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便道:“好好好,她吟得好,想必嫁给顾小公爷后,顾小公爷没少指点她。” 顾玉道:“我是个庸俗之人,不通舞文弄墨之事,采薇一向有才华,只是被埋没在闺阁了。日后,采薇将自己的诗文整理一番,我帮采薇找个书社刊印出来,好让大家知道,我娶了这般风雅的女子,将我的名声也带得风雅些。” 孙采薇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玉,顾玉居然说要帮她出诗文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更令孙采薇难以置信的是,顾玉出身世家,又得老夫人亲自教导,连顾琼寻常都能吟诵几句,顾玉怎么可能是不通文墨的庸俗之人。 细细咂摸着“庸俗之人”这几个字,孙采薇心跳加快,唯恐顾玉在无意间给了她父亲和赵川一个信号。 孙采薇受宠若惊道:“夫君,我不用...” 顾玉看着她道:“小事一桩,不必多加推辞。” 赵川见自己怎么也插不上话,多番给孙老爷使眼色。 孙老爷道:“贤婿,酒席摆好了,咱们入座吧。” 因为有赵川在,孙采薇不方便留在席上。 在入席前,孙采薇悄悄对顾玉道:“我父亲让赵川和孙承基过来,是为了让夫君帮他们过今年的春闱,夫君可一定不要答应。” 顾玉试探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帮衬一下不好吗?” 孙采薇急得直跺脚,道:“夫君才刚进吏部,怎能因他们徇私枉法!像赵川和孙承基这样胸无点墨又轻狂之人,只会成为夫君的累赘!” 顾玉面色平和,丝毫不受孙采薇情绪的影响,道:“你不喜欢他们?” 孙采薇没有回答,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岂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 顾玉垂下眼帘,那她后面要做什么,就更没有忌讳了。 顾玉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外面的人又来叫,顾玉在孙采薇忧心忡忡的目光下,走了进去。 酒席间推杯换盏,孙老爷极尽谄媚,恭维不断。 赵川原本端着几分读书人的架子,可只要他卖弄文采,顾玉便道:“我是个俗人,不懂这些。” 赵川很快装不下去了,开始跟顾玉聊一些奇珍异宝,文玩古籍。 顾玉对此颇有见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赵川跟孙老爷对视一眼,彼此明了。 觥筹交错间,恭维更甚,将顾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顾玉淡淡笑着,看着他们表演。 再出去时,顾玉身上带了一点儿酒气,孙采薇一脸忐忑地过来,问道:“夫君没答应他们什么吧?” 顾玉一副醉意醺醺的样子,道:“放宽心。” 孙老爷和赵川一路将顾玉和孙采薇送上马车,道:“贤婿常带着采薇回家来啊。” 顾玉她们走后,孙老爷在赵川跟前摆起了老丈人的架子,道:“虽有顾小公爷给你开路,但是你也需好好读书,知道吗?” 赵川瞧不起这个鄙薄的老丈人。 要不是孙采薇嫁给了顾小公爷,他一个世家子弟,才不会跟要家世没家世,要相貌没相貌的孙采蘋结亲。 不过今日之事十分顺利,赵川免不了讨好未来老丈人一番,便道:“赵川知道。多亏了您,您的大恩大德,赵川没齿难忘。” 第335章 孙采薇坐上马车后,才松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没松到一半,顾玉便把马车内的小桌子拉开。 抽屉里已经被赵川放满了白花花的上好珍珠。 孙采薇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玉没管她,又将另一个抽屉打开。 金灿灿的小砖头整齐码在里面,差点儿闪瞎孙采薇的眼。 顾玉继续拉开一侧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各色珠宝美玉。 孙采薇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顾玉将最后一个抽屉打开,几幅泛黄的字画排列其中,皆是古玩市场的珍品。 顾玉一手抓了把珍珠,一手抓了把宝石。 孙采薇吓得魂飞魄散,在马车里就对顾玉跪了下来,道:“妾身,妾身不知此事啊。” 顾玉轻笑一声,将两手的珍珠和宝石从手里流落下去,哗啦啦的声音,折磨着孙采薇敏感的神经。 顾玉戏谑道:“品相倒是不错,可以给你打好几套首饰了。” 孙采薇都要哭出来了,求着顾玉道:“顾小公爷,我们再回去一趟吧。” 顾玉道:“回什么?” 孙采薇道:“把东西还回去。” 孙采薇怎会不知,送的礼越重,要求的事越大。 春闱将至,还是童生的孙承基也就罢了。不知从哪儿弄来举人身份的赵川,怕是打算让顾玉帮他弄个进士当当。 这可不是小事情,尤其是圣上格外重视这次春闱。 顾玉抓起一块儿金砖,在手里颠了颠,道:“到我手里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孙采薇摇摇头,吓得浑身颤抖,道:“夫君,镇国公府不差这些东西,若您需要钱,妾身还有许多嫁妆,孙家的、还有圣上赐下的,到时都可以补给夫君。” 顾玉看着孙采薇的脸,知道自己是彻底把她吓到了。 顾玉道:“你起来吧,我有分寸。” 孙采薇不肯起,在她看来,若顾玉有分寸,就不会收下这要命的财宝。 孙采薇苦口婆心劝道:“夫君,您入仕还没多久,怎能冒险?” 顾玉笑了一声,道:“谁说我要冒险?” 孙采薇显然不明白,拿钱办事,不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吗? 顾玉道:“你说的没错,镇国公府岂会缺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干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孙采薇道:“那这些钱?” 顾玉一挑眉,道:“这不是岳父大人送我的回门礼吗?让我好好照顾你。” 孙采薇看顾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拿钱不办事的黑心行径,怎么放在顾玉身上,忽然变得光辉正义起来。 顾玉拉开车帘,对平沙道:“去琳琅阁。” 回头见孙采薇依然忐忑不安的样子,顾玉道:“今日我财源广进,你是功臣,给你打几幅头面,你换着带。” 孙采薇刚要拒绝,可在顾玉不容质疑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顾玉像是玩玩具一样,在这些财宝上摸来摸去。 费心设下的局,她不入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腔心意。 赵家一个旁支不能再旁支的子弟,哪儿有这么大本事送这些财宝。 这次春闱,是她培养心腹的关键,岂容这些宵小来干扰。 马车到了琳琅阁,顾玉抓了几把宝石和珍珠,放在袖管里,而后带着孙采薇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顾琼成了琳琅阁幕后的掌柜,顾玉进来时,她还在噼里啪啦认真拨着算盘。 曾经只会用来弹琴烹茶,绣花调香的手,如今拨算盘拨得十分灵活。 