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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小说> 夺冠后老婆不要我了[电竞] > 第6章

第6章

因此昏了神志,转头对顾玉道:“顾世子,我就不去了。” 顾玉一挑眉,似乎是在疑惑:“为何不去?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董长茂一愣,干巴巴道:“我有孝在身,也与琼妹有婚约。” 顾玉听到“琼妹”这种暧昧的称呼从这个渣滓嘴里说出来,眼中寒光一现,又被她压了下去,道: “无妨,我方才就说了,这是扬名的机会,岚烟姑娘是出了名的清倌雅妓,你去了也无妨。况且...” 她顿了一下,俯到董长茂耳边小声道:“本世子也想知道岚烟姑娘究竟长什么样,你不如替我去瞧瞧,回来也好跟我描述一番。” 董长茂惊讶得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他这大舅子长着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也有这般隐晦的心思。 怪不得她跟萧行之那个纨绔走得那么近,原来也是个披着人皮的下流胚子。 多种原因作用下,他本就心里痒痒,现在他都得到大舅子的同意了,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董长茂这才半推半就地随着侍女上楼。 与此同时,顾琼站在阁楼上,只觉外面一阵喧嚣,她把窗户半开,往下看去只见拥挤的河廊,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吆喝着开道。 人群让出一条道后,一个满脸怒气的女子手持马鞭,驭马而过,风吹过她的头发,红衣似火,长发如墨,恣意张扬。 落雁适时解释道:“那位便是松阳郡主。” 顾琼心里一跳,目光追随着松阳郡主的身影。 马行到河边,松阳便翻身下马,冲着金带河河面遥遥大喝一声:“来人,把那艘船舫给本郡主拉过来。” 河边顿时沸腾。 “堂堂郡主,并未出阁,到处抛头露面地疯耍,像什么样子。” “未出阁吗?可她摆出这般厉害架势,瞧着怎么像是来捉奸的妻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位松阳郡主艳名远播,是个见了美貌儿郎就走不动道的女人,说不定还真是来捉哪个情郎奸的,嘿嘿。” 种种议论声传到楼上。 顾琼眨眨眼,问道:“闺阁女子也可这般任性妄为吗?” 落雁暗中猜到顾世子的用心,便笑着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没什么可与不可。” 顾琼喃喃道:“活法?想成为的人?” 她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 董长茂进了船舱,侍女便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里面焚香袅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青瓷瓶中插着一枝梨花,十分风雅。 岚烟带着面纱,抱着琴从竹帘后走出来,万千青丝只被一柄金簪盘着,妆容素雅,一袭白衣上唯有缕缕银线点缀花纹。 董长茂霎时懂了为何嫡弟董长芳对她痴迷,这幅模样,饶是他谨慎克己,也不得不夸一句人淡如菊。 岚烟先是把琴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跪坐下来,一边斟茶,一边轻声道:“董公子请坐,船上简陋,只有冷茶一杯招待公子,望公子不要嫌弃。” 董长茂跪坐下来道:“岚烟姑娘客气了,能得见岚烟姑娘,是在下之幸。” 岚烟素手纤纤,双手递给他一杯茶道:“董公子请。” 董长茂接过茶杯,里面黄澄澄的,还未送到嘴边,便问道:“在下才疏学浅,自知那三问并无过人之处,众人之中,不知姑娘为何独独邀我进来。” 岚烟一笑,风情顿生,道:“所谓岚烟三问,不过是个噱头,岚烟只想弹琴给有缘之人听。” 董长茂有所迟疑,他还不知自己如何成了有缘之人。 见岚烟姿态优雅地品茶,他下意识把茶杯送到嘴边。 岂料,茶水一入口,浓浓的酒味充斥在口舌之间。 不好!中计了! 董长茂猛地抬头,见岚烟微微一笑,把壶中酒水尽数泼到他身上。 然后迅速站起身,裙摆微转,仿若梨花绽放。 岚烟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金钗,三千青丝霎时倾斜而下,她将锋锐的金簪抵在颈上,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语气惊恐地叫道:“董公子还请自重。” 董长茂立即站起身来,揪起岚烟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岚烟笑得更厉害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与惧意:“董公子,快放手,不要这样。” 第44章 楼下的人也留意着这里的动静,听到岚烟的呼声,立即蜂拥上来,破门而入,屋内境况都暴露在外。 只见董长茂揪着岚烟姑娘的衣领,意欲不轨,岚烟姑娘衣衫凌乱,被吓得花容失色。 船上的侍者上前,把董长茂牢牢抓住,他拼命反抗,喊道:“我是冤枉的,有人要害我。” 顾玉满脸怒火走了进来,照着董长茂的面门狠狠砸了一拳:“畜生,楼下你百般推辞,我还当你是个谦谦君子,让你上来,谁知你不但敢孝期饮酒,还意图做这种猪狗不如之事。你将我妹妹置于何地。” 顾玉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董长茂当即被打得眼前一黑,耷拉着脑袋,一时间说不出话。 原本还有人没搞懂情况,听到顾玉这么说顿时群情激奋,纷纷唾骂董长茂。再看董长茂低着头,也不说话,众人只当他惭愧默认,嘴里的话更加难听。 顾玉一拳下去后就收了手,萧行之则从她身后冒出来,朝着董长茂一顿猛踹,嘴里骂骂咧咧说着: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畜生,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爷今天就是把你打死了也是替天行道。” “我真的...是...被人...是岚烟...” 董长茂蜷缩在地上,想替自己申冤,可是每说几个字,萧行之的拳头就落到他脸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岚烟哭着冲出门去,脚下不稳,跌入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正是闻讯赶来的董长芳。 董长芳低头,只见心心念念的姑娘正泪如泉涌,六神无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啼道:“公子救我。” 匆匆几个字从嘴里出来,像是蕴含着说不尽的委屈。 董长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岚烟掩面痛哭,抽抽噎噎道:“里面那位董公子吃了一盏酒,就发了酒疯,对我动手动脚。” 董长芳身体肥胖,行动迟缓,刚刚跟在后面,没看到里面的情况,心想庶兄虽然处处爱拔尖儿,但毕竟是有分寸之人,听了岚烟这话,心下不确定起来。 岚烟见他迟疑,立刻松开手,往船栏上扑:“我坏了费酒楼里的规矩,没脸再苟活了。”