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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的,只剩下头顶的一撮,扎成小辫子,一蹦一蹦跳着。 “哥哥,棒,棒。” 骑在男人脖子上的女童举起小胖手,高兴地鼓起掌来。 般弱参与了这场家庭亲子活动,给人挥了挥小帕子。 男童得到鼓舞,满足大笑。 放完风筝后,一家人在凉亭里用膳。 这膳食也是很有意思的,跟鸳鸯锅一样,一边是口味清淡的素菜,一边是牛羊齐全的荤菜。般弱无辣不欢,但她这具身体受不了,一吃辣就上火,还拉肚子,她吃了几次教训,只得忍着戒口。乌陵阿虏跟她的饮食恰恰相反,不吃辣不香。 俩人最开始的同桌而食特别痛苦。 般弱试图以毒攻毒,吃完后就躺床上生无可恋了。 乌陵阿虏试图迁就她的口味,没几天脸也吃青了。 帝后吃得如此痛苦,御厨们也害怕啊。 好在经过磨合,他们的生活习性渐渐一致了,般弱偶尔能吃几口辣,男人也颇为赏脸,将她夹的青菜吃得干干净净。 现在家庭成员又添了两张小嘴,一个嗜甜,一个爱酸,御膳房的花样就更多了。 今天有一道红烧金钱狮子头,六岁男童像模像样捋着袖子,用筷子夹着,稚嫩地说,“最大的,给娘亲,第二大的,给妹妹,嗯,第三大的,给爹爹!” 他自己把最小的一颗捡回碗里,啃得满嘴油光。 般弱摸了下他光秃秃的脑门,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了漏风的门牙。 男人柔和眉眼,又对着般弱说,“南犀那边起了一点祸乱,我准备带昭昭去长长见识。” 乌陵阿氏的男儿骁勇善战,离不开他们自小抓起的尚武教育,这位父亲显然也操之过急,恨不得要把他的孩子培养成世间最英勇的儿郎。 “会不会太小了?”般弱发表意见。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什么。”乌陵阿虏失笑,“只是让他随我出门一趟,开个眼界,我早先答应了他,也不好食言而肥。”经过八年的耳濡目染,乌陵阿虏的官话说得越来越标准了,停顿适当,咬字清晰,富有音律美。 般弱最是抵挡不了这人含着她耳珠,低低说着缠绵悱恻的部落情话。 “你拿主意就好。”般弱也不插手,她对培养孩子没什么概念,纯粹是门外汉一个,“别让昭昭乱跑就行,他那两条腿,没一天是安分的。” 啃着狮子头的乌陵阿昭有点小气气。 “娘亲,昭昭听话,才不乱跑!” 般弱斜他一眼。 小家伙拍着胸脯,立下了绝不乱跑的军令状。 然而他随父亲到南犀的第二天,抓耳挠腮,按耐不住对新地方的好奇心,央求随从带他出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乌陵阿昭威逼利诱了一通,最终让随从委屈点头。 他欢呼着出门。 南犀正处于战事状态,国都的集市仍旧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昭昭就像是一尾小泥鳅,滑不溜秋地钻入人群缝隙中,两名随从气喘吁吁在后头跑,边叫着,“小,小公子,且慢,且慢啊。” 乌陵阿昭回过头,冲他们抓了个鬼脸,嘭的一声,砸到了行人。 “嗷——” 他捂住发疼的鼻梁,眼泪汪汪。 行人懒散睨了他一眼,猫眼凌厉,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语气漫不经心。 “小鬼,没长眼睛?” 第177章 世子白月光(15) “你才没长眼睛, 你全家都没长眼睛!” 乌陵阿昭想也不想反驳。 “哦。”行人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膝盖边的小孩, “你娘没教你,大街上撞到人要说抱歉吗?” 小家伙顿时气弱,内心腹诽,明明是你先骂人的。 “失礼啦。”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行人哂笑,与他错开了身。 乌陵阿昭撇了撇嘴,钻入人群里。 旁边突然窜出一条胳膊,抓住他衣领,对方骂骂咧咧, “你个臭小子,门没关就溜出去,赶紧跟我回去!”