一道阴影投射到顾琼眼前,顾琼还沉浸在账本的世界里,不耐烦道:“挡到光了。” 顾玉轻笑一声。 顾琼这才抬起头来,柔柔一笑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孙采薇时,顾琼笑意收敛了一些。 顾玉将珍珠和宝石掏出来,道:“用这些玩意儿,打造几副首饰。” 顾琼看着那些珠宝,道:“什么玩意儿啊,都是上好的东西。” 顾玉道:“还有许多,你回去慢慢挑,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 顾琼一蹙鼻,将这些东西都交到伙计手里。 刚接触家族生意时,顾琼每天都会被各种各样繁杂的事物和账目逼哭。 可每当苏姨娘劝她放弃时,她又犟着劲儿,一边抹泪一边学。 现在逐渐上手,竟然意外发现经营的乐趣。 尤其是看到自己经手的店铺每日营收,她就会有满满的成就感。 不再盯着那些落花伤春悲秋,不再因为一点儿不如意就唉声叹气。 她在阁楼上看各色人来往,才发现闺阁外的世界这般有意思。 以前看到一个生人都胆怯的不得了,现在逼自己一把,将自己逼到人群里,却发现人哪儿有什么可怕的呢,分明一个个都可近可亲。 譬如连路都走不稳的白头翁,却赶了许久的路,只为给临终妻子买个红艳的头花。 譬如看着尖酸刻薄,实则耗尽积蓄来给女儿筹备嫁妆的母亲。 再譬如一个莽撞的男子,每天都在找各种蹩脚的借口过来,只为看她一眼。 纷纷扰扰的事情,让顾琼的精神世界丰富起来。 再回头看那些曾令她惶恐不可终日的阴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佩服自己当时砸人的勇气。 看着顾琼活泼许多的样子,顾玉也是从心底感到欣慰。 顾玉对一旁的孙采薇道:“表妹是个懒散不管事的,母亲身子不好,姨娘学识有限,你若是有闲工夫,可以跟琼儿一起,学学管账、理财、经营,别总是闷在院子里。” 孙采薇很是意外,道:“可是哪有让侧室管账的道理?说出去,妾身怕镇国公府被人笑话。” 顾玉皱起眉头,道:“你还记得当年在观音山,我对你说的话吗?” 孙采薇如遭雷劈,才发现一直以来,是她执迷不悟了,一心想要摆脱世俗的偏见,又在无形中成了偏见的一份子,钻入死胡同里。 顾玉道:“镇国公府不养闲人。” 顾玉刚说完就闭了嘴,因为她马上要养一个闲人了——季表妹。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萧行之抱着一个盒子进来,嘴里念叨道:“顾掌柜,江湖救、救、救...” ...急。 萧行之一看到顾玉,嘴里的话被吞了进去,脱口而出道:“大舅子。” 顾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第336章 萧行之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情急之下,把心里对顾玉的称呼说出来了呢。 萧行之小心翼翼,重新唤道:“顾玉,不,顾小公爷...” 顾玉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萧行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一本正经道:“我新进了一批货,似乎看走了眼,让顾掌柜给我把把关。” 顾玉冷笑一声,萧行之家里可是皇商,他要是看东西能看走眼,那天下其他商人就不必做生意了。 萧行之听到顾玉冷笑,就知道瞒不过顾玉的眼睛,道:“你之前答应过我的,现在又凶神恶煞的。” 孙采薇看了看顾玉,清清俊俊一个人,怎么冷下脸时,怪渗人的。 顾玉身上的气势瞬间去了大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看着萧行之略带委屈又理直气壮的脸,顾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时,从里间跑出来一只小黑狗,经过顾玉时停了一下,就摇着尾巴过去蹭萧行之的裤脚。 萧行之熟练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肉干出来,喂给小黑狗,小黑狗的尾巴摇得更起劲儿了,一人一狗亲密得像是好朋友。 顾玉:... 顾琼也从里间走了过来,弯着腰对小黑狗唤了一声:“仙子。” 小黑狗听到,果断叼着肉干窜到顾琼怀里。 顾琼抱着小黑狗对萧行之道:“你怎么又来了?” 顾玉道:“又?” 顾琼面色有点儿不自然,道:“是来了几次。” 看着顾琼眉眼带笑,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顾玉都要心梗了。 萧行之挤到顾琼身前,对顾琼道:“顾掌柜,快帮我看看,这批货有没有问题?” 顾琼照例打开盒子,对里面的玉石品鉴了一番,道:“没问题。” 萧行之挠挠头,道:“没问题就好。” 顾玉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没问题就早点儿回去吧,大家都挺忙的。” 萧行之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候招人嫌,便道:“这就走这就走。” 于是抱着盒子就要离开,可是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道:“顾掌柜,这几个帮我打首饰,我回头来取。” 顾玉眉头一跳,制造第二次接触的机会。 萧行之个憨憨,跟谁学的? 顾玉看到顾琼从萧行之那里接过,忽然无话可说。 你情我愿,她能做些什么呢? 做拆散牛郎织女的恶毒王母娘娘吗? 萧行之走了之后,顾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顾琼一眼,道:“凡事不要心急。” 顾琼扭捏道:“我才没有心急。” 顾琼背过身,不让顾玉看到她的情绪。 要说多喜欢萧行之倒不至于。 经过董长茂一事后,顾琼对男子始终保持着警惕,更别说萧行之接近她的目的性太强。 但是萧行之脾气好,跟顾玉又熟识,知根知底,更安心些。 想到小冷大夫说过的话,顾琼眼神有些复杂。 顾玉对孙采薇道:“我们走吧。” 出了琳琅阁门时,孙采薇不小心被门槛绊住,踉跄了一下,顾玉转身去扶,才避免她摔倒。 孙采薇第一次跟顾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不禁红了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夫君。” 顾玉见她站稳,便松开手,道:“上车吧。” 这一幕落到阁楼上的一个人眼中。 那人垂下眼帘,摩挲着大拇指。 顾玉感到有一道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环视一圈,没找到,倒是看到松阳郡主带着自己的侍女在街上闲逛。 顾玉想起自己冻僵那夜,是松阳郡主送来的“药”,便对孙采薇道:“你等我一下。” 顾玉穿过人群,往松阳那里走去。 可松阳一看到顾玉,没像以前那般凑过来,而是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仓皇而逃。 松阳郡主的侍女小声道:“郡主,您跑什么呀?” 松阳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她没办法面对顾玉,尤其是窥破顾玉跟表哥之间那理不清的关系后。