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拦住她,一人道:“这与姑娘什么相干,明明是那董长茂不知礼数,尚在孝期还敢喝酒,喝了点酒就不知天南地北,冒犯了姑娘,姑娘可别因这起子人寻死。” 董长芳听他们道董长茂还喝了酒,又见岚烟这样,哪儿还有半分理智,当即就撩起袖子,想要冲进去质问他的庶兄。 正在场面混乱之时,船舫已经靠岸,船上的侍者放下梯子,就见一女子带着一队人马,杀气腾腾上来。 董长芳定睛一瞧,不是母亲之前给他相看的母夜叉松阳郡主是谁! 母亲嫌他性子过于软和,就想找个厉害的儿媳管住他,就打听到端亲王的女儿松阳郡主素有泼辣的名声传播在外,无人敢娶,却是正合了他母亲的心意。 结果相看时,松阳郡主嫌他胖丑,他还嫌弃松阳郡主野蛮不讲理咧,当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母夜叉,被松阳郡主听到,给了他一鞭子,现在想想都疼。 看到松阳郡主手拿马鞭,气势汹汹过来,董长芳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连忙把身边的岚烟护在身后,怕岚烟被这母夜叉误伤。 谁知松阳郡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顾玉听到外面松阳郡主过来了,想到上次在费酒楼松阳郡主对她莫名其妙地示好,连忙躲到门后,怕松阳因为她在场就收敛了脾气。 冲着还在对董长茂拳打脚踢的萧行之低声道:“这里地方小,不好施展,你把他拖出去。” 萧行之揪起董长茂的衣领,就把他给拖拽出去,刚出门,迎面看到松阳过来。 松阳手里的马鞭是定制的,手柄上装有宝石,鞭子里面缠绕着倒刺,又经过特制的药水浸泡过,打人极疼。 松阳看到董长茂,就高高扬起鞭子。 萧行之见状,扔下董长茂就赶忙躲到一边,接下来就看松阳郡主输出了。 一阵劲风劈开空气。 “啪——” “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董长茂这才知道,方才在屋内萧行之对他的拳打脚踢有多小儿科。 松阳郡主一鞭子下去他立刻皮开肉绽,忍着剧痛喊道:“郡主,你听我解释。” “啪——” 又是一鞭子,这次直接甩到董长茂脸上,那张他引以为傲的脸瞬间裂开一道大缝,鲜血直流。 董长茂的惨叫响彻云霄,像只蛆一样在地上打滚,在场诸人听着无不头皮发麻。 松阳郡主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一鞭接着一鞭。嘴里还骂着他不知廉耻,勾引完本郡主又来找姑娘这类的话。 顾玉从门缝看到董长茂被打得浑身是血,躲都没处躲,眼神幽深。 之前把松阳算计进来时,万万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 泼辣恣肆,无所顾忌,果然,景家的人都把嚣张跋扈刻在了骨子里。 只是再这样下去,董长茂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就算她对松阳郡主没什么好感,也不想让松阳因为她的算计背上人命,见差不多了,想要站出去制止松阳郡主。 谁知她刚踏出一脚。 “哗啦——”一声。 董长茂竟然为了躲鞭子,竟然纵身跳到河里去了。 顾玉生生止住脚步。 松阳扶着船栏,见董长茂在河里苦苦挣扎的落水狗样子,恨自己先前眼瞎心盲,竟被这么个人哄得团团转,可惜自己还没打痛快,这人就跳入水里。 有人想要下水救董长茂, 松阳看到大喝一声:“都不许救。” 环顾众人被她震慑住了,这才带着府兵呼啦啦走了。 松阳离开时走过董长芳,冷冷看了他一眼,董长芳忍不住脑袋一缩。 松阳嫌弃地骂道:“窝囊废。” 董长芳满脸通红,想反驳又反驳不出来,干巴巴握紧拳头,看着松阳郡主潇洒离开。 躲在他身后的岚烟小声道:“董二公子跟松阳郡主有过节吗?” 第45章 董长芳道:“哪儿有什么过节,还不是我娘叫我过去相看时...” 董长芳突然止住了话头。 岚烟小声道:“啊,松阳郡主竟然还跟您相看过,那她为何来此鞭打董大公子,还说...” 还说那些不清不楚的话。 董长芳也忽然意识过来,松阳郡主,岚烟姑娘... 想到庶兄以往什么都要抢自己一头的作风,此刻,董长芳还有什么不明白。 从前母亲叫他不要对这个庶兄过于宽厚,他却只记着父亲所说,兄友弟恭之类的教诲,对庶兄多番忍让。 可是现在这个庶兄不仅连他喜欢的姑娘都要染指,还蓄意勾引母亲给他相看过的郡主。 为什么? 他自认从小到大没有对不起庶兄的地方,还总是在母亲面前替庶兄说好话,为什么庶兄依然对他多番瞧不起,还要用无辜的女孩子来欺辱他。 董长芳浑身冰冷,耳畔嘈杂的声音响起,等松阳郡主走得看不见人影,才有人敢唤仆从下水救董长茂。 他看到他的庶兄被人捞上来,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样子好不凄惨。 有人对他道:“董二公子,这是你家人,快把他带回去吧,别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董长芳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真诚相待的庶兄竟是这么一条毒蛇,况且庶兄可是还跟镇国公府有婚约啊。 那可是连他母亲都忍不住泛酸的镇国公府三小姐。 母亲当时说,刚瞧上这么个好姑娘,就被你庶兄的姨娘抢了先,罢了罢了,那顾三小姐的姨娘也是个拎不清的,为娘再给你挑别家的吧。 这么多次,难道都是巧合吗? 看着趴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庶兄,董长芳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反感。 恶心。 太恶心了。 是不是只要跟自己沾边的东西,庶兄他都要抢去。 “岚烟先告辞了。” 岚烟姑娘的话把董长芳从强烈的情绪中唤醒。 看着岚烟受惊发白的面容,董长芳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岚烟姑娘就被费酒楼里的仆从簇拥着下船。 等到岚烟已经上了岸,董长芳趴在栏杆上,才终于鼓起勇气喊道:“岚烟姑娘,我回去就好好读书,争取有一日能答上你的三问,名正言顺去见你。” 岚烟的脚步一顿,眼底浮现一丝怜悯,又很快消散,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董长芳没有得到岚烟姑娘的回话,失望地转身,看到甲板上死狗一样的庶兄,也没有管,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顾玉见众人都散了,方才从屋里走了出来,萧行之又踹了一脚昏死过去的董长茂道:“这畜生怎么办?” 见有仆从在旁边候着,顾玉冷哼一声:“管他做什么,死了倒还干净。” 说完便走了。 萧行之跟了上去,身后仆从们还是把董长茂抬了起来,送往董府。 “你说说你,明明没那么冷心冷肺,偏要装作一副毫无人性的样子干嘛?”萧行之道。 顾玉侧目瞧他:“你错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冷心冷肺之人。” 萧行之在后面耸耸肩,不以为然,他可是亲眼瞧见董长茂快要被松阳郡主打死时,顾玉跨出去那半步。 下了船,顾玉坐上马车,一只手拦住萧行之要往里面进的脑袋,道:“做什么?” 萧行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不是吧,顾玉,我刚刚可是替你把董长茂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你用完我就扔啊。” 