蛰得生疼,正对着昭贵妃道:“我自己来吧。” 昭贵妃道:“我又不是没给你擦过,赶快过来。” 顾玉心虚,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被要走出去的小宫女看到,小宫女惊讶地叫起来:“呀,顾世子背后怎么有血。” 听到小宫女这么叫,顾玉知道她受家法的事瞒不住阿姐了。 果然,昭贵妃一脸凝重地把她拉到身边,看到她后背上浸透出来的点点血迹,对小宫女命令道:“你出去。” 小宫女垂首退出房门后,顾玉揪着自己衣襟不敢说话。 昭贵妃不由分说地解开她的衣服。 看到顾玉伤痕累累的脊背,昭贵妃没忍住掉下了眼泪,道:“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顾玉也从铜镜里看到过自己背部的伤,的确有些惨,用的药再好,也架不住这几天反反复复折腾。 好在她身体底子不错,虽然偶尔会发低烧,吃过药第二天就能挺过来。 顾玉干巴巴解释道:“其实是这两天开始结痂了,看着狰狞而已。” 昭贵妃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顾玉的肩头,她身为嫡长女,当然认出来这伤是顾家家法打出来的。 哽咽道:“要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顾玉默认了。 昭贵妃继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家法?” 顾玉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言简意赅地把牡丹筵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昭贵妃开始泣不成声,她毕竟还是向着顾玉,道:“那也不能打得这么狠啊,这该多疼啊。” 顾玉低着头道:“不疼,阿姐,是我该受的,若不是妹妹及时砸晕了董长茂,后果不堪设想。” 董长茂当时已经疯魔了,把妹妹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她每天早上习惯性地往妹妹的芳汀院走一趟,自虐似地反复回想当日把妹妹从柜子里抱出来的场景。 因为她一时疏忽,让妹妹心灵受到这么大的创伤,她无法与自己和解。 只能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精神上,肉体上,唯有痛,才能让她保持绝对清醒。 昭贵妃让顾玉趴在塌上,她宫里备的有伤药,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顾玉上药。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算是上完药,顾玉还要冒着伤口感染的风险,继续找来束带把上身束好。 这是个慢刀子钝肉的过程,顾玉每勒紧一寸,伤口就痛一分。 宫女从神鹰卫那里找来了一身干净的男装送来,顾玉凑合穿上,毕竟是武官的衣服,她穿着有些大。 就算是亲姐弟,她也不方便在阿姐宫里待太久,穿好衣服后,顾玉就要拉门走出去。 昭贵妃忽然从背后抱住她道:“玉儿,我不想让你入朝了。” 顾玉侧头,叹了口气道:“阿姐,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昭贵妃暗自垂泪,知道自己的话太不合时宜了,道:“你一个女孩子,本不应该背负这么多。” 顾玉看着门缝里透出阳光,尘埃飘荡在光线里。 她目光灼灼道:“我从不认为女子有什么应该,或者有什么不应该,无论我是男是女,咱们家该走的路都只有这么一条。” 昭贵妃还在哭,顾玉颇有些无奈道:“阿姐,别哭了,一会儿还要见人呢。” 昭贵妃放开了她,转身掩面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去吧,我这副样子没法儿出去,要补补妆。” 顾玉“嗯”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 “娘,您这是做什么?”君泽跟在长公主身边,小声道。 长公主一双美目瞪了他一眼,她一把年纪了,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儿子走回正道吗?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儿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在感情上极其在意脸面。 便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君泽一路跟着,问了好几遍,长公主终于不耐烦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我告诉你,顾世子与你不是一路人。” 君泽知道他娘怕还是误会传闻,认为他喜欢顾玉,当下气得要命,替自己辩解道:“什么龌龊心思,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她!” 见长公主不理他,他继续道:“谣言止于智者,我以前觉得娘你挺有智慧的,怎么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长公主一点儿也不信他这鬼话,道:“如果你想让我不信,那就马上找个贵女成亲。” 君泽顿住脚步,道:“那您还是信吧。反正一点谣言,对我来说不痛不痒,随便找人成了亲,那我这辈子都完了。” 长公主顺手在花丛里拔了一朵花,砸到他身上,道:“你给我滚,快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君泽见他娘油盐不进,心里也有气,转身就滚了。 长公主沉着脸,进了一个厢房。 御医给孙采薇施完针后缓缓醒来,看见长公主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就要起身。 长公主道:“不必多礼,你躺着就好。” 孙采薇溺了水,心肺不舒服,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多谢长公主成全。” 第95章 长公主道:“我成全你无用,得看顾世子愿不愿意成全你。” 孙采薇幽幽道:“她今日既然舍命救我,来日就一定会娶我。” 长公主摇摇头,道:“说我虚伪也好,虽然此事于我有益,还是要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顾世子救完你后,可谓落荒而逃,我明眼看着,她对你没有一点心思。” 孙采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可不还有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日久生情吗?” 长公主心里想,你可真是没救了,嘴上道:“京都优秀的少年郎不知凡几,为何非得是她?” 