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被表哥耍得团团转,可是看到表哥那副样子,她又恨不起来。 表哥是长公主的独子,顾玉也是镇国公府的独子,偏偏顾玉有了妻妾,将表哥撂在一边。 为今之计,最好瞒住顾玉那一坛子血的来历,趁早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念想。 可让她在顾玉面前说谎,她又怕被顾玉一眼看穿,只能躲着。 顾玉站在人群中,她不过是想过去感谢一下,顺便问问那坛子血是从哪儿来的。 但松阳的反应告诉她,定然不像小冷大夫猜测的那般简单。 顾玉没有去追松阳,她已经是有妇之夫,当众跟松阳牵扯不清,于两方都不好。 正要回去时,关言来到顾玉面前,道:“王爷有请。” 顾玉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跟君泽之间实在是相见不如不见。 关言也没有催促,顾玉思考了几息,便道:“带路吧。” 关言带着顾玉上了楼,还没推门,一声猫叫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关言把门打开,示意顾玉进去,顾玉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后对君泽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君泽正抚摸着怀里的白猫,半靠在躺椅上,慵懒中带着贵气,只是一双桃花眼,再没了以前的笑意。 听到顾玉说话后,君泽就放开了手。 那只白猫从君泽身上站起来,忽然向弯腰行礼的顾玉袭去。 这猫爪子上的指甲还没剪,顾玉被猫缠着,连连躲避。 君泽用手撑着头道:“看来本王的猫不喜欢顾小公爷。” 顾玉听罢,手疾眼快地抓住那只猫的后脖颈,将猫拎在手上,那只猫在顾玉手里不断挣扎。 顾玉将它托到怀里,顺着毛摸了摸,白猫才平静了一些,喉咙里发出“呜呜”舒适的叫声。 君泽淡淡道:“听闻顾小公爷在找异瞳白猫,本王偶然所得,送给顾小公爷。” 顾玉抱着猫,道:“多谢王爷慷慨。” 君泽翘着二郎腿,看着顾玉道:“不必谢,顾小公爷想要一只异瞳白猫轻而易举,只是闹出这么大动静,意欲何为?” 第337章 君泽说得不错,顾玉想找一只异瞳白猫很容易,但她故意泄露风声,也是给君泽提个醒。 六皇子那里不能打草惊蛇,若是迟迟看不到她的动静,保不齐六皇子会另辟蹊径,找其他人揭穿五皇子跟那个小太监的阴私。 六皇子因为五皇子的转变和十皇子的出生心急,但是她不能急。 现在五皇子、六皇子、九皇子,三方呈三足鼎立之势,她仍是最弱的一势。 而且六皇子的脾性,让她不能全身心为六皇子谋划,不但如此,还要防着六皇子。 一旦谁倒台,另外两方短兵相接,都不是好现象。 唯有让五皇子派内部,在六皇子出手前先解决了这件事,方能维持现状。 更何况... 顾玉平静道:“听家里人说,那晚下官从宫里出来,是王爷赏了下官一件衣服御寒,下官投桃报李,还王爷一个人情。” 君泽见顾玉这么说,心里的自厌情绪上来。 他讽刺一笑,桃花眼里尽是冷冽,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虚伪得令人生厌。 顾玉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 无情无义,满心算计。 白眼狼一个。 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番不过是顾玉一时拿捏不住六皇子,担心五皇子倒了,她暂时无力跟徐皇后抗衡。 所以才把消息泄露给他,让他从中牵制。 君泽道:“你欠本王的人情,若是本王有心计较,你就是还一辈子都还不完。只是本王不稀罕罢了。” 顾玉知道,自己亏欠君泽良多,闻言也不反驳,只道:“谢王爷不计较。” 君泽话锋一转,脸色倏然冷峻下来,道:“本王今天让你上来,是要告诉你,你若是敢用这个理由拿捏五皇子,本王对你不客气。” 顾玉抿抿唇,听话道:“下官不敢。” 她知道君泽逆鳞在哪里,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她不会逾越雷池。 尤其是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 君泽挥挥手,道:“走吧。” 顾玉听了一通敲打,正要转身走,怀里的猫不如意了,尖叫着从顾玉怀里跳出来,扑到君泽身上。 不停用爪子挠着君泽腰间垂下来的荷包。 那是一个深紫色的荷包,坠着长长的穗子,还有两个小铃铛被猫抓得哗哗作响。 顾玉垂下眼帘,全当没看到。 君泽从来不带荷包、玉佩这种累赘的东西,是谁让他改了习惯。 随即,顾玉深吸一口气,将问题抛出脑海。 无论是谁,都与她无关。 君泽随手将荷包从腰间摘了下来,让猫咬着,然后递给顾玉一个眼神。 顾玉默不作声抱起猫,退了出去。 回到车里,孙采薇道:“夫君从哪里弄来一只猫?” 顾玉将猫放到孙采薇身上,道:“送给六皇子的。” 孙采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猫毛,将它嘴里的荷包拿出来,不停晃着铃铛逗弄着。 顾玉被荷包上的铃铛吵得头疼,不耐烦道:“扔出去。” 孙采薇吓了一跳,猫是送给六皇子的,要扔出去的,只能是那个紫色的荷包。 孙采薇掀开车帘,叮铃一声将荷包扔了出去。 那只猫心爱的玩具没了,瞬间炸毛,在马车里跳来跳去。 孙采薇苦苦跟猫战斗着,也不见顾玉搭把手。 顾玉不管孙采薇狼狈,始终冷着脸。 好不容易到了镇国公府,顾玉拎着猫的后脖颈下马车,随手抛给了平沙,道:“剪掉爪子,送进宫去。” 那只猫在空中被扔了一遭,更加炸毛,刚落到平沙手里,它就脚一蹬,跃到顾玉肩头。 利爪一挠,顾玉脖子上就是三道血痕,孙采薇惊呼一声,用帕子给顾玉捂着。 顾玉一手捂着脖子,眼里满是凶光。 那猫通灵性,感觉到不妙,一溜烟跑进镇国公府,一帮仆从撅着屁股怎么抓都抓不到。 平沙苦着脸道:“小公爷,这种品性的猫,怎能送进宫啊?” 顾玉气不顺,怀疑君泽是故意弄来这么一只暴脾气的猫给她添堵。 她冷冷道:“换一只送进去。” 回到慎独院半晌后,平沙苦着脸过来,道:“小公爷,您带回来那只猫不见了。” 镇国公府可不小,一个小小的畜生,有心躲藏还真不好找。 顾玉似乎在跟平沙说,也似乎在自言自语,道:“随它去吧。” 君泽回到鹤立院时,两个美貌侍女在院里踢毽子,青春活泼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一个绿衣侍女见君泽空着手进来,忙跑过来,娇娇俏俏道:“王爷,猫呢?” 而后她注意到王爷腰间的铃铛荷包也不见了。 王爷从来不带这种累赘的东西,只是那只猫脾气不算好,上蹿下跳地管不住。 为了让它安生一些,她给猫做了个铃铛荷包,让王爷出门时带着,闲下来时方便逗弄。 王爷似乎也被那只猫折腾得心烦,勉强带上了。 她跟另一个侍女都知道长公主派她们来的目的,见王爷愿意带她做的荷包,不免得意起来。 都敢没规矩地跟君泽攀谈了。 孰料君泽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猫跟荷包都不见了。 只听君泽对关言道:“将她们两个调到其他地方当差。” 另一个侍女低着头,听话地走了。 绿衣侍女却跪下道:“王爷恕罪,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一定改,求王爷别赶奴婢走。” 