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童不满地挣扎。 “我谁?你老子!” 男人目露凶光。 “哎哟,可算是找到人了, 赶紧带回去, 观娘都吓死了。” “是啊, 这小子皮猴似的,稍不注意就满街跑。” “亲戚”越来越多, 乌陵阿昭顿感不妙, 这难道就是娘亲说的“人口贩卖”? 他扭头往后大叫, 声音都变了, “阿福!阿寿!” “小公子!” 随从慌忙扒开人群。 令乌陵阿昭绝望的是, 他们越是奋力往前跑, 越是被路人组成的“人墙”拖住, 淹没在乌泱泱的集市里。 这是阴谋! 专门针对他的! 乌陵阿昭小脑瓜里骤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立刻跳起来, 恶狠狠咬住男人的手腕。 鲜血淋漓, 男人痛呼一声,不自觉松了手劲。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回跑,一面高呼,“救命!他们要掠卖小孩子了!我不认识他们!” 男人们嚷嚷道,“臭小子,离家出走还敢骂人!” 路人们笑嘻嘻地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嘭!” 男童摔倒在地,膝盖破了青。 天神般的爹爹不在身边,阿福阿寿又被拦住,乌陵阿昭心头笼罩着浓重的阴影,难道他真要被抓回去? 他猛地拽住了最前边的靴子,恐惧使得男孩发出了哭腔,“……救救我!” 对方脚步顿住。 “小鬼,放手。” 又是这副讨厌的语气! 乌陵阿昭很想有骨气呸他一声,但现实不由得他不低头。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想要抓我回去,卖掉!” 行人转头,睇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 “他们卖的是你,又不是我,干我何事?” 乌陵阿昭瞪圆了眼。 这人竟然能冷血到这个程度! 事到如今,他只好按照娘亲说的方法自救了。 他小手一抓,摔碎了男人的玉佩,又掐了把大腿,哭天抹地,“爹爹,娘,娘快要死了,你,你不要喝花酒了,跟昭昭,回去,回去看她,好不好?” “小孩,你行啊。”他挑眉,“都敢讹到阎罗王头上了。” 乌陵阿昭眼皮一跳,被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 对方弯下腰,揪住衣领,将他轻松捞了起来,还晃悠了两圈。 他顿感头晕,小腿在空中乱蹬。 “你爹爹正好没钱喝酒,把你卖了,估计值几个酒钱。”男人露出牙齿,笑容阴森。 乌陵阿昭:“!!!” 他这是逃出狼窝又进了虎穴吗?! 这个时候男人们也赶到了,凶神恶煞地叫嚣,“你年纪轻轻,还想抢小孩子呢?!” 行人撩了眼皮。 “心情欠佳,不想打架,滚。” 大汉们纷纷使个眼色,摆出了阵势,堵住了逃跑的道路。 乌陵阿虏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全是壮汉。 小脸当场绿了。 完了! 他抱错大腿了,他应该抱一个肌肉结实孔武有力的! 这个文文弱弱的清瘦路人,一看就是被打趴下的! “小鬼,把眼睛闭上。” “……啊?” 鲜血溅在白玉般的小脸上。 乌陵阿昭反射性闭上了眼,凄厉的惨叫声擦着耳朵而过。 “……啧。” 街道中央空出了一片地,横七竖八躺了一堆。 乌陵阿昭除了一开始的闭眼,剩下的时间全程围观。 一战结束,他兴奋拍起掌来,“你好厉害!”顿了顿,他矜持补充道,“当然我爹爹才是天底下第一大厉害!” 行人表情不耐烦,“行了,小鬼,你能下来了没,我脖子被你挂着不累啊。赶紧回家,找你爹爹骑大马去!……真是麻烦的小鬼,我撞邪了不成,多管闲事。” 乌陵阿昭:“……” 看他救了他的份上,他不跟嘴贱的计较! “小公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随从如释重负,一人拉住他的小手,生怕他再次走散。 “这位勇士,您救了我们家的小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您留下名帖,他日必登门拜访……” “行了。”