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姐叫惯了阿玉妹妹,不如索性叫我妹夫。绍棠,你叫我姐夫就?好?。” 杜庭兰温柔的目光落在滕玉意身上,看妹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俨然比成?亲前更娇美了,心知妹妹过得无拘无束,便也由衷替妹妹高兴。 “你们新婚燕尔,我和绍棠本不宜过来打搅。” 杜庭兰从身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漆匣,柔声说,“昨日就?知道妹夫复明,大礼之日也没?来得及道贺,今早爷娘越想?越高兴,也等不及阿玉回门?那?日了,一早就?准备了贺礼让我们登门?贺喜。” 滕玉意亲自接过贺礼,上前挨着杜庭兰:“阿爷也知道这事了吧?今早世子就?让人给两府都?送信了。” “姨父自是知道了,阿爷说,姨父高兴得不得了。” “姐夫,听说你和玉表姐要去濮阳捉妖?” 蔺承佑摇了摇白琉璃盏里的桂花醑,等到酒液挥发些,再将其搁到滕玉意手边:“当地僧道奈何不了那?妖怪,圣人生恐还有百姓遭殃,正好?我们和缘觉方丈要去南阳做法事,圣人便叫我们顺道去降妖。” 杜绍棠看看邻座的姐姐,有点害羞地说:“阿姐和太子的婚事定在七月,到时候姐夫和玉表姐可要及时赶回来才成?。” 杜庭兰脸有些红。 蔺承佑笑着说:“在阿玉心里,阿姐的事是头等大事,在我心里,阿麒的事也是头等大事,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会提前赶回来的。” 忽听身后有人笑道:“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个?紫袍金冠的贵公子沿着回廊走来,这人生就?一张端正的方脸,嘴唇也稍厚,但?气度清贵,神情也很温善。 “太子殿下。” 仆从们纷纷行?礼,杜庭兰姐弟也退到一边欠身。 太子忍不住望向杜庭兰,看她鬟髻霓衣,想?起前日两人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心里像沁了蜜似的那?样甜,目光随之变得更柔和了。 杜庭兰并不肯在人前看太子,只红着脸依礼行?事。 太子只好?收回视线,坐下对?蔺承佑道:“爷娘怕你的眼睛忽好?忽坏,特地派我来瞧瞧你:今日如何,可维持了一整日?” 一边说,一边故意伸手在蔺承佑眼前晃了晃。 蔺承佑笑着挡开?太子的手:“行?了,我好?得很。” 太子大松一口气:“看来那?块赤须翼已经彻底把?你体内的蛊虫克化了。不过说到这个?,爷娘都?有些好?奇,原来嫂嫂与新昌王的遗孀是故交么?竟连赤须翼这样的天下异宝都?能讨来。” 一说到这事,蔺承佑和滕玉意都?有点尴尬,厚着脸皮互相望了望,滕玉意含笑道:“新昌王遗孀十年前到我家住过一段时日,说起来我娘对?她有恩,因我自小便认识她,算得上交情匪浅。” 杜家姐弟脸上同时闪过诧异之色,又迅速掩去了。 蔺承佑生恐席上追问?,摩挲着酒盏说:“今日这般高兴,要不我们玩点什么吧。绍棠,你会射箭吗?不如我们在庭中玩一回射礼。” 绍棠腆然摇头。 太子知道杜家门?风古朴,对?蔺承佑说:“难得闲一两日,何苦又拉弓射箭。阿大,你善吹笛,绍棠善抚琴,庭——杜娘子据说善弹阮咸,我箫技不差,弟妹想?必也有擅长的曲艺。春物方盛,我们何不乘兴奏乐一曲?” 蔺承佑一下子来了兴致,他?只知道妻子会抚琴,还没?亲眼见过她抚琴是何种情状,便让宽奴把?他?的那?管玉笛拿来,顺便安排人到库房取一架未用过的琴和一管箫,扭头问?滕玉意:“想?抚琴吗?” 滕玉意兴致勃勃对?春绒说:“回屋取琴吧。” 等到乐器一一取来,五人也不离席,留在原位各持一柄乐器,互相笑望着。 风一起,满座香馥袭人,人人神情怡悦。 蔺承佑说:“绍棠年纪最小,不如由绍棠先起头吧。” 杜绍棠笑应了,伸指调了下音律,一曲清肃的曲子倾泻而出。 曲调刚一起头,蔺承佑的脸色瞬间?淡了下来。太子的笑容也凝在脸上。 滕玉意和杜庭兰惊讶互望,那?是一曲《思归引》,无论宫廷还是民间?,常能听到有人演奏此曲。 杜绍棠察觉二人脸色难看,错愕地顿住了:“怎么了?” 太子拧着眉头不吭声,皇叔识音断律的本领天下第一,阿大兄妹的曲艺都?是皇叔亲手教的。 尤记得那?年中秋节举行?宫宴,有人提议皇叔和阿大合奏一曲,所奏之曲便是《思归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记得当时是在大明宫的麟德殿外,殿前铺满了如霜的月色,皇叔和阿大,一个?抚琴,一个?吹笛,端的是满庭生辉。 自那?之后,只要叔侄二人同席合奏,几乎都?少不了一曲《思归引》。 如今两人再听到这首曲子,心里怎能不别扭,照理说,为了岔开?话题该另起一首曲子才是,但?