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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得那么狠。” 顾玉心下了然,大理寺与刑部向来不和,都是掌刑狱的部门,刑部负责审判,大理寺负责复核。 若有重大案件,则由三法司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会审,俗称“三堂会审”。 决定刑罚的权利在刑部,但是送到大理寺那里复核时,一旦大理寺不同意,刑部就执行不了,只能前去掰扯交涉。 交涉不了,就送到圣上跟前,求圣上裁决。 不过两方能解决就都解决了,都不想送到圣上面前,让圣上觉得他们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原本争争吵吵,这么多年面子上也能勉强过去。 但是自从顾玉来刑部之后,大理寺找茬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一个案件复核到大理寺那里不通过,就要重新走一遍流程。 让刑部的人烦不胜烦,跟大理寺吵架的次数明显增多,居石头的脾气也越来越差。 顾玉知道,大理寺这就是冲她来的,大理寺卿是狄家大公子狄罗。 之前遇熊一事,顾玉忌惮着他背后的绍太尉,暂且压下火气,等待时机。 落到狄罗眼里,倒像是她怂了,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恶心她。 每个人都因为大理寺被驳回的那些卷宗忙得不可开交,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吃了不少白眼儿。 顾玉眯起眼,狄罗这样的人就跟苍蝇似的,打又打不死,但在耳边嗡嗡嗡的恶心人。 顾玉对余侍郎道;“我知道了,多谢余兄告知。” 余侍郎道:“都是同僚,道什么谢,就是得想想办法,最近整个刑部都累得慌。” 顾玉道:“我明白了。” 余侍郎这是在点她,毕竟她一个马上要袭爵的镇国公世子,来到他们刑部,总不能一直给人添麻烦。 回到档案室,顾玉翻看了最近待处理的卷宗,手指指向一桩案子——蔡连昌杀兄案。 ------------------------------------- 京兆尹卢领是被一阵登闻鼓吵醒的,等他穿上官服,走上堂去一看,下面跪着一个瘦弱的女子。 卢领走着流程,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那女子把状子递了上去,道:“民女蔡英,状告刑部尚书渎职无能。” 卢领的瞌睡一下子全没了,他也不看呈上来的状纸,拿起惊堂木“啪”一声,拍在了桌上道:“大胆!你可知民告官,不问案情,要先走五十杀威棒。” 蔡英道:“民女知道。” 卢领道:“你既知道,还不快快退下,五十杀威棒,别说你,就是一个精壮男子,也难熬过去。” 蔡英并不退让,道:“若能诉冤,生死无悔。” 卢领在心里摇摇头,这女子不知深浅,左右他已经提醒过了,打死就打死吧。 卢领拿起令签,就要扔下去。 这时京兆府的师爷连忙过来,在卢领耳畔小声道:“镇国公世子说,望您松松手,饶这姑娘一命,自有孝敬奉上。” 卢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蔡英,虽然瘦弱,但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心道,怪不得听了五十杀威棒还能这么淡定,原来后面有个顾世子撑着。 不过卢领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 顾世子不是入职了刑部吗? 现在这女子要告她的顶头上司,这怎么还让饶一命。 卢领早就听说了刑部的居石头又臭又硬,莫非是顾世子受不了,想要借机给人使绊子? 卢领想了想,还是决定卖顾玉一个面子。 左右民告官少有告的赢的,杀威棒一打,他们刑部的矛盾就去请刑部来人自己解决。 卢领道:“先去请刑部的人来,要快。” 下面的衙役应下,骑着马,就往刑部官衙奔驰。 沿路有人注意到动静,把这消息递到大理寺。 既然这民女告的是刑部尚书居大人,自然不能让他沾手,降一级的话,便是请顾玉和余侍郎这两个侍郎过来。 狄罗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听到了冷笑一声,刑部有让他不痛快的人,整个刑部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狄罗道:“走,去看看热闹。” 第249章 狄罗到的时候,忽然发现御史台也到了,他觉得有些怪异。 他只是想着插一脚,给刑部使个绊子,怎么现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来了。 不是三司会审也成了三司会审。 不过这事跟他可一点儿不沾边,就是三司会审,这把火也烧不到他头上。 京兆尹卢领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来,他坐在上面。 小声对御史台的裘右裘大人问道:“裘大人怎么来了?” 裘右道:“看看居石头的热闹,狄大人怎么来了?” 狄罗干巴巴一笑,道:“看热闹。” 不仅是他们来看了热闹,外面挤了一队百姓,也来看热闹。 毕竟民告官这种事情几年也遇不到一次,若非有重大冤情,不会走上这条九死一生的路。 许多人一起看衙役对蔡英行刑。 衙役行刑都是有技巧的,高手能在豆腐上蒙一层白布,啪啪作响之后,豆腐完好无损。 有些棍棒打在人身上,只听响,不伤人,而有些棍棒打在身上,没一点儿动静,人的筋骨全断了。 顾玉说的让卢领下令签的时候松松手,正是暗示他用第一种方式打。 卢领的令签扔在地上,看扔得多远,扔近了,就是往死里打,费力扔远了就是悠着点儿打。 那些衙役看到卢领扔的距离,就知道该使多大的劲儿。 虽然杀威棒打得不伤人,但也疼啊,蔡英一个瘦弱的女子,不断惨叫出声。 狄罗有心给刑部使绊子,自然不会看着蔡英死,打到三十多棍的时候,他便端起茶道:“卢大人,这居尚书还没来,您可别把人给打死了。” 卢领听了后给衙役使了眼色,后面的十几棒子连疼都免去大半。 顾玉跟在居子石后面姗姗来迟,跟御史台的裘右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 裘右是她叫的,老熟人了,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年初她跟君泽撞车,就是裘右在圣上面前上的折子。 见居子石都来了,京兆尹便对疼得不断冒汗的蔡英道:“蔡英,杀威棒已打完,你有什么冤情要诉。” 蔡英跪在地上,狠狠地看了居石头一眼,蔡英骂道:“居子石,你丧尽天良!”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里都燃起了八卦之火,毕竟居子石“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名声在外,现在被一个女子骂丧尽天良,可不让人好奇。 居子石冷着脸,还未开口,顾玉便抢先一步道:“大胆!