顾玉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他整个人推了出去:“我刚刚说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冷心冷肺之人。” 说完,顾玉吩咐平沙驾车扬长而去。 萧行之一个人站在车尾扬尘里叉腰,觉得顾玉就是个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而他则是个被骗心骗身又惨遭抛弃的可怜女子。 顾玉走上楼,闭着的门里传来两道咯咯咯的笑声,她推门一看,一个小厮正张牙舞爪地转播方才在船舫上发生的场景。 这人是个机灵的,一下学萧行之怒打董长茂,一下学松阳威风凛凛抽鞭子,一下又学董长茂被打得屁滚尿流直喊娘。 妹妹和落雁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讲得好,赏。”顾玉随手甩给他一锭银子。 那人喜笑颜开,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顾玉挥手让他下去。 那人跟着落雁一起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妹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顾玉道:“那人也是哥哥派去的吗?” 顾玉见妹妹这么可爱,没忍住揪了一下她的鼻头:“对呀,这口气,可出舒坦了?” 顾琼用力点点头,一张绝美的小脸笑得十分生动:“谢谢哥哥。” 顾玉摸摸她的头,这是她们姐妹少有的亲密时刻。 从小她被抱到大夫人那里教养,大概是怕她和妹妹还小,意识到两个人的生理结构是一样的,等闲不许她与妹妹接触。 长大了顾玉都明白事理了,则要忙着去国子监读书,顾琼被拘在闺阁里,见面也不多。 顾琼依靠在顾玉身上,道:“往常我都不常见哥哥,也不觉得哥哥曾与我同胞而生。这时候我才真的感受到跟哥哥亲密,有哥哥在真好。” 顾玉欣慰一笑,或许这就是母亲要她女扮男装的意义,若她与妹妹一样,养成娇娇软软的闺阁小姐,遇见同样的事,只怕除了一群妇孺凑在一堆哭,只能忍痛受着委屈。 顾玉道:“一会儿我就敲锣打鼓去董府退亲,定叫他臭名远扬。” 顾琼点点头,笑意却逐渐淡下来,她想到自己的婚事如此坎坷,同龄的姐妹都已经成家,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只有自己平白被耽搁几年,熬到这个年纪,又有一段不顺遂的婚事,心生忧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概是心有灵犀,顾玉明白妹妹所忧,替她把鬓边一缕碎发撩到耳后,道: “琼儿,其实婚事没什么要紧的,哥哥希望你知道,尘世攘攘,有太多东西比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更重要。” 顾琼有些疑惑,道:“哥哥说的,与姨娘教的不一样。” 姨娘曾教导过她,一个女人前半辈子拴在父亲兄弟手里,后半辈子拴在丈夫,儿子手里,父亲兄弟没得选,所以挑夫婿要擦亮眼睛。 可惜姨娘挑来挑去,给她挑了个中山狼。 顾玉心有丘壑,她想告诉妹妹,女人也可以建功立业,不应当受女诫的陈规戒律束缚,一辈子从一个深宅大院跨到另一个深宅大院,在四面围墙中度过一生,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沉思几息,她忽然道:“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拉妹妹下楼。 顾玉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躲在角落里的萧行之。 萧行之看到她们离开后,用力揉揉眼,嘴里喃喃道:“我滴个乖乖,怪不得顾玉把她妹妹藏得那么深,这简直一模一样。” 而后脸一红:“顾妹妹也太好看了吧。” 第46章 顾玉上了马车吩咐道:“去阳康书苑。” 此时的阳康书苑正热闹,众学子聚在一起讨论即将到来的清谈会。 顾玉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让妹妹看去。 书苑里的学子个个意气风发,阳光下侃侃而谈,仿佛不是站在拥挤的书苑,而是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连空气中都洋溢着酣畅。 想到淑女要笑不露齿,恭克贤柔,顾琼心底不由自主地对他们产生艳羡。 顾玉握起妹妹的手,郑重道:“琼儿,哥哥有一个愿望,谁都没有说,这理想现在听着是痴心妄想,哥哥只告诉你一个人。” 顾琼被她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紧张,手心不自觉渗出汗来。 顾玉道:“哥哥希望有一天,世间女子能和男子地位平等,凭借自己的双手,凭借自己的学识干出一番事业。而不是把一生系在父兄丈夫儿子身上,潦草度日。” “届时,女子可自立门户,可读书,可不用带帷帽出游,可像外面的男子一样恣意地高谈阔论,可入朝为官,可建功立业,可青史留名...” 狭窄逼仄的马车,盛不下顾玉的勃勃野心。 天下大势固然重要,可是一味随波逐流,只能湮灭于人海茫茫。 她见过有人在金带河里溺死无辜的女婴,见过为了不被饿死的小女孩儿,辛辛苦苦去街上卖货,还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不知羞耻,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丈夫活活殴打致死... 就连她的阿姐、妹妹、母亲和姨娘,都自己把自己装在华丽的笼子里,以“三从四德”为生活的支柱。 上天既然让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看到这个时代的种种弊病,看到这个时代女子的艰难,她就要试着努力一把,在历史的浪涛中翻出一朵浪花来。 哪怕只是一小朵,也能证明她曾经来过,曾经试图改变过。 顾琼眼中忽然有泪水涌出来,她不知哥哥这短短几句话,为何能如此触动她的心扉。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离开了男人,日子要怎么度过。 躲在闺阁绣花时,她偷偷羡慕过哥哥可以随意出门。 背女则女戒时,也对书架上的孔孟春秋产生过浓浓好奇。 现在哥哥就坐在她身边,说着似乎异想天开的话,但是这话里的内容如此令人向往。 她扑在顾玉怀里,道:“我相信哥哥,一定可以的。琼儿等着那一天到来。” 顾玉抱着她,紧闭双眼,手脚发热,她会为那一天的到来而不断努力。 前路漫漫,只要她想,便万山可平,万水可跨。 ...... 从阳康书苑回家,大夫人和苏姨娘显然已经听说了今日金带河上发生的事,院子里已经把董家先前送来的聘礼搬了出来。 董长茂的姨娘原本就没多少积蓄,董家大夫人也不可能给这个讨厌的庶子精心准备什么,看着送来了三十六台,其实都是些表面功夫。 家里原本想着等顾琼嫁过去时,多贴补点嫁妆,现在也不必了,他们当初抬来多少,就原封不动抬回去多少。 苏姨娘看到她们回来,忙不迭来迎:“玉儿,你做得实在是太好了,就该让董长茂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好好吃顿苦头。” 顾玉微微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带着聘礼去董府退婚。” 