君泽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进房内。 关言站在绿衣侍女跟前,道:“你,穿错,衣服了。” 绿衣侍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就是普普通通的衣裙,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她泪眼盈盈为自己辩解道:“这是什么道理!” 随即她冲君泽房门口凄凄惨惨道:“王爷,奴婢以后再不穿这件衣服了,王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屋内传来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君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让她滚!” 绿衣侍女不敢惹这位霸王,战战兢兢走了。 ------------------------------------- 春闱将至,一个流言蔓延开来。 顾小公爷身在吏部,主持本次春闱,竟然暗中替自己未来的连襟开了后门。 许多有别样心思的世家子弟闻风而动,各种贵重礼物流水一般送到了镇国公府。 徐皇后的哥哥道:“差不多了,往圣上那里递折子吧。” 第338章 京都一个酒肆里,赵川被一群人拥在中间恭维着。 这些人大多是世家分支的子弟,甚至有些穷得只能卖先祖的物件度日。 原本赵川也是其中之一,可谁让他马上要跟顾小公爷成了连襟,有未来老丈人从中搭桥,竟要跃上枝头了。 从举人到进士,才是真正的跃龙门,弄不好,他还能凭借这一官半职,往赵家本家靠拢,从此飞黄腾达。 赵川听着他们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一般往外涌,不禁有些飘飘然,说话也没了忌讳。 赵川道:“科举不就那么一回事儿吗?” 有个人低声问道:“你买通顾小公爷,花了多少?” 赵川的手比了一个三,道:“三万两雪花银。” 他本来没有这么多钱的,但是最近手气出奇的好,在赌坊撞了大运,只赢不输。 手里有了钱,他便出手阔绰起来,四处结识朋友。 有一个朋友对他道:“钱在手里只会越花越少,钱用到该用的地方,却会利滚利。” 赵川一想也是。 他身为赵家旁支的旁支,想要往上爬,除了走科举没别的路子。 此番春闱正是他的连襟主持,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便将手里的现钱换成珠宝金砖,通过孙老爷送了出去。 众人又是大言不惭的恭维,直夸赵川出手阔绰,运气又好,旁人就是有三万两,也买不通顾小公爷。 这话恰好被几个寒门听见,直接站出来,对赵川道:“好个无耻之徒!竟将科举当成买卖。” 科举乃是寒门子弟唯一的出头之路,而今也要被世家占去,他们怎能不恼。 赵川还没说什么,他身边一个狐朋狗友道:“你们算哪根葱?也敢在赵爷面前放肆!” 然后那个狐朋狗友对赵川道:“赵爷,给这群穷酸一点儿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道赵爷的厉害。” 赵川虽然轻狂,但也不是莽撞的蠢人,尤其是他做的事本就不地道,当即拉着那个朋友道:“别惹事!” 可是那个人根本拽不住,上去就给了一个寒门一脚。 两方人竟然当众打了起来。 赵川在其中怎么拦都拦不住,搞不懂怎么三言两语,事情就发展到这种地步。 赵川艰难地在中间阻拦, 这时,几个神鹰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大声喝道:“谁是赵川!” 赵川酒瞬间醒了,察觉到来者不善,就要低着头逃遁。 可那些寒门怎么可能让他逃,一个个将赵川团团围住,道:“官爷,他就是赵川!” 赵川吓得两股战战,将袖口里的银子塞进神鹰卫手里,道:“官爷,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 那神鹰卫直接将银子砸到赵川脸上,赵川可是圣上亲自下令逮捕的人,不是一般的罪行,可没这种待遇。 赵川暗道不好,忙挣扎大呼道:“我可是顾小公爷的连襟...” 一个神鹰卫当即给了赵川一耳光,只把赵川打得耳鼻出血。 神鹰卫道:“你也配提顾小公爷?” 赵川再不敢多言,头昏眼花地被神鹰卫拖出了酒肆。 一路来到奉天殿,今日又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 赵川在文武百官的威压下,都不需用大刑,就哆哆嗦嗦将所有事情都抖搂了出来,顾玉受贿一事也被他卖了个干净。 徐家一个在大理寺任职的族人痛陈顾玉卖官鬻爵的罪责,老泪纵横,声声泣血。 可是他抬头一看,顾玉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像看台上的戏子一样欣赏着他的丑态。 那个官员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哭得更惨烈了,大有圣上不狠狠处置了顾玉,他就触柱死谏的架势。 等又来了几个人哭完,徐皇后的哥哥徐初走上前来,道:“此次春闱,乃是国之大计,顾小公爷从中谋私利,被人指出还做出满不在乎之态,乃是藐视天威,求圣上责罚。” 圣上这才开口道:“众爱卿都觉得,此次春闱是重中之重,不该有卖官鬻爵之事出现,是也不是?” 圣上开口,自然要说是。 圣上对顾玉道:“顾爱卿,你有什么好说的?” 顾玉直直走了出去,道:“臣奏请圣上以严刑降罪于赵川。” 赵川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对顾玉道:“顾小公爷,这事儿可是咱们一块儿做的,您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啊!” 徐初冷哼一声,道:“顾小公爷以为,自己大义灭亲,便可掩盖你卖官鬻爵的事实了吗?” 顾玉扫了徐初一眼,道:“他尚未娶妻妹,何来大义灭亲之说。另外...” 顾玉停顿了一下,从宽大的朝服袖子里取出一本名册。 顾玉递上前道:“不只是赵川。” 众大臣一头雾水。 顾玉道:“除赵川外,另有十二人往镇国公府送礼,求臣为他们开个后门。”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顾玉这是在干嘛? 一个赵川就够她喝一壶的了,怎么她又自爆还有十二人,神志不清了吗? 有些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已经看出门道了,不禁冷汗涔涔。 顾玉自爆受贿,却不见圣上有所动静,这怕是圣上跟顾小公爷一块儿,演了一出戏啊。 若他们生在现代,定然会知道一个词——钓鱼执法。 顾玉递上一个账本道:“这是臣负责春闱以来,所有来镇国公府送礼的名单,请圣上过目。所有贿款,已悉数上缴国库。” 圣上旁边的太监将顾玉手上的账本递到圣上手里。 圣上看着上面一笔一笔巨额的贿赂,脸色十分阴沉。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过去。 “赵川、曾超、乔彬海、贾仁...” 十三个名额,十三个世家。 牵扯其中的世家官吏纷纷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圣上道:“冤枉?