看来那五十下杀威棒没有杀去你的威风,竟敢辱骂朝廷三品大员,是不是要再杀一遍,你才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居子石皱着眉头,直觉顾玉与此事有关,想到最近大理寺不断给刑部使绊子,他便不说话了。 坐在一边的狄罗看到这一幕勾唇一笑,道:“顾世子好威风啊!这么一个含冤的弱女子,五十杀威棒还嫌不够,非要把人打死了,把冤情带到棺材里才行吗?” 这时外面围着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同情满身是伤,也要喊冤的蔡英。 顾玉转头去看狄罗,道:“狄大人这话实在偏颇,杀威棒就是让人知道官威不可侵犯,像蔡英这样以下犯上的女子,一遍杀不够,自然要杀第二遍。” 狄罗道:“御史台和大理寺都在,轮不到你刑部在这里草菅人命!” 顾玉继续跟他呛声,道:“这是我刑部的事情,轮不到大理寺和御史台插手。” 狄罗道:“今日蔡英九死一生,以民告官,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自当三司会审,以呈圣上。” 顾玉看了一眼裘右,道:“裘大人也这么想?” 裘右道:“本官既然来了,就审一审吧,毕竟事关一部尚书,为了避嫌,也不能单单让刑部来处理。” 顾玉道:“既然大理寺和御史台一致决定,那便三司会审吧。” 此话一出,狄罗才感觉不对了。 莫不是他中了顾玉的圈套,可是三司会审,呈交圣上的话已经说出口,御史台的人也都应下来,他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京兆尹卢领道:“既然三方都答应了,那就开始审吧。” 狄罗压下心里的怀疑,看向蔡英。 卢领惊堂木一拍,道:“蔡氏女,你究竟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蔡英看着居尚书道:“居尚书可还认得我?” 居子石看了她一眼,道:“前段时日的蔡连昌杀兄案,是本官着手处理的,你是蔡连昌的女儿,他在狱中时,是你在外奔波找线索,才洗脱了你父亲的嫌疑,本官还认得。” 蔡英道:“你既然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为何至今不放人!我家里一贫如洗,没有钱孝敬你,你就不放人吗!你这个贪赃枉法的狗官!我父亲重病在身,关在牢里,你再不放他,他就要被活活病死了,你这个狗官!” 她越说越激动,围观的百姓激愤起来,在外纷纷要求刑部给蔡英一个公道。 狄罗听后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他想起来了,这段日子明里暗里给刑部使的绊子不少,他手下的人看出了他的意思,亦是这样。 前段时间的蔡连昌杀兄案,他有所耳闻,仿佛是蔡连昌的兄长在山上砍柴,被人砍死了,同去的弟弟蔡连昌嫌疑最大。 又有族中人举报作证,说亲眼看到蔡连昌杀兄,蔡连昌下了牢狱,他的女儿在外奔波,找到了线索。 原来是那个族人在外欠了赌债,上山躲债的过程中,遇见了蔡兄。 这族人见四周无人,便用刀威逼蔡兄拿钱,蔡兄不肯,他一时失手杀了蔡兄,又栽赃到蔡连昌头上。 想着这兄弟俩一死一入狱,他就能趁机吞了蔡家的房产,还能把蔡英这个女儿卖到青楼里赚一笔钱。 蔡英被卖的过程中,逃了出来,猜到是这个族人下的手,就翻遍了整座山,找到了杀人的刀。 经过刑部仵作的验尸,正对这把刀的刀口,而非蔡连昌的砍柴刀。 狄罗根本不在意真相如何,大手一挥,说此案不明了,万一是蔡连昌偷了这个族人的砍刀,岂不是冤枉了那个族人。 狄罗没想弄出一个冤假错案来,只是这样驳回去,刑部受劳累,重新自证一番就过去了。 没想到居然被顾玉拿来做局,他还傻傻钻了进来。 果然,居尚书没有说话,顾玉再次站了出来,道:“蔡姑娘误会了,非是我刑部不放人,而是此案经过大理寺复核,认为尔父仍有嫌疑,不许刑部放人。” 狄罗看着顾玉戏谑的凤眸,手下用力,木椅子的扶手被生生握裂。 第250章 狄罗的面目有些扭曲,道:“你刑部的案子,关我大理寺什么事。” 顾玉道:“狄大人贵人多忘事,本官便来提醒狄大人一二,此案在大半月以前已经结案,送到大理寺复核,是狄大人说此案有疑,要重新梳理证据送审。可是刑部把物证和口证重新交到大理寺,大理寺又不受审,一直拖着。 刑部早就想放了蔡连昌,可是你们不松口,我们也不敢放,蔡连昌好好的人,拖成重病,还过了病气给其他犯人,光大夫都跑了七八回,问诊的钱你们大理寺也不出,反倒让刑部尚书做了恶人。” 顾玉说的句句是真话,狄罗恨得咬牙切齿。 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承认,便道:“满口胡言!你们刑部提交的物证和口供不明,反倒怪我大理寺不重审。” 顾玉勾起唇角,道:“既然狄大人说刑部提交的证据不明,那就当着蔡英的面,当着三司的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让大家都看看,我们刑部交过去的物证和口供,究竟哪里不明。” 不等狄罗说什么,顾玉抬起胳膊,拍了两下手。 一道声音从京兆府门口传来。 “让一让!让一让!” 回头看去,余侍郎和几个刑部的官吏带着卷宗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身后还带来了四个人。 一个是蔡英的父亲蔡连昌,一个是游医、一个是赌坊的打手,一个是刑部的仵作。 蔡英满身是伤地扑过去抱住蔡连昌,哭道:“爹!” 蔡连昌和她哭作一团,道:“英子,你怎么这么傻,来以民告官啊,爹爹自从脱罪后,虽然在狱中出不来,但得居尚书照料,十分安稳,还请了大夫,给爹爹看病。” 顾玉适时道:“蔡姑娘,你都明白了吧,那声‘狗官’你可是骂错了人。” 顾玉说着,还往狄罗那里瞟了一眼。 蔡英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对居尚书磕了个头道:“居尚书,是民女有眼无珠,错认了奸人!” 而后,蔡英拿出了方才骂居尚书的气势,又对狄罗骂道:“狗官!” 狄罗怒从心起,道:“放肆!我乃朝廷命官,岂容你这般以下犯上!来人,给本官拖下去打!” 顾玉向前一步,把蔡英挡在身后,义正词严道:“狄大人好威风啊,对这么一个含冤的弱女子,五十杀威棒还嫌不够,非要把人打死了,把冤情带到棺材里才行吗?” “你!” 顾玉把狄罗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狄罗气得话都说不全乎,只是手指颤抖地指着顾玉。 刑部的人见到这场面颇为扬眉吐气,居尚书受了蔡英磕的那个响头,便坐在了京兆府的椅子上,看顾玉精心筹备的这场好戏。 外面的百姓不懂大理寺跟刑部的纠葛,但这场戏反转得十分有趣,个个看得兴味盎然。 顾玉对狄罗指着他鼻子的行为嫌弃道:“狄大人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这般无礼的行径,实在是丢狄家的脸。” 狄罗握紧了拳头,恨不能打死顾玉,但是这么多人在,他又理亏,只能强压下怒火。 御史台的裘右道:“行了二位,大庭广众之下,何必争这一时意气,现在把案子捋清楚最重要。” 顾玉道:“正是如此。” 她对余侍郎带来的两个人证道:“你们三人都知道些什么,说说吧。” 