苏姨娘脸上微微一僵,小声道:“按理来说是他们家理亏,这聘礼就是留在咱们家,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大夫人听到这话,不悦道:“苏姨娘,咱们家难道还缺这么点破烂玩意儿吗?没得让人笑话。” 苏姨娘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替自己辩解道:“我哪儿是眼皮子浅,看上了这点儿东西,还不是替琼儿委屈,咱家也太吃亏了,琼儿被平白耽搁这么些年,将来还怎么继续说亲事呀。” 顾玉知道,虽然她跟母亲都保证了妹妹的婚事她们会放在心上,还是架不住苏姨娘觉得,“剩女”就难说亲事,自己先看低自己的观念。 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妹。 幸好,妹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点儿打击就伤风悲月的。 她会心一笑,这是妹妹的进步。 便道:“姨娘放心,我已经替妹妹要来了长公主牡丹筵的请柬,到时我带妹妹去。” 苏姨娘和顾琼听了这话皆是眼前一亮。 苏姨娘高兴地来回走了几步:“太好了,先前大小姐在家时受邀去过几年,名动京都,可惜选秀时被留在了宫里,不然当时多少好人家来求娶呀。 我们琼儿还没去过,要是琼儿能去牡丹筵,凭我琼儿的相貌,还愁入不了那些高门贵子的眼吗?” 顾玉忍不住皱眉,妹妹跟在苏姨娘身边,没被养歪了还真是个奇迹。 “女儿家家的,还是不要抛头露面得好。”大夫人突然张口道,仿佛一盆冷水猛然浇到三人头上。 顾玉知道母亲这是还顾忌着她“兄”妹二人太过相像,怕被眼尖之人看出什么苗头,但是不能因为她,让妹妹一辈子关在院子里。 便道:“母亲,妹妹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去了夫家,也还是要出面交际。” 这话顾琼听不太明白,但是大夫人和苏姨娘心里一清二楚。 大夫人抬眼看着她,目光交汇间,仿若有千言万语。 顾玉低下头,缓缓道:“况且此事是长公主亲自答应下来的,总不能不给长公主面子。” 大夫人知道顾玉这是心意已决,竟然还拿长公主来压她,终究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想去就去吧,琼儿到时候戴上面纱,好好的姑娘家,别随意被人看了去。” 顾玉知道这是嫡母最大的让步了,先答应了下来,到了牡丹筵上,就不受嫡母掌控了。 顾琼揪住顾玉的衣袖,咧开嘴一笑:“太好了,哥哥。” 顾玉顺势道:“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退婚。” 顾琼正处在兴奋的状态,当即就要答应。 这次不等大夫人来阻止,苏姨娘就带着怒火开口道;“不行!” 顾琼一愣。 苏姨娘继续道:“琼儿,你是女孩儿,怎么能跟你哥哥一样行事,还有,我教过你,笑不露齿你怎么忘了。” 看到妹妹明显黯淡下去的脸色,顾玉一阵头疼,看来改变妹妹,任重而道远,大夫人和苏姨娘就是两只巨大的拦路虎。 顾玉摸了摸她的头,道:“没关系,今日就算了,不过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先回去等消息吧。” 顾琼低敛着眉目,跟着苏姨娘回去了。 顾玉招呼府里的仆从,抬着聘礼前往董府退亲。 与此同时的端亲王府。 端亲王拿着长鞭对着松阳骂道:“你一个女儿家,如此恣意妄为,丁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名声吗?” 松阳梗着脖子:“名声能当饭吃吗?难道我有气还不能撒了吗?” 端亲王高高举起鞭子,恐吓她道:“你也就庆幸你是我的女儿,否则到了别人家,你这是要被浸猪笼的。” 松阳还是第一次见父亲生这么大的火,但是她从小就没低过头,仍不服气道:“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花天酒地,我们女子就要恪守贞洁。” 端亲王见松阳还冥顽不灵,当即就要甩下一鞭,让松阳长长教训。 第47章 可是鞭子还没落下,就被匆匆赶来的端亲王妃一把抓住。 端亲王妃怒冲冲对着端亲王吼道:“松阳说的有什么错!” 端亲王看到自己的虎妻,扔下鞭子,苦口婆心道:“惯子如杀子啊,爱妃,她如此不知洁身自好,日后的亲事可怎么办呐!” 端亲王妃“呸”了一声:“你教训女儿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洁身自好。再说了,我的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能怎么样,偌大的端亲王府还养不起一个闺女吗?” 端亲王气的跺脚,知道跟王妃说不通,便转脸对松阳道:“你可知那董长茂的未婚妻是谁?” 松阳皱着眉头,她是听说过董长茂有个未婚妻,但本就没想跟董长茂处多久,听他说过一耳朵,转脸就忘了。 端亲王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结果,痛心疾首道:“他的未婚妻是顾世子的胞妹,别跟我说你连顾世子也不记得了。” 松阳瞪大了眼睛,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如玉公子,当即喃喃道:“完了完了,那顾世子要是知道,我把她妹妹的未婚夫打成那样,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端亲王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知道啊!你实话跟我说,你究竟有没有...” 松阳还沉浸在顾世子会恨死她的恐慌里,没过脑子地反问:“有没有什么?” 端亲王咬着牙,小声道:“有没有跟董长茂做那回事。” 松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红着脸吼道:“当然没有!” 端亲王道:“那也要顾世子信你没有才行!” 想到这个可能性,松阳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冲了出去。 端亲王在后面喊道:“你做什么去!” 松阳道:“我去跟顾世子解释一下。” 端亲王又骂了她一句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翻身上马,朝着顾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顾玉骑在马上,带着仆从一路前往董府,沿途的人看到她后面跟着聘礼,都交头接耳讨论。 “这不是顾世子吗?要去哪家下聘吗?” “顾世子要是去下聘,怎么会就带这么点儿东西,这明显是去退亲。” “我知道我知道,这定然是替她妹妹去退亲,今天在金带河发生了好大一场热闹...” 顾玉的一张脸本来就颇为引人注目,骑在马上更是高调,所行之处,关于董长茂的流言蜚语四散开来。 都道董长茂不仅孝期饮酒,还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对费酒楼的岚烟姑娘意图不轨,行为着实让人不齿。 一介京城才子,顷刻间名声扫地。 太仆寺卿董大人原先在官衙听说了长子出事,匆匆赶回家来,看到浑身是伤的董长茂,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嫡次子继承家业,庶长子科举入仕,由他照料官途。 可是现在董长茂的脸上那么长一道血痕,只怕会留下一道疤,朝廷有规定,凡相貌有碍观瞻以及身患残疾者不得入仕。 他这儿子算是废了。 他当即怒吼道:“是谁!