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 顾玉眼神闪动,勾唇一笑: “五皇子您要注意了,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每个字都有特殊的含义。” “郑庄公是‘入而赋’,武姜是‘出而赋’,您可细探过背后之意?” 第446章 五皇子露出迷茫的表情。 顾玉道:“母子相见,却要像老鼠一般在地道之中,偏偏这种情况下,郑庄公觉得在地道里相见,‘其乐也融融’。” “而武姜正好相反,她在地道中的反应我们不得而知。可是她从地道中出来后,说的是在地道外相见,‘其乐也洩洩’。” 五皇子脸色霎时苍白,站起身来道:“所以对于郑庄公来说,在地道里相见,并不是贪图武姜的母爱,极有可能是一种报复!” 顾玉看着他五皇子激动的模样,双手抱胸。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五皇子像是窥到了玄机,打开了新世界。 他带着激动道:“郑庄公先是把母亲流放到城颍,后来又以相见的名义,跟她在狭窄漆黑的地道里相见。” “武姜从地道出来,说‘其乐也洩洩’,究竟是因为母子相见而开怀,还是因为终于能从地道里出来而开怀?” “后来他们母子关系恢复如初,究竟是恢复如初了,还是武姜为了摆脱被流放的命运和地道里相见的屈辱,不得不与郑庄公逢场作戏?” 五皇子沉浸在这种可怕的猜测中,没有注意到顾玉眼神凉薄,笑意寡淡。 春秋笔法,微言大义。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究的。 尤其是隐藏在冠冕堂皇的外皮下面。 顾玉不知道五皇子对圣上的怨怼有多深,但一定不会没有。 试想一个孩子,因为出生时母亲难产,被父亲厌恶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孝顺圣上? 顾玉不知道未来五皇子能在她的复仇路上帮到她什么。 但她习惯走一步看十步。 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未必没有大用。 只要给五皇子种下一个小小的嫩芽。 这颗嫩芽怎么发展,不是顾玉能够把握的。 若是五皇子并不因为圣上把母亲的过错怪罪到他身上,从而对圣上有过怨恨。 那么她今天只是上了一堂普普通通的课,激不起半点水花。 可若是五皇子心里对圣上有过怨恨,那么她不过是顺势而为,借此让五皇子知道,母不慈,子不必孝,父不慈,亦是如此。 少师想要通过《郑伯克段于鄢》教五皇子孝悌之道。 呵,休想。 孝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顾玉幽幽道:“五皇子这么理解也不算错。” 五皇子看向顾玉,似乎想从顾玉冷静的双眸中得到肯定。 他坐回了椅子上,喃喃道:“好狠。” 初看这篇文章,只觉那些史官满嘴仁义道德,将郑庄公看得太低。 身为兄长,也身为一国之君,对意图谋朝篡位的弟弟下手不应该吗? 可是经过顾玉的点拨,五皇子才发现,郑庄公的狠辣,丝毫不负史官隐含的评价。 对谋权篡位的弟弟赶尽杀绝,让弟弟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一路被他追赶到偏远地区。 让不慈爱的母亲失去爱子,痛心疾首,又被厌恶的儿子流放到城颖。 郑庄公更是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借口,跟母亲在地道相见。 事已至此,郑庄公还要迫使母亲为他留下“母子和好如初”的孝顺美名。 隐藏在仁义道德下的杀弟辱母。 郑庄公真的好狠。 顾玉淡淡道:“五皇子见解独到,但终究不能脱离史官写这个故事的本意。” 五皇子还沉浸在这故事带来的冲击中。 顾玉站起身来,认真道:“望您以史为鉴,兄弟和睦,父慈子孝。” 五皇子亦是站起身来,想对顾玉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顾玉用切实的例子,深刻的见解,教他理解了什么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 他为自己前两天为了跟顾玉斗气,口出狂言说要撕书的行为感到羞愧。 就算再不喜欢顾玉,也不得不承认,顾玉的超凡脱俗,材高知深。 若夺位之路有顾玉相助,必然如虎添翼。 顾玉道:“今日课业结束,告辞!” 五皇子道:“少傅慢走。” 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尊敬。 ------------------------------------- 从南书房出去后,顾玉得圣上允许,来到后宫见阿姐。 阿姐还是那副温婉的样子,可顾玉总能从她秋水般的眼眸中窥探到哀伤。 顾玉一进屋子,阿姐便拍了拍八公主,让八公主先离开,去院子里玩耍。 皇贵妃道:“这次牡丹筵,虽是为了五皇子选妃,但圣上的意思,也要我为六皇子相看一二。” 顾玉下意识皱眉。 在顾玉眼里,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还是孩子。 不过在大禹朝,这个年龄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数。 皇贵妃帮顾玉抚平眉间褶皱。 顾玉道:“我这些日子在南书房教导两位皇子,五皇子还是老样子,可六皇子的心思愈发让人捉摸不透,阿姐千万小心着他,别让他再生事端。” 皇贵妃道:“我会看顾好他的,再不济,还有长公主镇着。” 顾玉稍稍安心。 皇贵妃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道:“圣上从过年到现在,踏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玉道:“圣上是打定主意要修身养性了。” 皇贵妃冷笑一声,道:“他修身养性,也要看后宫的嫔妃答不答应。” 顾玉道:“后宫许久没进新人了,可圣上以节俭为名,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皇贵妃道:“所以这次牡丹筵,要办得盛大一些。京都各家闺女,只要长得好看的,都发了帖子。虽是为了五皇子选皇子妃,可是圣上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压得下各方人马的蠢蠢欲动。 就算圣上铁了心修身养性,一个都不往后宫纳,看着一个个娇花似的面容,足以让他心急。我人老珠黄,又小产伤了身子,不争圣上的恩宠,可不代表其余妃嫔耐得住寂寞。” 皇贵妃心里装着滔天的仇恨,唯恐在圣上面前露了情绪,自小产之后,一直称病。 任后妃们如何争奇斗艳,她都挂着一副病容,似乎因为小产而心灰意冷。 这次若不是要为五皇子选皇子妃,皇贵妃也不会出面。 顾玉靠在阿姐肩膀上,呢喃道:“阿姐美得很,如二八少女俏丽。” 皇贵妃一笑,揽着顾玉的身子。 她们身处钩心斗角的泥泞之中,这片刻的宁静格外难得。 临走时,顾玉给阿姐把脉,依然郁结于心。 皇贵妃看到顾玉担忧的面容,还不等她再唠叨,便握着她的手道:“不必担心,我会好生调养身子的。” “我要看他痛不欲生,看他自取灭亡。” “看顾家军的军旗在烈烈风中飘扬。” “还要看着我的妹妹幸福安乐。” 第447章 皇宫,尚膳监。 不知是否是被君泽察觉到了什么,去年年末,君泽将德荣从御兽苑转到了尚膳监。 