游医道:“老朽那日走街串巷给人看病,蔡勇把老朽叫去,他身上许多摔伤,胳膊上也被刀划了一道口子,他给完老朽诊金后,说是杀猪的过程中,不小心弄伤的。” 他口中的蔡勇正是杀害蔡兄的蔡氏族人,已经审过一遍了。 赌坊伙计道:“蔡勇欠了赌坊三两银子,一直还不上,小的去追债时,他跑到山上,山上地形复杂,小的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便回去了。过了没几天,蔡勇便大摇大摆回到赌坊,不仅还上了赌债,还说自己发了一笔横财,连续几天都在赌坊里不走。后来才知道,他是卖了蔡连昌的房子。” 刑部的仵作道:“致使蔡连昌兄长死去的伤口并非蔡连昌砍柴的刀所致,而是家里的菜刀,蔡英已经在山上找到了那把菜刀,蔡家附近的铁匠铺老板也证实了,前段时间蔡勇刚在铺子里找他磨过那把刀,到现在还赖着人家的账。” 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蔡连昌是清白的。 现在问题在于刑部都已经为蔡连昌脱罪了,大理寺那边又在复核时打了回来,不知是以什么理由。 这时,顾玉再添一剂猛料,道:“此为蔡勇的认罪书,请诸位大人过目。” 御史台的裘右率先接过,看过之后又递给了京兆尹卢领。 卢领看过后轻咳一声,知道这是刑部和大理寺在较劲,什么也没说,又递给了狄罗。 顾玉这时候道:“不必递给狄大人了,这认罪书早和卷宗一起送去过大理寺,又被大理寺退了回来。现在本官便要问问狄大人,此案哪里不明?让大理寺耽搁到现在,也不给个说法。” 狄罗冷着脸,哪里不明,哪里都没有不明,本来刑部与大理寺的关系就不好,现在又添了一个顾玉,纯粹是他想要难为一下刑部罢了。 狄罗道:“大理寺事务繁忙,一时没有处理到这件事,待本官回去后,会给出一个说法。” 顾玉咄咄逼人道:“大理寺事务繁忙,刑部事务就不繁忙了吗?还是说,大理寺的官吏过于懈怠,才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这时百姓的口风纷纷变了,都在指责狄罗。 “当官的事务能有多繁忙,能忙得过咱们老百姓吗?” “我看是大理寺这位想要从中获得什么好处,这才一直压着人不放。” “当官的心就是黑啊,这蔡氏父女穷成这样,还要再盘剥一番吗?” “那哪儿能啊,蚊子大一点儿肉,这个狄大人哪儿会放在眼里。说不定是看上了蔡姑娘,想要以蔡连昌的命威胁蔡姑娘委身于他。” “卑鄙啊。” “无耻啊。” “下作啊。” 第251章 阶级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老百姓们不会明白官场的勾勾连连,只会用自己的认知去揣测上位者。 就像是两个农民的聊天。 一个人说皇帝老儿锄地时一定用的金锄头吧。 一个人说皇后娘娘烙饼时一定用的银挑子吧。 而且他们受官府压迫久了,一个个巴不得看官员倒霉。 刚刚怎么骂居尚书的,现在只会骂狄罗骂得更甚,更不堪入耳。 眼看那些百姓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难听,狄罗不能再推诿了。 他咬着牙,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对蔡连昌父女二人道:“此事是大理寺处事不周,会给你们相应的补偿。” 蔡英却不干了,啐他一口道:“呸,我父亲困在狱中时,也不见狄大人早些处理,现在我敲了登闻鼓,险些被打死,你才来这里充好人。”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叫好,称赞她有胆识,有骨气。 狄罗脸色铁青,若说这蔡英背后无人指示,他把头砍下来给顾玉当凳子坐。 眼看这场戏到了尾声,居尚书终于开口道:“补偿倒不必了,照料个蒙冤的人我刑部还是力所能及的。只是希望狄大人往后勤勉些,毕竟被叫做父母官,得多替百姓们想想才是,不能学得蝇营狗苟,贪赃枉法那一套。”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居尚书训斥顾玉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面,现在训斥与他品阶相当的狄罗也一样。 两个都是三品官,但是居尚书无论从年龄还是从资历论,都压了狄罗一头。 狄罗理亏,只能咬着牙认下,道:“居尚书说的是。” 居尚书让人把蔡氏父女带了下去,门口围着的百姓津津有味地看了这么一场精彩绝伦的大热闹,个个心满意足的离开,必定还会见人就吹嘘整个反转的过程。 等消息传播出去,大理寺的脸就丢大发了。 御史台的裘右站了起来,道:“行了,既然狄大人承认了,今日这场三司会审也算是有了结果。” 狄罗立刻惊醒道:“本官承认什么了?” 裘右道:“承认是大理寺处事不周,致使蔡英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敲响登闻鼓鸣冤。” 狄罗厉声道:“她敲登闻鼓是因为要状告刑部尚书!” 裘右道:“可是刑部早已帮蔡连昌脱罪,是你们大理寺一直拖着复核案情啊。” 狄罗梗着脖子道:“那是因为大理寺公务繁忙,一时没顾得上。” 裘右伸出手,示意狄罗压一压火气,道:“狄大人别朝本官发脾气呀,又不是本官从中搅和,本官只是会把今日三司会审的过程全都写下来,呈与圣上罢了,到底是状告刑部尚书,还是公务繁忙,还是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圣上心里自有定论。” 狄罗凑近裘右,拉下面子小声道:“今日事发突然,你与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哪里就是三司会审了。” 三司会审不是儿戏,方才是以为这把火烧不到自己头上,狄罗才说出了三司会审这种话。 现在他热闹没看成,惹得一身腥,若真把今日之事呈到圣上面前,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怕是坐都坐不稳。 顾玉耳朵灵敏,听了这话,大声道:“‘今日蔡英九死一生,以民告官,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自当三司会审,以呈圣上’,狄大人,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说的话,现在就不记得了。” 狄罗险些被气吐血,顾玉再次把他说的原话一字不差地搬了出来。 他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顾玉又对隔岸观火的京兆尹卢领道:“卢大人也听到了这话是吧。” 卢领吃瓜吃得正起劲儿,忽然被顾玉点名,干巴巴一笑,道:“是听到了。” 居尚书道:“三司中唯有御史台没有牵扯其中,辛苦裘大人写好奏折,再往刑部和大理寺跑一趟,我们把章盖了,此事不算小,需得尽早呈到圣上案头。” 裘右道:“自当如此!” 居尚书一句话盖定了这件事的结局。 狄罗就是再恨,也无能为力。 盯着狄罗吃人一样的目光,顾玉小声劝他道:“狄大公子往后还是不要逞一时意气的好,给自己添麻烦,也给绍太尉添麻烦。” 顾玉不再叫他狄大人,而是叫他狄大公子,这是把二人的恩怨都摆了出来。 