两人一下都?没?了兴致。 皇叔如今被幽禁在兴庆宫,圣人顾念亲情不忍将其赐死,但?朝野内外不断有臣子上奏疏,说淳安郡王一为谋夺帝位豢养枭众,二为成?全野心残杀无辜,堪称罪无可恕,从树妖为祸紫云楼到八月中发动宫变,前前后后死在淳安郡王手里的人数不胜数。 此子按律当诛,不知圣人因何迟滞不决,若圣人诚心轻罚,叫天下人如何作想?。 但?他?们俩都?知道,圣人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怜悯皇叔自幼被恶人和母亲引得走入歧途,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其罪,不可恕,其情,实堪怜。身为淳安郡王的半个?兄长,何忍杀之。 滕玉意怔怔望着蔺承佑,她甚少在蔺承佑脸上看到这般烦闷的神色,除了惊讶,心里也有百般猜想?。 过片刻,蔺承佑勉强笑笑:“要不换首曲子?” 滕玉意正要说话,采蘋嬷嬷匆匆赶来:“太子,大郎,宫里有急事找你们。” 众人一惊,蔺承佑愣了下,对?滕玉意说:“你和阿姐绍棠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滕玉意忙点头。 直到太子和蔺承佑离席而去,三人仍有些怔忪。看这架势,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既是大事,为何不见关公公来传报。 三人无心再饮酒作乐,滕玉意同杜庭兰在院子里走了走,又拉着姐姐回里屋说话。 杜庭兰看妹妹神色困乏,便说:“你们尚在新婚,我和绍棠不便在此久留,也该午歇了,你先睡一睡,等世子回来就?该知道出什么事了。” 滕玉意换了寝衣上床躺下,顺手摘下那?枚紫灵天章球放到枕边,忽然拉住阿姐的手,悄声说:“我猜是淳安郡王出了事。” 杜庭兰一讶,顺势在床边坐下:“为何这样说?” “阿姐你想?想?,采蘋嬷嬷是成?王府的老?人了,平日轻易不会亲自过来传话,连她都?如此郑重,可见多半是出了急事,奇怪采蘋嬷嬷却又未明说是何事——对?皇室中人来说,眼下岂不是只有淳安郡王的事是‘说不得’?” 杜庭兰叹气:“若是他?,我实在怜悯不jsg起来,一个?人无论有什么样的因由,都?不该残害无辜,况且他?也算间?接害过你。” 滕玉意哑然,阿姐只知疼惜她,却不知自己前世的死也与淳安郡王有关,甚至连今生,阿姐也险些遭了卢兆安那?帮人的毒手。 至于自己前世的死……滕玉意心里好?不可惜,虽说昨晚在脚踝绑上了双生双伴结,她和蔺承佑却都?未梦见前世,看样子心底残留的那?些谜团,注定是无法弄明白了。 滕玉意一边思索一边整理衾枕,无意间?发现枕头下放着根红线,抽出来一看,正是双生双伴结,早上蔺承佑叮嘱要妥善保管,碧螺春绒估计是怕弄丢,便塞到枕头下了。 滕玉意瞧了眼,重新将红绳掖回去:“阿姐,你再陪我说说话。” 杜庭兰帮滕玉意掖了掖被角:“好?。” 或许是这几日累坏了,滕玉意说着说着话,不提防睡意涌上来,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等到滕玉意再有意识,只觉得胸肺胀痛得欲炸开?,勉强睁开?眼,冷不丁呛了一大口,大量冰冷寒水顺着她的喉咙灌入她的肺管,让她浑身哆嗦。 滕玉意一滞,慌乱环顾四?周,这不是、这不是前世溺死她的池塘吗? 可方才她明明在她和蔺承佑的卧房午歇。她魂飞魄散,骇然在水中挣扎,只恨四?肢僵硬如木,渐渐地,胸膛里的心跳越弱。颓然挣扎一晌,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又来了,半睁着模糊的双眼,浑浑噩噩在冰水里沉浮,当她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池塘边忽然有个?人纵身跳入水中,飞快朝她游来。 就?在这时,滕玉意胸膛里的心猛烈一颤,眼前再次陷入永远的黑暗中。 滕玉意阖着眼皮,静等自己重新堕入幽冥之境,等着等着,陡然发现不对?劲,明明已经死了,耳边却仍有清晰的水声。她急忙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仍在水塘中,只是她不再冷、不再痛,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无知无觉。 下一瞬,她看见池塘里静静漂浮着一个?人,距离那?样近,近得连对?方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张脸依旧美丽,但?已然毫无生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滕玉意一哽,那?便是死后的自己了,不知为何,看上去别样可怜,她惶然靠过去,想?