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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人夫也就罢了,还跟人家妻子生下两个孩子。原来被戴绿帽子的不是君泽,而是顾玉!” 玄芝:... 君显仰头痛呼道:“我我我,我对不起我那英年早逝的哥哥啊!居然把他儿子教成这样!” “想我那哥哥,虽然在女帝面前舔狗了一点,但好歹也是端方持重,恪守礼节的世家公子,他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都怪我啊,我在他开始变态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他,现在他的变态已经不受控了,连孩子都有了!” 玄芝彻底无语,大声喊道:“没救了你!” 君显十分抓狂:“没救的是我那侄儿,不是我啊!我要怎么救救他,把他拉回正道!” 玄芝托腮郁闷道:“我们的孩子有你这么一个爹,我真的很为他们以后读书担忧。” 玄芝才刚识字没几年,读的书也不多,平日里还要训练娘子军,不能教自家两个孩子,平日里孩子的学业全靠君显看着。 但现在看来,君显的脑子也不大好使,以后得多让孩子跟顾玉亲近才是。 ------------------------------------- 其实抱有跟君显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皇家阴私太多,何况季妙仙是出了名倾国倾城。 君夺臣妻的事情,在大禹朝可不是没发生过。 不然景君泽好歹是女帝独子,女帝怎么会容忍他日日不在东宫,反而放任他去顾府? 更何况不仅是景君泽,就连女帝都对这两个孩子格外看重,让宫里的御医前去顾府守着,还在孩子出生后,源源不断地往顾府赏赐奇珍异宝。 哪怕再看重顾玉,也不该对顾玉的孩子那般体贴才是。 这期间到底是顾丞相卖妻求荣,还是太子抢夺人妻? “不对,我总觉得事情不对。” 张太师捻着一枚棋子,看着一团乱麻的棋盘,怎么也落不下去。 张蓉的心也乱的很,今天两个人的棋下的都心不在焉的。 “我也觉得怪得很,可太子不是惑帝,顾丞相也绝非金瀚一流。” 张太师道:“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清楚那一对龙凤胎,究竟是太子的孩子,还是顾丞相的孩子。” 太子今年都三十三岁了,至今无妻无子,还无视世俗,跟顾丞相行断袖之举,让张太师忧从心起。 张太师身为一个忠臣,自然希望太子以后是个明君,太子也确实不负众望,在朝多年,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偏偏断袖无子这一点,对于君王来说,是个巨大的污点,也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大禹江山绝对不能后继无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皇室,也不能再掀起一阵动乱。 张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视了,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张蓉道:“两个孩子究竟是太子的还是顾丞相的,大概得等顾丞相的病结束了才能确定。” 张太师道:“没错,若顾丞相对孩子冷漠不满,便说明那是太子的孩子,我大禹朝也后继有人了。” 张蓉叹口气,虽然顾丞相对她有恩,可为防山河动荡,她还是希望这两个孩子是太子的。 又过了几日,张蓉忙了一天,到了下值时间,却被女帝叫住:“张随侍且慢。” 张蓉道:“女帝还有何吩咐?” 女帝看着张随侍道:“西戎进献了两块上好的和田玉,朕命宫中的能工巧匠雕刻成了两块儿玉佩,你亲自前往顾府一趟,给顾丞相的两个孩子送去。” 宫中的赏赐大多是殿中省派人去送,或者是女帝身边的小福子,张蓉不知这次女帝为何要自己来送。 还未想明白,小福子就递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锦盒。 锦盒现在是打开的,里面摆放着两块儿雕饰精美的玉佩。 张蓉打眼一看,上面雕着的图案乃是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张蓉暗暗吃惊,早知女帝待顾府的两个孩子亲厚,可万万没想到竟用龙凤雕图来赏赐。 这可是皇家的象征! 莫非两个孩子真的是太子的不成? 张蓉忍着震惊,接过盒子道:“臣遵旨。” 女帝对张蓉宠辱不惊的态度还算满意,但愿她在知道真相后,还能保持淡定。 女帝道:“去吧。” 张蓉无意中窥探到皇室的私密,脑子里乱纷纷,一路来到顾府。 没想到人刚到,手里的赏赐还未交出去,落雁便过来道:“丞相请张随侍前往一见。” 第854章 张蓉很是诧异,顾丞相重病,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人了。 张蓉虽受过顾玉提拔,但是朝中受顾玉提拔之人何其多,文翰司掌事丁孝吉便是其中之一。 论亲信,张蓉是怎么也排不上号的。 现在顾玉谁都不见,却见了她,再加上二人相见未必没有女帝的促成,让张蓉顿时紧张起来。 眼下手中的玉佩也不必交给府上仆从了,张蓉跟着落雁一起来到慎独院,准备亲自交给顾玉。 进入慎独院,便见院中青竹成丛,一个大秋千格外显眼,没想到看着清冷的顾丞相,竟也会玩秋千。 想到这儿,张蓉又暗自发笑,或许是给两个孩子以后准备的也不一定。 思量间已经跟着落雁走到门边,落雁道:“丞相,张随侍来了。” 顾玉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请进。” 时隔大半年,张蓉再听到顾玉的声音,竟有几分怀念。 进去之后,却不见顾玉的人影,只有一道厚重的纱帘,顾玉的身影在后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张蓉压下心里的疑惑,对顾玉道:“下官见过顾丞相。” 顾玉道:“是女帝让你来的?” 张蓉将手中的盒子呈上:“女帝赐下龙凤玉佩,吩咐下官交给您。” 落雁从张蓉的手中把盒子接过,走到纱帘后面交给顾玉。 张蓉很守规矩,看到纱帘,就知道顾丞相不想让她窥探,便一直低着头。 她听到顾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代我多谢女帝好意。” 紧接着顾玉又对落雁吩咐:“将寰晢和宸晰抱过来。” 两个孩子被落雁抱了进来,听到婴孩的嘤唔声,张蓉好奇到了极点,依然没有抬头,只能凭借纱帘后的声音猜测顾玉在做什么。 然后她听到顾玉温柔地对两个孩子道:“喜欢这两个玉佩吗?” 两个孩子发出啊啊的声音。 顾玉轻声一笑:“是女帝赏给你们的,等你们长大后,可以贴身带在身上,现在我先帮你们放起来。” 两个玉佩皆非凡品,也是他们未来身份的象征。 这个年纪的婴儿哪里听得懂大人在说什么,可顾玉很是认真地跟他们沟通。 张蓉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个画面,心中对于两个孩子生父是谁的疑团愈发大了。 太子和女帝对两个孩子重视有目共睹,顾丞相现在对孩子的呵护也不似作伪。 张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心中懊恼至极。 