对方的忍耐到达极限,“真感谢我,吃一顿饭,就此打消。” 随从感觉他脾气古怪,不敢多说,连忙在附近的酒楼订下了雅间。 南犀多牛羊,上的多数是肉菜,其中一道鲜肉蛋羹格外抢眼,散着碧绿葱花,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男人瞟了下,“小鬼,你没长牙啊,吃什么蛋羹,吃肉才长得高。” 乌陵阿昭气鼓鼓瞪他,屁股一拧,不理人了。 气氛有些冷场,随从阿福解释道,“我家主母经常给小公子做蛋羹,故此小公子格外偏爱。” 男人斜坐,单手支腮,散漫应了声,“我仇人也会做,差点没毒死我。” 随从:“……” 你可真是话题终结者,这让在下怎么往下接话? 乌陵阿虏自认为是小大人了,不能老闹脾气,而且这个人怎么说也救了他,他做好思想建设,忍气吞声转过头。 “小鬼,笑得真难看。”对方点评。 放屁!娘亲说我笑得最俊了,真不识货。 乌陵阿昭强忍怒火,从自己的衣裳内袋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决定要“买断”救命之恩。小钱袋白缎为底,绣着一头粉嫩的小猪崽,针线并不好,但小男孩特别爱惜,小心翼翼捧着。 男人微眯猫瞳。 “嗯……给你三枚好了。” 小家伙满脸肉疼,检出小金稞子,黄灿灿的,小巧又精致。 “小殿下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乌陵阿昭还没察觉到其中的陷阱,将小金稞子推到他面前,顺着他的称呼很自然地接话,“母后说了,要知恩必报,不能当小白眼狼儿。” 对方似笑非笑,“你母后倒是把你教得很好,没有继承她的冷血心肝。” 男孩愣了下,紧接着脸皮涨红。 “不许侮辱昭昭娘亲!” 随从如临大敌,将小殿下抢回身边,抽出弯刀,虎视眈眈,进入御敌状态。 “阁下究竟是何人?!” “紧张什么。”他轻描淡写,“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话落,男人打了个响指,涌出好几条人影,还有一个是上菜的小二。 “……黑店!” 随从怒骂,骤感四肢绵软,他们不再迟疑,扯出怀中旗花。 然而对方阵营早有准备,齐齐扑倒。 两拨人纠缠厮打。 事情发生得太迅速,小家伙愣了下,转身就跑,被人利落揪住了衣领,他张嘴狠咬。 这似乎让对方想到了不怎么愉快的事,他皱起眉。 “小鬼,松口。” 他倔强瞪着人。 男童虽然生得唇红齿白,但鼻骨高,轮廓深邃,不似中原血统。 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乌陵阿昭突然觉得背脊发寒。 他被这个翻脸无情的救命恩人带了回去,住进了一个小院子里,有专人看守,连茅厕也要跟着,乌陵阿昭根本找不到任何逃跑的机会。最可恨的是,男人是把他打晕了抓回来的,他没法在路上做引导标记! 小家伙气得不肯吃晚饭。 男人端了一碗肉粥进来,搅了搅,用勺子盛了一口,“小鬼,张嘴。” 他愤怒掀翻。 那粥粒和碎肉滚到男人的膝上玄衣,糟污一片。 他将勺子放回碗中,也不拭擦,脸上不辨喜怒,“像你这种顽劣成性,偷跑出来的小孩,不应该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吗?你生气?你自己的过失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我不知道你是坏人!”小家伙憋着一股气。 “坏人有很多种,先示好,后翻脸,很奇怪吗?”男人淡淡道,“你笨,学不到你娘的本事。” 昭昭更生气了。 “娘亲很好!” 他不置可否,重新舀起了一勺粥,阴森森地威胁,“小鬼,你再耍脾气,我就把你倒过来,吊在横梁下,晚上让秃鹰吃你的眼珠子!” 昭昭脸色发白,“昭昭才、才不怕!” 然而到底是屈服在淫威之下。 昭昭一直处在父母的庇佑之下,再懂事也是个娇贵性子,被人连番恐吓之下,六岁的小家伙瘪着小嘴,眼泪扑簌而下,“……烫!爹爹不会这样喂我的!” 男人捏勺的手指僵住。 “我又不是你爹。” “我要娘亲呜呜。” 他低骂,“哭个屁!你娘是个小祖宗!你更是个小混蛋!