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那个小兵一边抹泪,一边道:“可汗,我们会记住您的恩德的。” 乌丹道:“该改口了,在他面前可不能再这么叫我,否则他一怒之下会做什么...” 事到如今,乌丹还在替他们着想。 军中一片冷寂。 他们都知道,他们背叛了乌赤,就算绑了乌丹回去,也难逃罪责,轻则沦为奴隶,重则性命不保。 但是他们别无他法,家中老小被人威胁,他们岂能继续跟着乌丹造反? 待绑好后,小兵道:“得罪了。” 然后小兵把乌丹扔在马背上,在一片肃穆中,乌丹艰难抬头道:“兄弟们,若能挨过此遭,你们可还愿追随与我?”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字:“愿!” 其他人也都道:“若您能挨过这遭,我等定会追随!” 可他真的能挨过这遭吗? 乌赤恨他入骨,又怎会放过他? 乌丹的姿态很是狼狈,但此刻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禁大笑出声。 “有兄弟们这句话,乌丹死而无憾!” 他笑得张狂,却让所有人鼻头一酸。 在悲痛的氛围中,一行人往乌赤大部队的方向赶去。 一路颠簸,乌丹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但是他一声不吭,只是在心里向草原之神不断祈祷。 祈祷镇国公和平南将军能够快些率兵前来,就这么认命了,他实在不甘心! 可不论乌丹如何祈祷,乌赤的阵营已经落入他的视线。 乌丹面露绝望,嘴角一抹苦笑。 看来草原上,依然还是弱肉强食。 他效仿大禹朝的仁政,试图以儒家思想收复部落,依然比不过乌赤残忍的刀剑。 而乌赤那边接到了乌丹被抓过来的消息,嘴角露出一抹阴鸷的笑。 部落里的老弱妇孺被圈在一起,让来送乌丹过来的西戎人满眼通红,他们的家人都在里面,为人鱼肉。 忽尔迅帮乌赤拉开营帐的帘子,乌赤拿着刀走了出来。 乌丹被人拉下马,此时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动也不便动。 乌赤道:“我的好弟弟,乌丹,你终于回来了。” 乌丹抬起头,仰望着乌赤:“我回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过他们,他们都是西戎人。” 乌赤冷笑一声,将刀子搁在乌丹脖子上:“乌丹,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觉得我会留下他们的性命吗?” 乌丹咬着牙肯定道:“你会!你要对抗大禹,还需要他们!” 乌赤的刀刃在乌丹的脖子上反复摩擦,就是没有彻底砍下去,似乎看着乌丹因此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好玩。 “那你跟我说说,两方交战,他们究竟是会向着我,还是会向着大禹?” 乌丹连忙道:“自然是向着你!向着西戎!他们是西戎人,是草原之神的儿女!哥哥,放过他们!” 乌赤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他们也配?” 疯了。 乌赤疯了! 他竟然要对这么多人下手! 乌丹意识到乌赤要做什么,忽然回头,撕心裂肺喊道:“快跑!跑!” 送乌丹过来的士兵们看到他青筋暴起,眼中透露着恐惧,不禁慌张起来。 可是外面已经被乌赤的兵层层围住,两方人马亮出刀剑,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个骑兵在远方大声喊道:“报——” “大禹朝进攻我方大营,老可汗落入大禹人手中!” 第809章 乌赤瞪大了眼睛,老可汗落入大禹人之手?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入大营! 他明明在大营留下了许多人。 乌赤当即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那将士道:“他们声称有二十万!” 此言一出,乌赤身后的人都有些躁动不安,二十万大军,几乎是集合了边关所有兵力。 不,还有大禹朝廷的援军。 乌赤怒道:“什么叫声称有二十万!他们说二十万就有二十万吗!” 传令的士兵不敢反驳。 现在老巢被端了,老可汗被擒,再加上最近乌赤的嗜杀,让他的手下十分忐忑。 真的要打下去吗? 草原之神真的会再次眷顾西戎吗? 乌丹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倏然一松,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乌赤看到乌丹的笑只觉刺眼,当即举起刀:“就算大禹人来了,也留不住你!” 这时传令的士兵道:“可汗手下留情,大禹朝人说要用老可汗的命换乌丹王子的命!” 乌赤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我管那老东西的死活!” 话虽这么说,但乌赤举起的刀怎么也落不下去。 对于西戎来说,行将就木的老可汗已经不重要了。 可对于乌赤来说,他想让老可汗活着,活着看到他打败大禹,率领西戎铁骑踏破落日关,重振西戎雄风。 老可汗不重要,乌丹更不重要,没有必要为这一时怒气,杀了乌丹。 但就这么放过乌丹,那就太便宜了他了。 乌赤眼神一狠,再次举起刀。 空中寒光一闪,鲜血瞬间喷撒在地上。 “啊——” 紧接着是乌丹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右臂被乌赤一整个削了下来。 但由于乌丹被绑着,断掉的胳膊还被绳子紧紧勒在他身上,鲜血泉水一样流出,很快浸染了他一身。 “可汗!” 乌丹手下的人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叫出了声。 乌赤眼神看向刚刚喊乌丹“可汗”的几个人,道:“杀了!” 乌丹带来的人血性被激了起来,再加上刚刚乌丹让他们跑,他们明白了就算他们送乌丹回来,也难逃一死。 想想死在乌赤手底下的亲人,有个士兵大喊道:“我杀了你!” 说着他就从人群中冲了出去,接连又有四五人一起带刀跟上,可他们根本没到乌赤身边,就被乌赤手下的人砍死。 眼看两方人马就要打了起来,忽尔迅道:“可汗,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大禹朝二十万大军进攻,我们需要人手!” 乌赤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忽尔迅只能留下收拾残局,喊道:“大家都是草原之神的儿女,何必自相残杀!都放下武器!” 先杀人的是乌赤的手下,现在说何必自相残杀的也是乌赤的手下。 他们简直无耻! 可是形势比人强,乌丹的人太少了,现在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乌丹疼得浑身颤抖,依然喊道:“兄弟们放下武器!” 喊完这句,他就疼得昏死过去,身上的血浸入土地中。 乌丹的人知道乌丹这是为他们好,被逼无奈,只得忍下屈辱。 他们被忽尔迅赶到一处营帐内,忽尔迅知道乌丹现在不能死,便让他的人陪在他身边。 