顾玉的声音再次传来:“将孩子抱给张随侍看一看。” 落雁抱着两个孩子来到张蓉跟前,笑着道:“随侍请瞧。” 张蓉低头看着他们,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令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想要伸手触摸一下他们娇嫩的脸蛋。 顾玉在里面问道:“孩子好看吗?” 张蓉连忙回神:“两个孩子都很好看。” 顾玉道:“张随侍觉得两个孩子像谁?” 张蓉瞬间紧张起来,仔细去看两个孩子,有几分顾丞相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还有几分像另一个人。 张蓉心怦怦直跳,道:“您的孩子,自然是像您。” 顾玉语气诧异道:“不觉得像太子吗?” 很随意的问话,却是把张蓉吓得够呛,怎么说这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也是顾丞相,像太子是怎么回事? 张蓉结结巴巴道:“请恕下官...下官眼拙,看不出来。” 顾玉又笑了起来,让落雁抱着孩子退下。 “你不必紧张,实话实说便可。” 张蓉还是道:“这个年龄的婴儿,五官还未长开,下官实在看不出来,望丞相见谅。” 顾玉终于不再为难她了,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其实你在我面前自称下官,略有不妥。” 张蓉猛然抬头,隔着纱帘,看向顾玉,沉默了几息,张蓉艰难道:“张蓉明白。” 她是女帝随侍,在宫中不是奴婢,可也绝对不是大臣。 随侍们侍奉在女帝左右,为女帝出谋划策,为家族谋求荣耀,却不得踏入前朝一步。 所提建议都需要女帝斟酌后,交给朝臣施行,若所提建议引起朝臣不满,对方一句话便可驳回,她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张蓉在女帝面前自称“臣”,在顾玉面前自称“下官”,确有不妥。 大家都在装傻充愣罢了,现在被顾玉一语挑破,着实让张蓉浑身犯冷。 顾玉道:“哪里不妥?” 张蓉咬着牙,艰难开口:“随侍未能入朝为官。” 顾玉淡然问道:“那你想入朝为官吗?” 张蓉心中惊骇万千,在顾玉的逼问声中,透露出自己真实想法:“想!” 做梦都想。 她们也想光明正大站于人前,与那些自以为是的朝臣们痛快辩驳。 她们也想穿上大红官服,昂首挺胸立一番事业,凭借功绩光宗耀祖。 可是这太难了。 四年的时间里,随侍们来来去去,真正长期留下来的不足五十人,真正能对天下事洞悉一二的,不足二十人,真正能与朝臣们有一较之力的,不足十人。 女帝替她们抗争过,成功过,也失败过。 事到如今,随侍们变成了这样一个尴尬而又特殊的存在。 臣不臣,奴不奴。 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们,却有种种方法桎梏她们。 顾玉道:“你不能只是想,还要去做。” 顾玉的声音如轻烟缥缈,春水消融,让张蓉心中涌起无限希望。 顾玉这么说,便是要帮随侍的意思,张蓉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对顾玉郑重行了一礼:“还请顾丞相指条明路!” 顾玉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张蓉道:“不知。” 顾玉道:“一则你聪慧,又极有野心。” 野心对于男子来说是个褒义词,可是放在这个时代的女人身上,就成了不安分的象征。 而顾玉的语气,明显是夸。 张蓉沉默不语,听她继续道:“二则你父亲是大禹朝太师,位高权重,在文人心中地位颇高,且与当世大儒交情匪浅。” 女帝初登基时,遭到天下酸儒攻讦,便是张太师挺身而出,和白鹿书院的大儒们一起为女帝正名。 张太师一出手,反对之声迅速平息下来,其在文人心中的影响可见一斑。 乱世看武将的刀剑,盛世看文人的笔墨。 张太师能为女帝正名,也能为随侍正名,亦能为女人正名。 张蓉苦笑一声:“一则张蓉愧不敢当。” “二则父亲他不是没试过,只是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提倡让随侍入朝,结果以失败告终,还落得一个偏袒女儿的恶名。” 顾玉道:“那是因为你们的方向努力错了。” 张蓉郑重其事道:“还请顾丞相指点迷津。” 第855章 顾玉道:“朝臣们并不怕新势力的涌入,当初文翰司入朝,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张蓉道:“那是因为文翰司皆为男子,是通过科举考上来的,再加上有您在。” 顾玉道:“的确,是我一手将文翰司推向朝堂,推向天下。那依你看,我若和张太师携手,又有女帝和太子支持,再将随侍推向朝堂,推向天下,有几分把握。” 自然事半功倍! 张蓉激动得险些失态。 顾玉权倾朝野,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 若她愿和张太师一起出手,随侍未必不是下一个文翰学士。 张蓉对顾玉郑重一拜,语气恳切道:“若您愿意出手,张蓉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玉道:“甚好。” 张蓉抬起头,问道:“只是张蓉有一点疑惑,您为何要做这些?” 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以怜爱为名,将其囿于后宅,又因其卑弱,对其偏见甚大。 可是顾玉从未如此。 她和世上男子完全不同,她开明果敢,府中妾室悉数当归,或重新嫁人,或自有事业。 女帝能够继位,也正是因为顾玉的支持。 张蓉今天能穿上这身随侍的衣服,也是因为顾玉举荐。 所以张蓉好奇,顾丞相究竟为何要帮天下女子? 顾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近前来。” 张蓉站起身,一步步走近那道厚重的纱帘,窗户开着,一股风吹了进来,纱帘浮动,顾玉的身影在纱帘后忽隐忽现。 “再近些。” 张蓉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一只手挑起纱帘,看到了纱帘后的景象。 阳光穿透敞开的窗户,将暖意洒在顾玉身上,竹林随风飒飒,屋里屋外一派清幽闲适。 顾玉一袭宽松的青色衣裙坐在软榻上,头发被一根竹簪松松挽就,满头乌发随意地披散两肩。 张蓉早见识过顾丞相的好相貌,风姿绰约,玉树临风,当年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就连张蓉受她恩惠之时,都禁不住为其广阔的胸怀倾心。 大半年未见,现在重新见到,张蓉却是微微一愣。 眼前之人神韵独超,高贵清华,连窗台的青竹在她身后都失了风姿,日光流转,宛如神明在世。 可她眉目如旧,却大有不同,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恬淡。 当张蓉的目光接触到顾玉的衣襟时,震惊地低呼出声,手也不自觉放下了纱帘。 纱帘摇曳着再次落下,挡住了顾玉的身影。 张蓉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是她看错了吗? 里面之人,怎会是个女子? 她瞬间想到顾府三小姐,当今的忠义候世子夫人顾琼。 