我天生欠你们娘俩不成。” 乌陵阿昭哇的一声哭了。 “你凶我!我、我要爹爹,我要娘亲,回家,昭昭要回家!” “小鬼,闭嘴,你做人质要有做人质的自觉!” “哇——” “……” 房内传出嘹亮的哭声,夹杂着男人肝火大动的怒骂。 在门外守着的暗卫交头接耳。 “主子可真有耐心啊,还亲自喂粥。” “我倒是好久没见主子这样骂人过了,也不怕吓着小孩。” 众人议论纷纷。 “这小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莫非是主子的私生子?” “是就好了……谢天谢地,原来主子不好龙阳。” “你这话小声点,被主子逮住你就完了。” “那也不怪我多想嘛,谁让主子对女人恨之入骨,这,这可不就只有男人了嘛。” “嘘,据说主子是受了情伤……” “啧,什么女人能这么狠心?” 而里边的一大一小陷入了僵持。 最终乌陵阿昭摸了摸自己咕噜乱叫的肚子,不情愿张开了嘴。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但又对他口中的“年轻娘亲”很感兴趣,他犹犹豫豫,小声地问,“娘亲,哪里得罪过你了?”娘亲真是太可怜了,怎么招惹了一个疯子? “想知道?”他敲着碗,“吃完告诉你。” 昭昭哗啦哗啦喝完了。 眼看着人要走,小家伙连忙抓住他袖子。 “你还没说呢。” “什么?” 昭昭咿呀了一声,着急道,“娘亲啊。” 他似乎定在了空气中。 窗棂捉进了晚霞的光,白鹿皮靴踩着了虚影。 他转过了脸,猫眼荡漾着清凌凌的光,却宛如一潭死水。 “若是你娘亲没有背叛我,没有跟你爹爹,她与我的孩儿,也应像你这般大了。乌陵阿昭,你本不该出生的。” 世间上应有景昭,而不是乌陵阿昭。 昭昭被他的可怖目光吓住,大气不敢喘。 很快他恢复到平常的懒散模样,丢下一句嗤笑,“小孩子就是不经吓。” 昭昭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好几天。 第四日黄昏,鸟雀寂静,缺乏生机。 他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没人回应,于是小心翼翼推开门。 “……昭昭!” 爹爹如天神般降临。 昭昭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抽泣道,“爹爹!昭昭好想你!昭昭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呜呜……” 爹爹拍了拍他脑袋,“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好了,回家。” 他踉跄抱住了人。 “爹爹,你流血了!” 男童心疼地直掉眼泪。 “不碍事。” 乌陵阿虏眼底掠过一道锋芒。 这南犀之行,就是个圈套,幕后之人借着王族内乱,故意诱他轻敌前来,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现在昭昭也成了目标,恐怕此地不宜久留。 乌陵阿虏不再迟疑,遣了一支暗兵,兵分两路回国。 途经一道天堑,变故突生。 无数碎石从山峰滚落,随之而来的,是百箭齐发。 其中西南方向,是矢无虚发,一箭透甲,尤为凌厉。 乌陵阿虏夺下大弓,瞄准目标。 山顶上有一道模糊的细长人影,黑绒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暗淡的星光下,对方同样弯弓拉弦。 流星白羽,剑龙出匣。 “爹爹!” 小孩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分了乌陵阿虏的心神,却原来是擅长口技的奇人异士。 “嘭——” 空中炸开一团血雾。 乌陵阿虏射偏了,但对方没有。 这支冰冷的铁箭挟裹着八年的浓烈恨意,精准地穿过男人的胸口。 “……陛下!” 底下响起了惊叫声,场面混乱不堪。 景鲤将这一幕收于眼底,嘴角勾起几分愉悦凉薄的笑。 看,你的靠山倒了。 小寡妇皇后,你要如何是好呢? 第178章 世子白月光(16) 春章宫外草木葳蕤, 暑气正盛。 小公主思念父亲与兄长,于是做起手工来。 