乌丹紧闭双眼,身体不断抽搐,鲜血也一直止不住。 一个妇人得了忽尔迅的命令,瞒着乌赤悄悄进来,赶紧掏出怀中的药包,按在乌丹身上。 一旁人道:“这是什么药?” 妇人低声道:“这是我家男人外出打猎时,腿上被野兽咬伤,金城县主留下的药。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听到金城县主这几个字,昏迷中的乌丹忽然一睁眼,而后再次昏倒过去。 药敷了上去,然后又用干净的布和绳子紧紧缠绕住伤口,总算止住血了。 剩下的就要看天命了。 而另一边的忽尔迅对乌赤道:“可汗,咱们现在是打回去,还是暂且躲避风头?” 说实话,听到二十万朝廷军的时候,忽尔迅也有一瞬的发怵。 内朝不稳,女帝就敢派这么多援军过来,还是因为之前平南将军失踪,女帝着急了。 乌赤看着地图,他自然想要打回去,出来攻打乌丹,却把老巢给丢了,亲爹也落入他们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硬要对上二十万大军,乌赤根本没有全然的把握赢。 乌赤道:“我不信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带二十万兵马进攻!再去探!” 忽尔迅也觉得这二十万大军过于夸张,就算有朝廷的援军,大禹朝也得留着大批人马驻守各关隘,不可能都派出来。 忽尔迅应了一声,当即派人前去再探敌情。 到了第二天,乌丹苏醒过来,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他还是对亲信道:“若大禹朝的军队攻来,一定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否则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亲信这个时候还在犹豫:“可那是大禹人啊!我们的敌人!” 乌丹一脸虚弱,唇色苍白:“若非大禹人带兵进来,你我已成乌赤刀下亡魂,还有我们的亲人,他都不会放过的。” “你记住,只有伤害我们的才是敌人!” 亲信目光坚定了些。 乌丹继续道:“我早已与大禹达成协议,若我们主动求和,大禹人不会屠杀奴役我们,还会开放边境,供两国往来。” 亲信道:“乌鄂可汗不是已经去求和了吗?” 乌丹道:“有乌赤在,必定失败。” 亲信看了一眼帐外:“看大禹人的架势,势必要打起来的。” 乌丹忽然激动道:“原本就不该打仗,西戎好不容易恢复元气,可是乌赤野心勃勃,自以为是,主动入侵,又无力抵抗。” 说完他大口喘了喘气:“跟大禹硬碰硬,只会加速西戎的灭亡!而且大禹朝内朝初定,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攻下整个西戎,唯有求和,才是西戎的出路!” 亲信道:“可汗恕罪,属下想请您向草原之神发誓,发誓大禹朝不会屠杀奴役西戎!” 乌丹道:“我乌丹,向草原之神发誓,我已与大禹朝人和谈,剿灭乌赤后,大禹人绝对不会屠杀奴役西戎,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亲信咬咬牙:“好,我这就去叮嘱兄弟们!” 第810章 打探敌情的人很快回来。 “禀可汗,果真有诈,那平南将军所带兵马至多不过十万,故意做出声势浩大的样子扰乱我方军心。” 乌赤稍微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大禹那么多关隘,他们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将全部兵力都带来。” 忽尔迅道:“属下愿率大军前往反击!营救老可汗。” 乌赤想了想,问道:“乌丹怎么样了?” 忽尔迅道:“苟延残喘罢了。” 乌丹断了一臂,被妇人的药有一搭没一搭地吊着命,身体虚弱至极。 乌赤道:“你带着乌丹去换人!” 忽尔迅道:“是!” 忽尔迅一路来到乌丹歇息的营帐,营帐内挤满了人,乌丹躺在地上,紧闭双眼。 忽尔迅重重踢了他一脚:“起来。” 乌丹在昏迷中被人唤醒,勉强睁开眼睛,嘴唇因为缺水干裂,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 “何...事?” 忽尔迅对手下人道:“把他抓起来。” 手下人拿着绳子,将乌丹仅剩的一条胳膊捆在身上。 乌丹的亲信着急道:“这是要去哪儿?” 忽尔迅道:“换老可汗。” 亲信道:“忽尔迅将军,乌丹王子身体虚弱,长途跋涉不能没人照顾,您可否大发慈悲,允我随同照料。” 乌丹的状况很不好,胳膊被削下来后,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断断续续发烧,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得多。 此时要靠手下人搀扶,才勉强能站起来。 忽尔迅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开。 但亲信知道,忽尔迅这是默许了,赶紧带着药包跟上,留下其他人继续惶恐不安。 乌丹之前告诉他们的话他们牢牢记在心里,但是想要在大禹朝人进攻时反水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是夹在两方的蝼蚁,稍有差池,便会被两方同时抛弃。 忽尔迅带着人马前去换人后,乌赤营地里少了许多人。 就在他犹豫着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时,一个士兵跑过来道:“报!三十里外,有大禹的兵马赶来!” 乌赤脸色一变:“对方多少人马?” 士兵喘着粗气道:“七八万人。” 乌赤握紧了拳头,骂道:“大禹人果然卑鄙!” 先是用二十万大军的声势扰乱军心,而后又用老可汗将忽尔迅骗出去。 而今乌赤的主力虽在,可少了忽尔迅这一员猛将,并没有太大胜算。 那士兵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可汗,这次大禹朝来的兵马,似乎是...” 那士兵吞吞吐吐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乌赤道:“是什么?谁的兵马?” 士兵道:“远望军旗上有一只赤红火眼。” 听到这句话,乌赤倏然瞪大了眼睛。 赤红火眼... 顾家军旗。 那是他记忆中无法磨灭的恨意,是西戎屈辱二十多年的根源。 乌赤咬牙切齿道:“是谁带的兵!” 士兵道:“应是当年镇国公的儿子,顾玉。” 乌赤阴森森说出几个字:“父债子偿。” 士兵跪着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乌赤空荡荡的袖管,他有些忐忑。 二十多年前,镇国公顾钧益守在落日关,西戎的铁骑不仅没能跨过去,反而元气大伤。 如今顾钧益的儿子来了,他们并不清楚顾玉的战力如何,也不清楚如今的顾家军,是否还是当年英勇无畏的顾家军。 乌赤道:“点兵,我要去会会她。” 士兵迟疑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有说,便出去传令。 顾玉骑在马上,在草原上一路狂奔,草原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积雪融化,一些地方草皮裸露,长出来草芽。 