这话虽问的是孙采薇,其实是她想知道,为何她儿子亦非得是顾玉。 就连朝三暮四的松阳,瞧着也对顾玉念念不忘。 孙采薇却道:“有些人,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心动。” 长公主扶额,所以说,市井那些戏本子真的不能看,那种烂俗的一见钟情戏码都把好好的姑娘毒害成什么样儿了。 她冷笑一声,问道:“皮囊吗?” 顾世子的皮囊是不错,她年轻时不也对温润谦和的苏探花一顾吗? 可是她生于皇家,从小就知道皮囊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了,谁能摸透皮囊下的人心呢。 就像她父皇,后宫莺莺燕燕,个个倾城之相,实际上勾心斗角,阴毒手段层出不穷。 包括她自己,雍容华贵的外表下,不也利欲熏心吗? 孙采薇摇摇头:“是她看人的眼光,待人的心。” 长公主长舒一口气,道:“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但她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你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孙采薇道:“能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孙采薇犹带稚气的小圆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知道她在幻想跟顾玉之间不切实际的场景。 没忍住打击她道:“你先想想,若是顾玉不愿意娶你,你怎么办吧。” 孙采薇自信满满道:“她会的,她一定会的。” 长公主没眼看她一脸天真的模样,摆摆手道:“但愿如此。” 见她没什么大碍了,长公主直接起身,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长公主走后没多久,松阳郡主听闻消息,怒气冲冲杀来。 孙采薇靠在床上,正要起身行礼,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 只听松阳咬牙切齿道:“早在牡丹筵上,我就看到你给顾世子递东西,没想到你心思这么重,竟然跳到湖里让顾世子救你。” 孙采薇脸颊立刻红了起来,眼睛也氤氲出雾气,她辩解道:“我是失足掉入湖里,恰好被顾世子救了而已。” 松阳怒道:“失足,你眼睛长在脚后跟吗?那么大一个湖看不见,还能失足掉下去。分明是你蓄意勾引,要用这种方式赖上顾世子,你,你真不要脸!” 孙采薇低着头,以柔克刚道:“采薇只是做了郡主想做又没有做的事情罢了。” 松阳气极反笑:“少拿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我可做不出你这种没皮没脸之事。” 孙采薇低眉顺眼道:“郡主说的是。” 松阳看孙采薇那不知悔改的样子,还想再扇一耳光。 但她虽然大大咧咧,野蛮任性,一直觉得女孩子娇弱,所以从来不对女孩子出手。 就像上次把董长茂抽得皮开肉绽,也没碰岚烟一根指头。 看孙采薇脸上刚被她打出的手指印,她忍了忍,放下一句狠话,道:“你休想得逞。” 然后就气冲冲离开。 孙采薇看着松阳离开的背影,捂着脸道:“我一定会得逞。” 因为要入宫,松阳没带鞭子来,跑在御花园里拔出一根花枝,就肆意抽打花丛泄愤。 君泽背着手走过来道:“你与其在这里撒气,不如赶紧去找圣上。” 松阳闷声道:“找圣上做什么?” 君泽道:“圣上最爱做媒拉纤,万一他听说了今天的事,一时兴起给顾世子和孙小姐赐婚也说不定。” 松阳又是用力抽了一下花丛,急冲冲就去找圣上。 君泽朝天吹了一个口哨,背着手就往太极宫去了。 ------------------------------------- 折腾了这么一遭,顾玉来到太极宫,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能参加圣节宴会的官员,都不是普通人,环顾四周,属她年龄最小。 还未正式入朝,她也就能跟吏部的人能说上几句话。 孙采薇的父亲孙大人遥遥看到她,只觉鹤立鸡群,越看越觉得女儿答应长公主是明智之选。 笑着走了过来,顾玉跟他见礼。 他笑着道:“贤侄不必多礼。我是专程来感谢顾贤侄救我女儿之恩。” 顾玉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哪儿有这样的父亲,孙采薇落水被她这个“男人”救起。 按说家里人为这女孩儿的名声,捂着还来不及,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大喇喇说出来,是拿定了主意,要赖上她吗? 于是面无表情道:“不敢当,救孙小姐的是宫中御医,晚辈不敢承孙世叔的情。” 孙大人还想再说点什么,顾玉截住话头道:“恕晚辈无礼,先告辞了。” “唉——” 孙大人还想拦,张尚书已经咂摸出一点味儿来,能让顾玉冷下来脸,这孙大人真是没品到了极点。 于是道:“孙大人,好久不见,咱俩老东西说说话吧,就别打扰小年轻了。” 孙大人有些讪讪,倒是没去追顾玉。 顾玉心里郁闷,在太极宫外随意转了转。 再回去时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默默回到座位上。 皇后还在禁足,阿姐身为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坐在圣上身边,严妆华服,一时间风头无两。 再加上两位皇子要入南书房的风声,一些不看好六皇子的人也开始暗自琢磨起来。 一场歌舞完毕,圣上把该说的场面话都说了,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五皇子作为活着的年龄最大的皇子,率先带着礼物给圣上祝寿: “今逢圣节,儿臣祝父皇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背后由几个壮实的太监抬上来一个巨大的笼子,外面用黑布遮盖着,吊足了在场人的胃口。 圣上道:“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 五皇子笑道:“儿臣知道父皇喜鹰,特命人在泰山擒来一只海东青,给父皇贺寿。” 圣上这才露了些笑容,道:“你有心了。” 五皇子转身,掀开黑布。 众人俱目不转睛地看着,可当黑幕掀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第96章 海东青有“万鹰之神”的称呼,传说十万只鹰中才会出一只海东青,是价值连城的猛禽。 笼子里这只海东青通体雪白,体量健硕,半张着翅膀都快到成年男子的腰部了,一看就是珍品中的珍品。 可是在场之人谁都能看出来,它的一双眼睛血红,半张的翅膀不收起,也不飞跃,两只爪子在笼子底跳来跳去,精神状态极度萎靡。 这鹰被熬坏了。 圣上爱鹰,大禹朝上下都跟风爱鹰,连圣上的亲卫都改名为“神鹰卫”。 