做的也不是别的,是击鞠用到的七彩球。 父母恩爱, 孩子们自然也是深受影响, 常常追着他们问起从前的事。 比如这初遇, 就是在皇家马球场上,与击鞠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的两人, 一个是靡衣玉食的他人之妻,一个是踌躇满志的异族青年, 本是互不相交的命运,谁能想到会有今日携手皇庭养儿育女的光景? 在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夫妻俩默契隐去了其中的血腥内幕。 他们保留了最美好的一面,昭昭跟葵葵听得无限憧憬, 对这项体育运动表达了极大的好感。 两个小家伙执意把七彩球当成了爹娘的定情信物。 爹爹总是很忙, 但一有时间, 便会将她举高高, 驮在颈上, 给她讲一些草原的事,宠溺得不像是百官敬畏的铁血君王。 乌陵阿葵听得出爹爹对草原的眷恋,稚嫩地问他怎么不回去呀,爹爹却说他是草原上的鹰, 因为贪恋中原的春光,错过了雁归之期,兽神发了怒,惩罚他不许回去, 守满娘仨一百年才能解除禁令。 乌陵阿葵似懂非懂, 转头询问了女官姑姑。 领头女官侍奉多年, 很清楚这档子事。 陛下为娘娘破的不是一两次例,次次都是踩在族老的面子上,惹得部落长辈极为不满,甚至放言乌陵阿氏不认这个中原王后,为此陛下还大发雷霆,发誓百年之内不踏入草原领土半步。等他们什么时候认了,他就什么时候回归。 女官自然不会将这些真相血淋淋撕给小孩子看,寻找了一个更合理的借口,瞒过了小公主。 “哎呀——” 小公主被木刀挫伤了手指头,沁出了血珠。 宫人们有条不紊为她包扎,一边安抚着小公主。 小公主眼圈红红,强忍眼泪。 “嗯,葵葵坚强,葵葵不哭。” 然而般弱返回春章宫,一道小红影扑进她怀里,抽抽噎噎的。 “葵葵怎么了?” 般弱温柔地问。 乌陵阿葵举起自己的手指,“手手,红了。” 般弱吹了吹,“痛痛飞走。” 小女孩不好意思躲进了年轻皇后的怀里。 与娘亲的亲密抵消了葵葵的痛意。 葵葵甚至觉得,再伤几个手指头才好,这样娘亲才会一直注视着她。 般弱对人类幼崽的喜欢仅限于他们的活泼懂事,因此她非常有先见之明,把孩子交给当爹的安排。她一律不插手,至多是觉得教育过火了,她才从中提醒男人。小家伙们很黏乌陵阿虏,对般弱却是很怵,处于一种又敬又爱的状态,既想亲近她,又害怕招了母亲的烦闷。 女官看到这一幕,心中无限感叹。 她们娘娘应该算是古往今来最奇特的一位皇后吧。 这后位,是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讨来的。 原本以为大婚之后,娘娘娘家势弱,为了自身的地位,想必会缠住陛下,生个一儿半女的,谁知她反而嫌弃陛下夜夜留宿,碍了她夜打马吊的兴致。也亏得是娘娘痴缠撒泼的本领高强,换做寻常女子,如此落了陛下夫君的面子,岂不得以泪洗脸? 娘娘完美诠释了恃宠而骄。 那群言官竟敢弹劾中宫无子,女官身处内帷,都要为他们捏一把汗——不是陛下不想要,是娘娘不肯生啊。 陛下正值壮年,龙精虎猛,后宫又只有娘娘一人,哪有不中的道理?这不过是娘娘胆大包天瞒了陛下,服了避子汤。 最后一次被陛下身边的喜公公撞见,事儿就兜不住了。 那次陛下发了好大一次火,连娘娘最喜欢的玉猪都砸碎了。 宫人们瑟瑟发抖,一度恐惧到以为娘娘要被打入冷宫了,她们也会跟着牵连。 娘娘反而没心没肺,收拾下包袱,主动去冷宫睡了。 当晚怎么着呢? 陛下看到空荡荡的宫殿,又气又笑,撩起龙袍,脚步如飞,达成了冷宫一夜游。 那段日子大概是陛下最卑微的时日,那么一个威慑天下的君王,小心翼翼替女子洗脚,天天搜肠刮肚地向娘娘述说孩子的好处。女官以及一众宫婢都听得耳朵生茧了,娘娘那性子,就更是受不了了,被人磨到同意。 于是千呼万唤的,他们终于盼来了小主人。 小主人也是陛下在带,抱着去御书房批改奏折,娘娘压根儿都不上手,全然没有紧张感。 有一些姿容美丽的宫娥看得眼红,便动了心思,越过娘娘,羞答答向陛下自荐枕席。 可结果怎么着? 陛下比娘娘还紧张,转眼把人打发到浣衣局去了,生怕娘娘误会,还将身边的人全换成了太监。 