脱离了花锦城那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他的日子好过许多。 宫里到处都有欺压,尚膳监也不例外。 为了贵人的一点儿赏银,勾心斗角,殴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 但是相对于御兽苑那样人比禽兽更禽兽的地方,这里简直可以称为天堂。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每个月最少能见两次五皇子。 五皇子正在长个子的年龄,每次见到五皇子,他都觉得五皇子大变样。 当然,是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每次见到脱胎换骨一般的五皇子,他都觉得,当初他冒死在国子监抖搂出他跟五皇子的不伦之恋,被打得半死不活,都是值得的。 比起不知什么时候被花锦城暴露出来,起码他给了逍遥王一个警醒。 五皇子有逍遥王护着,以后会越来越好。 花锦城最近不知在忙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联系他,像是忘了他这一号人。 这让德荣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尚膳监的台阶上,跟一起搭伙做事的小太监们一起偷喝冷酒。 一个人手里一个酒壶,不知都是宫中哪些贵人没喝完的酒,也不知是什么酒酿。 这都不重要。 每个小太监把酒壶里残余的酒倒进一个海碗里,倒完后,还恨不得伸出舌头再去舔一舔壶底。 晚风吹拂,他跟几个小太监一人一口,把一海碗酒给分完了。 每个人都觉得意犹未尽,但都觉得甚是满足。 毕竟这是宫中贵人喝剩下的酒,毕竟他们在宫里当差,为免误事,这辈子都不能喝醉了。 宫中寂寞。 寂寞的不仅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的宫妃。 不仅是“景阳宫女正愁绝,莫使此声催断魂”的宫女。 更是阉割后,一辈子都踏不出宫门的太监们。 他们肮脏,残缺,卑贱,命如草芥。 诗人会写卖炭的白头翁,会写红颜易逝的宫妃宫女,会写秦楼楚馆的妓女。 却不会写一群毫无美感、毫无诗意的太监。 这都没关系,反正他们伺候在贵人身侧,每日只要操心贵人的喜怒哀乐,盯着那一点儿赏银就够了。 没人会去在意那些诗人的笔墨。 只有德荣,偶尔还会在梦里摇头晃脑,背那些拗口却优美的诗句。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德荣看着夜幕中的星星,忽然想到这句诗。 耳畔小太监们聊宫里的各种八卦,德荣静静期待着跟五皇子的下一次见面。 小太监们的话逐渐吸引了他。 “听说今年的牡丹筵在宫里开办。” “好家伙,那我们尚膳监不是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为什么在宫里办呀?” “听说这次牡丹筵,是为了给五皇子选皇子妃。” 一听到五皇子,德荣略带着醉意与困意的眼睛倏然睁开。 他坐直了身子,听那些太监议论。 “五皇子十六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皇子妃一娶,五皇子就要出宫立府了。” “这么个祖宗,快点儿搬出去才好。” “最好娶个厉害的婆娘收拾他。你不知道,上次我不过是在他面前摆错了一道菜,他就让人把我拖出去打了一顿板子,到现在还疼呢。” “还厉害的婆娘,再厉害的婆娘在五皇子这样的皇族贵胄面前,都得柔情蜜意,小心伺候着。” 夜色深沉,他们没注意到德荣清秀的脸变得煞白。 德荣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真正来的时候,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五皇子就要娶皇子妃了? 他身边会站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子。 等皇子妃生下孩子,五皇子就再也不会孤独。 德荣觉得他应该替五皇子高兴。 可是耳畔小太监们笑声不断,他脸上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若是出宫立府,那么现在一个月见两次五皇子,都成了奢侈。 不。 说不定五皇子娶妻后,会把他抛之脑后。 毕竟他是一个太监,这样的爱对五皇子来说... 是莫大的耻辱。 德荣听到这个消息,近乎昏阙,可是脑海里又清晰地印着五皇子的面容。 一旁的小太监们还在喋喋不休。 “我还知道个消息,今晚敬事房给五皇子准备了侍寝宫女。” “五皇子破了童子身,知道女人的滋味儿,明天怕不是路都走不稳了。” “哈哈哈哈哈。” “小福子,你小子不是八岁就挨刀子进宫了吗?还知道女人的滋味儿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过啊。听说做那事儿,男人女人都欲仙欲死!” “你们说,我怎么就托生成穷人家的孩子了呢,要不然也要尝尝做那回事儿的滋味儿。” “别说这个了,我要是托生成女人,说不定现在侍寝的宫女就是我了。” “哈哈,就凭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儿,还想着变成宫女伺候五皇子?” “你个狗奴才,我模样哪儿歪瓜裂枣了!” “要说咱们中间,谁的模样最好,那还得是德荣啊。” 一个小太监搂着德荣的肩膀道:“德荣,你这模样,要是个宫女,准能把五皇子伺候得欲仙欲死。” “说不定五皇子一高兴,以后封你个什么娘娘当当。” 这里没人,小太监们说到兴起,借着微薄的酒劲儿开始胡言乱语。 “就叫他德荣娘娘,怎么样?” “德荣娘娘,您以后平步青云了,可别忘了奴才们啊。” “到时候别忘了跟我们说说,五皇子在床上男人不男人,猛不猛。” “哈哈哈,德荣,你怎么就没托生个好人家。就是托生个女子,也不用挨这一刀入宫呀。” 他们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德荣只觉酒劲儿上头,天旋地转,世界坍塌。 他站起身,怒喝一声:“别说了!” 嬉闹声戛然而止。 众太监纷纷看向德荣,不明所以。 德荣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逃命一般离开那里。 可是宫闱深深,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现在迫切地想去见五皇子。 可是尚膳监和皇子所,看似同在皇宫,重重宫锁下,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哪里也去不了。 他还是御兽苑里的兽,跳脱不出牢笼。 他如孤魂野鬼般晃荡大半夜,回到太监们居住的监栏院时,同住的太监已经睡了。 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掀开一角被子,跟他们躺在大通铺上。 无人知晓的夜晚,他摸向自己的下面。 那里空无一物。 都是命,都是劫。 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黑暗中,德荣无声地哭,无声地笑。 第448章 五皇子回到自己的宫殿,总觉得有许多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等他看过去,那些宫人就又移开眼。 五皇子没有多想。 