把?那?具孤零零的尸首搂入自己怀里,这时,水里另一个?人飞快游了过来,很快到了近前,一把?将溺水少女拽入自己怀中,转身就?朝岸上游。 滕玉意僵住了,看清那?人面庞的一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击碎了她的心脏。 一次次的猜想?,远不及亲眼看到来得震人心肠,竟——竟真?是蔺承佑。 她浑身哆嗦,眼前也一阵阵眩晕,揪住自己的前襟,张了张嘴想?喊他?,热气和泪水却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蔺承佑。”她哽咽着发出声音,但?蔺承佑似乎听不见身后的动静。 滕玉意泪水从眼中无声滚落,情不自禁跟上去,蔺承佑身手矫健,很快就?游到了岸边,先将她的尸首推举到岸上,稍后自己也撑着池边上岸。 时值隆冬,池榭边堆积着皑皑白雪,头顶一轮孤月,幽幽笼罩着空旷的滕府。 月光落到池边,将蔺承佑的眉眼照得清晰无比。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在冰水中待了这么久,肤色也比平日苍白不少,抹了把?脸,水珠依旧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滴,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顾蹲在岸边为她施救。 “蔺承佑,我在这儿。”滕玉意泪眼婆娑,飘飘荡荡靠过去,但?无论她怎么唤他?,蔺承佑都?毫无所觉,滕玉意心下焦急,上前搂住他?的肩膀,蔺承佑也依旧没?有反应。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这少女的尸首上,奋力施救一晌,似乎终于发现回天乏术,面色变得极难看,怔了许久,颓然跌坐到一旁。 蔺承佑这一停,四?下里便回归旷静。 在这清冷的冬夜,孤寂的天地间?,一时只能听见蔺承佑凌乱的呼吸声,他?整个?人像是冻住了,样子说不出的消沉,枯坐良久,久到眼眉上的水珠都?要结冰了,终于迟滞地抬手抹了把?脸:“原来你就?是阿孤。” 他?的语气,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 滕玉意酸楚地推搡他?:“蔺承佑,我在这儿,你看看我。” 蔺承佑沉默一阵,扯过那?件湿透的狐裘将少女的尸首从头到脚蒙好?,霍地起了身,这时,垣墙上出现十来个?人影,其中两人抬着重物,跃下墙朝蔺承佑奔来。 为首的是宽奴,远远看到蔺承佑浑身湿透,不禁一吓:“世子?” 急忙回头吩咐身后的人:“快到车上把?世子的裘衣取来。” 说话间?众人将那?具黑衣人的尸首搁到地上,蓦然发现池畔还有一具被狐裘覆盖着的尸首。 “这是?”宽奴面色大变,“滕将军的女儿?” 蔺承佑冷冰冰盯着空荡荡的垣墙上方:“叫你们四?面包抄,可捉到活口了?!” 宽奴一凛:“那?帮人不但?武功颇高,还颇通邪术,事发突然,刚才只逮住了一个?,没?等小人问?话,此人就?咬毒自尽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除此之外再无旁的物件。” 蔺承佑接过那?团银丝似的物事沉默打量着。 与此同时,花园的另一头,又冒出一大帮持着火把?和武器的武侯,火光里人影幢幢,少说有五十余人。 “世子,刚才我们沿路瞧了,府里的大管事、卫兵,大部分都?被暗算了,剩下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也都?痴痴傻傻的,就?不知滕将军的女儿在何处?!” 看到地上那?一袭雪白狐裘覆盖着的尸首,众人脸色大变。 蔺承佑语气冷厉:“搜查各处,府里说不定还有活口。” “是。” 待众人散去,蔺承佑蹲下来检视黑衣人的尸首:“刚才在墙上跟我交手的黑氅人,是今晚这伙人的头。当时我急着救人没?工夫继续厮缠,故而叫她跑了,不过交手时那?人露了馅儿,应该是个?女人。” 宽奴惊讶:“女人?!” “而且是个?身量矮小的女人,她为了伪装成?男人特地穿上了大氅,先前如果不是我踢中她的胫骨,也不会察觉她‘膝盖’以下全是木桩,后来我出招抓住她的肩膀,发现她肩膀下也加塞了东西,个?头矮的男人不少,但?骨骼如此纤细的,只能是个?女子。” 说话间?蔺承佑重新搜了遍黑衣人的尸首,而后起身比划一下:“约莫只有这么高。没?用香、没?用配饰、招式也新鲜,身形上么,更是大加伪装,如此大费周章,要么是怕滕府的人认出她,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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