在座的官员对鹰多少有些了解,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只海东青的问题。 海东青不同于普通的鹰,它性子烈,不能熬,需要循序渐进,强制熬鹰会把鹰熬死。 看这半癫半痴的样子,这只鹰怕是离死不远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吱声。 圣上曾在一次狩猎时,把自己比作遨游天际的雄鹰。 在生辰之日,被自己亲儿子送上一只快被熬死的鹰,莫不是在诅咒圣上。 明眼人都知道五皇子这是被坑了,但是无一人敢替他辩解一句。 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成了这样,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早上看,它还不是这样的!” 五皇子知道,在郑源朗之死一事上,父皇并不相信他是清白的。而且因为他欺负六弟,圣上对他愈发失望。 他想做点什么,扭转一下父皇对他的态度,知道父亲爱鹰,他提前几个月派人去寻好鹰,这只海东青是其中最好的一只。 刚刚父皇明明对他笑了一下,就在刚刚。 他心里一慌,想对父皇解释,他是被陷害了,可是一抬头,就撞进父皇冰冷的眼睛里。 那是他的父亲,看他的眼神却毫无温度,就是对陌生人,父皇也不会如此。 他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如死灰道:“是儿臣一时疏忽,求父皇息怒。” 宫殿内一片死寂。 长公主想要起身说点什么,被一旁的君泽拉住,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越解释,五皇子越落不了好。 圣上不可能不清楚五皇子是被陷害的,不过这不妨碍圣上对五皇子失望。 毕竟被人陷害,也是一种无能的体现。 连给圣上的礼物都让人钻了空子,可见五皇子根本没上心。 顾玉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六皇子,他一脸迷茫,仿佛不知道为何全殿鸦雀无声。 她抓着酒杯思索。 会是他吗? 会有这么巧合吗? 今日他才从御兽苑抱回来一只受伤的兔子,马上五皇子进献给圣上的鹰就半死不活。 可那样的话,六皇子未免太可怕了。 谁在他背后助他? 五皇子这鹰既然是进献给圣上的,必定派人严加看管,他怎么会突破重重监管,把鹰弄成这样?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强烈,六皇子转过头来,懵懵懂懂地与她对视一眼。 她立刻收起眼里的情绪,看向圣上。 圣上垂下眼,把左手的十八子手串换到右手,缓缓开口道:“这鹰不错,你有心了。” 五皇子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唤道:“父皇。” 圣上吐出一口气,似乎没把鹰放在心上,忽然笑道:“把鹰带回御兽苑吧,好生将养着。” 把鹰笼抬上来的几个太监战战兢兢地又抬了回去,快走到门口时,一个太监忽然跌倒,笼子也倾倒下来。 鹰笼的门晃晃悠悠打开,里面的鹰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继续缩瑟在笼子里。 几个太监赶忙把门关上,胆战心惊地抬了出去。 圣上打破满宫殿的寂静,道:“尚儿,贺礼都上完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五皇子缓缓站起身,退到自己位置上,再没有刚刚贺寿时的自骄。 在五皇子坐定后,六皇子小心翼翼站起来,连话都说不完整,道:“儿、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圣体安康。” 一旁的宫女呈上一块儿和田黄玉,上雕龙纹。 就像六皇子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出彩。 圣上竟然伸出手,宫女连忙把玉佩呈上来,圣上拿起托盘里的玉佩,看了看道:“柔和如脂,质地滋润,色黄正而骄,龙雕栩栩如生,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不错,朕喜欢。” 更多人把视线放到五皇子身上,只见五皇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昭贵妃适时给圣上倒了一杯酒,道:“圣上您看,棠儿脸被您夸得都红了。” 众人闻声看去,六皇子白净的小脸红透了,连耳朵脖子都染上了红色。 六皇子咬着唇,期期艾艾道:“谢父皇夸奖。” 圣上道:“坐回去吧。” 九皇子被乳母抱着走上前来,顾玉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不到两岁的九皇子,他被皇后照顾得精细,等闲不抱出来。 胖乎乎的样子很喜人。 九皇子被乳母放下,摇摇晃晃站在地上行礼道:“儿、臣,请,请父皇安好。” 话说得含糊,但让圣上龙颜大悦,道:“抱上来。” 乳母把九皇子抱到圣上身边,圣上一把接过,让九皇子坐到自己腿上。 许多人脸色都变了,那可是龙椅,圣上慈父之心不错,但是让九皇子间接坐在龙椅上,实在令人惊悚。 “母后呢?” 九皇子看向昭贵妃,奶声奶气说道。 顾玉坐在下面,看到阿姐从善如流地从圣上身边退了回去,似乎并没有受九皇子的影响。 皇后禁足之后,就没再让九皇子见一面。 不到两岁的孩子,几天不见母亲,就会忘之脑后,这话恐怕是九皇子身边的人反复跟他强调过的。 顾玉深吸一口气,看来离皇后解除禁足不远了,希望能在她从江南回来之后。不然阿姐在宫里孤军奋战,她放心不下。 圣上抱起九皇子颠了颠,就把他交给乳母了。 剩下的几位公主都送了礼物后。 歌舞声乐起,觥筹交错间,满宫殿热闹非凡。 顾玉穿过人群,看了眼逍遥王和长公主,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发生了五皇子那件事,这两人就不再揪住孙采薇不放了。 顾玉在跟人喝了几杯酒后,酒精上头,她的后背又疼又烫,便站起身走出宫殿透透气。 夜色逐渐降临,身后歌舞升平,身前星月寂寥。 “顾世子。” 顾玉一回头,松阳郡主就站在那里。 第97章 自牡丹筵一别后,她没再见过松阳,于是开口道:“郡主安好。” 松阳走到她跟前道:“顾世子,顾家姐姐怎么样了?” 听到松阳提起妹妹,顾玉眉头微皱,随即又想起阿姐替她抚平眉心,道:“尚可。” 松阳跟她之间陷入了一瞬间的尴尬,懊恼自己跟顾玉搭讪用了这么个烂借口。 她绞着帕子道:“今日顾世子落水,回去记得喝碗姜汤,别受凉了。” 顾玉应了下来,本来出宫殿是为了躲清静,现在松阳在这里,她还不如回去。 说了一句“多谢郡主关心”,就要回去,松阳突然开口道:“顾世子会娶孙采薇吗?” 顾玉叹口气,把话说得很疏离,道:“这不关郡主的事。” 松阳不可避免地难过起来,顾玉多多少少,还是怪她在牡丹筵上故意抛下顾琼。 她闷闷道:“你不要娶孙采薇,她手段不干净,配不上你。” 说完,松阳就低着头跑走了。 