你们还有脸提冤枉?” 那些人战战兢兢。 徐初不甘自己精心谋划的局就这么被破了,上前一步道:“圣上!虽然顾小公爷将功补过,将账本和贿款上交国库,可她确确实实做了这件事,抹黑朝臣,引得寒门学子生怨,不可放过啊。” 顾玉暗骂了一声,蠢货。 第339章 圣上看着徐初,眼神暗了暗。 同心膏一事,他一直没有搜到确切的证据,但是徐初上蹿下跳地针对顾玉,让他心烦。 徐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明知他在意春闱,还为了争权夺势,从中作梗。 在赵川被传唤入奉天殿前,顾玉已经将赵川查了个底儿朝天,呈到圣上跟前。 在赵川那里撺掇赵川对顾玉行贿的人,正是徐家人。 在赌坊让赵川突发横财之人,也是徐家人。 圣上看也不看徐初,也不接他的话,反而道:“徐爱卿先退下吧。” 徐初皱着眉头,听出了圣上语气的不耐。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不敢多言,退回自己的位置。 只听圣上道:“顾爱卿的所作所为,皆是朕所授意。若非如此,朕还不知要被你们蒙骗多久。科举是为朝廷选肱股之臣,竟然成了你们交易的工具。朕也相信,吏部、礼部、国子监,受贿之人绝非顾爱卿一人。” 所有臣子无论跟春闱有没有关系,都跪了下去,道:“臣惶恐。” 徐初听了这话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会这样? 那他岂不是间接助了顾玉一把。 圣上将手上的账本往居子石那里一扔,道:“这十三人有名有姓,有行贿金额,交由刑部量刑。至于其他人...” 大多数世家面色难看。 若是圣上细究,哪个世家都逃不脱。 圣上只道:“春闱将至,朕无心再去调查真相,不论你们收了谁的礼,受了什么贿,朕都可以不计较。” 所有人都知道,圣上不会如此简单就妥协的,整个奉天殿无人敢说话。 圣上的声音再次回荡其间,道:“朕欲下旨,往后世家子弟,根据品阶,限定科举名额。” 这句话触及到无数世家的利益。 论世家如何把持朝政,一靠荫封,二靠入仕。 本家嫡子荫封,分支庶出入仕。 相互勾连,互为姻亲。 毫不夸张地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获罪全族求情。 现在圣上要限制世家科举名额,算是要砍断他们的左膀右臂。 不出顾玉所料,大半出身世家的官员都跪在地上,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说什么的都有。 总归离不了寒门士子浅薄,只知读书,不懂治国。 圣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脑袋,再次感受到皇权被世族架空之感。 一两个、三四个、五六个他都不怕。 怕就怕在满朝文武,姻亲勾连,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便呼呼啦啦,跪求他收回成命。 一个人无论权势再大,面对一群人的反对,也是难以招架的。 正因如此,扶持寒门,打破世家桎梏,才刻不容缓。 正在奉天殿陷入僵局之时,顾玉上前一步,道:“臣有一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玉吸引了。 圣上转着手里的十八子,道:“讲。” 顾玉道:“诸位大人说得不错,久贫寒,乍富贵,是寒门官吏见识浅薄,多行不义的根本。只是今年的春闱,乃因为去年安亲王叛乱,导致江南生灵涂炭,所以挑选江南官吏,安抚民心之举,并非寻常科举取仕。再加上今年出了几桩卖官鬻爵的事情,弄得满京都流言四起。 若此时仍然将世家子弟与寒门学子并重,臣唯恐被天下人质疑科举不公,再发生去年江南学子暴乱那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收场。众位大臣为了社稷着想,也应主动避嫌,推举寒门。至于往后的科考,则照旧如初。” 顾玉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仍是劝世家官吏妥协。 不过有一点儿不同的是,顾玉特地强调了这次摒弃世家的重要性,以及说了往后照旧。 说句实话,经过刚刚的事情,所有世家都难免瓜田李下。 既希望自家子孙上榜,又唯恐自家孩子上榜后,被圣上质疑是他们从中运作。 而往后照旧,则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就如顾玉所说,今年的春闱乃是圣上安定民心之举,又特提及安亲王叛乱,暗示着此次取仕,势必要将人往江南那里派遣。 哪怕江南再好,经过去年那一遭,也成了是非之地。 再说了,为什么想方设法让自家子孙入仕,不还是指望着在朝廷多些帮手吗? 派到江南算是怎么回事。 想明白顾玉话中的意思,大家便都沉默下来,静待圣上的反应。 圣上亦是沉默许久,再次对世家妥协,道:“顾爱卿说得有理。论治国理政,寒门的确比不过世家,需多加历练。罢了,便只实行此次吧,往后依然是寒门与世家并举。只是你们回去后多掂量掂量,别把朝堂当成菜市场,若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所有大臣都松了口气。 顾玉低垂眼帘。 事情到此,看似是圣上的又一次妥协,实则从一开始,圣上就没想过能够一蹴而就,杜绝世家入仕。 当你说要拆掉一扇窗的时候,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的。 但是当你说要拆掉一扇门时,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答应你拆窗了。 所以真正退让的,并非圣上,而是世家。 大朝会就此散去,但是所有人的内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若说去年的清谈会,他们只是看到了一点苗头,这次的春闱,则是让世家彻彻底底看清楚: 圣上要对世家下手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他们交头接耳,试图揣摩圣上下一步要做什么。 顾玉独自从人群中走过,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孤鹤。 无数打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都置若罔闻。 “莫非圣上重用顾小公爷,就是为了让她针对我们。” “不见得,顾小公爷也是世家出身。” “顾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一个顾玉,她算什么世家?” “当心脚下的路。” “呵,是要小心喽。” ... 顾玉知道,经过今日,皇权与世家的矛盾正式摆在了明面上。 而她,将成为圣上刺向世家的一把剑,为圣上所驱使。 世家会视她如仇敌。 今日她初露锋芒,往后,会有更多腥风血雨等待着她。 不过,寒门将成为她的剑鞘。 她亦知道。 自己这把剑,迟早会反转,用锋利的剑尖,指向驱使她的人。 第340章 徐代柔的侍女若絮端着药,小心地掀开帘子。 徐代柔正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 若絮小声道:“家里传来消息,老爷这段时日总是遭到圣上训斥,求您想想办法呢。” 