到了晚上,回寝殿的时候,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是女子特有的脂粉香气。 五皇子拉开床帘一看,一位衣衫单薄的宫女跪趴在床榻之上。 五皇子脸色变了变,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宫女抬起头,一脸慌张无措道:“五殿下,奴婢是来为您指导床笫之事的侍寝宫女。” 五皇子怒道:“来人,将她拖出去!” 一个嬷嬷和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嬷嬷是在五皇子宫殿里侍候的老嬷嬷了,太监则是敬事房负责此事的太监。 嬷嬷小声解释道:“五皇子,您马上就要选皇子妃了,这都是您该学的人事。” 五皇子厌恶地看了床上的侍寝宫女一眼,道:“让她滚。” 嬷嬷道:“殿下,这是圣上吩咐的。” 一提到圣上,五皇子更像炸毛的刺猬,抄起手边的香炉,便朝床上的侍寝宫女砸去。 “滚!” 香炉里的香灰还未熄灭,一股脑撒到侍寝宫女的身上,宫女疼得尖叫了一声,曲线优美的后背上烫出一块儿疤。 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哭着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抬头的间隙,可以看出侍寝宫女的面容姣好。 五皇子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嬷嬷见状不敢再劝。 可是敬事房的太监是带着任务来的,硬着头皮道:“殿下,是这宫女您看不上吗?奴才再给您换一个宫女来?” 五皇子盯着那个太监,烦躁道:“我不需要侍寝宫女,你们都滚出去。” 敬事房太监谄媚笑道:“您别害羞,这是人间一大乐事,您试了就知道了。” 这个太监猥琐的表情让五皇子作呕。 他走上前,按着敬事房太监的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怒吼道:“我说话你们听不懂吗?都给我滚!” 敬事房太监一直知道五皇子性情暴戾,稍有不满便对宫人打骂,可他又不是五皇子的宫人。 他好意过来,五皇子却不领情,竟然把他打成这样。 敬事房太监顶着满脸血,跌坐在地,心里恨极。 听到五皇子的怒吼,再不敢耽搁,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嬷嬷也战战兢兢要走,却被五皇子叫住。 五皇子语气里带着忐忑:“牡丹筵为我选妃,还有谁知道?” 嬷嬷道:“选皇子妃是大事,现在满京都都听说了。”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道:“宫里人也知道了?” 嬷嬷不明所以,道:“圣上下令,宫里人定然都知道了,得为您准备呀。” 话音刚落,五皇子冲出宫殿。 可是宫门的锁一道一道落了,他走出了皇子所,却根本走不到尚膳监。 就算走到尚膳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能见德荣,否则就是把德荣往死路上逼。 怎么办? 五皇子慌张起来。 德荣会不会也知道了。 五皇子宫殿里的宫人都追了出来,道:“五皇子,这么晚了,您要到哪儿去啊?” 五皇子并未回答他们。 他在宫人的拥簇中,依然孤独。 五皇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洒满香灰的被褥已经被手脚麻利的宫人换了下来。 可他依然觉得恶心,宁可睡在软榻上,也不愿上床。 宫苑寂寂。 五皇子彻夜未眠。 我的德荣啊。 你现在该有多难过... ------------------------------------- 皇子的功课是很紧张的。 君泽身为少保,并不是每天都会过来。 君泽也存着几分刻意躲避的念头。 一直到五天后,五皇子才见到了君泽。 五皇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表哥,让我见见德荣。” 君泽脸色冷峻,道:“你见他做什么?” 五皇子被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见德荣做什么。 可是他不能不见。 五皇子一向傲慢的语气里带着哀求,道:“我一定要见他,表哥,你帮帮我。” 君泽冷声道:“牡丹筵前,我不能让你见他。” 各方妖魔鬼怪都隐藏在暗处,就等五皇子露出破绽,狠狠撕咬他一口。 这个时候若是被发现五皇子和一个太监有染,他们将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五皇子急道:“我不想参加牡丹筵,更不想娶皇子妃。德荣会难过的。” 君泽桃花眼里尽是骇人的神色,他语气冰冷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五皇子看到君泽这样,心底不由害怕。 君泽的眼神太锋利了,像是蕴含了千万把刀子,随时会把他凌迟。 可一想到德荣,他便不怕了。 心里生出莫大的勇气。 五皇子崩溃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一切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是你!是你们!是你们逼我讨父皇欢心,是你们逼我抢夺太子之位,是你们把德荣从我身边抢走。” 君泽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五皇子的衣领,将他拖到无人的角落。 君泽将五皇子推到墙上,怒道:“所有人都在为你筹谋,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五皇子向来跋扈的眉眼,此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带着哽咽道:“表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德荣。” 君泽扬起手,想要给五皇子一巴掌。 但他理智还在,手掌在空中紧握成拳,砸在五皇子背靠的墙上。 君泽气得呼吸都在颤抖,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这不是你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事情,而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五皇子道:“为什么我必须要做这一切?” “我好痛苦,我在宫里,无时无刻不在痛苦。” “父皇纵容我,更厌恶我。” “所有人表面怕我,背后骂我。” “只有德荣全心全意为我好。” “只有在德荣身边,我才会觉得我还是个人。” 最后,五皇子痛哭流涕道: “表哥,你放过我吧。” 第449章 太天真了。 五皇子还是太天真了。 君泽脸上尽是失望。 放过? 他大可以放过五皇子。 从此就当一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 可是放过五皇子之后呢? 君泽满是失望对他道: “你从小被骄纵惯了。” “所有人都怕你,都捧着你,让你觉得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问你。” “你受得了对六皇子俯首称臣吗?” “你受得了对九皇子卑躬屈膝吗?” “你受得了被那些你瞧不起的人讥讽吗?” “你受得了仰人鼻息,等人施舍吗?” 