可刚刚一瞥,绝非顾琼! 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顾玉是女人! 为什么在两个孩子出生之前,顾玉托病告假,闭门不出? 为什么太子和顾玉断袖多年,女帝一点儿都不着急? 为什么两个孩子像顾玉,也像太子? 还有,为什么顾玉屡次三番帮天下女子谋福? 从前的所有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张蓉捂住嘴,震惊地说不出话,连退两步,可谓花容失色。 顾玉站起身来,掀开纱帘,一步步走到张蓉面前,戏谑道:“我以为以你的聪慧,多少能看出来些端倪。” 张蓉微微仰头,把目光放在顾玉的胸前。 顾玉并未束胸,又在哺乳期,衣襟的弧度骗不了人。 张蓉这才确定,刚刚绝对不是自己看错:“您...竟然是女子!” 顾玉拨了一下肩上的头发:“没错,我是女子。” 顾玉的坦然让张蓉更加无所适从,她瞳孔微动,喃喃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顾玉但笑不语。 张蓉瞬间反应过来。 顾玉都生下两个孩子了,女帝和太子定然知道顾玉的身份,虽是欺君之罪,但君主不计较,自然没有性命之忧了。 张蓉道:“既然有女帝和太子为您保驾护航,您为什么一直不坦白自己的身份?” 顾玉道:“我若是早早坦白了,还能有今天的顾丞相吗?” 张蓉哑然,答案可想而知。 顾玉权倾朝野,却没有到任性而为的程度。 女帝和太子都可以不在意她的身份,可是世人对女子偏见甚重,一个男人说出来的话,无形中就比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张蓉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顾丞相想必也是因此一直瞒着,若她早早暴露身份,定不会如现在般如鱼得水。 张蓉道:“您不能装一辈子。” 顾玉道:“是不能装一辈子,我以男子之身做一些事情,的确会更加方便。” “可若是一直如此,难道天底下所有胸怀抱负的女子都要女扮男装吗?” “难道女子立下的功绩,只有冠上‘男人’的名义,才能彰显吗?” 张蓉目光灼灼,被顾玉说的激情澎湃。 也只有女子,才更能理解女子的处境,才会想要改变男尊女卑的现状。 张蓉也明白了女帝为什么安排自己见顾丞相了。 顾丞相要坦白身份,需要张太师和自己帮忙。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世人知道权倾朝野的顾丞相是女子,并且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么她们这些随侍,以后进入朝堂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了些? 张蓉道:“若张蓉和父亲有能够帮到丞相的地方,我们必义不容辞!” 顾玉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蓉道:“您但说无妨。” 顾玉看着张蓉眼睛,严肃道:“我要让你和张太师一起,重新编写《女则》,《女诫》。” 第856章 张蓉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顾玉为什么说她努力的方向错了。 她们一味想通过女帝这个天下之主去跟朝臣抗争。 可女帝再大,也大不过千百年来潜移默化的规则去。 女帝能够成为女帝,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文韬武略,不是因为她的能力有多出众,更多的是一个恰好。 恰好剌帝的儿子们死的死,出家的出家。 恰好她的兄弟们要么死于皇位之争,要么是端亲王这种酒囊饭袋。 恰好女帝嫁的人是平南将军,手握兵权。 所有的恰好才让她在文武百官“不得已”的心态中,推她上位。 但凡端亲王正常一点,但凡五皇子愿意还俗,但凡景棠在死前留下一个孩子,女帝就永远只是长公主,而非女帝。 哪怕女帝比任何人都适合坐上皇位,也会因为性别被排除在选择之外。 天下女子当以女帝为楷模,可女帝都是一个恰好,一个偶然,那么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随侍,又怎么能让女帝去替她们抗争呢? 顾玉幽幽道:“多少女子读的第一本书是《女则》或《女诫》,而非千字文,三字经。 “从识字起,她们就被驯化为男子的附庸,又岂能指望她们长大后明白事理?” “女则女诫看似是为了规范女子行径,教授女子德性,实则是给女子脖子上套上枷锁。” “既然是我们女子读的书,就应该为我们自己着想。而非自己奴化自己。” 说完这些话,身后的张蓉迟迟没有回话,顾玉便转头去看她,发现她愣愣地看着自己。 顾玉唤道:“张蓉,你在想什么?” 张蓉猛然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红了脸:“顾丞相,此事交给我,您放心。” 若身为男人的顾丞相只是让她感激,那么身为女人的顾丞相则是让她敬佩,让她倾倒。 顾玉微微一笑:“新《女则》和《女诫》该怎么写,你和张太师自行斟酌。” 张蓉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如鼓:“张蓉必不负顾丞相所托。” 顾玉道:“辛苦你了。” 张蓉道:“期间若有疑问,张蓉可否再向顾丞相请教。” 顾玉道:“若遇到什么困难,你随时给我递信,或直接上门来找我。” 张蓉道:“是。” 从屋子里出去时,张蓉看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太子。 秋千旁还放着一张婴儿床,太子正在逗弄里面的孩子。 张蓉对太子屈膝行礼道:“张蓉见过太子。” 景君泽只是抬抬眼,挥手示意她回去,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张蓉猜测两个孩子睡着了。 看着太子推着两个孩子进了顾玉的屋子,张蓉长舒一口气,没有什么君夺臣妻和卖妻求荣的荒唐戏码,皇室少了一桩丑闻,多了一段佳话。 景君泽进去后,问道:“怎么样?” 顾玉道:“没什么问题。” 她亲自喂养孩子,若是还穿束胸小衣上朝极其不便,未来半年她还是要闭门不出,在府上批阅折子。 若张蓉和张太师速度快些,半年时间足以让新《女则》《女诫》在京都传播开来。 到那时,她再揭穿身份,定然比现在情况好一些。 景君泽静静看着两个孩子,托着下巴道:“我有个想法。” 顾玉问道:“什么想法?” 景君泽道:“世上有《女则》《女诫》,也应当有《男则》《男诫》。” 景君泽想一出是一出,却是切中要害,惹得顾玉笑出了声。 “具体说说呢?” 景君泽道:“不说高门贵族三妻四妾,只说稍微殷实的人家,只要有了钱,便会想着多娶一个小妾。” “可是人多了是非也多,嫡庶之分,家产之争,为情、为利伤人害命之事层出不穷,家宅不宁多出于此。” “他们自食恶果也就罢了,却是打乱了正常的民间嫁娶。仅从数字上看,有一个人三妻四妾,便会有七八个人孤独终生。” “更别说女童夭折的可能性比男童多得多,大禹朝本就男多女少,又兴三妻四妾,长此以往,不利于人口发展。” 顾玉道:“说得不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一夫一妻才更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嗯...