狄家原本就是五皇子派的人,狄罗虽然恨推自己弟弟出去顶罪的五皇子派,但是他们跟随五皇子那么久,自然知道五皇子不是凶手。 他们不一定猜得到郑源朗是六皇子杀的,但势必能猜到与六皇子有关。 而她这个全程参与清谈会筹办的人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 狄泰不仅是离京那么简单,为了平复郑大儒的怨气,狄泰会被囚禁在狄家本家一辈子,永不见天日。 这样的深仇大恨,不怪狄家咬着她不放。 她冤,无形中替六皇子背了锅。 又不够冤,知道真相,又不能说。 所以在狄家对她出手时,她势必不会抱着愧疚的心态坐以待毙,而是在适当的范围里予以反击。 狄罗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对顾玉发狠道:“顾玉,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我要你生不如死。” 顾玉低下眼帘,道:“我等着。” 一旁的居尚书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机锋,对顾玉道:“走吧,回官衙,把近日的卷宗尽快处理好,交到大理寺,他们懈怠,我们可不能懈怠。” 顾玉道:“是。” 回去后,余侍郎就像打了一场胜仗,到处宣扬今天发生的事。 把狄罗一开始的倨傲和后来如落败公鸡的衰样学得惟妙惟肖,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属实是扬眉吐气了,就连居尚书,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可转头看到顾玉时,居尚书又收敛了笑意,道:“你不必自骄,这麻烦本就是你惹的,你理应解决。” 顾玉谦逊道:“下官明白。” 傍晚,三司会审的奏折就呈到了圣上案头,稍一思索,对狄罗的处事颇为不满,下旨罚俸狄罗三个月,停职半个月,勒令整顿大理寺上下。 第252章 京都的寒冬悄然而至。 自从差点被长公主堵住后,顾玉再没有往长公主府那儿去。 君泽的身子只要不做出什么剧烈运动,日常的行走做事没什么要紧,顾玉再也不管他在那里装柔弱。 吏部和礼部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节,封爵仪式在镇国公府举行。 一大早,顾玉便穿戴好厚重的礼服,坐在椅子上,由吏部的官员帮她画宗图。 尽管吏部的画师求形不求真,还是能一眼看出顾玉的相貌清俊,与历代的镇国公区分明显。 宗图人册一样三本,一本留在镇国公府,一本送到吏部,一本送到户部。 画完图,被礼官奉到祠堂。 顾玉并没有大办,只是请来顾家宗族的几位前辈来观礼,还有萧行之、裘右等几个相熟的朋友。 给君泽发帖时,她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还是让人送到了长公主府。 正午时,君泽过来了,脸上还带着一点儿病容。 一下车,刚好看到季妙仙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娉婷婀娜,顾盼生姿。 君泽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阴沉。 他进了大门,往顾玉的慎独院去,季妙仙紧跟在他后面。 君泽停下脚步,道:“季小姐要到哪儿去?” 季妙仙道:“自然是去找我表哥。” 君泽皱起眉头,道:“季小姐倒是不知道避嫌。” 季妙仙漠然道:“是表哥发帖让我来的,这样重要的日子,我这个做未婚妻的,总得见证一下。更何况,京都谁不知道我与顾世子定了亲,王爷却毫无顾忌地与我说话,该避嫌的,是王爷才对。” 季妙仙一语双关,看似在说君泽当众跟人家的未婚妻说话,不合礼仪。实则是提醒君泽,顾玉已经定了婚。 君泽的脸冷了下来,大跨步甩袖离开。 季妙仙与君泽一前一后到了慎独院,顾玉身着大红色礼服,削弱了她的清冷,增加了她通身的气派。 她身边站着一个与她同岁的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不知顾玉跟他说了什么,他微微一笑,一对梨涡在脸颊显现。 那人忽然伸手,帮顾玉整理发冠,顾玉像是被吓了一跳,那人又温煦地说了什么,顾玉便由着他整理。 这动作十分亲昵,看得君泽剑眉一皱。 顾玉一回头,看到君泽过来,问道:“王爷不在前厅候着,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这话无形中把他们的距离拉远了,这院子里有萧行之,有季妙仙,怎么他就不能来。 君泽忍着心里的一丝不快,不回答顾玉的话,而是把视线放到正在给顾玉整理发冠的冷流身上,道:“这位是哪家的公子?不曾见过。” 顾玉道:“哦,这位是我府上的大夫,冷流。” 而后顾玉又对冷流道:“这位是逍遥王。” 冷流把手从顾玉头上缩了回去,向君泽行礼道:“草民见过王爷。” 这时,季妙仙走上前来,道:“表哥,我来帮你整理发冠吧。” 让季妙仙上手,还不如让那个什么冷流来。 君泽递出手上的盒子,道:“我来给顾世子送贺礼。” 顾玉正要让落雁接过,先送到库房,君泽就打开盒子,向顾玉展示里面的东西。 一个白玉莲花瓣冠。 上好的和田玉,雕工精美,玉质通透,莲花浑然天成。 君泽道:“既然顾世子在整理发冠,不如直接带上我这个。” 都已经束好头发了,顾玉不想再折腾,但是看到君泽期待的目光,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君泽虽然尽力压下来心里的雀跃,可每个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高兴来。 站在顾玉身后的冷流眼光一沉,刻意向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搭上了那个礼盒。 冷流眼神不善道:“王爷万金之躯,戴冠子这种事,就不劳烦王爷,我从小没少帮顾世子梳理头发,这次也由我来吧。” 君泽与冷流眼神交锋。 或许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双方一眼就看出彼此那不能言说的心思。 君泽不肯放手,原以为季妙仙是最大的绊脚石,现在又出现一个冷流。 什么叫从小没少帮顾世子梳理头发,一个穷酸大夫,也配跟他争? 君泽道:“这玉冠价值连城,碰坏了,一介大夫可赔不起。” 冷流道:“大夫下手才稳,绝不会摔碎了这宝物。” 两人寸步不让。 在武力这一方面,冷流远不是君泽的对手,但是君泽又不能硬抢,掉价不说,万一抢夺的时候摔碎了,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这时季妙仙也来插一脚,道:“戴冠子这样的精细活儿,还是我们女子更加得心应手点儿。” 君泽冷冷看了季妙仙一眼,依然不肯放手。 顾玉:... 顾玉站了起来,从君泽手里取过礼盒,道:“我自己的头发,自己来梳。” 君泽这才放手,顾玉拿着礼盒进了屋,留下外面众人。 虽然谁都没说话,但是空气中硝烟弥漫。 季妙仙才不受这气氛影响,搬来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廊下。 