顾玉心里有些烦躁,她不想跟这些女孩儿扯上联系,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她。 “顾世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本王佩服。” 君泽拿着一壶酒,从后面走了出来,显然听到了她们全部对话。 顾玉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顶点,冷声道:“王爷当初若不把户部尚书的女儿骂到要上吊,如今未必不是桃花漫山野。” 君泽低低一笑,想必很不在意有没有桃花。 他抬头饮了一口酒,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顾世子啊,咱们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喽。” 顾玉心想,我跟你又不熟,干嘛在我跟前发出感叹,还有扫把星不会是洞察到什么了吧。 今晚海东青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奇怪,五皇子被坑成这样,非一般人能做到。 就算六皇子不是普通的小孩儿,心思深沉,可是在宫里没什么根基,还只能依靠阿姐,看他那懵懂的样子,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顾玉想到被圣上抱在怀里的九皇子,如若是皇后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那就真的麻烦了。 六皇子去了一趟御兽苑,五皇子送的鹰就熬坏了。 坑了五皇子,牵扯了六皇子,可谓一箭双雕,干脆利落。 可是明日就要起程去江南,真相她是来不及探查了。 随他去吧,六皇子伪装这么久,被阿姐庇护这么久,是时候放出去祸害祸害别人了。 最好她从江南回来,五皇子、六皇子还有皇后斗得一败涂地,圣上再生几个。 太糟心了。 扫把星感慨了一句,似乎也没想从顾玉这里听到回话,走近她后,像狗一样嗅了嗅,没说一句话就越过她走了。 心想,是上过药的。 顾玉在他身后瞪大了眼睛,露出嫌恶的表情来,扫把星从宫殿里出来,不会就为了闻闻她身上的味儿吧。 她赶紧抬起衣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酒香跟药味儿混合,称不上好闻。 扫把星这癖好恶心巴拉了,真心为他以后的妻子担忧。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多年未娶妻,不会真是断袖吧,还是说,他那方面有问题? 夜风吹拂,顾玉抖着一身鸡皮疙瘩正准备回宫殿,背后又响起一道声音。 “顾世子。” 顾玉无语了,怎么还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来呢。 孙采薇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衣服,可能刚落水,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救人时顾玉没注意看,现在趁着廊上的灯火照得清楚。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脱,已初见倾城美貌,弱柳扶风般走了过来。 顾玉本想转身就走,但又觉得还是该快刀斩乱麻,她既然无心,就不该给孙采薇一点苗头。 孙采薇对她福了一礼,道:“多谢顾世子救命之恩。” 顾玉再次搬出御医来,道:“不必谢我,要谢该谢御医救治及时。” 孙采薇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顾玉立刻避嫌,往后退两步。 孙采薇没在意,道:“顾世子还记得我吗?” 顾玉回想了一下,牡丹筵上,这个小姑娘是给她送过情诗,隐约记得那诗写得很好。 她嘴上仍道:“今日是我与孙小姐第一次见面。为着孙小姐的名声着想,我们应该一次都没见过。” 孙采薇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道:“顾世子果然不记得我了。” 顾玉恨不能仰天长啸,我又没睡过你不负责,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孙采薇继续道:“当年观音山一别,顾世子对我说的话,我永不能忘。” 顾玉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跟孙采薇说过话?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十岁前的原身? 孙采薇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忘得一干二净,便提醒她道:“六年前,在观音山上,顾世子跟我说‘人生而平等,不该因为自己身为女子就自轻自贱’,我谨记在心。” 顾玉这才想起来,那时阿姐怀了身孕,她跟着嫡母去观音山上香祈福,嫡母跟庙里的主持谈话,她一个人就在山上转悠。 撞见一个妇女要把一个女婴往溪水里溺,旁边一个小女孩在那里制止她,应该就是孙采薇。 她见状也赶忙过去拦着,当时那个妇女说,是要用新出生的女儿给她肚子里新孕育的孩子换命。 她说她生完女婴没多久,就又怀上了,找算命先生算出来,说肚子里的还是个女儿。 那个无良的算命先生告诉她,把新生的这个女儿在观音山溺死,肚子里的女孩就会被一起收走,上天会再赐给她一个男孩。 这个妇人蠢且坏,为了生儿子,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下手。 顾玉记得她当时气得要命,骂出了声,说了一堆男女生而平等,虎毒不食子的话。 可惜那个妇人冥顽不灵,直接把女婴丢入溪水里。 新生儿本就脆弱,这个女婴从生下来应该也没得到好的照顾,就算顾玉及时跳下水,把女婴捞起来,那个女婴还是死了。 顾玉上辈子就是被抛弃的,那个女婴死在她怀里,她一时悲愤,站在水里骂那个蠢妇,两辈子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孙采薇更是追上去要打那个蠢妇。 可惜那个妇女只当她们是小孩儿,把孙采薇推倒后,就拍拍裙子跑了。 孙采薇就坐在地上哭,她抱着死婴从水里淌出来,跟孙采薇一起把女婴埋了。 两人埋葬婴儿的时候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在现代来看很正常,但是放在这里,过于超前。 她有感而发,世人对女子的偏见已经够多了,身为女子,不理解女人的处境艰难就罢了,为何还要成为施害者。 孙采薇竟然还记得。 顾玉抬头,对孙采薇瞬间亲近起来,道:“原来是你呀,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话,不料孙采薇开始掉眼泪。