我是说有利于国祚绵延。” 景君泽道:“所谓《男则》《男诫》,首要的就是让男人洁身自好,修身养性,自尊自爱,明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尊重妻子,爱护妻子,切不可滥情放荡,以伤家和...” 景君泽说了一大堆,然后指了指自己:“就像我一样。” 顾玉乐不可支,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你当为世间男儿表率!” 景君泽也揽着顾玉的脖子,献上深深一吻:“你当为天下女子表率!” 二人离得很近,熟悉又温暖的气息让景君泽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自从知道顾玉有孕至今,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同房了。 景君泽喉结不断滚动,眸色也越来越深,离顾玉越来越近。 顾玉却是把手放在他脸上,残忍道:“还不行哦。” 景君泽闷闷地“嗯”了一声,大夫说产后两个月才可以,顾玉身子恢复得虽不错,但这方面还是谨遵医嘱比较好。 景君泽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欲念。 ------------------------------------- 张太师知道顾玉是女人后,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张蓉道:“谁能想到,从前的镇国公,现在的顾丞相,竟然女扮男装这么多年。” 张太师道:“是件好事,也是一件麻烦事。” 张蓉明白,好事在于大禹朝江山后继有人,麻烦事在于顾玉身份揭露,必定会遭到一些人口诛笔伐。 张蓉把顾玉跟她说的话向张太师转述了一番,张太师扶着胡须,沉吟道:“重编《女则》《女诫》?” 张蓉知道自己父亲开明,奈何这件事不是小事,就算是父亲来做,也难免惹来骂名。 然而张蓉心意已决,坚定道:“女儿愿不辞艰难,重编《女则》《女诫》,请求父亲与女儿一起,效仿班氏父女,名留青史。” 第857章 听张蓉这般客气,张太师便知女儿这是担心自己不答应,便道:“蓉姐儿,你父亲我岂是食古不化之人?就算与天下为敌,这件事父亲也做定了。” 张蓉鼻头一酸,成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落泪。 如果没有父亲的教导,就没有现在的张随侍。 她何其有幸,有这样开明的父亲。 张太师道:“好啦,既然女帝和顾丞相看重你,让你重编《女则》《女诫》,你就得以身作则,拼出一番事业来,方不辜负为父的教导。” 张蓉道:“是,父亲。” 张蓉和张太师的动作很快,二人都是满腹才华之人,想要写成一本书并不难。 父女二人索性摒弃了原先的书名,将新书命名为《女德》。 “女子者,天下半数人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女子当操之大半。” “女子德性,大则关乎天下,小则关乎自家。” “以孝顺父母,敬爱丈夫,关爱孩子,关心亲友为德。” “以辛勤奋勉,独立自主,自食其力,安身立命为德。” “以读书明理,敏思善辨,勇担责任,心怀天下为德。” “告诫天下妇女,不可一味依附父兄、丈夫,不可无知盲从,不可不事生产,不可无所事事,不可曲意顺从。” “...” 《女德》之中,历数了古往今来的十数个奇女子,有历史上出名的良女贤妇,有松阳、玄芝这样的女将军,有文秀这样促进大禹和西戎的女功臣,有明心居士这样的女诗人,女帝身为大禹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帝,自然放在首位。 洋洋洒洒,数千文字,他们父女二人仅仅用了七天时间便完成了。 书成那夜,张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到了凌晨时分,她起身打开窗户,看着东方微弱的晨光,忽然痛哭流涕起来。 她回顾她的人生,幼时天真无邪,不知愁滋味。少女时循规蹈矩,成为名门淑女。 及笄后嫁与五皇子景尚,虽然忐忑,但也满是憧憬,新婚当天,丈夫抛下她,为了一个太监弑君弑父,她随之被幽禁皇子府,天之骄女彻底沦为笑话。 旁人说她宠辱不惊,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时间她过得有多煎熬。 后来她不惜背上骂名,也要与五皇子和离,却是在出了大门时茫然无措。 她是按照贤后品格培养出来的贵女,不至于耽于情爱,却也会难过,会心痛。 她名垂青史的贤后梦彻底断了,又在顾丞相的指点之下,走上了壮士断腕之路。 女帝挑选随侍,她便勇于抛却前尘过往,凭才能走到女帝身边,成为女帝幕后的左右手。 一个臣不臣,奴不奴的随侍,远远不及贤后尊贵,却是靠她自己一步步走上来的,不是靠丈夫,父亲,兄长,孩子。 天色一点点亮了,张蓉脸上的泪也干了,她吐出一口浊气,一夜未眠,精神依然亢奋。 她将自己和父亲一起写成的《女德》上下重新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便开始研墨。 屋子里只听见墨条在砚台上摩擦的声音。 半晌后,张蓉拿起狼毫,在《女德》的扉页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了两个字。 张蓉。 一手小楷,娟秀流畅。 此时的她不是张太师的女儿,不是五皇子的弃妇,不是女帝的随侍,不是她未来孩子的娘亲。 张蓉只是张蓉。 到了上值时间,张蓉穿上随侍的衣服,先去给父亲张太师请安。 张太师将《女德》一书上下看过,颔首微笑:“不卑不亢,张弛有度,引经据典,用词考究,很好。” 张蓉道:“请父亲著名。” 张太师道:“我虽提了一些建议,然而此书由你写就,为父便不厚颜著名了。” 张蓉道:“可是不借父亲贤名,仅凭女儿一人,很难将此书流传出去。” 张太师抚摸了一下胡须,清楚女儿的担忧,便提笔,在张蓉之后,写下:太师张泓校雠。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张太师道:“去吧。” 张蓉一路入宫,将《女德》呈与女帝过目,女帝看后,大加赞赏,先是在随侍间传阅,而后命书局刊印。 在女帝、太子和顾玉的推波助澜下,《女德》一书很快流传于世。 先是高门贵女和书香人家诵读,见到与《女则》、《女诫》全然不同的内容,她们很是吃惊了一番。 细细品读,又有不同滋味。 无数人意识到一点,时代要变了。 不知不觉中,大禹朝已经有这么多值得称道的女子走入大众视野。 紧接着是平民女子,她们大多不识字,可《女德》一书流传甚广,就算没看过,但对其中的思想内容也略有耳闻,而后口口相传,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来女学报名的女子明显增多,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摒弃面纱、帷帽,露出自己的面容。 然而此书的流传,难免引起一些迂腐顽固的人不满。 有个名为朱望的读书人,在看完这本书后,当众怒斥张蓉妖言惑众,还扬言要把《女德》一书买来放在家中茅房,每每如厕之后,用其擦屁股。 此番言论虽然不雅,却是引起了一番效仿热潮。 张蓉知道后气得浑身发抖,连忙登上顾府的门,寻求顾玉帮助。 