萧行之夹在中间,不明所以又浑身难受,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一出去,恰好看到顾琼迎面走来,萧行之一阵激动,赶紧看看自己的衣着,发现并无不妥后才松了一口气。 顾琼看到外男先是脚步一顿,下意识就要回去。 萧行之及时道:“顾小姐安好!顾小姐是来看顾世子的吗?” 顾琼僵硬着身子,出于礼貌,她还是点点头。 萧行之道:“慎独院现在正热闹,有外男在,怕是会唐突了顾小姐,顾小姐还是别去的好。” 顾琼再次僵硬着身子点头。 萧行之继续道:“顾小姐,我是忠义侯世子萧行之,你哥哥的朋友。” 顾琼再也忍受不了了,扔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落荒而逃。 边逃边想,这人好莫名其妙。 等顾玉束好头发,戴好冠子,从房间里出来时,前面已经让人来请了。 君泽看到顾玉戴着自己送的冠,愈发衬得她眉目清雅,心头一喜。 袭爵仪式即将开始,顾玉带着一众人前往。 第253章 顾玉带着人去了镇国公府最大的庭院。 等所有来宾坐定后,庭院中央摆上了香。 礼部官员走上,走到香案面前,恭恭敬敬拿出圣旨,而后转身。 高呼道:“跪——”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礼部官员道:“昭曰:兹有顾氏子孙顾玉,依太祖高皇帝定例,着袭爵为镇国公,钦此。” 顾玉独自磕了一个头,而后直起身子,伸出双手去接圣旨,朗声道:“臣顾玉,叩谢圣上隆恩。” 等顾玉接过后,恭恭敬敬把圣旨摆到香案上。 而后众人才松懈下来,礼部官员笑道:“以后就该叫顾公爷了。” 顾玉道:“我年龄尚小,忝列其位,实在惭愧。” 礼部官员道:“那便唤一声顾小公爷。” 顾玉道:“如此甚好。” 吏部官员和礼部官员与顾玉寒暄了几句后,便走了。 朝廷的人都走了,这场仪式还不算完。 接下来就是顾氏宗族的爵主仪式。 为顾玉主持这场爵主仪式的,是顾家宗族一位耄耋之年的老族长,在顾玉没有承爵的这些年里,顾氏宗族一直是他说的算。 顾玉今日袭爵,成为顾氏的爵主,往后顾氏的一切凶吉大事以及争阋构斗,皆听顾玉这个爵主来分剖曲直。 遇见罪过稍轻的,不必送到官府,顾玉可以量罪轻重,在族内自行处置。 只不过顾玉年纪尚轻,以后入朝事务繁多,早与族长商议好,二人一起管理顾氏。 小事由族长代管,大事交由顾玉。 顾族长由人搀扶着走出来的那一瞬,站在一旁的大夫人身形一僵,由侍女搀扶着,才不至于失态。 顾族长看了一眼大夫人,没有在意她的反应。 等顾氏族人把香案收拾好,摆上顾氏族谱,顾玉走上前去,跪在香案面前。 顾族长站在一侧,道:“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重农桑以足衣食,尚节俭以惜财用,隆学校以端士习,黜异端以崇正学,讲法律以警愚顽,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志,训子弟以禁非为,息诬告以全良善,诚匿逃以免株连,完税粮以省催科,联保甲以弭盗贼,解仇忿以重身命。此乃圣祖谕旨,顾爵主,你可能担起一宗之责。” 顾玉恭敬道:“顾氏子孙顾玉,定当克己守礼,黾勉从事。” 顾族长道:“甚好。” 顾族长帮顾玉拿了三根线香,而后让到一旁。 顾玉接过香,三拜后,插入香炉。 而后顾玉站起身来,坐在上首。 顾族长让顾氏子孙轮番给顾玉磕头,正式承认顾玉为新任爵主。 君泽站在人群中,看到顾玉一袭红衣,像个神像一样接受别人的跪拜,顾玉脸上没有丝毫局促,仿佛应当如此。 君泽心里有些异样的触动。 顾玉生得如谪仙一般,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端坐高台,受人敬拜。 他以前还想过阻挠顾玉入朝的步伐,现在看来,对于顾玉来说,位极人臣,登上顶峰,才是她的归属。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他想站在顾玉身边,在朝堂上一起搅动风云。 可是他与顾玉之间,要跨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君泽心底有些苦涩。 他不怕顾玉冷心冷肺,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顾玉心底也有一席之地。 可是顾玉比他清醒太多,始终不肯向他走近一步。 等顾氏族人都跪完,今日的封爵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顾府上下都改了口,称顾玉为顾小公爷,称大夫人为老夫人,称苏姨娘为姨奶奶。 而后就是顾府的流水宴席。 遇此大事,顾府将会在大门外摆三天三夜的宴席,附近的百姓只要贺一声喜,便能来吃。 而门里请的人虽不多,还是需要顾玉一个个过去敬酒。 敬到君泽这里,君泽举起酒杯道:“祝顾小公爷往后前途似锦,平步青云。” 这样的话顾玉今日听得太多了,可是由君泽说出来,她还是会心一笑。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奇怪,之前跟她互争互坑的君泽,也会在这个时候真心实意说出这样的话,真是难得。 顾玉道:“多谢王爷。” 等君泽要饮酒时,顾玉又拦住他,道:“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沾此辛辣之物为好。” 君泽桃花眼里盛满了笑,小声道:“顾玉,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一旁的冷流道:“是个人都知道的常识罢了。” 君泽看向冷流的目光十分危险。 顾玉也对他这顺杆子往上爬的行为颇为无奈,不自然道:“我对朋友一向关心。” 说完,顾玉就一饮而尽, 君泽浑不在意顾玉说什么,也没有喝那杯酒。 顾玉到了冷流身边,冷流依旧是那副温良可亲的样子,脸上的梨涡愈发明显。 他站在顾玉身边,笑意浅浅道:“凭咱俩从小到大的交情,不必这种虚礼,知道你高兴,我还是要劝你少喝点儿酒。” 君泽一拍桌子道:“喝酒就是往酣畅淋漓去喝,这位大夫未免扫兴。” 冷流回头不悦地看他一眼,君泽眼底也隐隐充满怒气,萧行之夹在中间,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儿,又不敢说什么。 等冷流转回来时,又是一副贴心的样子,他从腰间取出一粒丹药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扫你的兴,但是这一粒醒酒丹你吃下,喝醉后会好受一点。” 顾玉接过,放入嘴中,道:“谢谢小冷大夫。” 冷流顶着君泽吃人的目光,扶上了顾玉的肩膀,道:“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君泽眯起眼,在桌下的脚忽然踢上冷流的小腿。 冷流闷哼一声,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 顾玉皱着眉头道:“小冷大夫怎么了?” 冷流面色不善地看了君泽一眼。 君泽冷哼一声,道:“小冷大夫看着本王做什么?” 