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次发挥土豪的实力,花钱如流水一般,暗中资助那些为顾玉请命的寒门。 还往高怀和汤显那里送了不少钱,资助他们进京闹事。 萧行之道:“客气客气,你进去时小心点儿,这种时候我不好再出面。” 毕竟顾玉有百姓请命,他没有。 一旦被世家知道他暗中相助,还收留了顾琼,他在京都还真不好混下去。 顾琼点点头,穿着一身仆役的衣服从马车里下来,低头走入酒楼。 松阳郡主这些日子脾气差得要命,到哪儿都能听到顾小公爷这几个字。 连她做梦都是顾小公爷。 知道那个人好,可也知道那个人对表哥的辜负。 左思右想,心里万分不得劲儿,连俊俏的小郎君都没心思看了。 下面重新上了一出戏,名叫孤城闭。 松阳随口问道:“这又是个什么戏码?” 侍从道:“这是说顾钦差在安亲王叛乱时,守孤城的故事。” 松阳娇蛮道:“我不喜欢,再换一出。” 侍从从戏折子里翻出来,道:“那咱们看看三司会审?” 得,不用问内容,就知道又是顾玉。 三司会审之时,可是有不少百姓围观,戏班子敏锐地知道这是一个风向,急匆匆赶出戏文进行排演。 一时间有关顾玉的戏曲火遍京都。 松阳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看了不看了,回家。” 松阳正要走,一个仆役低着头进来,奉上一盏茶道:“郡主,喝杯茶再走吧。” 松阳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道:“抬起头来。” 那仆役抬起头,匆匆看了松阳一眼,连忙又低下去。 不是顾琼是谁? 松阳赶紧对屋子里的其他侍从道:“你们都下去!” 人都走后,松阳连忙问道:“顾琼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顾琼直直给松阳跪下,道:“松阳郡主,求你帮帮我哥哥吧。” 松阳道:“你先起来。” 顾琼哭着道:“我知道你一个女儿家不该沾上我哥哥的事,可我认识的人不多,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上你。” 松阳咬咬牙,多日积攒的情绪还是爆发出来,道:“我帮不了你。” 眼看顾琼脸上浮现出绝望。 松阳继续道:“我带你去找我表哥,他或许能帮到你。” 第378章 “他们会不会对我哥哥严刑逼供?” “哥哥在牢狱里可有东西吃?” “天这么冷,可有被子盖?” 顾琼捂着脸哭泣,凄凄惶惶。 萧行之已经帮她够多了,瞒着家人将她藏在庄子上,日日过来安慰,她的担忧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面对好友松阳,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光是听到那三司会审的戏曲她都受不了,承受这无妄之灾的哥哥该有多痛苦。 她哥哥也是女子,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顾琼在松阳面前哭得不能自抑。 松阳看着她咬咬下唇,她好歹也是郡主,牢里的事情知道一点儿。 不论外面闹得再沸沸扬扬,顾玉在牢里都不会好过。 那还是天牢,不用刑已经是最好的了。 牢里的饭又冷又馊,别说被子了,能有一层稻草铺在地上就不错了。 但松阳还是道:“你别担心,顾小公爷不会有事的,你没看外面的百姓都来给顾小公爷申冤了吗?” 顾琼道:“松阳,我好担心,王爷会帮我哥哥吗?” 顾琼怕极了,哥哥与季表妹成婚那天,逍遥王不知道给哥哥送了什么,哥哥当众变了脸色。 这样的人,会对哥哥施以援手吗? 提起君泽,松阳就一阵心烦。 那就是条狗,顾玉成婚那天,她好心好意帮他出气,还被他赶下马车。 松阳道:“表哥跟顾小公爷有不浅的交情,你好好求求他,他大概会帮的。” 在松阳眼里,顾琼虽然比她大三岁,依然是个不知事的小白花。 断袖分桃这种事跟她解释,她也不一定能接受,只能含混不清说一句有交情。 顾琼哭了一路,马车到了长公主府,松阳帮她擦擦脸,带着她下车。 可是今天的君泽忙顾玉的事情去了,并不在长公主府。 长公主听到松阳带着顾琼过来,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 侍女巧穗道:“长公主,郡主说要在府里等王爷。” 长公主对巧穗道:“你去将她们带过来吧。” 巧穗看着长公主的表情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没有多说。 松阳带着顾琼过来后,顾琼战战兢兢请安。 长公主细细端详了顾琼,跟她哥哥还真是极像,就是柔柔弱弱的,看着一碰就倒。 长公主道:“松阳,你先回去吧。等泽儿回来,我会让顾三小姐见一见的。” 松阳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顾琼,顾琼哪里扛得住长公主的架子,不由道:“我在这儿跟顾琼姐姐一起等表哥吧。” 