君泽每说一句话,五皇子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刚刚君泽那一巴掌没有打下来,可这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像是一个接一个的耳光,响亮地抽打在他脸上。 答案不言而喻。 他受不了。 一个都受不了。 他只是一时激愤。 他只是太在乎德荣了。 他觉得他可以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德荣。 却并未去想,没有这一切,他该怎么生活。 君泽俯视着他,道:“就算这些你都受得了,你觉得别人会放过你吗?” 五皇子陷入绝望之中。 君泽冷笑一声,道:“若你像端亲王那般,一辈子庸庸碌碌,当个糊涂人,你随时可以退出。” “可你不是。” “你不仅是圣上的嫡子,也是圣上活下来的,最年长的皇子。你从一出生就引人注目。” “你的拥护者把你架在高台,是对你的逼迫,更是对你的保护。” “多少人伸着手想要把你拉下来,我,我娘,君家,五皇子派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为你保驾护航。” “可你偏要自己跳下去。” “下面都有什么你想过吗?” “无论以后是六皇子继位,还是九皇子继位,都会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你觉得你什么都不要,只和德荣厮守,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你会和你的德荣一起,被他们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五皇子闭上眼睛,在君泽一声声质问下,落下了两行热泪。 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却是他不得不要的。 若不能登上皇位,他保护不了德荣。 若是要登上皇位,就只能接受旁人给他安排的一切。 他不得不娶皇子妃,把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放在身边,把自己心爱的人藏匿在阴暗的角落。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出路。 君泽道:“现在,你还想放弃一切,只要你的德荣吗?” 五皇子哽咽出声:“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 这句话,又引得君泽一声嗤笑。 “帝王家?” “你可知你拼命逃脱的帝王家,是多少人做梦都想梦到的吗?” “你的手拿得起刀剑,拿得起锄头吗?” “你的腿骑得了马,走得了泥泞的路吗?” “这满宫宫人,你看谁不顺眼就能去踹一脚,可你的身子,能经得起贵族踹你一脚吗?” “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知道一粒米、一缕麻是怎么来的,不知道饥寒交迫是怎样的感觉,更不知道卖儿卖女,亲人逝世连草席都买不起的日子有多绝望。” “景尚,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不只是你,放眼天下,谁又能真正做到来去自如,逍遥自在。” 君泽留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陪着这个刚学会成长的少年。 听着他泣不成声,听他诉说这些年的压抑苦闷,还有跟德荣的点点滴滴。 可是悲痛到了极点,君泽又从他脸上看到了欲言又止。 君泽没有探究那未尽的话是什么话。 末了,五皇子道:“表哥也不自在吗?” 在五皇子眼里,他表哥是应了封号“逍遥”,是天底下最放纵自由的人。 他只能对卑贱的宫人喊打喊杀,可是君泽却敢骂尚书的女儿,打丞相的儿子,在京都策马疾驰,也在宫里醉酒放歌。 连他都会偶尔嫉妒君泽,因为圣上这个父亲对君泽的宠信比他这个儿子还要多的多。 可君泽却道:“谁不是久在樊笼,身不由己。” 若是可以,他也想在沙场驰骋放纵,在朝堂上挥斥方遒。 可是不行。 他只能在京都的街道策马,只能在宫宴上醉酒。 行尽纨绔之事,来隐藏他难酬的壮志。 有君家在,有长公主在,圣上敏感多疑,不可能任由他建功立业。他也不能像顾玉那般,收获天下人的敬重。 所以他立的功劳越多,身上的纨绔气息就越重,做的事也就越荒唐。 他像是走钢丝一般,把握着这个度。 尽管如此小心,在江南时,圣上还是把他放入死局。 可是他不能怨。 享受怎样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就要承担怎样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五皇子道:“是因为顾少傅吗?” 两个男子相爱,恰如他跟德荣,见不得光。 五皇子看着表哥带着哀伤的眼睛,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五皇子道:“看着顾少傅妻妾成群,生儿育女,表哥一定很难过吧。” 君泽想到那个如玉如竹的人,心中唯剩下万千叹息。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只落得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尽管顾玉是女子,可层层秘密之下,比之五皇子和德荣,又好到哪里去呢? 君泽语重心长道:“景尚,人生多艰,不要再任性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君泽一路来到文翰司,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顾玉。 在官衙外守了许久,终于看到顾玉从文翰司出来。 她还是那一袭青衣,清清冷冷的样子,让人只敢远观。 君泽苦笑一声,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呢? 先前用刀子把彼此扎得那么痛,再见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顾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来。 二人猝不及防目光接触,又默契地快速移开视线。 在同一条路上,渐行渐远。 第450章 五皇子没能见到德荣。 也不知该怎么再面对他了。 他感受到无能为力,从小到大,第一次对那个位置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 是不是只有坐了上去,就不会身不由己了? 是不是就能护住德荣,跟德荣长相厮守了? 没有人给五皇子一个确切的答案。 回去后,五皇子接受了安排的一切。 敬事房又送来了新的侍寝宫女。 那是个身姿妖娆,眉目灵动的女子。 有了上一个宫女的前车之鉴,她很是忐忑,幸好今天五皇子没有再动怒。 床帘垂下,她俯在五皇子身上,拼尽全力去撩拨。 可是五皇子脑海里只有德荣,提不起一丝兴趣。 侍寝宫女有些着急,今夜若是伺候不好五皇子,敬事房的管事太监不会饶了她的。 