大臣们却有些不甘心,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娘娘是给陛下下了蛊,才让陛下如此死心塌地,民间的废后谣言又有燃起之势。 女官心道,只要有陛下在一日,娘娘就是盛宠不衰。 她正这么想着,太监总管喜公公脸色煞白地进来,带来了一个让春章宫上下胆寒的消息。 ——陛下出行不利,身负重伤! “娘……母后!” 小太子显然受了一场惊吓,比起离京之时的神采奕奕,他宛如惊弓之鸟,眼皮泛着红丝,怯生生躲进了般弱的怀中。 而病榻之上,躺着他无所不能的天神爹爹,嘴唇泛白,气若游丝。 御医惊惶,跪了一地。 “封锁陛下重伤的消息。”般弱瞥了眼在场的人,冷声道,“若是本宫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谣言,诸位应当知晓什么下场。” 众人唯唯诺诺。 “……阿妻。” 轻微的声音响起。 般弱坐回床榻,伏下了腰,“你感觉如何?” 乌陵阿虏虚弱抬起手,做了个屏退的姿势。 女官会意,立即把昭昭跟葵葵抱走了。 内殿只剩两人。 男人大掌握住她的手,拇指抵着,很用力。 他费劲撑开眼皮,乌瞳犹有余威,“这穿胸一箭,是你第一任丈夫拉的弓,他分明……咳,是要置我于死地。当日我夺了你,夺了景家的江山,他对我怀有滔天恨意,蛰伏八年,更如庞然巨物,南犀,怕也是他的股掌玩物。” 般弱没有发表意见。 乌陵阿虏额头浮起红筋,手劲很大,捏得她发疼,“箭上淬了毒……御医的话,你也听见了,吾时日无多。昭昭太小,斗不过他,我会把他跟葵葵一并送回草原,复不复仇,都随他。你……咳,你当如何?” 男人目光晦涩,充斥着一些疯狂阴暗的渴望。 然而般弱注定让他失望了。 “大王,我不殉葬,亦不守节。” 她才二十五岁,青春貌美,人生无限,很惜命的。 乌陵阿虏待她不错,所以她也为他蹲了八年深宫,更进一步的,要她殉葬,这绝不可能。 “真是……狠心的女人。” 男人低喃。 大军压境比乌陵阿虏想象中要来得快。 他前脚刚回宫,后脚烽烟已至,分明是“趁他病要他命”。 这场战事同样是文武百官们没有预料到的,在君王的铁血统御之下,各部安分守己,一派天下太平之象。 可就在一夜之间,人全反了。 统军者不是他人,正是八年前使了李代桃僵之计脱身的世子爷。 他摇身一变,成了西绝古国的王,联合南犀、羌、狁、渚等国,率军北上,剑指京师。才一个月不到,大军接连渡过缪河和溧河,跨越有着天堑之险的虎象关,而天下权力中枢,就在眼下。王庭动荡不安,偏偏骁勇善战的君王始终没有出面。 大军兵临城下的前一夜,乌陵阿虏送走他的妻儿。 “爹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那谁来犁田呀?” 葵葵天真地问。 往常他们都是一家人去庄子,爹爹负责种田,娘亲负责养猪,至于她和哥哥,撵在母鸡的屁股后后头跑,每天早起捡鸡蛋。 昭昭则是吓白了脸,身子似芦苇摆着。 “爹爹随后就到,你们先去住一阵子。”乌陵阿虏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不知是哪家的臭小子,能夺得他小姑娘的芳心?只可惜,他看不到她出嫁的那一日风光了。 昭昭嘴唇微动,“……骗子。” 男人又转了目光,拍了下儿子的肩膀,掌心滚烫,似有无尽的寄望,“昭昭,你是长子,又是兄长,要守护好娘亲跟妹妹,知道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今以后……”他顿了顿,努力把沉重的话题变得轻松,“你要学会犁田了,小子,别想着我不在就能偷懒,你娘替我看着你。” 男童眼圈发红,扑进了他的胸膛。 乌陵阿虏牵了牵嘴唇,有些勉强抱了下他。 葵葵歪了下头,也咯咯笑着扑了上去。 “……走吧。再晚就不好了。” 他抱着两个孩子,又伸出胳膊,尾指勾了一下他的年轻妻后。 她是对的,她年轻貌美,不该陪着他死在黄昏里。 所谓成王败寇,他不后悔当日抢了她,亦不后悔今日恶果,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同她相守到老。 帝后十指交扣,古铜色的皮肤衬得她瓷白如玉。 这件珍宝他拥有了八年,却不得不松开了手。 “汝百年之后,记得来陪吾。” “阿妻,我们的孩儿……劳烦你照顾了。” 而在城外,探子来报。 “后……不知所踪……” 拭擦着匕首的主帅动作一顿,“你说……皇后跑了?跑去哪里了?” 诸侯便笑。 “区区妇人,无碍大事。” 伴随着叮的一声,匕首直直插在桌案上,入木三分,戾气顿显。 “告诉那帮孙子,荣般弱若是敢逃,他们就等着全城陪葬!” 第179章 世子白月光(17) 十万铁骑一夜围城, 京师情势危急,如同鱼游沸鼎,一触即发。 戌时, 战线前方发来一道危令, 满朝文武皆惊惧。 “荣后竟不在中宫?!” “陛下镇守京师,定是谣传, 乱我军心, 大家不必惊慌!” “此獠手段凶残,突然点名本朝皇后, 意欲为何?” 这话一出,满殿寂静。 发起话题的,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前任宰相苏循。 作为远近有名的三朝元老,苏循老奸巨猾, 堪称本朝第一狠人。当景氏王朝气数将尽, 他二话不说就投靠了乌陵阿氏, 调度京师守备, 方便乌骑入城。为了摆脱与旧朝的瓜葛, 他休妻弃子,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满朝官员有三分之一的旧臣, 大多数为苏循劝降。 在从龙之功上,苏循可谓是居功至伟。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人情味过于淡薄,新帝虽然赐予他无上荣耀, 却没有重用他, 反而提拔起新贵, 分左右之相, 强压他一头。又是流年不利, 去年闹出灾荒一事,苏循丢了宰执的帽冠,沦为普通臣子。 百官们心里嘀咕,苏循惯会见风使舵的,该不会又想转头抱景氏的大腿吧? 听听他说的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世子爷不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咱们不如把美人给他,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一起商谈,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平白溅了一身血,还败坏了享用美人的兴致! 以美人为献,换得一国安邦,虽然屈辱,却很值。 不少保守派都这么想过。 可谁敢说啊? 此美人是当朝皇后,将她献给敌军,简直在打我国的脸面啊!咱们这尊严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陛下把皇后看得跟如眼珠子般珍贵,你要他挖眼向仇人献媚,你自己是不想要命吧? 但苏循就是说了,说得坦坦荡荡。 “这七国联盟,来势汹汹,此乃天命,非我等能力挽狂澜。皇后娘娘贤良仁德,定是不忍天下百姓遭受生灵涂炭之劫,一己之身,便可拯救万民,此举称得上女娲补天,日后福泽延绵,万民都会领受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大家暗骂不要脸,把送女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苏循劝道,“诸位同僚,不要犹豫了,大军就在城外,你我插翅难飞,若再不请奏陛下决断,只怕京师……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本官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啊!” “唰!” 锋芒掠过,人头落地。 被溅了一身稠血的官员呆若木鸡。 男人手持弯刀,站如磅礴山岳。 “我乌部,向来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辱我妻儿者,当死!” 乌陵阿虏鹰瞵虎视,令人胆寒发竖,两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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