她颇为委屈道:“《女德》被贬为如厕用纸,我实在是...” 张蓉到底是世家名门教导出的女儿,就算满腔怒火,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现在遇到人耍流氓,就无措起来,若是让张太师出面解决,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样难免落下仗势欺人的话柄。 顾玉还没回答,侧间传来一声嗤笑:“什么狗屁玩意儿,也配自称读书人。” 张蓉惊道:“张蓉给太子请安。” 景君泽已经走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坐在顾玉身边。 顾玉回头看他:“对付这种人,你最在行。” 景君泽嘟囔了一声:“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顾玉道:“夸你呢。” 景君泽对张蓉道:“行了,这事孤知道了。” 顾玉道:“放心吧,太子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定能妥善解决。” 第858章 对付无赖就该用无赖的法子。 张蓉和张太师都是讲究人,拉不下脸跟这等用《女德》擦屁股的人争辩太多,但景君泽的歪路子多。 这个朱望自诩读书人,实则没多少墨水,年少时勉强混了一个童生,便再未能往前进一步。 受家庭和社会影响,他对女子很是瞧不起,在家里只孝顺父亲,却对织布供他读书的母亲不管不问,还隔三岔五问他姐姐和姐夫借钱,借的多,还的少。 景君泽没怎么费心思,只是让人把《女德》逐字逐句读给他的未婚妻听,然后又把他在家中奴役母亲,压榨姐姐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 未婚妻本来就对这个自恃清高却没什么本事的穷酸不甚满意,当即闹着不嫁了。 朱望一边瞧不起女人,一边又渴望女人,已经定好的未婚妻忽然悔婚,将他急得上蹿下跳,找来各路人马帮他说和。 但未婚妻知道了朱望的情况,哪里敢嫁,最后撒泼打滚,闹到上吊也要悔婚。 朱望见劝不成,便污蔑未婚妻偷人,未婚妻的家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带上一伙人去抓朱望,把他的裤子扒下来,倒吊在巷子口的树上,拿着鞭子抽他,逼他澄清真相。 朱望赔了夫人又折了面子,跑去报官,可是未婚妻的家里人受人指点,直接举报他虐待生母,造谣生事,欠钱不还。 最后他连童生的功名都被革除了,还被下狱几天,勒令卖房子也要把欠姐姐和姐夫的钱还了。 出狱后,朱望的名声完全臭了,周遭的读书人都耻于与他为伍。 一个小小的朱望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明眼人都猜得到背后有人做推手。 景君泽毫不避讳,直言是自己做的,还站出来道:“只有自卑弱小的男子,才会将戾气对向女子。一个连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不会好好对待之人,难道还指望他入朝为官,会以仁心对待百姓吗?” 太子一句话不仅戳破了朱望的假清高,还暗戳戳怼得某些人哑口无言。 毕竟若是要反对《女德》,那他们岂不就成了太子口中自卑弱小,没有仁心之人吗? 这帽子扣得太大,让人进退两难。 有女帝,太子,顾丞相以及张太师的支持,这场《女德》是茅厕用纸的舆论风波逐渐过去。 而令许多人没想到的是,最先接受《女德》思想的不是读书识字的世家小姐和公子,而是那些终日在田地和纺车前辛苦劳作的农妇农女。 为了生活,她们无畏于抛头露面,稍大一点,便成为家中的劳动力。 既然自己和丈夫同样辛苦,凭什么要在伺候一家老小后,还要受人磋磨欺负? 且农家女多泼辣,豁得出去,《女德》的传播,让她们意识到自己在家中的价值并不比男人少。 她们都不识字,从前村训祖训教她们听话本分,侍奉男人,村长族长便是权威,她们不听也得听。 现在女帝下令大肆刊印《女德》,还命人下乡传播,教她们自立自强,自力更生。 村长族长大还是女帝大,答案不言而喻。 何况对她们有利,让她们抬起头来生活的内容,总要比教她们低头隐忍,逆来顺受更能让她们接受。 就在《女德》毁誉参半,大多数女子接受,大多数男人反对时,太子命令书局刊印出大量《男德》。 一些人抱着挑刺的心态买来看,却抱着沉重的心态把嘴闭上了。 《男德》与《女德》的内容有许多重合,只是景君泽在其中侧重于强调了一夫一妻的必要性。 高门贵族妻妾成群,钩心斗角,嫡庶纷争不休,家宅不宁,更甚者为情为利谋财害命。 平民百姓苦于穷困,男多女少的世道,让多少人孤独终老,无后而终。 书中还着重强调顶天立地的男儿,绝对不该畏惧女子的自强。 能干聪慧,自强自立的女子,能够旺家生财,夫妻共同努力总要比家中只靠男人赚钱更能致富。 书中文字表达生动,善用比喻,将家庭比作一艘船,若自家女子一味依靠父兄、丈夫、儿子,而毫无主见,一旦遇到危险,要么弃船逃离,要么会随船一起沉没。若自家女子聪颖能干,则会在关键时候跟他们一起撑起这个家,走向安稳。 这些话或许对衣食无忧的贵族影响不大,却是狠狠戳中了平民百姓的痛处。 尽管不愿意看到一向卑弱的女子会跟自己地位平等,但他们还是希望家中女子能干一些。 心态的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不愁以后的路。 《男德》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女德》的传播,有些聪明的书商将其称为“兴家经典”,把两本书大多合并在一起售卖,或者买一赠一,很是畅销。 而对于高门贵女的教化,女帝则是直接在每季度一次的随侍考核中,将《女德》列为指定书目,无形中倒逼《女德》进入世家。 一年之后。 张蓉从宫中下值,换上常服回家。 天气转暖,马车内有些闷,张蓉便让马夫停下,自己带着侍女在街上逛逛。 没走多远,她的侍女忽然抓着张蓉的胳膊,指着一个方向激动道:“小姐,您快看!” 张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妇人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装着一本书,正是《女德》。 侍女道:“小姐,是您的书!是您的书!” 张蓉捂住嘴,满眼泪花。 《女德》遭受过多少诋毁谩骂,张蓉便遭受过多少谩骂。 最严重时,还有些男人堵在她的马车前,扬言要把她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烧死。 可现在不过偶然上街,无意间看到的市井妇人,手上便有一本《女德》,这说明《女德》这本书彻彻底底传播开来。 张蓉一袭衣裙,站在长街中央环顾四周。 大街上人潮如织,一切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嬉笑打闹的妙龄少女、卖香囊的姑娘、挑担子的妇人,开商铺的女掌柜,说书的女先生,巡逻的娘子军... 她们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老或少,或贫穷或富有。 但有一点相同,她们的美丽光明正大暴露在阳光之下,明媚爽朗。 张蓉喜不自胜,提起裙摆,带着侍女在街上狂奔。 