是谁把我儿子伤成这样!” “别吼了,是松阳郡主,怎么,难道你还要向端亲王府寻仇吗?”董家大夫人走了出来。 董大人面色一僵:“我董府与端亲王府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伤我儿子至此。” 董夫人冷笑一声:“无冤无仇,你发怒前,怎么不打听清楚,你这孽子做了什么事!引得郡主不顾名声也要来打他。” 而后董夫人对旁边的董长芳道:“长芳,你来说。” 董长芳站出去,不急不缓地将今日在金带河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前因后果也说了说。 他少有的沉静,经历了下午的事,似乎一下就长大了。 都不用他添油加醋,董长茂做的事实在不堪入耳,拿三个女孩儿当作跟嫡弟别苗头的工具,松阳郡主拿鞭子抽他都是轻的。 董大人听完猛地一拍桌子,万万没想到他的长子会做出这种事。 董夫人道:“老爷别忙着急赤白脸,先想想要是顾府来人讨说法可怎么办吧。” 说曹操曹操到,府里的仆从弓着身进来道:“老爷,夫人,顾家来人了,抬着咱们的聘礼来的。” 董大人赶紧去门口迎。 董夫人听罢对身边的侍女小声道:“去把那孽子和顾三小姐的定婚书取来。” 顾玉见董府大门打开,董大人故作一脸笑意过来道:“顾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来,我们一起喝杯茶。” 顾玉推辞道:“董大人,晚辈最近事忙,喝茶就不必了。此次是替舍妹前来退亲,这是贵府送来的聘礼,晚辈原封不动给带了过来。” 董大人面色难看,试图打圆场道:“咱们是亲家,中间定有什么误会,等长茂醒后,我让他亲自前往国公府解释,也好好向顾三小姐谢罪。” 顾玉勾起嘴唇,笑容却不达眼底,道:“董大人,舍妹与贵府公子还未成亲,何来亲家一说。何况今日之事晚辈又不是瞎了,不必董公子再多做解释。” 董大人还想挽回,抓心挠肝的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玉见他迟疑,直接道:“是舍妹无福,配不上董大公子,这是贵府的婚书,晚辈给带来了,顾家的婚书也麻烦贵府换回来。” 董大人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干巴巴道:“贤侄,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 看董大人还在推辞,顾玉脸上的表情愈发冰冷。 周遭看热闹的表情也窃窃私语。 “这董府怎么这么不要脸,自家儿子干出这种事,顾世子都到门口了,还赖着不给婚书。” “上梁不正下梁歪,董大公子厚颜无耻,原来都是从董大人这儿学来的。” “哎呦,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打也打死了,辱没家门。” 董大人脸色难看极了,这时,身后传来董夫人的声音。 “顾世子也太抬举那孽子了,顾三小姐伶俐通透,是我家那孽子猪油蒙了心,配不上才对。这是国公府的婚书,顾世子收好,两家各自嫁娶,互不干涉。顾世子明年就要荫封了吧,往后与我家大人同朝为官,还请不要因此伤了情分。” 第48章 顾玉脸上的笑容才真挚起来,董夫人倒是个聪明人,于是跟董夫人换回了婚书,道:“那是自然,多谢董大人、董夫人慷慨。” 董大人见事情已无挽回余地,想着替长子要回最后一点尊严,道:“这些聘礼不如就当给顾小姐添妆了,此事是我家孩子的错,给顾小姐赔礼了。” 人群中有人道:“还算有点良心。” 听到这话,顾玉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不必了,舍妹不需要这些,若您不收,晚辈便借花献佛,把这些聘礼折算了银钱,捐给善所,也算做一桩善事。” 这里的善所类似于现代的福利院,收养一些孤儿,逢年过节也给乞丐、流民施粥。 人群中又有人道:“顾世子博施济众,真是好人啊!” 董大人知道自己话语间又被顾玉摆了一道,明明是自家的聘礼,让顾玉拿去做了好事,名声都落在了她身上。 但是到了这地步,总不能再要回来,便道:“如此也好。” 事情已了,顾玉便告辞了。 上马时,一个面生的侍卫走来,对她道:“顾世子,我们王爷有请。” 她看到了这个侍卫衣服上的家徽,逍遥王这个时候要见她,意欲何为? 顾玉眼神微眯,翻身上马道:“劳烦告诉你们王爷,我有要事在身。” 那侍卫道:“顾世子,我们王爷一定要见您,还请不要让小的为难,否则。” 他扶上腰间的刀。 顾玉抓紧了马缰,一个小喽啰她自然不用放在眼里,但是他背后的逍遥王实在麻烦。 她咬咬牙,深吸口气道:“带路。” 跟着侍卫一路到了长公主府,前面的侍卫沉默寡言,顾玉主动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那个侍卫道:“寡言。” 顾玉没明白:“什么?” 那个寡言不说话了。 顾玉又问:“不知长公主可在府中,初至贵府,照礼数,我得去拜见一下。” 寡言言简意赅道:“不在。” 顾玉继续问道:“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寡言道:“不知。” 顾玉气结,这个寡言还真是寡言。 想不到逍遥王是个毒舌,他的侍卫却是个闷葫芦,说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长公主蒙圣上眷顾,府邸是按亲王的规格修建而成,处处亭台错落,假山林立,顺着回廊拐了七八道弯后,才到了逍遥王的院子。 跟他骚包的性格十分契合,院门的匾额题字为鹤立院。 顾玉:... 所以在逍遥王眼里,就他是鹤,别人都是鸡吗? 要她说,逍遥王那扫把星属性,这院子叫乌鸦院还差不多。 更离谱的是,跟着寡言到了鹤立院,她看到院中还真养了两只白鹤,一只低头饮水,一只仰天振翅。 正屋里传出逍遥王的声音:“进来。” 顾玉进屋,寡言悄无声息退出院子。 看到逍遥王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枚黑子,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棋盘。 果然是个棋痴,顾玉向他行礼:“卑下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叫卑下来有何事?” 君泽头也不抬,道:“过来。” 顾玉觉得今日这人的气场很不对劲,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 只听逍遥王道:“上次说了,顾世子棋力惊人,不知在顾世子眼里,这局棋的白子该怎么盘活?” 她看到棋盘上正是她之前去商行的路上,跟逍遥王下的那局。 现在被逍遥王一子不差地复盘出来。 逍遥王的记忆力惊人,她暗下结论。 不过,这局棋她开始时下得不经心,后来虽然将将挽回棋面,终究还是拜于黑子下风,没有活路可言。 便道:“无路可走。” 她的话不知触碰到逍遥王哪根筋,只听“啪嗒”一声。 逍遥王就把手里的黑子扔在了棋盘上,霎时局面混乱。 顾玉感受到一股杀气,下意识转身要夺门而出,两扇门却被一股邪风关上。 好强的内力。 顾玉背后渗出冷汗,他究竟要干什么? “顾世子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急着要跑?”君泽在她后面阴恻恻道。 顾玉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冷冷开口道:“王爷的话卑下不懂,若是卑下哪里又碍了王爷的眼,不妨直说。” 君泽步步紧逼,顾玉步步后退。 直到退至门边。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不知以她的功夫,能在逍遥王手下走过几招。 “朱见春死了。”君泽眼里涌出一股戾气。 顾玉瞳孔一缩,下意识开口:“怎么会死了。” 君泽冷笑一声:“顾世子猜猜,在朱见春死的地方发现了什么?” 顾玉烦透了他在这种关键时候故弄玄虚,言语也带起冷然,道:“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知道发现了什么。” 君泽抄起端方,小心放在顾玉的颈间:“顾世子总是忘记尊卑有别。” 顾玉心里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这个时候你踏马纠结什么尊卑。 不等她再“不知尊卑”地开口,君泽便道: “朱见春赶往京都的船炸了,打捞出来的尸体中,独独少了朱见春。” 若是只少了朱见春,也可解释为水流湍急,不知冲到了哪里。 可是逍遥王的态度明显不对,顾玉想起了什么,紧握的手心里渗出汗水,道:“还有呢?” “顾世子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了,你说怪不怪,那么多尸体中,竟然还有你们顾府的人。”君泽道。 感受到颈间的端方越逼越近,顾玉皱着眉头,道:“既然王爷都说船是被炸毁的,又怎么断定,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中有我顾家的人。” “顾世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君泽说着,把端方从顾玉的颈间拿下,又从腰后拽下来一个令牌:“你们顾家的家徽,顾世子不会再说不认的吧。” 顾玉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了,便硬着头皮,迎着他危险的目光道:“顾家家仆众多,几乎人手一个,指不定是谁弄丢了,又被谁捡了去。” 君泽再次握住她的两腮,狠狠道:“顾世子的嘴巴果然很硬,就是不知顾世子的骨头硬不硬,能抗住刑部几道酷刑。” 顾玉再次被掐成金鱼嘴,心知逍遥王找她过来,没有直接上报圣上,就是另有打算,也不惧他的威胁,道:“卑下能不能抗住,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第49章 “倒是王爷,呵。”顾玉轻笑:“竟然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也未呈与圣上,又是何居心” 因为凑得近,顾玉没想到,她居然听到了逍遥王磨后槽牙的声音。 她更没想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跑神。 这个扫把星终于被她气了一次,对吧。 总不能每次都是她被气得七窍冒烟,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哪怕只是还一点点。 君泽强压住怒火,往后撤回了一步,道:“本王还是小瞧了你。” 顾玉终于得以喘口气,心道,没想到我还有被你高看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刚她整个人被逍遥王压制,没留意外面的动静。 倒是逍遥王,能一边对她放狠话,一边察觉有人过来,耳力也如此惊人。 洞察力惊人,内力惊人,记忆力惊人,耳力惊人... 顾玉心里一阵烦躁,她怎么招惹了这么个怪物。 “泽儿,顾世子在你那边吗?”长公主的话由远到近传来。 长公主,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顾玉迅速拉开门,对着长公主行礼道:“卑下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又看到长公主身边的松阳郡主,不知她怎么来了,也行礼道:“卑下见过松阳郡主。” 谁知,长公主见了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停顿了好几秒,才道:“不必多礼,你们谈完话了?” 看长公主这反应,应该是还不知道朱见春已死,虽然不知道逍遥王为何先把消息递给她,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道:“谈完了” 长公主面色僵硬,道:“松阳这丫头心急火燎的,说是要找你。” 松阳郡主也一脸着急,道:“顾世子,我有话与你说。” 顾玉有些迟疑,这个时候,为什么松阳郡主来找她,莫非是知道她把她算计入局? 不应该呀。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终于有机会逃离扫把星的低压区了,今天的扫把星真挺瘆人。 便道:“那卑下就先随松阳郡主离开了。”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吗?” 逍遥王暗含怒气的话在耳边响起。 一息间,这人的手就压在她的左肩上。 力度不大,足以让她脚步一滞,不能向前。 顾玉眼中划过寒芒,瞬间又恢复了平淡如水的神色。 她余光扫了一眼长公主和松阳郡主,轻轻扶上自己的脸颊,蹙起眉头,做出一番屈辱的姿态,道:“卑下知错,不该不向王爷请示。” 转而又放下手,把微红的脸颊展示给松阳郡主看,不无失落地道:“郡主,卑下与王爷还没谈完事,恐怕不能随郡主之意了。” 松阳郡主脸色慌张,快步过来,关心道:“顾世子,你的脸怎么了?” 顾玉摇摇头,欲言又止。 松阳郡主怒目而斥:“表哥,顾世子温润如玉,她若是哪里不如你意了,口头上说说便是,你那张嘴就足以让人气死,为何还要对顾世子动手!” 顾玉恨不得为这话拍手叫好,郡主你太上道了。 长公主也注意到顾玉脸颊的红痕,急忙问道:“泽儿,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君泽转头看向顾玉那张做作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顾世子,你好得很,给本王等着!” 顾玉脸色一白,闷哼一声。 这次不是装的,而是君泽的手跟钳子一样,捏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痛得很。 这扫把星,下手真不客气。 松阳见状,赶紧把君泽的手扒开,看到顾玉这幅样子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顾玉捂着肩膀,这条胳膊真是多灾多难,屡次伤在这人手里。 “顾世子,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松阳郡主说着就要扒开顾玉的衣领。 她警惕地抓住松阳的手腕,略带不虞道:“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松阳没想到顾玉会说这话,缓缓放下手,明明是关心她,她却不领情,当即有些委屈。 不过松阳的委屈不会冲着心上人发,转头对长公主跺着脚,嗔道:“姑母,你看表哥,又欺负人!” 然后反拉着顾玉的手道:“顾世子,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顾玉顺着她的拉扯就要走。 “顾玉,你敢跟她走,信不信我把你的腿给打断。”君泽威胁她道。 长公主看着顾世子脸颊的红印,还有她那屈辱的表情,再看君泽双眼对松阳喷发出的怒火,似乎因为松阳对顾玉动手动脚不满。 长公主一时思绪纷乱,心跳加速,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不可以。 松阳梗着脖子,对逍遥王喊道:“你也太霸道了吧!