徐代柔身子不舒服,没好气儿道:“我怎么想法子?姑母嚣张跋扈,不过是生了个孩子,平白惹出那么多事,被圣上禁足,我也被连累得不受圣上待见。” 若絮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这一日日的熬着,圣上怕是早将您忘了。” 徐代柔有些自暴自弃道:“我倒是有许多法子能勾得圣上过来,可苦于手底下没人,寻常连圣上的行踪都打听不到。” 若絮小声抱怨道:“皇后娘娘虽然禁足,但手里的人遍布六宫,她若是想帮您一把,您怎会如此举步维艰。偏她不知怎么想的,防您跟防贼一样。” 徐代柔道:“怎么想的,不就是怕我怀有身孕吗?” 她父亲叔伯跟徐皇后的关系恶劣,若她有了身孕,徐家何必再去看徐皇后的脸色。 徐皇后也是怕这一点,所以表面跟她姑侄亲厚,实则半点忙也不肯帮。 还将她调到栖霞宫,美名其曰栖霞宫没有主位,她能更自在些。 可栖霞宫偏僻得很,连寻常宫妃都见不到,更别说跟圣上来个偶遇了。 说得难听点儿,跟半个冷宫似的。 若絮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道:“药凉了,您先喝药吧,先养好身子,才能谋求身孕。” 徐代柔近些日子总觉身子不爽利,闻言端着药碗,打算一饮而尽。 可是没喝几口,她胃里一阵翻涌,竟然“哇”一声,吐了出来。 弄得若絮衣服上全是药汁子。 可若絮非但没有觉得恶心,反而眼前一亮,惊喜道:“主子,您不会是怀有身孕了吧?以前听嬷嬷说,怀孕的女子会时常乏力、呕吐,不就是您现在的症状吗?” 徐代柔愣了一下,道:“可是二十多天前,我来了癸水呀,而且我身子不爽利,御医也没诊断出有孕来。” 若絮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消了,但她不甘心,道:“以前不知从哪里听过一耳朵,有些初有孕的妇女,也会来癸水。” 徐代柔心里也燃起小小的希望,道:“若絮,你去御医院一趟,别用惯常给我请平安脉的御医,另请两个来。” 若絮道:“是,主子。” 不一会儿,两个御医跟着若絮来到了栖霞宫。 徐代柔打眼一看,的确是两个新面孔。 一个面色四十多岁的年纪,一把胡须,看着经验老到。 另一个瞧着比她大不了多少,似乎还是个学徒。 眉目清俊,说话时,两腮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徐代柔正是青春年华,就算是入了宫,断了所有念想。 可是看到这样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还是免不了多看几眼。 若絮介绍道:“这位是张御医,这位是冷御医。” 徐代柔伸出手,若絮在上面放了一个帕子,由两人细细诊断。 一会儿过后,张御医道:“回主子,您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 一句话打破了徐代柔的希望,她有些不甘心,道:“若只是风寒,我为何缠绵几日还不见好,还时常心烦欲呕,让另一位冷御医再瞧瞧吧。” 冷流走上前去,一双白净的手搭上徐代柔的手腕,忽然,他的手指跳了一下,似乎十分震惊。 可这震惊只是一瞬,他的眼珠子往张御医那里瞥了一下,而后迅速转回来,给徐代柔使了个同情的眼色。 接触到徐代柔探究的眼神后,他又触电一般,忙垂下眼帘。 所有动作都在一瞬之间,若不是徐代柔仔细观察着冷御医,怕是也会忽略。 徐代柔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冷御医放下手,道:“小主,张御医说得不错,您的确只是感染风寒,至于心烦欲呕,怕是肠胃也受了凉,多食些软和温热的食物便能改善。” 徐代柔想到刚刚冷御医的眼神,怎会相信这样的场面话。 但她知道,现在直接质问,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这个冷御医瞧着纯良,可以事后再叫来逼问一番。 徐代柔道:“既如此,你们看看前两日,宫里其他御医开的药,对不对我的病症。” 张御医和冷御医轮番看过,皆说对症。 徐代柔挥手让他们二人下去。 若絮难掩失望,道:“只是风寒吗?” 徐代柔警觉道:“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想办法查查那个冷大夫的当值时间,我得单独问问他。” 若絮道:“是,那这药还喝吗?” 徐代柔道:“不喝,偷偷倒掉。” 两日后,徐代柔在宫门前闲逛,不小心摔倒,在石阶上擦伤了胳膊,若絮再次前往御医院,将冷御医请来。 冷流跪在地上替徐代柔请脉,徐代柔却说:“冷御医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真是让人佩服。” 冷流目不斜视道:“不敢当主子夸奖。” 徐代柔见若絮将旁边伺候的宫人都遣得远了些,便假装拾手帕,低头在冷流耳畔说道:“我这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冷流脸色一变,做贼心虚道:“主子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徐代柔眯起眼,恶狠狠威胁道:“你若是听不明白,我就大叫你非礼我,到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冷流显然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主子,道:“臣与主子无冤无仇,您何必为难?” 徐代柔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说是不说!” 冷流被吓怕了,道:“事关臣性命,臣无话可说。” 徐代柔道:“你若是不肯说,我让你现在就死!轻薄宫妃,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冷流被吓得面无血色。 徐代柔道:“你放心,你若是说了,我绝不会外传,也绝不会牵累你,还会赐你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冷流战战兢兢道:“臣若是说了,主子万不可外传,否则你我都难逃一死。” 徐代柔道:“我发誓。” 冷流道:“主子的身子,分明是小产后的脉象。” 徐代柔脸色青白,道:“怎么会是小产后的脉象?我什么时候...” 小产过... 上次的癸水,的确比以往都疼,血量也比以往都多。 她年纪小,没什么经验,只是多喝了一些暖宫的姜汤便过去了。 莫非那就是小产吗? 冷流道:“您小产之后,未加防护,又染了风寒,若不尽快调养,以后恐难有孕。”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将徐代柔砸得眼冒金星。 她在不知不觉时小产,又在不知不觉中险些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徐代柔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被人攥碎了。 她的孩子... 没了... 谁! 谁要害她! 徐代柔心里有了答案。 能悄无声息做下这一切的人,除了她的皇后姑母,还能有谁! 徐代柔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仍然问道:“谁让你们瞒着我的?” 冷流道:“臣不知。