冷流对顾玉道:“应当是我哪一句说得不对,惹恼了王爷,他方才踢了我一脚。” 顾玉把视线放到君泽身上,君泽翘着二郎腿道:“是吗?本王刚刚不过是伸了下腿而已,没想到小冷大夫骨头这么软。” 第254章 冷流冷冷道:“是嘛?那倒是我的过错,不该坐在王爷身边。” 君泽亦是冷声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冷流看着顾玉道:“顾玉,我知道我一介大夫...” 顾玉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顾玉哪儿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君泽轴起来,小冷根本不是对手。 闹大了,君泽那个不讲理的,能饶过小冷大夫才怪。 冷流见顾玉不为所动,眼底划过一抹受伤,道:“罢了,终是我不配在此,我这就走。” 他知道顾玉心软,做出此番姿态,就是为了顾玉心疼。 冷流这么一说,顾玉果真招架不住。 她一向把冷流当弟弟看待,现在被君泽这么羞辱,她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儿。 顾玉道:“那好吧,你先回去,我晚点儿去找你。” 顾玉本是想平息冷流和君泽之间莫名其妙的交锋,让两人分开,可是话一出,君泽跟冷流都变了脸色。 君泽想的是,小冷大夫算什么东西,顾玉为什么还要晚点儿去找他。 他的危机感十分强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这个小冷大夫跟季妙仙比起来,对他的威胁不差到哪儿去,听小冷大夫的意思,跟顾玉还有从小到大的情分在,顾玉也没否认。 顾玉总觉得他是断袖,难道看不出来这个小冷大夫也对她有不干净的心思吗? 为什么还放任小冷大夫搭上她的肩膀,还要晚点儿单独去找。 要知道,他只是跟顾玉在一个屋子,顾玉就横眉冷眼,语气不善的。 君泽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 冷流想的是,我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帮我说句话也就罢了,还让我回去。 他陪着顾玉长大,还抵不过这个脾气糟糕的逍遥王跟她相处一年吗? 明明是他平白挨了一脚,顾玉却维护逍遥王,让他回去。 这一回去,岂不是坐实了他不配吗? 不配坐在这几个勋爵这里,亦是不配站在顾玉身边。 顾玉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惹得两个人伤心。 只是看到君泽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小冷大夫眼眶发红,默不作声走了。 萧行之闷头吃菜装鹌鹑。 顾玉有点儿头疼,她说得没问题呀,这两个人在闹哪样,怎么搞得她像个负心汉。 她觉得这里的气氛压抑,管都没管萧行之,就去别处敬酒了。 另一边的老夫人跟顾族长站在祠堂。 本该高兴的日子,老夫人一脸悲戚,光鲜亮丽的镇国公府大夫人,似乎真应了那个“老”字,一下子老态横生。 顾族长道:“顾氏一族,没有出一个有出息的子孙,唯有顾爵主,有能力报当年之仇。” 老夫人捂着脸沉默不语。 顾族长道:“看她的样子,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 老夫人道:“她还小,我没让她知道。” 顾族长道:“外面皆传顾爵主长于妇人之手,毫无其父当年威武之风,果真不假。好好的男儿,让你们教得跟个斯斯文文的女子一样。” 老夫人张了张口,她不能说顾玉本就是女子,只能认下。 顾族长道:“现在你心疼孩子,要知道,当初顾氏族内并非没有好男儿,是你不肯放手,硬要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继承爵位。” 老夫人道:“这是顾钧益凭借满身伤痕拿下来的爵位,我自然不能让旁人染指。” 更何况这爵位一旦落入他人手里,顾家满府妇孺,连个依仗都没有,她谁都护不住。 顾族长厉声道:“既然她继承了这个爵位,就该把过往种种一起继承。别说什么这个爵位是顾钧益凭借满身伤痕拿下来的,背后流着无数顾家人的鲜血。” 老夫人忽然饮泣起来。 顾族长道:“二十年了。这仇耗得太久,若是放任你妇人之仁,我怕是进了坟墓,也见不到大仇得报那一天。” 老夫人当即道:“不,我来,我来跟她说。” 顾族长眯起眼,手里的手杖忽然捣地,质问道:“什么时候?” 顶着顾族长威严的目光,老夫人艰难道:“今晚。” 顾族长这才松口气,道:“我把人给你送来。” 老夫人道:“好。” 顾族长走后,老夫人看着老镇国公的牌位,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顾钧益,我扛不住了。” ------------------------------------- 一直忙到傍晚,镇国公府才算安静下来。 顾琼在封爵前,害怕慎独院里人太多,没有过去,仪式结束后,在慎独院陪着喝了酒的顾玉一下午。 苏姨娘也高兴地过来。 顾玉在妹妹和姨娘的照料下,酒劲儿终于过去。 苏姨娘打趣她道:“顾小公爷,顾小公爷,这称呼还怪好听的。” 顾玉轻轻一笑,道:“满朝就我一个小公爷。” 顾琼道:“那哥哥入朝之后,是不是会站在一群老公爷、老侯爷中间?” 顾玉道:“是啊。” 苏姨娘道:“你哥哥年少有为,还是圣上登基以来,头一份儿呢。” 开始苏姨娘不同意顾玉过早袭爵,但是看到顾玉今日成为爵主,风光无限的样子,她还是打心眼儿里引以为傲。 顾琼道:“真好玩儿,那圣上打眼儿一扫,那么多鹤发鸡皮的老翁里,独独哥哥玉树临风,岂不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大概就叫鹤立鸡群吧。” 顾玉笑道:“让那些前辈知道,你把他们比作鸡,他们的胡子怕是要被气掉。” 顾玉说着,不可避免地想到君泽那个鹤立院。 顾琼说鹤立鸡群是单纯无知,君泽起名为鹤立院,那是纯纯的恃才傲物。 顾琼笑着凑到顾玉跟前,道:“反正我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顾玉揉了揉她的头。 苏姨娘看到她们兄妹二人和好如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顾琼忽然道:“对了,今日我去慎独院,遇见了你那个叫萧行之的朋友,他好奇怪,上来就自报家门,把我吓了一跳。” 顾玉皱起眉头,萧行之贼心不死,觊觎她妹妹。 她有些不悦,已经警告过萧行之一回了,他还往妹妹身边凑。 苏姨娘道:“萧行之?可是那个在江南立了功回来的忠义侯世子?” 顾玉道:“是他。” 第255章 苏姨娘有些意动,实在是顾琼眼看就要二十了,先前受了刺激不肯出门也就罢了。 现在顾琼逐渐好转,她又挂念起了顾琼的亲事。 顾玉一眼看穿苏姨娘的想法,不等她开口,便道:“萧行之虽然仗义,但是为人跳脱,日常跟金钱打交道,避免不了有些市侩。” 在顾玉看来,萧行之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她知书达理的妹妹。 当朋友可以,当妹夫,萧行之还有得磨炼。 