就算五皇子再怎么分心,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侍寝宫女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听到五皇子的呼吸粗重了些。 忽然,五皇子一个翻身,把侍寝宫女压在身下。 就在宫女感到事情要水到渠成的时候,五皇子突然道:“把灯灭了。” 敬事房的太监就在门外候着,这是五皇子的大事,他要听到里面的动静,然后记录下来。 听到五皇子的吩咐,连忙进来熄灯。 黑暗中,五皇子的眼睛闪过凶狠。 他像是发狂的小兽,不知是在泄欲还是在泄愤。 他想到从前去御兽苑找德荣,看到德荣伺候着两匹马交配。 当时德荣指着一匹雄壮威武的高头大马说:“这匹马是优良的种马,要跟许许多多母马交配,以此繁衍后代。” 五皇子觉得自己就是那匹马,被门外敬事房的人围观交配。 他的动作粗暴起来,身下的宫女开始哭喊求饶,凄厉的声音中又带着些许勾人。 五皇子嫌吵,随手扯过衣物,堵住她的嘴。 敬事房的人知道这事成了。 接下来的一切本该顺理成章。 可不过几息功夫,里面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敬事房太监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里面的五皇子带着怒意唤道:“滚进来收拾!” 敬事房的太监心里一咯噔。 雷声大雨点小,这也太快了些。 推开门,点上灯。 床上和侍寝宫女身上都脏得一塌糊涂。 五皇子吐了。 敬事房太监感到稀奇,这等美事,怎么会吐? 幸好元帕没有沾上脏污,敬事房太监看到帕子上的痕迹,松了一口气,总算成了。 敬事房太监笑着道:“恭喜五皇子事成!多子多福,人丁兴旺。” 他还有一肚子吉利话要说,可一看五皇子阴鸷的面容,还是吞进肚子里了。 等寝殿收拾完,人都走后,五皇子在黑暗中崩溃大哭。 失去的,不是他想失去的。 得到的,不是他想得到的。 ------------------------------------- 阎王易斗,小鬼难缠。 隔天,敬事房太监把五皇子的记档交到圣上面前。 他本可以隐瞒五皇子时间短,又吐了这种丢脸的事。 但心里记恨着五皇子按着他的头磕在桌子上,便没有替五皇子遮掩。 敬事房太监故意苦着一张脸道:“奴才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一连换了好几个侍寝宫女,都入不了五皇子的眼,总算碰到一个,也没能将五皇子伺候满意。” 圣上看着上面的记录脸色难看,在敬事房太监走后,吩咐御医道:“给五皇子看看身子。” 御医在五皇子的宫殿里走了一遭,回来禀报道:“五皇子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圣上这才松口气。 是他想多了。 男孩子嘛,第一次,哪儿能尽如人意,多经历几次,就学会了。 后面几日,敬事房的侍寝宫女一个又一个进了五皇子的宫殿。 与此同时,宫里兴起了许多流言蜚语。 德荣在尚膳监刷着碗碟,身边的小太监小声议论道:“你们听说了吗?五皇子不行。” 德荣手一顿。 只听那小太监继续道:“敬事房的管事太监都快愁死了,送进去这么多宫女,没成几个。” 另一个小太监接上话茬,道:“没成几个不是也成了吗?” 小太监嘿嘿笑了笑,道:“没一会儿就送出来了,那能叫成吗?” 另一个小太监道:“五皇子看着高高壮壮的,没想到是个银样腊枪头。” 话音刚落,那个小太监脸一疼,被人打倒在地。 小太监捂着脸怒道:“德荣!你干什么!” 德荣强压下心里的火,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背后议论主子!” 小太监道:“好你个德荣,一个奴才秧子,竟然逞起主子威风来了。” 他撩起袖子,就跟德荣打了起来。 一时间打架的,拉架的,拱火的,闹成一团。 直到尚膳监的管事太监看到这一幕,将他们都罚了一通。 德荣打的小太监是尚膳监的太监中的一个小头领。 晚上德荣一回去,就被他带着人蒙着被子,狠狠打了一通。 德荣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被其余几个太监紧紧按在地上。 带头的小太监踩着德荣的脸道:“我说呢,一提到五皇子你激动什么,原来是你的旧主子啊。” 德荣在他的脚下动弹不得。 小太监居高临下道:“你把人家当主子敬着,人家就把你当一个奴才,你在尚膳监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他捞你出去。” 德荣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 小太监一笑,道:“以后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给我学声狗叫,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德荣啐了他一口,道:“你休想!” 小太监眼神一狠,阴阳怪气道:“看你在五皇子身边伺候过,开玩笑叫你一声德荣娘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小太监抬抬手,道:“把他裤子扒下来。” 宫里的太监因为挨了一刀,对自己的身子都十分避讳。 小太监让人把德荣的裤子扒下来后,跟其他人一起观看,纷纷笑话道: “呦,切得这么干净呀。” “我好歹还留了一点儿,他这也太干净了。” “德荣娘娘,你也想伺候五皇子吗?” “五皇子见过你这儿长什么样吗?” 还有个人拿起镜子照在他身下,道:“你自己看看啊。”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仿佛来自地狱。 德荣崩溃的叫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他挣脱不了这些人的戏弄,就像挣脱不了自己的命。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德荣,你忘了你是怎么进宫的吗?” 德荣惊恐地抬起头,眼前的小太监们全都变成了花锦城那张狰狞的脸。 他一瞬间堕入地狱。 想起被送到五皇子身边之前,花锦城笑着对他道: “德荣,千万别忘了,你是怎么进宫的。” 第451章 牡丹筵前,天气转暖。 永安巷内的萧条依旧,只是在破败的屋顶上,长出一簇簇狗尾巴草。 到了时间,素心法师像往常一样拖着衰败的身子去门口,领取自己又冷又硬,或许还带点儿馊了的饭食。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锦衣玉食的徐皇后,竟然独自在永安巷中挺了这么久。 从前一点儿头疼,就要闹得满宫皆知,恨不得把整个御医院都搬到长春宫。 而今在永安巷,因为饥寒交迫,几次徘徊在生死关头,都如屋顶的狗尾巴草般,活了下来。 她的手上生满冻疮,冬天过去,依然痛痒难忍。 一头乌发白了一半,脸上长满皱纹,还不到三十岁,竟然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妪。 她像往常一样,蹲守在院门门口,一个太监低头走了过来,从一个小窗里递进去一个食盒。 素心法师木着脸打开食盒。 天渐渐暖和起来,希望今天的饭没有馊。 可是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碗血燕窝。 一瞬间,恨意灌满了她的意识。 她怎么会忘记,正是因为顾玥一碗血燕窝,将她迫害进了冷宫。 素心法师浑身颤抖起来,手下不稳,食盒摔落在地。 “哎呀,真是可惜。上好的血燕窝就这么糟蹋了。” 一声凉薄的声音传来。 素心法师猛然抬头,从窗口里,看到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素心法师尖叫出声:“花锦城!” 花锦城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这声皇后娘娘在此刻尤为讽刺。 素心法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喊道:“花锦城!你怎么现在才来!” 花锦城笑着道:“好饭不怕晚啊,可惜被您给摔了。” 素心法师眼睛里终于迸发出光彩,道:“小九如何?现在被谁抚养?他过得好不好?夜里可还会哭?” 身为一个母亲,素心法师最牵挂的还是她的孩子。 花锦城却摇着头,啧啧道:“真是偏心啊,您只挂念九皇子,不挂念十皇子吗?” 素心法师捶了一下门板,崩溃道:“快告诉我!我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花锦城看出她的着急,偏偏不让她如愿,道:“十皇子已经会走路了,咿咿呀呀的,正在学说话。” 素心法师哭着道:“花锦城,告诉我小九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花锦城道:“别急呀,皇后娘娘。这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吗?您真该见见十皇子,跟他父亲长得可真像啊。” 素心法师脸色狰狞起来,道:“住口!住口!” 只有九皇子才是她的孩子。 十皇子就是个孽种。 一想到那一夜,她就觉得恶心。 花锦城道:“遇见您这么个偏心的母亲,十皇子还真是可怜。不过也无妨,母亲不疼,总有父亲疼爱。” 素心法师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那个侍卫不是已经死了吗?” 刚开始,花锦城对她示好,她以为花锦城和其他宫人一样,看她是皇后,诞下了九皇子来投靠她。 可用了花锦城几次,她发现花锦城虽然只是御兽苑的领事太监,但不知为何,在宫里竟然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本想细细探查花锦城的底细,却因为同心膏一事,被禁足在长春宫。 所以哪怕放心不下花锦城,还是去找了花锦城帮忙。 花锦城果真不简单,竟然将一个侍卫伪装成太监,送入了她的宫殿。 这才有了十皇子。 本想杀了花锦城灭口,却被花锦城识破,威胁她道:“您的秘密可不止奴才一个人知道。奴才的死期,也是您的死期。” 可是她再问花锦城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时,花锦城只道:“您放心,奴才背后之人,比任何人都盼着您和孩子好。” 她把该猜的人都猜了个遍,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有了这个秘密,她跟花锦城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素心法师道:“思雪说了,她亲眼看到那侍卫被扔到水井里的,井里没动静了,她才走的。” 花锦城轻蔑一笑,道:“障眼法罢了,信不信随您。” 素心法师浑身颤抖,与虎谋皮,终遭反噬。 她声音颤抖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花锦城脸上都是伤疤,除了狰狞与恐怖,看不出任何表情。 花锦城道:“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不过奴才脾气好,再回答您一遍也无妨。” 一提到那个背后之人,花锦城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些。 他道:“您放心,奴才背后之人,比任何人都盼着您和孩子好。” 素心法师怒吼道:“是谁!” 若是真的盼着她好,就不会看着她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花锦城半点儿没受她的影响,道:“您不是想知道九皇子现在如何了吗?” 一提到九皇子,素心法师也顾不上问花锦城背后之人了。 她着急道:“他怎么样?快告诉我!” 花锦城道:“您给皇贵妃下堕胎药,让皇贵妃痛失一子,圣上为了补偿皇贵妃,把九皇子挪到皇贵妃宫里去了。” 素心法师当即道:“这不可能!” 圣上子嗣单薄,就是再心疼皇贵妃流产,也不会把九皇子放到皇贵妃那里。 毕竟皇贵妃的孩子是因为她没的,圣上定然担心皇贵妃会因此迁怒九皇子。 花锦城果真一笑,道:“皇后娘娘倒是机警,不错,九皇子的确不在皇贵妃那里。” 素心法师连番被花锦城戏耍,心里恨极,可却不敢把花锦城得罪了。 素心法师语气里带着哀求道:“告诉我!我的小九现在如何了?” 花锦城看到素心法师眼里的泪,道:“九皇子被养在了姜太妃身边。” 宫里的女人少有不记恨徐皇后的,圣上把九皇子放在姜太妃那里,按理说再合适不过。 可是素心法师却变了脸色,忙问道:“六皇子呢?六皇子现在在哪里?” 花锦城见鱼儿咬上钩,这才道:“皇贵妃流产,身子虚弱,膝下只养了八公主。六皇子嘛,自然还是在姜太妃身边。” 第452章 素心法师道:“不可以!绝对不能让六皇子和我的小九养在一处!” 花锦城心道:果然。 绵羊一般的六皇子并不简单。 花锦城道:“六皇子纯良到懦弱的地步。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素心法师死死盯着花锦城,道:“花锦城,你既然说你背后之人盼着我跟我的孩子好,就一定不能让六皇子和九皇子养在一处。” 六皇子心思阴暗,对亲生母亲都能下手,更别说她生的九皇子了。 花锦城却不买账,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么害怕六皇子和九皇子养在一处?莫非中间有什么隐情?” 素心法师犹豫地看着花锦城。 这是她最后一张底牌了。 既然花锦城和他背后之人屡次三番助她,势必不希望五皇子和六皇子继位。 毕竟五皇子背后有长公主和逍遥王,六皇子背后有皇贵妃和顾玉。 而她的小九,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 可是她不能轻易把最后一张底牌交出去。 没了利用价值,谁知道花锦城会不会让她悄无声息死在永安巷里。 似乎看出了素心法师的想法,花锦城笑着道:“皇后娘娘啊,我们一心一意对您,您还藏着掖着,也太不地道了。” 素心法师道:“你告诉我你背后之人是谁,想干什么,我把六皇子的把柄告诉你。” 花锦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看来永安巷的日子还是没能让您变聪明。就算您现在握着六皇子的把柄,可是您身在囹圄,又能做什么呢?” 素心法师知道花锦城说得不错,她现在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利用六皇子的把柄做什么了。 但是她要赌。 赌花锦城想要对六皇子下手,又忌惮着六皇子背后的顾玉,苦于抓不到他们的把柄,所以才来找她。 这段时间她反反复复想,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跟皇贵妃斗了这么多年,知道皇贵妃绝对没有这个脑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顾玉在前朝做了什么。 