她和君泽,君显来到西戎后,便兵分两路。 君显直捣西戎老巢,擒拿老可汗和西戎朝廷,她和君泽出来追杀乌赤。 此时身后旌旗漫天,赤红火眼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顾家军紧随其后。 谁能想到,当初乌赤带兵叩边是为了踏破落日关,进入大禹掠夺财富。 可最后却演变成了大禹人踏破边境,来到西戎追杀西戎军队。 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西戎,再次面临残酷的战争。 一些顾家老将此时心潮澎湃,顾家军最鼎盛时,也仅仅是以无数血肉之躯守住边关,如今杀入西戎腹地,反守为攻。 而顾家新兵在军功的驱使下也个个豪气冲云天,若能杀了乌赤,便能以此绝了边关后患。 行了许久,君泽策马来到顾玉跟前,看着她被风吹红的面容,道:“你猜乌赤是跑还是打。” 顾玉道:“他必然会来跟我打一场。” 君泽已经多次与乌赤在战场上相见,还断了乌赤一臂,若乌赤知道是君泽带兵前来,定然骂骂咧咧,而后抱头鼠窜。 因为即使他再恨,也知道忽尔迅不在,他直面君泽没有多少胜算。 但顾玉不同,乌赤对顾玉的父亲顾钧益了解,却绝对不了解顾玉。 此番顾玉带的人不算多,他必定会来试探一番。 实则所谓率兵进攻西戎朝廷的平南将军是君显,真正的平南将军君泽则跟在顾玉身边。 不出他们所料,在疾驰二十多里后,斥候便回来报前方有马蹄声。 顾玉和君泽对视一眼,乌赤果然带兵来打了。 两方交战,又有数十年的宿怨,谁都没有废话,战鼓一响,便是金戈铁马,杀气冲天。 乌赤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倒不是浪得虚名,他虽断了一臂,但任身边无数刀剑掠过,他都能仅凭腿上强劲的力量,稳坐马上。 另一边顾玉和君泽在西戎人间杀进杀出,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忽而君泽骑马靠近顾玉,看到她如玉莹白的脸上染上了敌人的血,一身盔甲泛着寒光。 她的表情肃穆凝重,眼中却是跳跃着仇恨之火。 君泽知道,顾玉是想到了她的父亲。 “比一比。” 顾玉恰好收起长枪,鲜血挥洒在地上。 马上作战长枪才是利器,顾玉善用剑,但习武之人,武器并不拘于一种,此时换做长枪并不生疏。 这枪是百里青,亦或者说是飞柏叔叔给她的,要她替父报仇,要她戍守边关,要她为国征战。 顾玉转头看向君泽:“比什么?” 第811章 君泽道:“比谁先拿到乌赤首级!” 顾玉嘴上说着:“无聊!” 却是夹紧马腹,往西戎的方向奔去。 君泽紧随其后,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可惜乌赤在君泽手里吃过亏,在探查到顾玉这边的情况时,便知硬扛下去只会一败涂地。 而且他一直处在后方,没让顾玉和君泽穿过层层人墙找到。 见情况不好,便让人往草原深处撤退。 可顾玉已经杀红了眼,胸腔如同火烧,所过之处,西戎人一个个倒下。 顾玉看到西戎大军撤退,正想问君泽要不要追,一回头,君泽就策马先她一步:“我必赢你!” 顾玉看着君泽的背影,夹紧马腹紧跟上去,喊道:“你做梦!” 君泽咧开嘴,冲她笑了一下,而后大喊一声:“杀!” 所有追随的兵马齐声喊道:“杀!” 如同天地迸发出的怒吼,激情万丈。 激昂的声势再次点燃了大家的豪情,尘土飞扬,万马奔驰,向乌赤的方向追去。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乌赤比他们更了解草原的地形,现在终于交上手,又怎会轻易放过? 乌赤将刀别在腰间,一只手骑马,奋力向前跑去,身后的小兵不断报着敌军的位置。 距离越来越近,危险也越来越近。 乌赤咬着牙,再一次见识到了君泽的疯狗追法,一旦咬上,就绝不松口。 又跑了许久,小兵在后惊恐唤道:“可汗,咱们的人越来越少了!” 乌赤意识到,先前乌丹带来的人在逃跑的过程中再一次背叛了他。 他恨得牙根痒痒,后悔没有在乌丹来时,将这些人杀个干净。 而顾玉和君泽害怕他们是假意投降,只是将他们安顿在部落里,缴获了马匹武器,不许他们跟着。 并让前锋在西戎军的队尾喊:“缴械不杀!” 两方兵马你追我赶,一直追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甸兰坡再次交锋。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疲惫,同时心底也燃烧着烈火。 乌赤看着不远处的兵马,知道自己已退无可退,一味逃跑,只会让更多西戎军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好在甸兰坡有许多部落,依然是草原之神忠实的信徒,看到大禹人入侵,纷纷出来应战。 厮杀声再次震彻天地,尸横遍野,残雪新泥俱染上了红色。 顾玉和君泽的盔甲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二人目光坚毅,誓要在这里砍下乌赤的头颅。 无处不在的厮杀声中,君泽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顾玉的左肩隐隐作痛,右手如同针扎,事到如今,这点疼痛已经不值一提。 这几天不多的休息时间里,他们都是身着盔甲相拥而眠,不敢睡死。 大敌当前,他们也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的伤势。 顾玉料想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若是自己一年前的旧伤都已复发,君泽几个月前的伤势必定更重。 顾玉严厉道:“你退回后方!” 君泽轻佻一笑:“你就这么想赢我?” 顾玉拦在他身前,呵斥道:“回去!” 君泽本是担心顾玉的身体,这几日他睡不安稳,他身边的顾玉也睡不安稳。 看她的反应,知道她还有一战之力,并未强撑便好,他又岂会躲在顾玉身后。 君泽无视她的阻拦,策马上前,在西戎军间继续开启新一轮的厮杀。 谁都会累,会痛,可他们只能不顾一切,一往无前。 随着杀气弥漫在广袤的草原上,天空盘旋的鹰越来越多,四周贪婪的狼也越来越多。 因这一场战役,西戎蛰伏了二十多年,大禹朝也倾尽兵力,筹备良久。 多少辛酸苦涩,多少英雄血泪,多少生死别离,都付诸其中。 而双方真正打起来,却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金戈铁马,兵锋所指,无往不胜。 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是边关太平百姓安。 天地变色,风起云涌,鲜血染红了茫茫无际的草原。 重重杀机中,乌赤见忽尔迅的大军迟迟未到,便知此局必败,自己气数已尽。 他在尸山血海中仰望远方的赤红火眼,恍然回到二十多年前落日关的场景。 他因恨穷兵黩武,终究又败在了顾家军手里,败在了曾经的阴影里。 随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老可汗的话终于成了真——草原之神不会每次都眷顾你。 乌赤愤而长啸,向天地抒发自己的不甘。 “为什么西戎会一败再败?” “为什么从弱肉强食规则中生存下来的西戎勇士,会输在文质彬彬的大禹人手里?” 长啸过后,顾玉和君泽已经策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天色将晚,北风微寒,结局已有定数,西戎军死的死,降的降。 顾玉和君泽甚至饶有心思听身边的译官翻译乌赤的呼号。 两个仇人,让乌赤眼中布满红血丝,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乌赤承受草原之神的恩泽而来,就算是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眼中满是杀意。 顾玉让译官替她翻译:“想知道为什么西戎会一败再败?为什么高大的西戎勇士,打不过大禹人?” 乌赤呼吸一滞,静待顾玉接下来的话。 顾玉道:“因为种族的延续不在杀戮,而靠文明。” 乌赤眼中流露出迷茫。 顾玉道:“若天地该遵循弱肉强食,人仅仅是野兽口中之肉。可是文明,却能通过语言、工具、兵器、规则、信仰等将人类弱小的力量凝聚起来,对抗凶猛的野兽。” 乌赤似懂非懂,从前乌丹也说过类似的话,劝西戎勇士们放弃杀戮掠夺,通过牛羊马匹与大禹朝以物换物,实现自给自足。通过文字教化,让各部落和平相处。 但是乌赤始终嗤之以鼻,分明杀戮与掠夺才是最容易得到财富的方式。 可是现在,随着他杀戮掠夺的西戎勇士们,同样被大禹人杀戮掠夺。 事到如今,他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一向凶蛮的脑子,忽然质疑从前的信仰。 弱肉强食,真的是对的吗? 第812章 乌赤生来不凡,在草原上无人敢与他为敌,崇高的地位,天生的力气,都使他越来越膨胀,始终信奉弱肉强食的规则。 可是大禹人对他的反击,才让他真正明白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不甚明白顾玉口中的文明是什么,但已经有了些许觉悟。 只可惜... 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无绝处逢生的可能。 看着满身杀气,一步步走近的顾玉和君泽,乌赤抛却所有乱纷纷的念头,将刀横在身前,做出防御姿态。 觉悟是真的,恨更是真的。 乌赤恶狠狠道:“我要与你们决斗!” 他是草原第一勇士,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会像乌丹那个废物一样,对大禹人低头。 听到译官翻译了这话,顾玉手上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抵在君泽马前。 她冷冷道:“我来!” 君泽看了她一眼,虽有前面玩笑般的比试,可到了最后,还是要让顾玉痛快复仇。 顾玉翻身下马,舍弃长枪,从剑鞘里拔出持重。 雪白的剑光闪过,顾玉执剑站立风中,发丝轻舞,眼神坚毅,身后的顾家军旗不断翻飞,猎猎作响。 日光惨白,让乌赤不由眯起眼,从顾玉俊逸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乌赤怒喝一声,提刀上前,对着顾玉迎面就是一击。 顾玉毫不退缩,以攻代抵,与之相较。 七天七夜的奔波劳累,顾玉吃不消,乌赤亦吃不消。 但现在他们代表的是两国的尊严,拼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宿怨,谁都会全力以赴。 顾玉手中的剑仿若化作银龙,身法飘逸诡谲,肃杀中尽显风华。 西戎功夫力量为先,乌赤虽然断了一臂,依然勇猛非凡,步履扎实。 刀剑霹雳,斩光切风,身影如鸿,虚虚实实,杀意肆虐。 二人打得难分难解,招招致命。 看得君泽紧张不已,又不欲打搅这凄凉肃杀的场面。 最终,顾玉找到他的破绽,腾空掠起,持重在空中画出一道虹芒,而后笔直刺出。 乌赤只觉头顶遮下阴影,抬头看去,森寒的剑气刺破烈烈西风,径直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 乌赤看到顾玉白皙的脸上溅上了他的血,也看到了顾玉身后,顾家军旗上的赤红火眼。 她站在那里,脸上尽是冷漠,眼瞳布满寒雾,凄绝艳绝。 鲜血流淌入乌赤的衣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咽喉被利剑贯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玉撤剑而出,乌赤身子摇了摇,而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他单臂扶着刀,艰难抬起头,只见天空盘旋着雄鹰,白日刺眼,看不真切顾玉的面容。 唯有顾玉转身时,一面赤红火眼的军旗从空中掠过。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平南将军道:“痛快了吗?” 顾玉回答:“痛快了。” 死在顾玉的剑下,终归没有辱没他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 “乌赤已死!缴械不杀!” 呼号声响彻天地。 大禹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围剿了追随乌赤的人。 另一边,忽尔迅用乌丹跟“平南将军”交换了老可汗,中间虽有惊险,但都顾忌着人质的安危,算是把人换回来了。 乌丹在乌赤手下过得艰难,被斩断了胳膊,还像牛羊一样被圈着,能活下来全靠他不甘的意志。 君显当即让人把乌丹抬下去,让随军的军医给他医治,还强调务必治好。 而老可汗在君显手底下自然也不如意,日常一点儿吃食,一点儿汤药,吊着一条命罢了。 而今老可汗被抬到忽尔迅身边时,本就日薄西山的身体,只剩下一口气了。 忽尔迅让人将老可汗抬到后方,却总觉得大禹朝的军队透着不对劲儿。 忽而大禹朝的战鼓响起,一个将领便率大军袭来。 这么快! 他们怎么敢! 虽然来的时候大禹的兵力充足,但是占据了西戎朝廷,必定消耗不少。 忽尔迅眼神一狠,他不率先进攻,一雪前耻也就罢了,这些大禹人怎么敢在西戎的地盘上撒野? 忽尔迅手下人问道:“将军,大禹军队过来了!” 忽尔迅怒喝一声:“给我杀过去!” 两方很快交战起来,等忽尔迅看到带兵的将领,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根本就不是平南将军,也不是镇国公亦或者护国大将军,是个完全陌生之人,打着平南将军的旗号。 那真正的平南将军去哪儿了? 忽尔迅想到自己跟乌赤可汗兵分两路,还有最开始这伙人号称有二十万大军进攻西戎。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揣摩,莫非真正的平南将军去攻打乌赤可汗了? 忽尔迅一阵恼怒,大禹人果然奸诈! 忽尔迅对手下人道:“速战速决!” 要快些回去支援乌赤可汗。 两方交战许久,君显总算打到忽尔迅面前,两将相见,自不会手下留情。 忽尔迅去过大禹朝,大禹话也会说几句,冲着君显怒问:“你是谁!” 君显下手干脆利落,回道:“我是你爷爷!” 他不仅说了这句话,还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糙话,以此发泄对西戎人的不满。 