顾世子又不是你的奴仆,凭什么你说不让就不让。” 松阳尖锐的声音把长公主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长公主怒道:“泽儿!你究竟要做什么!” 顾玉一只手被松阳牵着,一只手捂住肩膀。 她料定君泽还没打算将朱见春已死的消息告诉长公主,便道:“是卑下不好,刚刚言语间跟王爷有些许冲突,才惹怒了王爷。” 松阳和长公主自然清楚君泽的毒舌威力,向来只有君泽惹怒别人的份,怎么会有别人惹怒他的份。 既然顾玉说是言语冲突,那一定就是君泽的错。 君泽看到自己母亲和表妹如出一辙的谴责表情,哪里猜不透她们在想什么,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顾玉,你真是好样的。 人心算是让你玩儿明白了。 松阳道:“表哥,若是顾世子有言语失宜的地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君泽看到自己这个蠢到无可救药的表妹,满是恶意地说:“你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她赔不是。” 松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小心翼翼看了顾玉一眼,也不装通情达理了,虚张声势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你嚣张跋扈的样子,怎么样吧。” 君泽只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被气得一抽一抽:“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本王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表妹。” 松阳根本不知道今日她是被顾玉算计了,不管君泽说什么,都觉得他是在仗势欺人,继续火上浇油,道:“给你台阶你不下,你就是给脸不要脸。” 君泽看到站在松阳身边的顾玉,竟敢冲他挑衅一笑,更是气得头昏脑涨,内力暗施。 “砰”一声。 屋里的茶具闻声而碎。 第50章 顾玉下意识把身边的松阳当做妹妹,护到身后。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爆裂,不但是个扫把星,还是个家暴男,以后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他,一辈子完了。 松阳也被吓傻了,大叫一声,抓住顾玉的衣袖不松手。 然后带着哭腔对长公主说道:“姑母,表哥要打我。” 长公主现在也头疼得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住,正要开口训斥君泽,鹤立院响起君泽气急败坏的低吼: “蠢货,给我滚。” 吼声让院子里的两只鹤吓得扑腾翅膀,四条细长腿,在院子里到处乱跑,羽毛纷飞。 听到这话,顾玉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松阳郡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们走后,长公主越过还在怒火中缓不过来的君泽,快步走进屋内,环视一周。 床榻干净,坐席整齐,她松了一口气。 等等,为什么桌子上的棋盘这么凌乱? 她深知自己儿子是个棋痴,这副棋乃是他专门找来的老云子,亲自监工,每粒棋子从配料到制作,经过十二道工序,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棋盘也是上好的榧木,他更是亲自上手打磨。 平时这副棋盘他十分珍爱,碰都不让人碰,现在如此凌乱,竟然像是... 像是有谁把谁压在桌子上,弄乱了这棋局。 长公主不敢再往下想,惶恐道:“泽儿,你对顾世子究竟是什么看法?” 母亲发问,君泽压住满腔怒火,道:“此人深不可测,需小心应对。” 深不可测? 长公主脑子更乱了,这里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跨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 君泽还沉浸在对顾玉的揣度中,没有注意到长公主的怪异。 顾玉足智近妖,提出让朱见春入京时,他就应该警惕,太轻敌了。 让朱见春入京合情合理,她又为什么安排人在朱见春身边,炸船之事跟她到底有没有关联。 她做这一切究竟想干什么。 君泽一阵头疼。 他对事物观察入微,从小他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他总能通过别人的一点微表情、小反应看透对方的想法。 但是顾玉,他怎么都看不透。 或者说这次猜透了,下一次他的想法就会被否定。 这个人就像是一团雾,她表现出来的,跟她内心所想的是两回事。 君泽深吸口气,把弄乱的棋子一点点摆好,然后死死盯住那个死局。 这次他手执白子,抽丝剥茧地寻找黑子的破绽。 开局如此散漫,后面棋风突转,每一步都能起死回生,那为什么最后还是败给他了呢? 是她故意为之,还是他揣度过度? 君泽按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能感受到血液中的兴奋。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让人兴奋? 顾玉一路走出公主府,到了没人的巷子里,才喘过气来。 完了完了。 因为她一时意气用事,让两人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她扶着墙,欲哭无泪,本来就四面楚歌,现在天降扫把星,把她的路都给堵死了。 早在勤政殿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就觉得朱见春舞弊案没那么简单。 就像她之前说的,朱见春想要给老母治病,来钱的路子很多,为什么偏偏选这么个歪门左道。 还有,朱见春是个跛足,就算走路时有意遮掩,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跑步一定会受影响,怎么会从杨老爷派去的众多杀手手中死里逃生。 除非他早就料到有人要对他下手。 可这样又陷入了死局。 既然朱见春知道有危险,为什么又答应去替考呢? 她故意在长公主那里提起让朱见春入京,也是想把朱见春放置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她的确往接朱见春入京的官兵中安插了自己人,但那是为了保护朱见春。 杨家或者说杨家背后之人竟然这么大胆,连官船也敢炸。 朱见春又窥探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现在棘手的是,朱见春的尸体没找到,她的人倒是先暴露出来了。 搞得她百口莫辩。 杨家... 顾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的方向一直都是错的。 要解开这个死局,她不应该过度纠结朱见春。 而应该从杨家入手,好好查查。 清谈会将至,她已在学子中间把朱见春一事宣传开来,希望到时候朱见春死了的消息传入京都,引起轩然大波后,能让杨家,或者说杨家背后之人有所忌惮。 起码给她留下调查或者说是自证清白的时间。 否则逍遥王把顾家家徽当做拿捏她的把柄,就不妙了。 还有苏仲甫... 也是疑点重重。 她不得不把人心往险恶处揣摩。 