只是上官不说实话,臣也不能说实话。这问题您就是去问任何御医,得到的答案都一个样儿。今日臣一时失言,说了胡话,主子千万不能当真。” 徐代柔惨然一笑,道:“胡话...” 怕是就算她闹开了,也只能得一句胡话。 徐代柔道:“现在你跟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若是出事,一定会带上你一起死。” 冷流道:“主子,臣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徒,您放过臣吧。” 徐代柔发狠道:“我会想办法将你提上来,从今往后,我的身子由你亲自照料。” 冷流咬着牙,一脸愤懑不平。 徐代柔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我好,你才能安全,知道吗?” 冷流道:“是,主子。” 徐代柔道:“你回去吧,且不能让人知道,今天你我的谈话。” 冷流愤恨地站了起来,离开了。 徐代柔呆愣愣地回屋,若絮见他们谈话结束,也跟着进来。 徐代柔抱住若絮便开始哭,道:“若絮,孩子没了。” 若絮大惊失色,道:“怎么会没了!” 徐代柔恨恨道:“是她害我!除了她,满后宫没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必说明,若絮就猜到“她”便是徐皇后。 若絮道:“你可是她的亲侄女,她怎能心肠如此歹毒!” 徐代柔哭道:“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不会放过她的!” 千小心,万小心,她还是没能逃过徐皇后的毒手。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冷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两个梨涡格外深邃。 第341章 今年春闱,自从世家子弟与寒门学子不并举的消息传出去后,寒门学子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更加勤奋。 各大客栈的读书声朗朗,经过其外,恍然以为在哪个学堂。 停杯楼和拾箸楼停了所有歌舞娱乐,以寻常五成的价格租赁给学子,挤得满满当当。 顾玉端坐在停杯楼的阁楼上,听下面的学子高谈阔论,探讨学问。 多次听到有人提及她的名姓,顾玉不悦地皱着眉头,往下一看,正是在清谈会上有过数面之缘的高怀。 从清谈会她如何平易近人,潜入学子中为人指点迷津,到这次她如何劝谏圣上将此次春闱特设成专为寒门所开的春闱,直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虽都是夸赞她的好话,但是在这种时候,各方都紧盯着,顾玉不欲跟一个学子沾上关系。 这次的春闱是如何更改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实在不需要他过分强调。 顾玉叫来仆从,耳语一番,过了一会儿,仆从低着头走下去,亦是对高怀耳语一番。 高怀左顾右盼,没有找到顾玉人在哪里,当即闭上嘴,不再提顾玉。 顾玉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从停杯楼后门出去的时候,竟然发现高怀并几个读书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一看到顾玉过来,高怀一脸憨厚的模样,对顾玉道:“顾小公爷,别来无恙。” 顾玉脸色一变,留下一句:“慎言。”便甩袖离开。 高怀和几个读书人面面相觑,有个人嘟囔道:“不是说顾小公爷一心为寒门,平易近人嘛。” 高怀听罢,当即厉声道:“李兄慎言!” 可是这一幕终究落到一个人眼里,那人记下了高怀这几人的脸,悄无声息隐入人群。 那人走得匆忙,没有留意到顾玉在他转身时,有一瞬的驻足。 ------------------------------------- 转眼到了春闱日。 春闱分为三场,三天一场,为期九天 丑时未尽,顾玉便起床梳洗,她实在没睡足,但还是要起身前往贡院,将所有地方再巡视一番。 洗脸时,一阵猫叫声从外面传来,顾玉忍不住皱眉。 这只猫跟它主人一个样,就知道给她添堵。 春日万物生长,它也躁动不安,经常呜嗷呜嗷地叫,时不时还去顾琼的院子里欺负那只叫踏月仙子的黑狗。 顾玉多次想让仆从将它赶出去,但到了最后又觉得,实在没必要跟一个小畜生计较。 这猫就散养在镇国公府作威作福。 因它毛发纯白旺盛,深受府上女人的喜爱,无论是厨房大娘还是小侍女,都对它殷勤备至。 偏它又一脸高傲,吃完就走,活脱脱一来讨债的祖宗。 正想着,白猫就悄咪咪走了进来,步伐十分优雅,落雁随手从荷包里掏出小鱼干给它。 也只有吃东西时,猫祖宗才会低下它那高傲的头颅。 顾玉起床气犯了,又舍不得对体贴入微的落雁发脾气,伸出脚就将小鱼干踢到柜子里。 白猫瞬间炸毛,在柜子边用爪子扒拉了好几下,就是摸不到,嘴里发出呜呜的愤怒声。 落雁轻笑道:“小公爷欺负它做什么?” 顾玉道:“看不顺眼。” 话音刚落,那只猫凶悍无比地跳到桌子上,对着顾玉的脖子就是一爪子,顾玉亦是手疾眼快地朝猫的脸打了一巴掌。 猫被顾玉扇倒在地,迅速起身,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因为顾玉不待见这只猫,时常与它为难,最近已经被它偷袭挠了好几次,且挠人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逃跑的身子越来越飘逸。 顾玉捂着脖子,眼神十分危险,道:“把它抓起来炖汤。” 这话顾玉不是第一次说,落雁不以为意道:“奇了怪了,这猫谁都不挠,就挠小公爷一个人。” 顾玉更加气不顺了。 这猫怕不是君泽派来报复她的。 顾玉到贡院时,外面已站了不少人了,三五成群在一块儿交谈打哈欠。 顾玉跟着几个吏部的官员将整个贡院上上下下巡视一番。 与此同时,君泽也带着城防卫到了贡院外面。 文官巡视,武将把守。 可见圣上对春闱的重视。 黑暗之中,许多人交头接耳。 君泽隐约听到了顾小公爷这几个字,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 只听两个小吏道: “顾小公爷脖子上那是怎么了?” “瞧着像是女人在床上抓的。” “顾小公爷的女人挺厉害啊,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胆子这么大。” “顾小公爷马上就要娶正妻了,也不知管不管得住。” 君泽只觉刺耳,走近道:“身在贡院,一嘴污言秽语,自去领二十军棍。” 那两个小吏没想到自己嚼舌根被人听到,当即求饶。 顾玉刚巡视完一圈贡院里的情况出来,就看到君泽对吏部两个小吏发火。 顾玉一看到君泽就想到那只猫来,脖子上的抓痕还在隐隐作痛。 她抿抿唇,对君泽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此二人是吏部的小吏,一会儿还有用处,可否等春闱结束,再行惩处。” 顾玉一低头,君泽果然看到她脖子上的抓痕来,压着戾气道:“顾小公爷应当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顾玉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道:“下官不懂王爷的意思,请王爷明示。” 