没有人喜欢战争,包括君显这个武将。 谁不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偏偏这些西戎人贪心不足,总想着从大禹朝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 他刚跟玄芝的关系缓和没多久,就要来领兵打仗,心中自然郁气十足,下手也愈发狠厉。 忽尔迅听不懂君显在说什么,但看君显恶狠狠的表情,也知不是什么好话,当即怒火冲天,下手越发狠厉。 君显瞧他招式凌厉,便也倾尽全力,二人缠斗许久,且废了许多力气,受了一些伤,才将忽尔迅斩下马。 马蹄踏过血泊,君显来到忽尔迅面前,看忽尔迅没有死透,便道:“倒是个勇猛的将军!” 英雄惜英雄。 忽尔迅虽然战败倒地,但因这一句话终究有些宽慰。 可紧接着,就见君显朝他啐了一口: “有这把子力气,不去放牧种地,偏用在烧杀抢掠上。” “杀你还脏了老子的刀。” “呸。” 说完,君显就往他身上补了一刀,送他去见了草原之神。 第813章 刚刚两军匆忙的战斗中,老可汗受不了颠簸,已经咽气了,倒是让君显省了一回事。 收兵回去后,君显一路来到所谓的西戎朝廷。 说是朝廷,不过十几个相对豪华的大帐篷,让君显嫌弃不已。 他像是之前乌赤圈养尤金部落的老弱妇孺一样,把西戎朝廷的贵族们圈了起来。 只是他到底没有乌赤那般丧心病狂,每天让人送来两顿吃食,男女分开,该给的体面也都给了。 君显进入帐子后,紧接着老可汗的尸体也被抬了进来。 君显让译官翻译道:“你们老可汗已经死了,临死前他要把可汗之位传位给乌丹。” 西戎贵族们躁动起来。 谁知道君显说的是不是真的! 君显继续道:“还有你们的乌赤可汗也死了,尸体过几天就运回来了。” 虽然君泽和顾玉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但君显知道这两个人带大军出马,一定没什么问题,倒不算是胡诌。 贵族们开始骂骂咧咧,表情激愤,他们大多只认乌赤为正统,还在心里期望着乌赤杀回来解救他们。 君显也听不懂,刚打了一场仗,此时正累着,便随他们骂去。 反正他是来通知这群人的,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老可汗的儿子们都被乌赤给杀了,皇室只剩下乌丹了,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等译官翻译完后,帐子里出现了一瞬的安静。 说完这些话,君显便把老可汗的尸体给这群贵族留下,自己去找乌丹去了。 乌丹经过军医的诊治和重新包扎,此时虽然虚弱不堪,但心里有了希望,面上也有了生机。 君显知道他的中原话说得好,便直接道:“你那个哥哥倒是贴心。” 乌丹面露疑惑。 君显道:“出征前他杀光了你们所有兄弟,就剩你一个。” 君显用刀鞘挑了一下他空荡荡的袖管:“还把你给废了。” 乌丹看着自己的右肩,面露哀痛,但没有反驳。 君显道:“不过你虽然被废了,也还是皇室血统。” 乌丹道:“多谢。” 君显拍了拍他的左肩膀,道:“你也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然后他站起身来,神色严肃,一字一顿道:“乌丹,可汗。” 乌丹沉默了一下,而后语气坚定道:“你们放心,我知道。” 另一边乌赤身死,他的头颅被挂在旌旗上,震慑沿途的部落。 行军辛苦,晚上他们便来到一个部落休息。 大军守候在外,西戎人战战兢兢,害怕这些大禹人屠戮部落,甚至有些男人将匕首揣在怀里。 可意外的是大禹人并未做什么,连部落里的牛羊粮食都没抢走,也不用女人过去侍候。 他们吃着自己带的军饷,在部落周围安营扎寨,颇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唯一让他们恐惧的是,旗杆上插着的是乌赤可汗的头颅。 昭示着他们刚与西戎大军进行了一次会战,并且大获全胜。 西戎人的想法顾玉和君泽不知,现在他们不用着急追赶乌赤,总算有时间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草原虽然到了春天,可依然冷得很,帐子里烧着炉火,顾玉帮君泽把盔甲脱了下来。 他胸前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逐渐痊愈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伤口不可避免地恶化。 绷带取下,顾玉细心给他上了药,骂道:“就知道逞能。” 君泽低头看了看,嘟囔道:“没什么大事。” 顾玉一脸不悦,重新帮他绑上绷带。 天气冷,君泽将衣服穿好后,对顾玉道:“我也帮你处理伤口。” 顾玉的伤口集中在胳膊上和腿上,她却坚决不要把衣服脱完,留下中衣和里衣,便撩起袖子。 看着顾玉因为劳累而苍白的面孔,君泽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靠近顾玉,揽着顾玉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给你上药,你怎么推三阻四的?” 自从顾玉来找他,二人相处时间不算短,可是顾玉始终以他要养伤的名义,不愿在他面前脱衣服。 前段时日天冷也就罢了,边塞被褥有限,穿着衣服睡觉会更暖和一些。 现在局势稍微稳定,时间不再紧迫,炉子就在旁边,帐内不算冷,他刚刚脱了个干净,顾玉依然防备着。 君泽眯起眼,道:“我又不是色中饿鬼,你干嘛这样?” 顾玉斜着眼看他,用一根手指抵着君泽的额头:“既然不是色中饿鬼,非要我脱衣服做什么?” 说罢挣了挣君泽的胳膊。 但君泽不放手,坚持道:“给你上药,你袖子撩得再高,终归不方便。” 顾玉轻哼一声:“这药你爱上不上!” 君泽却是来了脾气,紧紧拽着顾玉的胳膊:“你还有事瞒我。” 顾玉敷衍道:“想太多。” 说着就要从他身边站起来。 君泽手上用力,重又将顾玉拽进怀里。 他的桃花眼里不含半分笑意,严厉问道:“你在京都,是不是还受了其他伤!” 顾玉沉默了一下,知道躲不过这遭了,便骂道:“狗脾气!” 看她的反应,君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脸色阴郁道:“给我看看。” 顾玉撇撇嘴:“许久之前受的伤了,早就好了,有什么可看的!” 君泽拉着顾玉的衣服,狗脾气上来谁也挡不住,执拗得很:“我就是要看!” 顾玉跟他僵持一会儿,终归是败下阵来。 她默不作声坐了回去,将自己的左肩露了出来。 炉火旁,君泽清楚地看到顾玉圆润肩头上,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足有男子半个手掌长度。 这伤口肩膀前后都有,分明是被利剑贯穿,重伤了筋骨。 君泽的呼吸不自觉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抚摸上去,明知伤口早已痊愈,他依然不敢用力,只是像羽毛一样碰了碰,唯恐再弄疼了她。 怎么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不仅是右手虎口,左肩的伤更是骇人! 君泽胸腔燃起了熊熊烈火,心中的杀意怎么也压制不住。 