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第98章 顾玉赶紧环视周围,幸好没人看见,不然大晚上的,孙采薇在她跟前哭,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医术虽然不精,望闻问切多少还是懂一点的,孙采薇面色白而虚浮,眼周发黑,乃是长久地郁结于心导致。 为了避免再忽然冒出一个人,顾玉把孙采薇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递给她一个帕子,道:“先擦擦泪。” 孙采薇缓缓道:“我娘于我父亲寒微之时嫁给他,接连诞下三个女儿,身子也垮了。 我父亲嫌我娘不能生儿子,在外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室,现在家里庶出的弟弟成群。 我爹爹宠妾灭妻,寻常冷落我跟我娘也就罢了,最近竟然在谋划,要以无子和善妒为由把我娘休了,扶正妾室。” 孙采薇说着,用帕子捂脸哭了起来。 顾玉听了心里也跟着难受,喃喃道:“竟还有这事。不过我朝虽有七出之条,也有三不去之法,‘前贫贱后富贵’,孙大人不能随意休妻,若真有那一日,你可以跟你娘去京兆尹鸣冤上告。” 顾玉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明白,若孙大人真的下定决心休妻扶妾,苍白的“三不去”是阻挡不了他的。 若是逼急了,孙大人让夫人“病故”,都有可能。 顾玉心底一片凄凉,再次感觉到这个时代女子的可悲。 孙采薇哽咽道:“六年前,顾世子告诉我,男女生而平等,为何现实中不是这样。 就连我娘自己,都觉得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才遭到父亲厌弃,日日以泪洗面,还恼恨我跟我两个姐姐不是儿子。 我的两个姐姐,虽然是嫡出,但是在那些庶弟跟前,有理也退让三分。生怕在婆家受欺负,弟弟们不帮她们撑腰。 顾世子,你说过,世道偏见,女子更不该自轻自贱,可为何我每每说出男女平等之话,反遭父母训斥不喜。 我日日忧思,想不明白,为何我生而为女,就要受到种种束缚。就连挣扎,都会被说成离经叛道。” 顾玉无言以对。 她在现代接受的思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当时是看这个小姑娘古道热肠,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反而困住了她。 有句话说得好,我本可以接受黑暗,如果没有见过光明。 孙采薇就是如此。如果她当时没有说那些男女平权的思想,孙采薇或许会和这个时代万千女子一样。 接受三从四德的打压,从父从夫从子,虽然有艰辛苦涩,但一辈子也会这么含含糊糊过去。 可她说了,孙采薇也听进去了。现实却不像她说的那样。 所以孙采薇开始自苦,明明已经有了女性的觉醒,可男尊女卑的现实世界却像大山一样,把她压得死死的。 一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就连顾玉自己,想改变现状,都觉得有心无力。 孙采薇还在小声啜泣着:“顾世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观音山一别,她把顾玉的话当做人生信条,每每被逼着看女则女戒,听那些贞洁烈女的传奇,都会呼吸不畅。 父母,姐姐们都把她当作异类,请了严厉的女先生来管束她。 她真的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没有被洗脑。 顾玉再次沉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日她带着妹妹去往阳康书苑,说出的那些豪言壮语仿佛像是笑话。 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个时代,没有能力改变世人秉承了数千年男尊女卑的观念。 她唯有该改变身边人,可结果呢? 妹妹在她的鼓励下向外迈出一步,却被董长茂伤害,孙采薇因为她一番话,多年来苦苦挣扎,熬得心力交瘁,有了早衰之相。 晚风吹拂,她身体里的酒热尽数散去,随即而来的是冷意刺骨。 “对不起。”顾玉道。 孙采薇惊愕的抬头:“顾世子给我的答案,就是一句对不起吗?” 顾玉再次沉默。 孙采薇哭着笑出声:“那我这些年的自苦,又算是什么呢?” 顾玉听着她哭,心里因妹妹而起的伤口再次被撕开。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句话,会把孙采薇困住。 六年过去,那个跟她一起埋葬女婴的小女孩儿,已经被封建礼教和思想觉醒反复磋磨成了这副样子。 若是不能解开她的心结,她怕是会痛苦一辈子。 可是这个心结不是孙采薇一个人的,而是时代的病症。 夜风把衣袖吹得猎猎作响,顾玉觉得从骨髓透出冷意。 孙采薇擦了擦眼泪道:“若是顾世子觉得对不起我,就娶了我吧。今日我湿身被顾世子救出来,名节尽失。若是男女注定不能平等,就让我留在顾世子身边,固守那个虚妄的美梦吧。” 顾玉拒绝得很干脆,道:“不可。” 孙采薇道:“我不敢奢求顾世子的正妻之位,只求在世子后院有一处容身之地。也好过我日日听那些三从四德消磨心智。” 顾玉仍然道:“不可。” 孙采薇泣不成声:“我听说了顾世子对岚烟姑娘情根深种,我以性命起誓,若嫁与世子,绝不会争风吃醋,不会肖想顾世子的爱怜,一方院落,我孤独一生,便已心满意足。” 顾玉还是道:“不可。”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她不敢用顾家满门赌孙采薇的一个誓言。 孙采薇双手捂着耳朵,崩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玉看着她道:“我有绝不能娶你的理由,你的一生,也不该如此度过。” 她知道这样对孙采薇很残忍,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孙采薇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仰着头道:“顾世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再救我一次。” 闺阁黯淡无光的岁月里,是顾玉给了她希望,她跳进神女湖,快要溺死时,也是顾玉捞了她一把。 孙采薇拉着顾玉的衣摆,道:“我名节已失,若顾世子不愿娶我,我父亲就算不把我活活打死,以正家风,也会把我嫁给高门大户做妾做续弦。 顾世子,你说我的一生不该如此度过,可我更不想被这么摆布着度过,这是我最后一次抗争,你救救我,救救我可以吗?” 顾玉覆上她的手,把衣摆从她手里拽出来,眼含悲悯道:“不可。” 第99章 “啊——” 孙采薇绝望了,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跑向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她的精神很不稳定,顾玉连忙追上去。 