苏姨娘听了这话,原本的意动也压了下来。 顾琼惯爱伤风悲月,若是遇见一个市侩的人,怕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顾玉转头对顾琼道:“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唐突了你,我会教训他的。” 顾琼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就是跟哥哥说说罢了,他还算守礼,我只是被吓了一跳,你们朋友之间,不要因这种小事伤了感情。”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 侍女道:“小公爷安好,老夫人让奴婢请您去祠堂一趟。” 顾玉道:“好,这就来。” 顾琼跳到顾玉身后,道:“说不准是看哥哥继承爵位,心里高兴,让哥哥过去跟父亲报喜。” 自从在祠堂受了家法后,顾玉本能对祠堂有些排斥。 顾玉道:“希望如此。” 今天一整天,嫡母除了在封爵仪式上露了面,就一直待在祠堂里。 顾玉听闻顾氏宗族送来一个神秘人,还没来得及想,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便过来请她。 祠堂外遮天蔽日的树木已经凋零,唯有几株松柏还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着。 顾玉拢了拢衣领,走了进去,却发现小冷大夫也来了,正站在冷大夫身边。 这是顾家的祠堂,小冷大夫和冷大夫都过来了,实属让顾玉意外。 可是小冷大夫亦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老夫人回头看到顾玉,顾玉觉得嫡母近些日子愈发显得苍老。 可是嫡母也才四十多岁,别说跟同龄的长公主比,就是跟苏姨娘站在一块儿,也不像是同龄人。 顾玉道:“母亲,我来了。” “今日是你的大事,来给你父亲磕个头吧。” 顾玉对着镇国公的牌位磕了头。 顾玉道:“父亲安心,儿顾玉今日袭爵,定会承父之命,护佑顾府上下。” 老夫人看着顾玉的身子,张了张嘴,艰难道:“以前我问过你,可知你父亲连年征战在外,满京都却无一人敢欺辱顾府上下,就连圣上,逢年过节都要亲自垂询家中老小,你可知为何。当时你回答,是因为你父亲骁勇善战,为国开疆拓土,守卫大禹朝四海升平,光耀门楣。你可还记得。” 顾玉道:“记得,当时母亲说我错了。” 那是从牡丹筵回来,实行家法前说的话。 老夫人道:“今日母亲便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你。” 顾玉盯着嫡母,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但是她依然说:“请母亲赐教。” 老夫人从冷先生手里取过一面旗子。 顾玉认得。 那上面的图腾不是顾家家徽,而是顾家军领兵征战时,战旗上的图腾。 一只赤红狰狞的火眼。 听闻当年老镇国公攻打西戎时,西戎人遥遥一见这只火眼,便会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时隔多年,就算她虐杀了董长茂,只要盖上这只火眼的印章,董府不但不敢寻仇,反而向圣上辞官,离开京都。 由此可见当年镇国公顾钧益积威之深。 顾玉这一整天因为年少袭爵的自负,在看到这只火眼时荡然无存。 她口口声声说要撑起顾家门楣,但是比起当年的父亲,相去甚远,也再难以达到父亲的高度。 只因为... 老夫人道:“那是因为当时顾府二十万铁血兵马在手,加之你父亲战无不胜的威名在外。” 顾玉隐隐觉得不祥,落日关与西戎一战,致使顾家军折损大半,他的父亲也丧命于此。 顾家军群龙无首,最终兵权被圣上收回,后来重新整合,交到了绍无极绍太尉手里。 近二十年过去,除了在勾栏瓦舍的戏台上,会有武生咿咿呀呀唱着当初镇国公顾钧益的英勇功绩外。 顾家军这个名声,已经销声匿迹太久了。 而现在,嫡母旧事重提,所谓何意? 顾玉道:“儿明白了。” 老夫人道:“你既然明白这点,应当也会明白,顾家的荣耀,是顾家军撑起来的,想要重获荣光,非重振顾家军不可。” 顾玉看着老夫人,不懂嫡母为何这么说。 落日关一战,西戎退回草原腹地,年年朝贡。 安亲王叛乱,匆匆数月便已平定。 想要重振顾家军,难上加难。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顾家军早已并入朝廷各个军队,其中换血不知其数,哪儿还会有顾家军。 顾玉道:“儿子不懂母亲何意。” 老夫人看了一眼冷大夫,道:“把人请过来吧。” 请人? 请谁? 今天从顾家宗族过来的那个神秘人? 顾玉一时无解。 而冷流在冷大夫走后,十分局促。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在顾家祠堂,便道:“老夫人,事关顾氏秘辛,我在顾家祠堂恐怕不合适。” 老夫人看他一眼,道:“小冷,你留下吧,不只是顾家秘辛,还关乎你的身世。” 冷流身体也僵硬起来。 他在顾府长大,小时候还是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何抛弃自己,跟冷大夫哭过。 可是他懂事后,早已放弃寻找家人,左右是家人先抛弃他的,他也不打算再去找了。 现在老夫人忽然跟他说,他的身世和顾家秘辛有关。 老夫人和冷大夫都知道,却瞒了他这么多年。 他看了一眼顾玉,顾玉的脸色也不好。 他们都感觉到这件事的不祥来。 没过多久,冷大夫推着一个轮椅来到祠堂外,但是并没有进来。 老夫人道:“进来吧。”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这副样子,恐怕会吓到爵主。” 这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的,粗粝不堪,入耳便令人不适。 老夫人道:“你是顾家的功臣,若是顾玉见到你能被吓到,她就不配做顾钧益的儿子。” 这话说得狠了,顾玉屏住呼吸,看向门外。 第256章 冷大夫把人推了进来。 顾玉瞳孔一下子放大,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怪不得此人说会吓到她,饶是她有心理准备,心里还是一阵惊悚。 那个人的脸上布满了疤痕,像是冻伤,又像是烧伤。 他的一只眼睛不知去哪儿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鼻子也被人削掉了一半。 他整个人在轮椅上缩成一团,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明明是一个年迈老人,身量却只有孩童大小。 老夫人走过去,把他的毯子拿下来。 那人伸出手,攥住毯子,对老夫人摇摇头。 像是知道自己毯子下的身体更为不堪,不想吓到顾玉。 老夫人却道:“她是个好孩子,给她看看,无碍的。” 掀开之后,顾玉看到了他为什么只有孩童的身量。 他全身的肌肉都萎缩了,像是一层干枯的皮挂在骨骼上。 他的腿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轮椅上。