他红着眼睛问道:“是谁?” 第814章 顾玉轻描淡写道:“绍无极。” 然后顾玉就看到君泽一双桃花眼更红了,里面冰冷与暴虐交织,汹涌着杀意。 君泽清楚绍无极的武力,就是他拼尽全力,也难以从绍无极手中讨得半分好。 顾玉刻意隐瞒了宫变的细节,只说王乐游、百里青,还有朝廷军联手将绍无极联合围杀。 他就天真地以为顾玉在其中只是右手受伤,万万没想到左肩也重伤至此。 在那般凶险的时候,他不仅没能帮到顾玉,还不得不带走大半君家兵马,赶往西北。 留下顾玉一人面对那么多危险。 偏偏绍无极已经死透了,君泽也无法替顾玉报仇。 君泽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 无能透顶。 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顾玉看他眼眶越来越红,便摸了摸他的下巴,行军路上条件艰苦,他的胡茬又长了出来,此时有些扎手。 顾玉无奈道:“好了,这伤受得不亏,我和王乐游,百里青联手把他的头砍下来了,死不瞑目呢。” 君泽却是撇过下巴,不让她摸。 顾玉皱着眉头道:“干嘛?耍什么脾气?” 君泽不说话,只是紧握双拳,眉宇间的杀气怎么也藏不住。 顾玉无奈哄他:“好了,我以后绝对不会以身涉险,别生我的气了。” 君泽抬起头,冷声问道:“还疼吗?” 顾玉转了一下肩膀,早先的确是不疼了,但是这一阵劳累过度,难免复发伤痛。 顾玉咧开嘴一笑:“不疼。” 但是她的故作轻松并没能瞒过君泽的眼睛。 若他知道顾玉肩上伤口这么严重,定然不会让她随军征战西戎。 可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顾玉才会一直瞒着他。 她要替父报仇,把从前的恨了却干净,就一定要来。 筋骨受损,这一路上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可是都咬着牙没说。 君泽一把将顾玉搂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严丝合缝抱着。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心里却是暗自吐槽:真是狗脾气。 刚刚连摸都不让摸,现在又抱得这般紧,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这怀抱却让她安心。 “你就不能,心疼一下自己吗?” 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让顾玉不知怎么鼻头一酸,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抱住君泽。 “以后都由你来心疼我,好吗?” 君泽闷声道:“好。” 顾玉竟觉得颈间落入了一滴热泪,便皱起眉头:“你哭什么?” 君泽道:“我觉得自己无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受这样重的伤。” 顾玉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是躲在人后的女子,我自己的仇恨,我自己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 顾玉语调低缓温柔,却透露着坚毅。 “你并不无能,若不是你,西北官场不会这么快安稳,断了王宪的后路,边关也不会这么快安稳,女帝也不会这么顺利登基。你将君家兵马带走,是做了你该做的事。” 她握着君泽的手,郑重其事道:“君泽,我要的不是受你保护,而是与你并肩。” 君泽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玉,里面蕴含着无尽的深情。 他双手捧着顾玉的面颊,印上缱绻一吻。 他何其有幸,得顾玉之心。 哪怕跋山涉水,落得一身疲惫,纵使刀山火海,弄得遍体鳞伤,只要她在身边,一切都是值得的。 久别重逢,偏又忙碌不断,少有的缱绻时刻,也让顾玉逐渐放松下来。 她索性松了发髻躺在床上,半边肩膀裸露,肤若凝雪,偏偏伤口破坏了这份美感。 可在君泽眼里,这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玉石。 君泽的唇从顾玉柔软的嘴唇上一路吻了下去,沿着她光洁的下巴,优美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然后落在她带着伤痕的肩头。 顾玉感觉伤口湿漉漉的,垂下眼帘,原来是君泽半跪在她身上,埋首一点点帮她舔舐伤口。 虽然肩伤是旧的,但最近的过度劳累,造成筋骨的疼痛也是真的。 他的舌头很轻,很柔,很温暖,恰到好处抚慰了顾玉的伤痛。 顾玉紧紧盯着他,看他乌黑的头发,落在自己雪白的肩头,黑白分明,冲击着她的视觉感官。 他吻得如此虔诚,让顾玉顿时口干舌燥,呼吸也不自觉乱了些。 她把手伸到君泽的下巴上,打断他的亲吻,挑起来让他看着自己。 君泽刚刚落了泪,眼睛一片殷红,似乎是饮饱了桃花酒,动情之余,还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他紧紧盯着顾玉的眼睛,身子动了动,像是雄狮捕获猎物,一点点靠近,目光凶狠,呼吸粗重。 算起来,二人自从京都一别,已经许久没有缠绵过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一路奔波劳累,忙着带兵反攻乌赤,又有冷流的叮嘱在前。 但是现在... 二人都有些动情。 君泽见顾玉没有说话,也没有推阻,便低头含上她的耳垂,唇齿间摩挲一二,就如樱桃一般红艳。 顾玉的耳朵敏感,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让她身子不自觉一颤,伸手揽上了他的腰肢。 精壮有力的腰肢,蓄势待发。 可当顾玉进一步剥开他的衣裳时,又看到了刚刚给他缠好的绷带。 鼻腔也隐隐约约萦绕着药味儿,顾玉眨眨眼,把情欲压了下去,又把刚被她剥开的衣襟合拢。 “你的伤还没好,小冷大夫说,要忌房事。” 君泽一把抓着顾玉的手,将其按在身侧。 “马骑了,人杀了,日夜不停追赶乌赤,近来做什么不比这个劳累?” “分明就是你这弟弟嫉妒成性,心眼狭小,故意说这话来报复我。” 顾玉轻咳一声:“正是因为近来过于劳累,所以才要好生调养回来。” 君泽喉结滚动了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信不信,如果现在再来一波西戎兵马,我还能提刀上阵,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顾玉挑了挑眉毛:“这是自然。” 顷刻间君泽的吻就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潮水汹涌澎湃。 第815章 他的吻和他的感情一样炙热,顾玉险些招架不住。 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们弄来热水,互相擦了擦身子,然后又为顾玉胳膊上的伤口上了药。 