旁人见了只是一笑而过,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她一路跑到顾府,来到慎独院,来到顾玉面前。 看到顾玉的那一刹那,眼泪唰一下掉落,说出来的话和眼泪一样滚烫: “顾丞相,世道变了。” 第859章 顾玉笑了笑:“我看到了。” 张蓉激动得难以自抑,恨不能伏在顾玉肩头痛哭一场。 顾玉道:“别高兴太早,我们要做的还远远不够。” 张蓉用力点了点头:“张蓉愿永远追随顾丞相。” 顾玉欣然一笑:“好。” 寰晢和宸晰此时醒来,咿咿呀呀说话,见到顾玉,含糊不清喊“娘”喊“爹”。 两个孩子喊顾玉“娘”自然是景君泽教的,喊“爹”却是季妙仙、郦若和玄芝教的。 时间一长,两个孩子就混着喊,有时候景君泽听到,便要气得跳脚。 顾玉拿着一个拨浪鼓,吸引他们去看张蓉,道:“喊姨姨。” 寰晢和宸晰却是流着口水,喊了声“娘”。 张蓉有些不好意思,顾玉强调道:“叫姨姨。” 两个孩子咯咯直笑,就是不改口。 他们其实到了能认人的时候,却因为季妙仙,郦若和玄芝故意教导,叫顾玉“爹”也就罢了,看到妙仙她们三个还会喊“娘”。 张蓉长得又漂亮,他们也似乎默认了漂亮女子就要喊娘,不论顾玉怎么逗他们,他们还是迷迷糊糊。 张蓉捂着嘴笑,也没刻意去纠正,看着摇篮里两个孩子,道:“一眨眼功夫,寰晢和宸晰都要一岁了。” 顾玉生下孩子这一年来,虽然未能上朝,但是对朝中动向了如指掌。 虽在家中,依然能够批阅折子,指点江山,就算迫不得已要人上门议事,顾玉也会隔着一道屏风,让人只听其声,窥不得乾坤。 有人传顾丞相是得了什么病,以至于面上毁容,随意不能见人,顾玉也由得他们揣测。 是是非非总有揭晓的时候。 现在差不多就到了这个时候。 顾玉道:“马上就一周岁了,那天我会为他们准备一场盛大的周岁宴。” 张蓉心头一动,知道这是要坦露身份的意思。 张蓉道:“到时候定会掀起一番动荡。” 顾玉倒是淡然:“迟早要经历这些动荡的。” 要好好利用《女德》的东风,将那些人杀一个措手不及。 顾玉看向张蓉:“若是能安然度过这次动荡,你和随侍们皆可入朝。” 收服旁人,光靠情分是远远不够的,还有足够的利益。 她坦露身份,需要张太师不遗余力出手,也需要随侍们背后的世家鼎力支持。 她不再担心坦白身份后地位不保。 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女子亦可担起江山,执掌权柄。 女帝不是一个恰好,不是一个偶然,她也不是。 会有更多像张蓉,松阳,文秀,玄芝,这样的女子,为官为将,或在朝堂指点江山,或在沙场挥斥方遒。 现在的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她背后有女帝、太子、太后,有随侍及她们背后的家族,有文翰司,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有顾家军,还有无数世家。 还有数不尽的百姓、寒门学子、和追求自由的女子。 张蓉道:“顾丞相放心,我们定会倾尽全力,向世人证明女子亦可为官作宰。” 顾玉与她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惺惺相惜。 直到景君泽一声轻咳,打断了她们。 张蓉做贼心虚地低头,顾玉坦坦荡荡:“你来了。” 景君泽冷冷看了张蓉一眼,而后凑近顾玉道:“我再不来,寰晢和宸晰该想我了。” 两个孩子对顾玉的称呼模糊,对景君泽则是清清楚楚喊“爹”,欢喜极了。 张蓉直觉景君泽不欢迎自己,便低头告退了。 人走后,景君泽对着两个孩子嘟囔起来:“你们两个长大可不能像你们娘亲一样,到处拈花惹草。” 顾玉道:“我哪里拈花惹草了?” 景君泽酸溜溜说了句:“你女人缘太好了,那个张蓉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你身上。” 顾玉无奈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景君泽轻哼一声:“反正马上就要公布你的身份了,我再也不是姘头了。” 可是宸晰很不给面子,恰在此时冲顾玉喊了一声“爹爹”。 景君泽气恼不已:“以后不许让季妙仙,郦若还有玄芝随意来看两个孩子,都把孩子教坏了!” 顾玉哈哈大笑起来。 ------------------------------------- 到了周岁这天,顾丞相宴请文武百官,参加自家孩子的周岁宴。 时隔一年半,顾丞相终于愿意见人,种种流言蜚语似乎都要揭晓了,大家都颇为激动,基本上收到请帖的人都来了。 顾府大门敞开,门前车水马龙,堵塞了一整条街道,为了容纳百官,顾玉甚至让人把一处院墙拆了。 里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在万众瞩目中,两个孩子被老夫人和苏姨娘抱了出来,众人对两个孩子自然是夸赞不停。 倒是顾玉和季妙仙这两个正主,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这是寰晢和宸晰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倒是不害怕,没有哭闹。 众人也都看清了两个孩子的相貌,在心里暗暗奇怪。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做到既像太子,又像顾丞相的? 有眼尖的官员看到他们脖子上带的是龙凤玉佩,不由一惊,推搡了一下身边人,提醒他们去看。 几人看过后,确认是龙凤玉佩时,不由紧张起来。 这可是皇室规格的物什,难不成这两个孩子真是太子的不成?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府上就安排两个孩子抓周,桌子上琳琅满目,笔墨纸砚,武器书籍应有尽有,可是寰晢和宸晰坐在桌子上,无论大人怎么逗弄,他们两个都一动不动。 恰在此时,府上管事喊了一声:“太子到!” 景君泽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上用金线钩织龙纹,气派非凡,倒似他是主角。 众人又是一惊,连忙对景君泽行礼。 可等大家弯下腰后,院内一片安静,两道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 “爹爹!” 第860章 静,死一般的安静。 甚至有人觉得自己刚刚产生了幻听,刚刚两个小娃娃叫太子什么来着? 爹爹? 不可能,绝不可能! 是幻听,一定是幻听! 虽然他们对顾府两个孩子的身份多有揣测,但这声“爹爹”还是太刺激了些。 今天可是两个孩子的周岁宴,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顾丞相的两个孩子叫太子爹爹,这不是把顾丞相的脸往地上踩吗? 就算太子地位尊崇,就算顾丞相和太子有过断袖传闻,但谁是孩子爹的事情,还是不能随便的。 顾丞相也不是好惹的,万一因为争夺两个孩子反目成仇,对于大禹朝可是一场大灾难。 在场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暗中祈祷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景君泽一步步走近他们抓周的桌子,看他们两个坐在上面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抓,便主动伸出手。 