万万没想到,孙采薇再次跳入神女湖,四周漆黑,顾玉二话不说又一次跟着跳了进去。 夜晚的水冰凉,水下漆黑一片,顾玉摸黑抓住她的衣裙,再次把她拖上岸。 刚刚孙采薇那一声哭喊多多少少传进了宫殿之中。 一些好事者竟然跟了过来,顾玉和孙采薇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再次被人看见。 孙采薇心有死志,本来身子就不好,两番落水,现在闭过气去。 情急之下,顾玉只能按压她的胸腔,把她腹中的水压出来。 在旁人看来,更是有了肌肤之亲,再也解释不清了。 人群纷纷乱乱,顾玉放任孙采薇被人带去救治,她跟着阿姐宫里的宫女去换了衣服。 好一番折腾之后,圣节宴会也接近尾声。 顾玉身上带着潮气,藏起所有情绪,回到了太极宫。 宫殿里丝竹乱耳,歌舞升平,旁边一个相识的吏部官员还不知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声跟她道:“顾世子,刚才一个献舞的舞女,被圣上多瞧了几眼。” 这是一种很委婉的说法,圣上是瞧上了那个舞女,要收入后宫。 顾玉遥遥看了阿姐一眼,她正跟德妃低声说着什么,丝毫没有因为“夫君”又要纳妾而受影响。 她感受到自己被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里。 她庆幸自己女扮男装,不用局限于后院,又觉得这种庆幸十分可悲,难道只有披上一层男皮,才能坐在这些官员中间吗? 酒盏里浮现出她刻意画出来的男相,她已经忘记自己女装时的样子,只能偶尔从妹妹身上找到点影子。 难道她一辈子都要带上这张男相的面具度过吗? 她把酒一饮而尽。 满堂喧哗,每个人都各归其位,几个妃嫔摇曳着身姿轮番向圣上敬酒,官员们高谈阔论,女眷们窃窃私语。 仿佛本该如此。 可她在现代见过许多女人在商界搅动风云,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在赛场上挥洒汗水。 顾玉再次饮尽一杯酒。 酒这东西真的不能多喝,一喝就容易胡思乱想。 妹妹的恐惧,孙采薇的崩溃,还有刚刚,九皇子一句话,阿姐就默不作声从圣上身边退了下去。 这酒不知叫什么,劲儿还挺大,顾玉撑着头,第一次摸到了自己的酒量。 她醉了。 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在长公主有意为之下,一个宫女禀报给了福海,福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圣上提了一嘴。 圣上的生辰,一个女子两番落水,两番被顾玉救了上来,若说第一次是失足,第二次却是主动跳下去的。 圣上转了转手里的十八子,看了一眼不停喝酒的顾玉,想到今日长公主跟松阳轮番来找他,心里起了兴趣。 迷迷糊糊间,顾玉听到圣上叫她的名字。 她放下酒杯,虽然意识朦胧,但多年的谨慎克己还是让她步履平稳,不动声色。 满宫殿的丝竹声骤停,顾玉能感觉到无数视线投在她身上。 她听到,圣上说:“没想到孙小姐对顾世子情根深种,今逢佳节,朕乐意成人之美,福海,拟旨。” “昭曰: 兹闻孙家三女采薇,娴淑温婉,品貌敦厚,朕躬闻之甚悦,镇国公府世子顾玉,年将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良女与配。 值孙采薇待字闺中,与顾玉天造地设,朕成佳人之美,特将孙采薇配与顾玉为世子侧妻,择良辰完婚。 布告朝野,咸使闻之。 钦此。” 宫殿诸人神色各异。 长公主嘴角微勾,看了眼自己儿子,君泽面色阴沉,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松阳瞪大了眼睛,在圣上和顾玉之间来回扫视,咬紧下唇,跌坐在椅子上。 昭贵妃紧坐直了身子,再不与人言语,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唯恐自己失态。 顾玉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她听到自己说: “谢主隆恩。” 歌舞继续,觥筹交错之后,顾玉觉得自己是被人扶着走出太极宫的。 上马车前,君泽骑马路过,对她道:“顾世子良妻美妾,令人艳羡,的确该饮酒庆祝一番。” 顾玉醉意朦胧,低低一笑:“王爷若是想享齐人之福,还不是长公主一句话的事?” 黑夜中,君泽看着顾玉站都站不稳,两眼迷离,还硬撑着跟自己说话,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道:“酒多伤身,江南路途遥远,明日可别病恹恹上路。” 车轮碾压过官道,顾玉依靠在马车上,耳朵里还满是别人的“恭喜”。 她闭上眼睛,醉是醉了,各种纷纷扰扰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事情越来越不可控了。 虽然已过子时,但嫡母和姨娘都没有睡觉,时间紧迫,明日她就要去江南了,满府的人都在给她准备行装。 这是顾玉第一次出京都,还是去遥远的江南,家里人都挂着心。 尽管顾玉强调过,一路上会有驿站补给,还是架不住她们担忧,减了又减,还是准备了两大箱子东西。 见到顾玉醉醺醺回家,大夫人连忙把她扶到院子里,跟苏姨娘一起给她上药。 看到顾玉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换了,大夫人心知在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顾玉醉得不行,问也问不清楚。 到了后半夜,顾玉再次发起高烧来。 身上有伤,两次落水,还喝了那么多酒,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大夫人急得不行,眼看到了中午就要启程,顾玉还高烧不退,怎么经得起这种折腾。 但是这次去江南,随行官员众多,逍遥王更是带了军队,总不能都等着顾玉。 冷大夫隔一会儿一给她把脉,顾玉意识昏沉间听到他劝自己:“顾世子,慧极必伤,既然病了,就别再想那么多事了,好好睡一觉吧。” 顾玉眼睛半张半合,无数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不断闪过,几乎要挤爆了她的意识。 头痛,背痛,心痛,浑身都痛。 人活着,怎么会如此痛苦。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屋子里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多日未见的妹妹走到她床边。 她想要清醒过来,跟妹妹说点什么,趴在床上,手指一点点往妹妹身边挪。 妹妹替她合上眼,轻声道: “哥哥,睡一会儿吧。” 顾玉瞬间陷入黑暗无际的梦里。 第100章 长春宫,徐皇后近来颇为嗜睡,昨天下午抵不住困意睡了一觉,夜里醒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便唤来思雪梳洗。 