自从顾玉入朝以来,她次次栽倒在顾玉身上,这次定然也不例外。 如今顾玉风头正盛,定然让花锦城和其背后之人生了忌惮。 素心法师道:“这个把柄你一旦握住。六皇子再无翻身的可能,顾小公爷和皇贵妃也再不会护着六皇子,六皇子派将会分崩离析。” 这下换花锦城好奇了。 六皇子做了什么? 不过花锦城可不把素心法师放进眼里。 花锦城道:“奴才不能告诉你背后之人是谁,不过奴才可以告诉您,圣上封顾小公爷和逍遥王为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少傅少保,另外,明日,就是五皇子选皇子妃的日子。” “九皇子和十皇子在哪儿呢?哦,对了,九皇子和十皇子还在乳母怀里吃奶呢。” “徐家倒了,您进了永安巷,您说这种情况下,圣上会把太子之位留给谁呢?” 素心法师在永安巷里消息闭塞,这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眼里闪过慌乱,如今看来,只怕圣上打算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中间挑一个,绝对不会把太子之位留给九皇子。 花锦城道:“皇后娘娘,您得明白,不是奴才来问您要六皇子的把柄,而是您得求着奴才收下六皇子的把柄,帮您为九皇子扫清障碍。” 素心法师瞪着花锦城。 求? 这个字让她屈辱感顿生。 见素心法师还是不说话,花锦城道:“奴才告退。” 素心法师忽然大叫道:“不!我告诉你!我说我说!” 她现在顾不上自己的命了。 与其在这里苟延残喘,不如拿自己最后的价值来换花锦城对六皇子下手。 素心法师忙道:“六皇子并非表面那般纯良怯弱,他的生母崔侍巾正是死于他手,弑母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我曾经的宫女吉祥能证明这一点。当时我本是想收养六皇子,便派吉祥过去套崔侍巾的话,不想崔侍巾满口都是‘六皇子是疯子’,‘六皇子是恶鬼’。” “吉祥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崔侍巾疯了,恰逢六皇子去冷宫,吉祥躲在柜子里面,亲耳听到六皇子对崔侍巾说了许多恶毒的话,还看到六皇子用枕头把病重的崔侍巾捂死了。” “这也是我后来,不再与贵妃争着抚养六皇子的原因。现在吉祥在浣衣局当差,你可以去找她。” 花锦城惊讶不已。 弑母? 真是有意思。 若他没记错,崔侍巾死的时候,六皇子才八岁吧。 素心法师眼里闪过一丝疯狂,道:“除此之外,周宝林曾经在六皇子的糕点里下了剧毒。而这份糕点,在国子监被他送到了顾玉手里。我猜当时六皇子知道那糕点有毒,才会原封不动给顾玉送去。虽然顾玉没有吃,但是顾玉要是知道,六皇子是这种心思可怕之人,还会护着他吗?” 花锦城低声笑了笑。 这一趟冷宫,他没白来。 花锦城道:“皇后娘娘,您好好在这里活着吧,有您风风光光出去的时候。” 这下换素心法师惊讶了。 花锦城没想过要她的命? 她竟然还有风风光光出去的一天? 花锦城看出素心法师的震惊,道:“您不会以为,您能活到现在是运气好吧?” 素心法师忙问道:“是你,是你一直在保护我?” 可若花锦城要保护她,为什么不让她过得更好些? 花锦城没有回答素心法师的话。 而且据他所知,不仅是他护着素心法师,暗中还有两股势力护着素心法师。 花锦城看到素心法师脸上的狂喜,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 这么一个淫贱的女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偏偏留着她的命,还有更大的用处。 花锦城道:“瞧奴才这记性,姜太妃年纪大了,已经养了六皇子,哪儿还有精力看顾九皇子。您放心,九皇子现在还在皇子所。” 素心法师瞪大了双眼,眼中能发出怒火。 花锦城这个贱奴竟然敢耍她! 如愿看到素心法师狰狞的眼神,花锦城勾唇一笑,道:“皇后娘娘,奴才告辞。” 花锦城转身走了。 背后传来素心法师的谩骂。 回到御兽苑,被他罚的小太监们,一看到他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花锦城摇摇头,觉得索然无味,只能回味着素心法师的表情。 还是女人好玩儿啊。 第453章 一个小太监推门进来,对逗弄着鹦鹉的花锦城道:“干爹,麦子那贱奴果然有问题,刚刚旁敲侧击跟我打听您去了哪儿呢。” 花锦城道:“随他去。” 小太监诧异道:“不杀了他吗?” 花锦城道:“杀人有什么意思?” 他倒要看看,还有谁在暗中护着素心法师。 小太监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害怕。 花锦城从不杀人,但是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 六皇子来到景秀宫,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 皇贵妃流产后,圣上便准了他来探望皇贵妃,奈何一直不见皇贵妃将他从姜太妃那边挪回来。 六皇子推开门,看到皇贵妃正把八公主抱在怀里,对着一本书逐字逐句讲解。 八公主看到六皇子过来,从皇贵妃怀里跳了下去,笑嘻嘻过去牵着六皇子的手,道:“六皇兄,你来了。” 六皇子摸了摸八公主的头,余光看到皇贵妃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放进了手边的盒子里。 皇贵妃对六皇子招招手,道:“棠儿,课业累了吧。” 六皇子牵着八公主的手,来到皇贵妃身边,道:“母妃,不累,就是我愚钝,比不得皇兄学得好。” 皇贵妃拿着绣帕帮六皇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轻柔道:“别这么说,在母妃心里,你是最好的孩子。” 六皇子听罢,果然露出了一抹笑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那是我最好,还是小八最好?” 皇贵妃给六皇子擦汗的动作一顿,继而心头一颤,可看六皇子,依然是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皇贵妃唯恐自己这一瞬的慌乱被六皇子察觉。 幸好八公主捂着嘴笑了起来,替她解了围。 八公主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脸蛋,道:“六皇兄羞羞,这么大人了,还跟我一个小孩子争宠。” 六皇子随即一笑,像是刚刚的话只是在开玩笑。 皇贵妃暗自松口气,有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真是要时时刻刻小心。 皇贵妃对六皇子嗔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棠儿,听你的嬷嬷说,你每日挑灯夜读,功课虽然重要,但身子更重要,下次别熬太晚了。” 六皇子笑道:“谢母妃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母妃的身子怎么样?” 姜太妃曾经派人旁敲侧击来问过皇贵妃,要不要把六皇子接回身边继续抚养。 皇贵妃以身子虚弱,无力照顾两个孩子为由,婉拒了。 皇贵妃道:“天暖和起来,身子也渐渐好了,只是小八太闹腾了,我常常觉得乏力。” 八公主轻哼一声,撒娇道:“才不是呢,我最乖,最听话了。” 