寰晢和宸晰一左一右拉上景君泽的手,再次脆生生唤道:“爹爹!” 景君泽眼中满是柔情:“爹爹在。” 文武百官:!!!??? 所有人都低着头,捡自己被惊掉的下巴。 如果说刚刚那一声是听错了,这一声总不会错吧。 一上来就是王炸,皇室秘辛果真不同凡响。 居子石瞪大了眼睛,心中愤慨万千,就要上前为顾玉讨个公道,连老怪好险才拉住他,低声道:“再观望观望!” 居子石道:“观望什么?君夺臣妻,难道他想重蹈惑帝覆辙吗?” 虽这么说,居子石到底压低了声音。 连老怪道:“说不定只是两个孩子认错了人,亦或者认了太子为干爹,你贸然出头,岂不是坐实了顾丞相头顶的绿帽子。” 居子石心知太子虽然毒舌霸道,但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听了连老怪的话,强忍下心中的愤慨。 君显看着呆若木鸡的文武百官,冷笑一声:“都是一群傻子。” 玄芝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你没傻过一样。” 之前君显在顾玉和景君泽这里受了大刺激,玄芝赌气不给他解释,他失眠了好几天后,还是进宫面见女帝,希望女帝能约束一下景君泽。 女帝看他着急得嘴角起泡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大发慈悲把真相告诉了君显。 君显气得跺脚,合着全家都知道了,就蒙他一个。 不过气归气,这次周岁宴,他还是给两个孩子封了两个大红包,打了自己的脸。 莫哲彦咽了一下口水,对郦若道:“若若,一会儿顾丞相和太子打起来,我肯定得帮太子,你帮顾丞相的时候,可要对我手下留情。” 郦若瞥他一眼,有心戏弄他,便恶狠狠道:“你要敢帮太子,看我打不死你!” 他们的对话落在萧行之耳朵里,萧行之对顾琼小声道:“琼儿,你放心,一会儿大舅子和太子打起来,我一定帮大舅子。” 话说得义气,如果他声音没有颤抖就更好了。 顾琼幽幽看他一眼:“你放心,打不起来。” 萧行之道:“你不懂男人,谁是爹这是尊严问题,就算顾玉好脾气,也定然咽不下这口气。” 王乐游对松阳郡主道:“这这这,什么情况?” 松阳同样在状况之外,吃惊不已:“我不知道啊!但是我表哥和妙仙绝无半分可能!” 丁孝吉对孙采薇道:“坏了,我们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孙采薇坚定道:“这不可能!太子对丞相之心日月可鉴,怎么会跟夫人有牵扯!” 丁孝吉道:“那为什么顾丞相的两个孩子叫太子爹爹?” 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其他人的心头。 老夫人身为顾丞相的嫡母,听到这声“爹爹”并没有如大家想的那样翻脸,而是道:“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抓呢。” 景君泽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道:“怎么没抓,这不是抓到了我吗?” 寰晢和宸晰在景君泽怀里咯咯直笑,宸晰还抓着景君泽的手指,想往嘴里塞。 景君泽道:“爹爹还没洗手,不能吃。” 一声又一声的爹爹让众人心肝直颤。 直到一声高呼:“丞相到——” 所有人悬着的心又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来了来了。 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来了。 甚至有人已经脑补出一系列狗血大剧,最后以悲剧告终。 今天随份子吃席是福是祸,就看顾丞相的态度了。 众人还未从对太子刚刚的行礼中抬头,便再次把头低了低:“下官见过顾丞相。” 顾丞相并未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两个孩子,刚刚还叫景君泽爹爹的两个孩子,在看到顾玉后,也冲她叫了一声:“爹爹!”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两个爹爹同时出现。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景君泽认真纠正他们:“不是叫爹爹,你们应该叫娘亲。” 或许是院落太安静,景君泽的话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在他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鬼的娘亲! 虽然顾丞相看着像是下面那个,但是你让两个孩子当众叫顾丞相娘亲,未免太过分了吧。 萧行之气不过,没忍住抬头一看,却是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啊——” 顾琼没忍住怪道:“你鬼叫什么!” 萧行之看看顾琼,再看看顾玉,瞪大了眼睛,一副傻相。 众人被他一声“啊”吸引,纷纷抬头去看顾丞相。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啊”。 就连目光如炬的居子石都愣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谁! 太子身边站着的人是谁! 或许因为孩子周岁宴,乃是大喜事,一向爱绿的顾丞相的衣服与平常大有不同。 她今天穿的衣服跟景君泽的很像,一袭暗红色常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花纹,又比景君泽的衣服多了几分飘逸。 红色的衣装将顾玉清冷的容貌衬得多了几分明艳,一张脸雌雄莫辨,眉眼精致,如花树堆雪,新月生晕。 墨发如云,被一根玉簪挽于头顶,又如瀑布散落开来,没有过多的发饰,却有另一番姿容绝色。 初看还是顾丞相的脸,但细细辨别,竟是风华绝代的女子模样。 是顾三小姐吗? 不不不,顾三小姐正在忠义候世子萧行之旁边。 那这个人是... 想到刚刚府上侍从喊的顾丞相到。 一些反应快的人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顾丞相,竟然是女人。 第861章 景君泽扫视一圈,无视他们的神态各异,对顾玉道:“你看,寰晢和宸晰什么都没抓,只抓到了他们的爹娘。” 一声爹娘将众人的猜测给落到实处,又是新的一波胆战心惊,茫然无措。 还是顾玉将众人从水火两重天中解救出来:“多谢诸位同僚在百忙之中抽空赏脸,来参加我和太子所生孩子的周岁宴,顾玉在此感激不尽。” 一石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顾玉,顾玉也淡然接受大家的打量。 她此时和太子站在一起,真可谓是一对璧人,再加上身边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十分幸福美满了。 怪不得太子多年无妻无子,女帝也不着急,原来顾丞相是女人,早早就跟太子在一起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从前的种种谣言不攻自破,可真相实在是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谁能想到改科举,平江南,推均田,守宫门,征西戎的顾丞相是个女人,女扮男装瞒过了天下人。