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叫做腿了。 腐烂的皮肉里,只有白花花的骨头,被筋骨连接着。 他的双手也是如此,十指仅剩其三,可以看出当年的溃烂痕迹。 一旁的冷流侧过头去,饶是他医者仁心,也不忍心多看。 顾玉强压下心里的不适,问道:“母亲,这位前辈是谁?” 老夫人道:“这是你父亲的副将,有银枪小将之称的顾飞柏。” 顾玉瞪大了眼睛。 她再如何也无法把戏文中,雄姿英发的银枪小将跟这个可怖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论顾家军中,谁的名声最响,不是她魁梧高大的父亲顾钧益,而是银枪小将顾飞柏。 因为他年轻,生得风流,顾钧益早早就成了亲,而银枪小将“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他惯用一支雪亮的银枪,曾带着三千顾家军深入草原,斩下西戎猛将首级,一骑绝尘潇洒而去。 戏台的武生扮演他时,都常常能引得满堂彩,更别说当年的女子对他有多狂热了。 听闻他的“死讯”,甚至有好几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替他簪了三个月白花。 至今仍有少女遗憾自己生得迟,未能一睹银枪小将风姿。 可是银枪小将,不是跟她父亲一样,死在了落日关吗? 顾玉喃喃说出戏文中的句子:“白马银枪顾飞柏,一骑绝尘定关山。” 顾飞柏微微一笑,仅剩的一只眼中流露出对往昔的怀念。 可是他一笑,脸上的疤痕让他的面部看起来更加狰狞。 顾玉不可思议道:“为何?” 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对于武将来说,他们不怕死,甚至把马革裹尸奉为他们最好的结局。 曾经的银枪小将,如今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什么还要撑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老夫人道:“玉儿,冷流,给你飞柏叔叔跪下,是他撑着一口气,从落日关一路爬到京都,把当年落日关的真相带了回来。” 真相? 什么真相? 究竟是什么真相,让一代风流人物,从落日关爬回京都。 顾玉和冷流僵硬着身子,跪在了顾飞柏的面前。 顾飞柏伸出手,想要扶她们起来,可是伸出的手掌过于可怖。 他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想要埋进毯子里。 老夫人却及时抓住他的手,示意顾玉凑近。 顾玉膝行几步,老夫人轻柔地把顾飞柏的手放在顾玉脸上。 让顾飞柏摩挲着顾玉那张与顾钧益三分像的脸。 顾玉仰视着顾飞柏那张狰狞的脸,道:“什么真相?” 顾飞柏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对他点点头。 顾飞柏把手收了回来,用粗粝的声音道:“当年西戎举全族之兵力,追打到落日关。顾家军苦守整整四个月。” 顾玉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四个月? 不是守了两个月,绍无极就带兵增援了吗? 落日关是草原与大禹朝之间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突破落日关,西戎的兵马将会攻入中原,一路畅通。 所以顾家军只能守,不能退。 顾飞柏看出了顾玉的震惊,他缓缓道:“顾家军凭八万兵力,挡住西戎十余万兵马,不让异族入侵中原。西戎人耗不起,每一波进攻都拼尽全力,整整四个月,八万顾家军仅剩一万。” 这一点顾玉知道,当时顾家军戍守边关各处,而精锐由她父亲顾钧益带领,守在落日关,抵抗西戎。 战争从秋季开始,西戎人知道大禹朝正值秋收,有大量粮食。 最重要的是,当时圣上登基不过几年,朝纲不稳,西戎人想借机撕下大禹朝一块儿版图。 所以集合了整个西戎的兵马,拼尽全力入侵。 也正是那一次,顾家军扛到朝廷的援军赶来,绍无极大挫西戎,追至草原腹地。 西戎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侵袭叩边,年年朝贡。 落日关一役,换来大禹朝边关安稳,换来圣上高枕无忧,换来绍无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顾家军,从此销声匿迹,只有勾栏瓦舍,一年到头,唱个两三场。 顾玉道:“为何是四个月,朝廷的兵马不是在西戎入侵时,就已经开拔了吗?” 顾玉震惊地抬头看顾飞柏,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像是一口干涸的井。 漆黑,绝望。 但顾玉能感觉到他在哭,只是没有流泪。 顾飞柏道:“没有到落日关,朝廷十万兵马,在拥雪关停滞不前,传令官日日前去请求增援,无一归还。” 落日关距离拥雪关不算近,也不算远。 近到一旦西戎人攻破落日关,拥雪关的朝廷兵马可以顺利拦截。 远到传令官快马加鞭,半个月能走上一个来回。 顾飞柏道:“四个月,从秋收到凛冬,天寒地冻,粮草不通,援兵不至。西戎人源源不断进攻,落日关的顾家军,没有活路。” 顾飞柏哽咽了一下,浑身颤抖起来。 那黑暗的四个月,是噩梦,是地狱,是人间修罗场。 顾飞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吐出几个字: “人吃马、吃草、吃树皮、吃老鼠蛆虫、吃观音土...” 说完,他又像是走火入魔一般,不停摇头,整个身体扭曲起来。 冷大夫赶紧上前,替他施了几针,才勉强平复他的情绪。 他吐出令顾玉同样颤抖的两个字: “吃人。” 第257章 顾玉瞪大双眼。 人,吃人。 这种唯有在连年饥荒的时候,才会走向的一条自相残杀的道路。 居然会出现在保家卫国的军人身上。 而顾飞柏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顾玉光是听着就觉得崩溃。 顾飞柏道:“年迈、伤残的将士,自愿被吃,给年轻将士续命。我,亦吃了我的同袍,热锅烹煮三个时辰,去不了那股酸涩的滋味。” 顾玉牙齿都在打颤。 她是守过城的。 她知道苦守城池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人心异变,就连她,都有过让囚犯出去给叛军钝刀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 但那时的通宁县远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正值盛夏,粮草充足,虽有顾玉散播屠城的谣言,但百姓将信将疑。 男男女女自发守城,众志成城。 可是落日关呢? 那里黄沙漫天,荒芜寂寥,“胡天八月即飞雪”。 除了戍守的将士,没有百姓定居。 从秋收等到凛冬,没有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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