皇贵妃失了孩子,六皇子又是这样的心性,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到八公主身上。 八公主一撒娇,皇贵妃就爱得不行,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你要是有你六皇兄一半听话,我就不会这么累了。” 母女二人闹作一团,六皇子在旁边看着也笑出声。 玩乐了一会儿,茯苓进来道:“娘娘,长公主府上的巧穗姑姑过来了,跟您商议牡丹筵之事。” 皇贵妃整理了一下仪容,道:“这就来。” 她看着六皇子和八公主,见他们二人对着一个九连环玩得起劲儿,把催促六皇子早点回姜太妃身边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出去时,对茯苓道:“好生照看六皇子和八公主。” 皇贵妃走后不久,六皇子便对茯苓笑着道:“茯苓姑姑,我想吃牡丹糕。” 这糕点十分应景,景秀宫的小厨房就有,茯苓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 茯苓刚出去,六皇子看了看离得稍远的几位宫女,用她们听不见的声音,对八公主低声道:“小八,母妃在教你读什么书呀?” 八公主的心思全在九连环上,随意道:“母妃不让我告诉你。” 六皇子脸上的表情一僵,很快恢复过来,道:“我猜猜看,是《尚书》?” 八公主摇摇头。 六皇子道:“那是《古文渊鉴》?” 八公主又摇摇头。 六皇子看向八公主的眼神逐渐幽暗起来,道:“《资政通鉴》?” 八公主玩九连环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扯着六皇子的袖子道:“六皇兄,你别猜了,快陪我玩九连环。” 六皇子接过九连环。 《资政通鉴》。 皇子在南书房必读的书目。 小舅舅和母妃做了两手准备,却把他排除在外。 六皇子看了看九连环,三下五除二就帮八公主解开了。 八公主惊叹道:“哇!六皇兄好厉害!” 六皇子一笑,道:“本来就快被你解开了,我只是碰巧罢了。” 八公主嘟囔:“早知道不给你了,我自己也能解开。” 六皇子一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姜太妃今天让我早些回去,小八,你在母妃这里好好听话,我先走了。” 说完,六皇子便走出门去,恰好看到端着牡丹糕过来的茯苓。 茯苓道:“六皇子,您要的牡丹糕。” 六皇子从中拿出一块儿,放进嘴里,道:“茯苓姑姑,我先回去了。” 茯苓道:“您慢走。” 六皇子回到姜太妃那里,一个宫女正在给姜太妃捶腿。 姜太妃看了一眼六皇子,便笑着道:“棠儿,你去你母妃那里了?” 六皇子道:“太妃,这次牡丹筵,姜妹妹去吗?” 六皇子口中的姜妹妹,是姜太妃娘家的一个小孙女儿,才十一岁,从前进宫给姜太妃贺过寿。 姜太妃道:“你姜妹妹年纪太小了,这次是为你五皇兄,她不必来添乱。” 六皇子坐在姜太妃身边,抢过宫女手里的活,帮姜太妃捶起腿来。 姜太妃想要制止他,六皇子道:“太妃,让孙儿在您身边尽尽孝吧。” 姜太妃被这声“孙儿”取悦了。 谁说六皇子怯弱木讷,分明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孩子。 六皇子接着刚刚的话道:“太妃,小八刚刚跟我说,这次牡丹筵她好几个姐妹都来不成,让姜妹妹来陪陪小八吧。” 姜太妃摸着六皇子的头,道:“你呀,你八妹妹抢了你母妃的宠爱,你还处处替她着想,没见过你这样实心眼儿的孩子。” 六皇子笑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454章 麦子身份低微,做事谨慎,花锦城去过永安巷的消息传到顾玉手里的时候,已经是牡丹筵前一天了。 顾玉看着传过来的纸条眉头紧皱。 当时查出来跟教坊司有联系的四个领事太监,宫寝司的汪白,钟鼓司的寿延,银作局的康兆,御兽苑的花锦城。 顾玉要么往他们身边安插了眼线,要么收买了他们身边的人。 麦子就是顾玉收买的人。 各处平静无波,直到这个消息传出来。 废后徐氏进了永安巷,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但顾玉不想让她死,一来她一直记着小冷大夫说过的话,十皇子的胎有异。 若是可以,她要把真相挖出来。 圣上不是最要脸面吗? 那她就把圣上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二来她觉得九皇子派的一些官员十分沉得住气。 绍无极那里的暗查工作似乎也遇到了瓶颈。 顾玉不知是谁暗助九皇子派,废后徐氏就是一个饵,她想看看能不能钓到水下的鱼。 现在不就把御兽苑的花锦城钓出来了吗? 可顾玉觉得不大对劲儿。 若废后徐氏是神女教的创始人,怎么会跟景双这个前朝废太子之子联系在一起,又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些问题暂时想不明白,但顾玉能确定的是,花锦城在这个时候联系废后徐氏,一定有所图谋。 德荣就是从御兽苑出来的,明天又是为五皇子选皇子妃。 无论他们在筹谋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顾玉连忙把这个消息写下来,让岚烟送过去。 天色将晚,宫门快要下钥了,就算君泽现在知道了消息,再进宫也来不及了。 不过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岚烟一路来到长公主府,却看到君泽脸色沉郁。 就在刚刚,君家往长公主府递话。 一个君家分支的族人,来京都探亲的时候被轧死了,他的妻子不知所踪。 冤有头债有主,轧死他的人已经上门赔付了一大笔银子。 这事本来到此已经了了,可是有跟死者相熟的人说,死者的妻子竟然在王沛那个畜生身边跟着。 君家人为了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过去找死者妻子问情况,可是死者妻子像是做了亏心事,连忙逃走。 君家人查了许久,才查到是王沛轧死了人,还抢夺人妻,又找了一个替罪羊去赔钱。 偏偏君家分支已经收了钱,死者的妻子也心甘情愿跟了杀夫凶手。 但是这一遭,君家人咽不下这口恶气,事情传出去,君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只能寄希望于君泽能出手,收拾一下王沛。 毕竟满京都,连王丞相都管不住王沛,只有君泽能。 君泽最近烦心事多,正愁找不到泄愤的出口,王沛刚好犯到他头上。 真是铁匠铺的铁砧子——天生找打。 这边君泽正不痛快着,打算等牡丹筵之后,好好收拾王沛一顿。 岚烟推门进来,把顾玉写的信交给君泽。 看到熟悉的笔触,君泽才算按捺下心里的躁意。 花锦城... 君泽摩挲着手指,要好好查一查这个人。 不过今天是来不及了。 君泽把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睹字思人这种事简直就像隔靴搔痒,让人难受。 君泽把信小心翼翼叠好,还给岚烟,道:“让顾玉自己过来,把消息传给我。” 岚烟:... 岚烟按照君泽的吩咐,一路回到镇国公府。 岚烟一脸为难地对顾玉道:“王爷根本没有见妾身,这信也没有看,说您要是传消息,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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