待打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顾玉就被君泽打横抱起,小心翼翼放在床榻的兽皮上。 顾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莹白如雪,与灰黑色的兽皮形成强烈反差,让君泽的眸色越发深邃。 他分明是饿久了,恨不能将顾玉狠狠吃下去。 但是顾念二人分别良久,顾玉又受了许多苦楚,就算自己现在难受至极,也强迫自己耐下性子,用手一点点研磨顾玉的理智。 顾玉伸手揽着君泽脖子,微微喘息,贝齿咬着下唇,眼中浮现一片迷离的雾色。 君泽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 顾玉本就殷红的耳朵更红了,胭脂色染到脖子。 君泽心想,到底是分别太久了,她又羞了起来。 君泽低头咬过她的下唇,把她的喘息声吞入腹中,手上用力,成功换来一声嘤咛。 听到这个,君泽眼中的凶狠更甚,脑海中燃起的一团烈火燎得他理智尽散。 君泽声音沙哑,叼着她另一只未染胭脂色的耳朵,成功将其咬成诱人的红色,才心满意足。 他右手的动作未停,顾玉只见他的眼中闪烁着波光粼粼,像是落入璀璨星光。 此时唯有紧紧抱着君泽,方能得到慰藉。 君泽道:“顾玉,跟我说说话。” 顾玉双目失神,问道:“说什么?” 君泽贴得越来越近,反问道:“喜欢我吗? 顾玉被他搅和得理智全无,喑哑说了句“喜欢”。 她怎么会不喜欢君泽? 这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啊。 君泽眼中潋滟着光彩:“我也喜欢你。” 顾玉是个极其内敛的人,想哄她说出一声喜欢并不容易,如愿听到,君泽的心都要化了。 “顾玉,我好爱你。” 顾玉痴迷于这种被爱的感觉,身体也似春风中摇荡的花瓣,情难自抑地微微颤动,在君泽的引导下,喉间发出了令人着迷的声音。 君泽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圣人,竟能忍耐到这种地步。 现在圣人也到了踏破陈规旧律的时候,君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将身子紧紧贴在顾玉身上。 “该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尘封的古琴,稍一拨动,就蛊惑了顾玉的神志。 顾玉还未从朦朦胧胧的情思中缓过神来,就又陷入新一轮的缱绻迷乱。 大概是爱惨了这人,她下意识揽上君泽的脖子,吻了过去。 一吻结束,君泽眯着眼道:“你自找的。” “怪不得我。” 君泽一点点试探过去,偏偏一脸认真地盯着顾玉。 刚经历过意念沉浮,再看着君泽蕴含深情的桃花眼,让顾玉心头颤动不已。 觉得这个人怎么也爱不够。 可下一瞬,顾玉闷哼一声,眼神瞬间清明,也瞬间觉得爱够了。 可恶,为何男女在这一方面如此不公! 时间一长,就又痛了起来! “别动!” 顾玉理智回笼,红着脸呵斥他。 君泽不上不下的,额头的青筋都难受地爆了出来。 他还是停了下来,爱怜地抚摸顾玉的头发,在她身上印着一朵朵桃花,继续撩拨她的心弦。 可顾玉始终带着防备,就是不肯松口让他更进一步。 君泽觉得自己再当圣人就得走火入魔,再这样下去,不是顾玉一声“别动”就能制止住的。 君泽眼珠子一转,便道:“也不知二叔那里怎么样了,乌丹还活着没有。” 顾玉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到战事,可到底分了神:“二叔带的人马多,没问题的,乌丹...” “啊——” 堤坝终究没能拦住洪水,顾玉后知后觉又上了君泽的当。 可她瞬间溃不成军,疾风骤雨的冲撞让她再也招架不住,唯有用力抓着他的臂膀,恶狠狠骂了一声: “混账东西!” 竟在这种时候跟她耍心眼! 君泽一边哄着顾玉,一边暗自发狠。 到了夜里,帐外冷风阵阵,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远方的几声狼嚎。 帐子内的炭盆逐渐熄灭,但他们并未感到冷。 酣战过后,他们青丝缠绕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君泽食髓知味,不断亲吻着顾玉,坏心思地在她胳膊上啄出桃花。 顾玉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痕迹,皱着眉头嘟囔道:“你的嘴倒是物尽其用!” 不仅会骂人,还会咬人。 虽然这些痕迹不疼,还有些舒服,但她身上又不是花园,哪儿能开遍了花,像什么样子。 而且自己看自己这一身痕迹,很是难为情。 君泽用舌头舔了舔他的牙齿,看着顾玉莹白的肌肤,只觉越看越好看。 肩头的伤疤虽然狰狞,但君泽并不觉得丑陋,只余爱怜。 他常常想,天底下怎么会有顾玉这般好看的人呢? 想着想着,又因自己脸上的冻疮和胡茬生出几分自卑来。 他暗自思忖,等回了京都,可要好生把自己的脸养回来,顾玉现在虽不嫌弃,但她日日看着,也不美观。 想完这些,君泽轻笑一声,凑近顾玉道:“顾姐姐若是觉得不满意,也可以在我身上种花。” 顾玉还真就一把把他推倒,张开嘴对他锁骨咬了上去。 顾玉可没有君泽的半点温柔,贝齿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咬完之后,上面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君泽却是美滋滋摸着自己锁骨上的牙印:“你咬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然后他一双眼睛巡视着顾玉的全身:“我咬了你,你也是我的人。” 他的眼神再次带上侵略性,顾玉可太懂这代表什么了。 但此刻腿间酸软,身体疲惫,顾玉便干脆利落道:“休息!” 君泽也知明日还要赶路,以后有的是机会,倒不在这一会儿,便强压下火气。 简单清理过后,君泽便抱着顾玉入眠。 隔天,顾玉又是被君泽湿漉漉的亲吻吵醒的,起床气犯了,伸手捂着他的嘴,便要把他推开。 谁料君泽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顾玉的手心,让顾玉心中顿生痒意。 顾玉无奈瞪他:“真是属狗的!” 君泽笑得灿烂,并不觉得顾玉在骂他。 第816章 短暂的缠绵后,二人重又踏上征程,一路往西戎朝廷的方向赶去。 草原上的风日渐柔和下来,若是在大禹,此时已经草长莺飞,但在西戎,还有残雪未化。 或许是因为大获全胜,了却仇恨的原因,顾玉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再无压抑。 大军与君显汇合后,便递消息给大禹报了平安。 乌赤的头颅摆放在那些西戎贵族面前。 有人痛骂,有人哭嚎,有人跪下对乌丹表达忠心。 乌丹看着温和,但在旧贵族的处理上丝毫不留情面。 依靠着君泽和顾玉给他撑腰,该杀的杀,该用的用。 从前追随他的部落,都给予恩赏,追随他的亲信,也都封了重要官职。 但是这远远不够,乌丹的可汗之位来得不正,还是依靠大禹朝的武力扶持。 西戎虽有可汗,但依然是以部落统治为主,就算他们抢占了西戎朝廷,拥立乌丹为可汗,还是会有许多部落蠢蠢欲动,想要趁机作乱。 收复西戎,不是说说而已。 乌丹私底下找上顾玉,对顾玉恭恭敬敬行了大禹朝的礼,虽然因为断臂有些不伦不类,但态度十分诚恳。 