思雪一边伺候皇后梳洗,一边把圣节宴会上发生的事告诉徐皇后。 皇后虽然在禁足,但皇后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是以知道外面的事并不难。 思雪道:“五皇子给圣上准备的鹰半死不活,圣上却没有发火,唉。” 徐皇后冷哼一声:“他越是不发火,对五皇子的失望就越大,如今对五皇子是连一点儿心思都不想费了。” 她顿了一下,目光一凛,道:“不过花锦城也是胆大,圣节宴会上都敢做手脚了。” 思雪道:“花公公这是孝敬您,替您出气呢。” 徐皇后眼底闪过厌恶,道:“替本宫出气?呵。” 思雪不敢再提,低着头继续道:“今日皇后娘娘不在,昭贵妃出了好大的风头,连带六皇子送上的一枚普普通通的和田黄玉,都让圣上夸了一番。不过...” 徐皇后听思雪的语气就知道,后面还没说完,便道:“一时风光而已,要知道登得越高,跌得越重。” 思雪故意留下话茬给皇后接,没想到皇后没继续问,略带疑惑地问道:“娘娘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六皇子吗?圣上还设了南书房,让五皇子六皇子一块儿去学政。” 徐皇后想到当年把六皇子从冷宫接出来的场景,不以为然道:“六皇子绝无登上皇位的可能。不过什么,继续说。” 思雪道:“不过圣上虽然夸赞了六皇子,咱们的九皇子一过去,圣上就把六皇子抛之脑后,还把九皇子抱到腿上,九皇子懂事,问了一句‘母后呢’,昭贵妃就灰溜溜地从圣上身边退了下去。您没看到她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徐皇后没有思雪想象中的高兴,道:“本宫没看到,你就看到了?” 思雪当然没看到,她也是从别人口中打听来的消息,想着哄娘娘高兴罢了。 思雪继续道:“还有一桩事,圣上给顾世子赐婚了,女方是孙家三小姐,这孙三小姐私底下跟长公主接触过,不过是世子侧妻。估计顾世子从江南回来,就要完婚了。” 徐皇后眼神冰冷道:“顾家,君家。赐婚又如何,去了江南,还指望能全头全尾回京吗?” 她看了一眼思雪,道:“传话给徐家...” 思雪低着头听完,道:“是,娘娘。” ------------------------------------- 一直到凌晨,顾玉才算是退了烧。 大夫人这才带着满身疲惫,向外打听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当得知圣上给顾玉赐婚,大夫人手上端着的茶盏忽然落地。 苏姨娘紧张地问道:“夫人,这该如何是好啊,玉儿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啊。” 圣上赐婚,虽说不是正妻,但也不能休了。 大夫人想了想,对苏姨娘道:“先别自乱阵脚,就算是迎娶,也要等玉儿从江南回来后,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谋划。” 苏姨娘忧心忡忡地走了。 大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开始翻看族谱,看完之后,她提笔写下两封信,交给身边的贴身侍女一封,道:“送去豫章季家。另外,把冷大夫叫过来。” 豫章季家正是大夫人的娘家本家,虽然因为地域遥远,不算太亲近,但这么多年,也有礼节往来。 侍女接过信封,道:“是,夫人。” 冷大夫很快过来,大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冷大夫最近可有音信?” 冷大夫道:“上次寄信过来,说是到了陇西。” 小冷大夫跟顾玉同年同月同日生,是为了给顾玉上宗牒,从一个顾家分支带回来的无父无母的男婴。 在为顾玉请封世子时,大夫人把顾玉藏了起来,抱着小冷大夫跟顾琼一起去了宫里,才让人相信,苏姨娘生了双胞胎,成功让顾玉得封世子。 还不知事的时候,小冷大夫在一定程度上是作为顾玉替身的存在。 后来就一直养在府里,跟着冷大夫学医,叫冷大夫爷爷。 说是去找父母,其实大夫人跟冷大夫都清楚,是之前小冷大夫跟顾玉发生了什么矛盾,两人别扭了好一阵儿,小冷大夫受不了了,便借口去找亲生父母,散心去了。 大夫人道:“他是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叫他回来吧。” 冷大夫微微叹息,道:“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倔,不知道他肯不肯回来。” 大夫人把另一封信交给冷大夫,道:“把这封信寄过去,他一定会回来的。” 冷大夫想到了什么,道:“夫人这时候叫他回来,可是想...” 大夫人道:“那孩子一直养在府里,跟玉儿也有从小到大的情分在。” 冷大夫道:“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思。” 大夫人道:“总要试试。”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顾玉一觉睡到中午,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了,头重脚轻地起床。 穿戴完后叫了落雁进来,问道:“昨晚,琼儿是不是来过。” 落雁道:“三小姐是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顾玉点点头,赶紧往芳汀院走去。 可惜她到了芳汀院,院门依然紧闭,她敲了敲门,桑芽从里面走了进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桑芽道:“三小姐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在睡。” 顾玉越过桑芽,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门道:“琼儿,我知道你在门后,昨晚你来看我了是不是?” 门里毫无动静。 顾玉继续道:“我要去江南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再让我看一眼好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桑芽默默退后,顾玉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门依然紧闭。 时辰不早了,顾玉不能再等下去了,在门边道:“琼儿,我想说的是,我之前在阳康书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里面没有回应,顾玉道:“如果你还记得,我希望你能再信我一次。” 两扇门纹丝不动地紧闭着,顾玉落寞地走了。 顾琼听到顾玉离开的脚步声,扒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到哥哥离开的身影。 