君泽怎么说得出口,不耐烦道:“私德不修,丢人现眼,怎堪为学子表率。” 顾玉许久没听到君泽骂人了,骂的还是她自己,更是连个理由都没有,也禁不住恼火。 但她如今在君泽面前,总少了几分底气,由着他无缘无故发火,不肯说话。 君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道:“带着你的人滚吧。” 顾玉阴沉着脸,带着那两个小吏离开。 走远了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个小吏自然不敢说实话,只道偷懒被王爷抓到了。 顾玉教训道:“春闱是大事,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两人连忙应下。 随着一声鸡叫,学子各个整装待发,等待进入贡院。 第342章 顾玉跟君泽一左一右守在贡院门口,旁边跟着一众官兵与官吏。 此时天还没大亮,贡院门口点着无数盏灯,对进入的考生仔细检查。 经过朱见春舞弊一案,此次的春闱比从前严格太多了,不仅从上到下被摸了个遍,连头发都不放过。 严苛的搜检之下,这些学子难免觉得羞耻,一时间怨声四起。 一个考生走到门口,先由官吏将他上下摸了个遍,又让官兵再摸一遍。 正要放进去时,君泽忽然开口,道:“慢着。” 那人的身体瞬间僵硬。 君泽掀开因困顿而耷拉下的眼帘,慢悠悠道:“将他的裤子褪下。” 那人涨红了脸道:“我是来考试的,凭什么脱我的裤子!” 官兵可不听他说这些,接到了君泽的命令后,一左一右钳制住人,就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那人拼命挣扎,不停大喊道:“你们这是侮辱人!凭什么别人都能进,偏偏要扒我的裤子!莫不是看我衣着简陋,满身补丁,就要欺辱我。我虽出身寒门,可也有脸面在,当众扒裤子,无论能否高中,再无脸返乡了。” 此言一出,人心躁动。 这厢在他的叫喊声中,两个官兵并没有搜出东西,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那人哭天喊地道:“放开我,我要一头碰死在这里,我没脸活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纷纷表示抗议。 “怎能如此欺辱一个读书人!”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被脱裤子搜检!” “太过分了!” “凭什么往年寒门与世家并举,不会脱衣检查,今年只有寒门参加,就要脱衣!” “莫不是欺辱我们无权无势的寒门!” 眼看群情奋起,顾玉忽然道:“且慢。” 顾玉对自己身后的小吏道:“拉上帘子,查查他体内。” 君泽一抬下巴,示意两个官兵放开。 那人非但没有如他所说,要一头碰死以示清白,反而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稳了。 等帘子拉好后,两个官兵将他拖了进去。 里面很快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两个官兵再出来时,手里拿着的托盘上赫然一个小圆筒,上面沾着脏东西。 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是舞弊用的东西。 顾玉道:“请所有考生一观。” 托盘所经之处,考生纷纷捂鼻。 有些胃口浅的,竟然干呕起来。 那个人像是死狗一般,被拖了出来,带上沉重的枷锁跪在贡院门口。 顾玉翻看了他的名帖,朗声道:“张训、万腾、刘林、常备清。” 这四个人都是与作弊人互为担保的考生。 不等他们站出来,几个官兵已经照着名帖上的画像,将那四个人捂住嘴拖了出去,跟那个作弊之人一起跪在贡院门口。 沉重的枷子让他们只能低着头,蜷缩成一团儿,嘴里的抹布让他们有口难言。 堂堂读书人,瞬间成了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犯人。 剩下的考生明白这回是来真的了。 顾玉当众撕毁了他们五人的试帖。 顾玉道:“今年春闱的规则早就告诉大家了。五人互相作保,一人舞弊,其余四人连坐,大家心知肚明。别怪朝廷严格,若是放任这种人进去,才是对真正苦读之人极大的不公平。” 有人小声问道:“他们会怎么样?” 顾玉缓缓道:“枷号,斥革,刑责。” 所有考生倒吸一口凉气。 枷号是让他们戴着枷锁在贡院门口示众,斥革是革除读书人身份,刑责是根据情节轻重,杖责后发配充军。 这是提前说好的规则,但当时没多少人在意。 毕竟往年世家子弟居多,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检查得这么严格,处罚得这么狠厉。 那五个人被堵着嘴,涕泪横流,上身小幅度的摆动,似乎想要磕头求饶。 顾玉并未理会他们,继续道:“本官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有心存侥幸者,身上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现在立刻去茅厕扔掉,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可若是本官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用,待会儿再被搜检出来...” 顾玉脸上浮现狠厉,道:“斩下右手!打入牢狱!” 君泽适时拔出手里的刀,寒光一现后,又放了回去。 人群中还真有十来个人战战兢兢前去茅厕。 顾玉全当没看到。 能想到这种歪门邪道之人,定然不会考中,实在不必费心思去记他们的脸。 即将到末尾时,又从一人的喉咙里搜出舞弊的东西。 君泽一挥手,便有一个士兵上前,砍下来那人的右手。 害怕的尖叫声充斥在耳畔。 有些心态不好的考生直接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顾玉让医者过去把人唤醒。 等所有人都进去坐定后,顾玉也走了进去。 贡院门落锁,内一道,外一道,未来九天,谁也出不去。 顾玉来回巡视着考场的状况,礼部官员对考场规则三令五申,官兵配着刀威慑。 九天三场,在一个小小的考舍里窝着,几乎让所有考生脱了一层皮。 到了第八天晚上,顾玉跟几个礼部官员挤在一个房间里和衣而眠。 忽然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一个官吏用力拍着门,道:大人!着火了!着火了!” 所有人脸色一变,急匆匆出去,果然见贡院西北角的几个考舍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众多考生在浓烟下慌张不已,几个临近火源的考生就要跑出去。 顾玉当即拔出一个士兵的刀,指着那几个人,大吼道:“谁敢乱动,杀无赦!” 顾玉喝退了想要跑出来的考生。 可所有考生都人心惶惶,唯恐那火烧到自己头上。 有两个被烧的考生哀嚎着从考舍里跑出来,官兵急忙泼上水灭火。 火虽然灭了,但那两个考生身体大面积烧伤,在地上不断打滚痛呼。 剩下的人不断喊道: “救救我!” “让我们出去吧!” “不考了,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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