顾玉赶紧后退一步:“乌丹可汗,我可当不起。” 乌丹道:“还请镇国公帮我。” 对于乌丹来说,与大禹朝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可更是无奈之举。 若他当年没有去大禹朝,没有通过文秀与顾玉搭上线,现在早就成了乌赤刀下亡魂。 而乌赤穷兵黩武,在西戎稍有恢复时,就去招惹大禹,只会与大禹两败俱伤。 而论消耗,西戎跟大禹朝根本消耗不起。 顾玉知道,现在到了交易时间,倒也不拿腔捏调,在营帐内与乌丹平起平坐。 乌丹虽然占据了西戎朝廷,一些西戎贵族在大禹军队的威压下被迫向乌丹低头,但是想要收复整个西戎,凭借乌丹手下那些兵马是远远不够的。 他还需要大禹的帮忙。 但这个忙不是白帮的。 乌丹知道顾玉不近女色,便让人备了上好的酒食,营帐里也并未留下其余人。 顾玉道:“乌丹可汗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虽然断了一臂,可好歹还活着,仅凭这一点,就足够顾玉认真对待。 乌丹道:“镇国公也是,短短四年时间,便位极人臣。”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跟平南将军谈,毕竟平南将军是女帝之子。 但平南将军把这事推到了顾玉身上,足以见得顾玉在大禹的地位,已经非同凡响。 顾玉道:“早先我有失礼行为,还望可汗见谅。” 顾玉指的是当初乌丹在大禹,顾玉因他的跟踪,踹他那一脚。 乌丹好脾气的很,顾玉跟西戎有旧恨在,而且他当初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西戎王子,就连同行的忽尔迅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还指望顾玉对他有多客气吗? 乌丹道:“若没有镇国公,就没有乌丹的今天。我又岂会揪住过往不放,再说了,当时您踹我一脚,我将您的得力手下‘拐’回西戎,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您。” 顾玉轻笑一声,乌丹果真会说话,就是放在大禹官场,他这一套话也完全够格。 而他口中的得力手下,自然是指文秀。 既然提到这个,乌丹便禁不住道:“不知文秀如何了。” 顾玉隐瞒了文秀有孕的消息:“文秀很好,等她回朝,自有更好的前程。” 乌丹眼神一暗:“那就好。” 大禹朝不是西戎,女帝登基后,自然会任用女官,文秀是大功臣,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乡,自然比在西戎好。 乌丹饮了一口酒,将心中的苦涩压下。 顾玉道:“言归正传,可汗想让我怎么帮你?” 乌丹将顾玉带到沙盘边上,指着上面的一些部落,道:“这些部落势力强劲,得到西戎皇室只余我的消息,都已经自立为王。” 顾玉看了看,又简单了解了一下部落的势力:“他们各自为王,却没有联合起来,各个攻破不算难。” 对于顾玉和君泽不算难,但是对于乌丹就困难多了。 现在顾玉一口应承下来,让乌丹松了口气。 顾玉继续道:“难的不是打败他们,而是征服他们。” 顾玉看向乌丹,意有所指说出这句话。 乌丹道:“还望镇国公赐教。” 顾玉道:“大禹朝有句古话,叫做民可载舟,亦可覆舟,你可懂什么意思?” 乌丹道:“文秀跟我说过,是说百姓极其重要,我深以为然。” 顾玉道:“战乱是勇士的狂欢,平民的灾难。你要做的不是让那些部落里的贵族臣服于你,而是让部落里的西戎百姓心甘情愿对你俯首。” 乌丹一点就透,道:“每征服一个部落,我会从中重新选取贤德之人担任部落首领,并为百姓们分派牛羊和草地,教他们纺织与医术...”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施恩政策,好用是好用,但对于顾玉来说效果还不够。 顾玉道:“不仅如此,还要解放奴隶。” 乌丹面露不解。 顾玉道:“奴隶是贵族的奴隶,不是你乌丹可汗的奴隶。他们受到贵族的欺压,听的却是贵族的话,一旦遇见冲突,他们不得不被奴隶主推出去挡刀。你手里缺人,解放奴隶,让他们成为你的子民,可以掏空贵族的根基,以最快速度壮大你的势力。” 乌丹不自觉张大了嘴,重重呼吸了几声:“贵族们不会同意的。” 顾玉轻笑一声,只问了一句话:“是贵族人多,还是奴隶人多?” 这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触碰了西戎贵族的利益,可若不这么做,西戎永远都是蛮夷之地,只知道弱肉强食。 乌丹则是想到他在大禹朝见到的场景,大禹朝其实也有奴隶,但是大禹朝的奴隶与西戎的奴隶截然不同。 西戎的奴隶只受贵族差遣,身份卑微,甚至不如牛羊贵重,生死随主人意愿。 而大禹朝的奴隶则是家奴家婢,有奴籍,但是可以赎身,甚至每个月还有月银,一些大户人家的奴隶甚至比农民还要体面,也不能随随便便打死。 想到这儿,乌丹心里忽然有了方向。 想要解放所有奴隶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可以效仿大禹,让奴隶自愿签订奴籍,好生管理,化主奴为主仆。 乌丹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817章 能帮乌丹的地方顾玉都说出来了,也点拨了他以后该怎么做。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顾玉不是慈善家,说这些总要图点什么。 顾玉手指敲着桌子道:“你的可汗之位来历不正,但只要大禹朝承认了,便就是再正不过的正统。” 乌丹道:“您说的是,您帮了西戎大忙,西戎愿永远臣服于大禹,年年朝贡。” 顾玉不以为然笑笑:“臣服还是蛰伏,不过在转念之间。” 乌丹知道顾玉胃口不小,也做好了被她狠宰一顿的准备,静静听她接下来的话。 顾玉抛出来一个条件:“大禹地大物博,并不需要你们年年朝贡。” 乌丹瞳孔微动,不知顾玉为何这么说。 大禹朝的确地大物博,但是西戎有大禹所没有的东西——良马。 大禹朝兵强不假,但是马并不壮。 乌丹试探性地放低身段:“二十多年前,老镇国公带领顾家军于落日关一役重挫西戎,西戎也因此臣服大禹,如今您重振顾家军雄风,让西戎看到了大禹朝的威势,西戎也绝对心甘情愿臣服于大禹,不敢再有异心。” 顾玉道:“从前西戎朝贡,大禹还要施恩,没意思得很。” 乌丹道:“西戎自不敢贪图大禹物什。” 顾玉笑着看乌丹,虽是带着笑,却让乌丹毛骨悚然,不过几息便败下阵来。 “您不要朝贡,那您想要什么?” 顾玉道:“我只要三点。” 乌丹道:“哪三点?” 顾玉道:“第一,开放两国边境,西戎与大禹可通商,可通婚,谁都不得设限。” 乌丹心头猛然一惊。 一旦开放边境,就意味着西戎可以以牛羊换到大禹的茶、布匹、农具、药材等等,这些都是西戎紧缺之物。 与此同时,大禹也能肆无忌惮从西戎买到良马。 乌丹陷入纠结之中,而目光接触到顾玉淡然的神色,又不由松懈下来。 他苦笑一声,威胁很大,但是利益更大,顾玉就是拿捏到这一点,所以才能这般淡然。 这便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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