她捂着嘴,默默流泪。 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哥哥。 董长茂说哥哥会被摔死,她不信,她拼命挣扎,想出去找哥哥。 可是董长茂又说,你敢出门,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不知廉耻勾引我,没人会信你。 哥哥有生命危险,她却因为恐惧,龟缩在了柜子里。 这样懦弱自私的自己,怎么有脸再见哥哥。 第101章 从京都到江南,原本走水路会快很多,但是逍遥王名义上是剿匪,带了许多士兵。 顾玉自己也是打着钦差巡察的名号,带着一些官吏过去。 顾玉发着低烧,知道乘坐马车会拖慢行军速度,于是大热的天穿得厚厚的,打算骑马硬撑过去。 没想到一到城门外,一辆骈驾马车停在最前头。 君泽拿着折扇掀开车帘,道:“顾世子,上来,咱俩对弈呀。” 顾玉犹豫了一下,扫把星可是武将,怎么还坐马车,这么热情邀请她过去,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朱见春自从入了宫,就再没有消息传来,圣上模棱两可说的那些话,其中意思全靠她自己揣摩。 她其实一直在担心,君泽的人在送朱见春入京的路上,有没有获得更多消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坐马车当然比骑马舒服很多,也有利于养伤。 顾玉抱着再试探试探的心思,下了马,上了他的马车。 真正起程时,顾玉才知道,先前担心马车会拖慢行军速度完全不必要。 毕竟是当初能把她撞飞出去的皇家豪华版双马骈驾啊。 两匹马都是昂贵的“照夜玉狮子”,寻常贵族能得一匹都要好吃好喝照料着,扫把星居然用它们来拉马车。 那速度,普通马车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顾玉坐着人家的马车,就听人家的话,拿起棋子,跟他对弈起来。 顾玉执白子,就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君泽看到顾玉一脸病容,本来就想随便意思意思,毕竟下棋耗费精力,但是看顾玉一脸认真,自己也不由坐直了身子,认真起来。 可还没等他下几子,顾玉就把五个连成串的白子捡了出来,君泽一副智商被侮辱了的表情,道:“顾玉,你几岁了,居然跟我下五子棋!” 顾玉不以为然道:“五子棋相传起源于尧帝时期,可比围棋早得多。” 她现在身子还不舒服,哪儿有那么多精力跟扫把星一起下围棋。 君泽硬着头皮跟顾玉下了有三四局,实在是受不了这降智的棋路,把手上的棋子一扔,就靠着软枕休息去了。 顾玉见状,把棋盘棋子收好,喝了口茶,也有样学样地闭目养神。 这马车过于平稳,微微的摇晃中顾玉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君泽把她推醒,阴阳怪气道:“顾世子,咱们是来办事剿匪的,不是给你游玩山水的,你这睡得也太安逸了吧。” 顾玉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竟然日近黄昏,她一口气睡了一下午。 不过她睡足了觉,现在神清气爽,烧也退了。 扫把星嘴是毒了点,这一下午没有叫醒她,她还是有点感激的。 便问道:“是到驿站了吗?” 刚问完,她肚子就一阵乱响。 扫把星果然嗤笑一声:“睡完就吃,顾世子好福气。” 顾玉轻咳了一声,率先下了马车,走入驿站。 士兵们在驿站外安营扎寨,她和扫把星自然能在驿站里面吃口现成的。 驿站官吏亲自把饭菜送来,顾玉用银针试过毒后,就吃了起来,虽然比不上家里,倒也能凑合。 因为睡了一下午,顾玉晚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夜半时分,驿站的屋顶传来一些动静,顾玉躺在床上握紧手里的三棱剑,把呼吸放平,佯装熟睡。 门栓被人小心挑开,一个黑衣人悄声走了进来,拿着刀就往床上砍去,可是刀刃落下,只有棉被的松软。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就要撤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床帘兜头降落,黑暗之中,一道剑影泛着冷白,直直刺入黑衣人的腰腹。 黑衣人闷声倒地,黏腻的血沾到了顾玉手上,她掀开床帘,顺道擦了擦手。 这还是顾玉真刀真枪的第二次杀人,可能有了董长茂做底,她再杀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是拔剑,刺入,擦手,罢了。 生死危险面前,她心态转变之快,连自己都惊讶。 顾玉用火折子把灯点上,回头看去那人已经咬下牙齿里藏的毒,气绝身亡了。 死士。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君泽直接推门进来,他衣襟敞开,像是刚披上去的,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 手里的端方跟她的三棱剑一样,沾着血。 君泽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把他脸上蒙面的黑罩扯了下来。 顾玉也蹲了下来,搜检了他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 君泽见摸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接把黑衣人的衣服扒光,只留下一条里裤遮羞。 顾玉:... 君泽道:“他身上除了伤疤,没有什么刺青印记。” 顾玉问道:“你房里那一个,也是这样吗?” 身上什么印记都没有,刺杀失败就立刻服毒自尽。 君泽手上动作一顿,他房里可不止进来一个,估计是背后之人知道他难对付,派了四个人进来,以为顾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就过来一个。 他解决完那四个之后,担心顾玉的安危,根本没搜检,就赶紧跑了过来。 虽然没搜检那四人,但必定是一伙人没错了,君泽毫不心虚道:“一样的。” 顾玉皱起眉头,他们才刚上路,就派人来刺杀,是谁这么心急? 她跟君泽一块儿把两房间里的五个杀手抬到驿站大堂。 无论是谁,都得让圣上知道他们一路凶险无比。 抬完尸后,顾玉回到自己房里,正要关上房门,君泽走过来,撑着门框痞里痞气道:“顾世子,看在我让你坐马车的份上,收留我一晚呗。” 想起驿站的床很窄,他补充道:“我睡榻也行。” 顾玉善用剑,一剑下去,一个血窟窿,她及时用床帘捂住,房间里没留下多少血。 扫把星用刀,刀锋所到之处,鲜血四溅。顾玉回想起刚才去扫把星房里抬尸体的场景。 四个人,就算扫把星下手干脆利落,每人一刀,那屋子里已经不忍直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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