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莫哲彦抓紧了郦若的手:“怪不得你写的话本中,还有顾丞相变成女人的戏码,原来你早就知道。” 丁孝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夫人曾与顾丞相成婚多年,迟迟未能圆房。” 孙采薇同样震惊不已:“难怪,难怪...” 岚烟忽然结巴起来:“这这这,竟,竟然是这样!” 关言是全场脸色最淡定之人,因为他是面瘫,无论有多吃惊,都不会表现出来半分。 岚烟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关言倒也不是早就知道,只是他日日看二人腻歪,多少能猜出点儿东西来。 萧行之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大舅子是女人,怪不得太子老看我不顺眼,我以前总对顾玉勾肩搭背的,看我顺眼才怪。” 连老怪抓着居子石的胳膊,激动道:“我就说我的卦象不会出错!你总觉得顾玉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谁知人家满府妻妾都是幌子。身边自始至终只有太子一人。” 居子石忧心忡忡地看着中间那一对璧人,心中复杂。 大家都沉浸在震惊之中,面面相觑,原本热闹的场子,再也热不起来了。 虽然冷场了,但不影响寰晢和宸晰的好心情,被一左一右抱在顾玉和景君泽怀里,他们还有心思朝对方拉手手,兄妹二人关系好极了。 可一声怒喝打破了平静。 “荒谬!” 寰晢和宸晰被猛然吓了一跳,依偎在顾玉和景君泽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顺着声音望去,正是御史台一个极其顽固不化的御史,早先《女德》和《男德》推出时,他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现在知道顾玉是女子,自然反应强烈。 他站起身,义正词严,唾沫横飞:“女扮男装袭爵,乃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顾丞相此举,可将王法放在眼里了!” 怀里的宸晰胆子一向很大,可毕竟是小孩子,猛然被这个御史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还是啼哭不止,眼睛和小鼻头哭得红红的,把景君泽心疼坏了。 兄妹连心,寰晢亦是哭闹起来,埋在顾玉颈间,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玉和景君泽的眼神瞬间冷了一下,看向御史的眼睛挂满冰霜。 顾玉缓缓吐出几个字:“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景君泽一边抚摸着宸晰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一边道:“顾玉可从未欺瞒过孤与母皇,谈何欺君?” 御史接触到二人冰冷的眼神,心中发憷,但身为御史,还是硬着头皮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就算女帝与太子知晓,剌帝和哀帝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如若不然,顾丞相当初怎会以女儿身袭爵!” 抱着这种想法之人零零星星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顾玉,仿佛顾玉女扮男装入朝,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寰晢和宸晰感到了气氛不对劲儿,哭得越来越凶。 景君泽怒从心起,语气愈发凌厉:“当诛九族?寰晢和宸晰身为孤和顾玉的孩子,是不是也在九族之列?孤与顾玉相恋多年,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是不是也在九族之列?还有孤的母皇,孤的皇祖母,是不是也在九族之列!” 一声声充满戾气的逼问将御史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下道:“臣绝无此意!” 景君泽抱着宸晰一步步走近他:“绝无此意?刚刚口口声声说当诛九族之人,不是你是谁!” 御史跪在地上冷汗直冒:“臣的意思是,顾丞相女扮男装袭爵入朝,总归是违背了大禹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景君泽道:“顾丞相为了大禹殚精竭虑,多次出生入死,落下一身旧伤暗疾,只因她女扮男装袭爵入朝,你们就罔顾她立下的种种功绩,对她喊打喊杀。若活罪难逃,她从前立下的功绩又该怎么算?” 景君泽步步紧逼,御史膝行步步后退。 或许是感受到父亲的威严,宸晰逐渐止住哭声,脸上挂着泪去看狼狈的御史。 “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于一谈。” 一道声音忽然插入,打断了景君泽的质问。 顾玉循声望去,只见连老怪一脸懊恼,居子石又冒出头来。 顾玉心里一沉,这块儿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要因为冰冷的律法,跟她作对了吗? 御史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居子石。 居子石则是看向顾玉:“顾玉,你女扮男装,袭爵入朝犯了欺君之罪,此为大过,你认不认?” 顾玉紧咬牙关,拳头紧握,艰难地说出一个字:“认。” “你敢认就好。” 居子石不再看顾玉,倒是看着文武百官:“但是顾玉她改科举,平江南,推均田,守宫门,征西戎,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皆有不世之功。” “这一点,在座诸位,敢认不认?” 第862章 顾玉颇为意外地看向居子石。 她与居子石非亲非故,就连请他还朝都是带着逼迫性质。 可是又一次,他在自己遭受指责的时候,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解围。 众目睽睽之下,汪御史等人自然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们已经猜到居子石想要以此掩盖顾玉的欺君之罪,所以都未开口。 “认!” 张蓉带着一众随侍率先走了出来,一脸坚定地走到顾玉身边。 紧接着是萧行之,丁孝吉,张太师,文秀,君显,玄芝,王乐游,松阳,百里青,连老怪... “认”这个字此起彼伏响起,听得太多,以至于顾玉都有些恍惚。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些人或许受过她的恩惠,或许与她志同道合,甚至与她政见相左,可在关键时候,都选择跟她站在一边。 是对她付出的肯定,对她性别的认同。 汪御史等人看到此情此景,知道自己已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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