苏仲甫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样浩然正气吗? 他一个县令,真的惜才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穷秀才朱见春,就鼓动这么多学子暴乱,并冒着丢乌纱帽的危险进京吗? 他找长公主帮忙护住朱见春,是否是知道了朱见春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已经预见了朱见春的危险。 那他既然要救朱见春,为何又不向长公主坦白? 一切思绪纷乱如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顾玉低着头,眼底涌现烦躁。 看来,要去见一见苏仲甫了。 “顾世子,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顾玉从头脑风暴中回过神来,看到松阳郡主正一脸娇羞地对她说话。 她低头一看,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她刚才想事情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到她是牵着松阳的手走出来的! 顾玉:... 一种无声的尴尬蔓延在小巷子里。 松阳郡主见她不说话,又道:“顾世子,你疼得走不了了吗?不然我去叫马车来?” 顾玉赶忙松开手,正正神色道:“卑下唐突了郡主,望郡主恕罪。” 松阳听她这么说,不知道为何脸突然红了,雀跃地踮踮脚,细声细语道:“没关系。” 要不是顾玉今日刚见识过松阳郡主怒抽董长茂的奇景,还真要被她这副少女娇憨的样子欺骗了。 但她想到自己刚刚把松阳坑了,松阳还顶着扫把星的怒气替她说话,便一阵心虚,道: “卑下无碍,只是郡主为了替卑下说话,怕是惹怒了逍遥王。” 刚说完,顾玉就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明明知道刚才扫把星是对她发火,怎么说话间下意识又给松阳挖了坑。 第51章 松阳道:“没事的,我从小就跟我表哥吵架长大,他那个人,嘴巴是坏了点,小气了点,自以为是了点,但是人还不错,不会跟我计较的。” 松阳顿了一下,继续道:“大不了,下次让他多阴阳怪气几句好了,我早就习惯了。” 顾玉哭笑不得,是不是松阳郡主的心眼全都让给扫把星了,表兄妹的智商差距真的好大。 “你肩膀疼吗?我家里有上好的伤药。不如你随我去拿。” 松阳郡主的眼睛又大又有神,此刻目光炯炯看着她,让她想到家里的妹妹。 顾玉开始反省自己,松阳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自己连番坑她属实不应该。 不过松阳也有不对,怎么能明知董长茂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凑过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才让妹妹和姨娘识破董长茂的卑劣心思,况且松阳刚刚顶着扫把星的怒火帮了她... 顾玉在心里对松阳的评价反转又反转,说出来的话也不自觉软和起来:“无碍。不知郡主着急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虽然口头上说是无碍,其实肩膀的疼还是一阵阵传来,扫把星下手可不轻。 但要真跟松阳郡主去了端亲王府上药,岂不是要露出肩膀,恐怕会暴露性别。 松阳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风风火火满京都找顾玉,原本到了顾府,听说顾世子替妹妹去退亲了。 她满心忐忑,虽然知道董长茂是个渣男,但是害怕顾世子和顾小姐把错归结到她身上。 她马不停蹄去了董府,结果董府那边看热闹的人刚散,她问了一大圈,才知道顾世子去了长公主府。 她一时脑热,就又去了长公主府,还碰巧撞见她表哥欺负顾世子的场景。 她扭捏道:“我找顾世子,是想跟顾世子道歉。听说顾世子去董府退亲了,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让顾家姐姐蒙受屈辱。我知道错了,我爹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希望顾世子和顾家姐姐不要生我的气。” 顾玉听到松阳说这么长一段话,因妹妹对她产生的怨气也散了。 不过看她这么生龙活虎的,端亲王狠狠教训过她的话是没任何可信度。 这样恣肆张扬的女孩子,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凤毛麟角,得益于端亲王和端亲王妃的宠爱吧。 顾玉道:“我明白,都是董长茂的错。但我妹妹的确因此伤神,郡主真正要道歉的人是我妹妹。” 松阳郡主仰着头道:“正该如此,不如我随顾世子回府吧,我亲自向顾家姐姐赔罪。” 顾玉知道妹妹内向敏感的性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想见松阳。 而且她现在急着见苏仲甫问个明白。 便道:“今日不便,我还有要紧事要做。今春的牡丹筵我妹妹也会参加,若郡主有心,多照顾我妹妹一二。” 松阳年纪小,性子娇蛮,若能让她那过于怯弱的妹妹学到点最好。 “好的好的,我定然会的,顾世子快去忙要紧事吧,我不耽误顾世子。”松阳道。 顾玉点点头,把手指蜷在手里吹了个口哨,平沙就带着他的马过来。 她正要告辞,松阳忽然趴在她耳边小声道:“还有最后一句,我没有跟董长茂做过什么苟且之事。我虽然花痴,但是也知道分寸的。我、我想等顾世子。” 顾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别说是在大禹朝,就是在21世纪,也少有女孩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松阳不等她回话,就跑着离开了。 看着松阳的背影,顾玉感到头疼。 她是女儿身,这莫名其妙的桃花,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平沙走近,顾玉回过神来,翻身上马,对他道:“平沙,你亲自去一趟江南...” 平沙道:“是。” 天色将晚,顾玉骑着马一路到阳康书苑。 苏仲甫正在房中用膳,阳康书苑提供的饭食简单清淡,看到她进来,苏仲甫很意外,放下碗筷招呼她道:“顾世子忽至,是有什么急事吗?可用过晚饭了?” 苏仲甫向来节俭,没有点灯,屋里晦暗不明,苏仲甫只觉顾玉面容沉郁,满是阴影,就要掏出火折子点上灯。 顾玉忙活了一天,的确滴水未进,胃饿得有些痛,但她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 眼前这个苏县令贤名远扬,可是从江南学子暴动,再到请长公主入局,都证明了他所图甚大。 原本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办好清谈会,得圣上一句赞扬便罢了。 可是那日无意间撞破苏仲甫和长公主谈话,被长公主拖下水,后面她派出去的人被炸死了,家徽令牌落到逍遥王手里,这趟浑水不趟也得趟了。 她心情很差,不想绕弯子,直接道:“苏县令可知,朱见春死了。” 苏仲甫正在打火折子,闻言一愣,火苗窜到他的指尖,烫得他一个激灵,急忙松手。 火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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