长公主嗔道:“你这孩子,我还能吃了你的小姐妹不成。你表哥这两天事情也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先回去,有消息我自会告诉你。” 松阳看着长公主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安,道:“我不想走。” 长公主对松阳的没眼色有些无奈,道:“那你先出去等着,我与顾三小姐有些话要说。” 松阳道:“姑姑,你可别难为她。” 长公主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快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让她出去找你。” 松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里。 到底是从宫闱里杀出来的长公主,顾琼在她面前简直就像受惊的兔子,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单独见她。 长公主温和道:“孩子,别紧张,本宫与你有缘,一见着你,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顾琼对长公主的示好更加紧张了,道:“谢长公主赏识。” 长公主道:“你也看到了,你哥哥犯的事不小,我们帮忙,也难免弄得一身腥。” 顾琼以为长公主是不想帮忙,劝她回去的意思,忙道:“长公主,我哥哥是被冤枉的。” 长公主道:“冤枉不冤枉的,顾小公爷这事也麻烦。你年龄不算小,应该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顾琼道:“长公主,此话何意?” 长公主道:“你跟在你哥哥身边,应当见过本宫那儿子,不说万里挑一,在京都也是少见的英才。只是他老大不小了,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本宫也想让你帮帮忙。” 顾琼脸色苍白,她再迟钝,也知道长公主的意思。 顾琼道:“若是我帮长公主这个忙,长公主可否救我哥哥出来。” 长公主道:“只要你点头,本宫这就去找圣上求情。” 顾琼浑身颤抖,紧咬下唇。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指甲,道:“莫非你关心你哥哥,都是假的?” 顾琼当即抬头道:“我愿意,求长公主救我哥哥。” 长公主果然站起身,对巧穗道:“备车,入宫。” 近些日子她儿子的小动作不少,她自然知道与顾玉有关。 顾琼不知事,她看得明白,京都如今沸沸扬扬,顾小公爷从狱里出来是早晚的事。 既然如此,不如她顺水推舟,反正顾琼跟她哥哥是一样的脸。 长公主走后,顾琼失魂落魄地找到松阳。 松阳道:“长公主都跟你说了什么?” 顾琼哭着笑了起来,道:“长公主答应救我哥哥了,她入宫去了。” 松阳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哭什么?” 顾琼啜泣道:“我,我高兴。” 松阳一笑,道:“难过也哭,高兴也哭,你怎么这么爱哭,快擦擦眼泪。” 这时,外面的侍女过来,道:“郡主,端亲王妃身子忽然不适,唤您回去。” 松阳脸色一变,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身子不适了。” 顾琼道:“松阳,长公主说我可以留在这里等消息,你先回去吧。” 松阳道:“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第379章 长公主入宫的时候,圣上刚发完火。 三司从文翰司带走了五个文翰学士,剩下的文翰司学士亦是惶惶不可终日。 在圣上面前频频出错,也完全没了以往的积极,说句话吞吞吐吐,动辄便是跪地求饶。 圣上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顾玉和那五个文翰学士不能清清白白出来,文翰司就算是废了。 这群人会担心自己被世家对付,成为下一个被抓进去的人,从此不敢多言。 他还会成为那个被世家桎梏的一国之君。 知道苏县令进京的消息,他就知道,他一直怀疑的那条罪责又是被世家构陷。 一种被愚弄的无力感袭来,看着这群战战兢兢的文翰学士,他更是心急如焚。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要等,等到举国皆惊之时,才能松口。 到那个时候,他想要推行的均田制,世家就无从抵挡了。 长公主到来的消息传来,圣上看着那些如同惊弓之鸟的文翰学士,有气无力道:“都退下吧。” 文翰学士低着头退下。 长公主施施然走进来,行过礼后,圣上道:“长姐来做什么?” 长公主道:“听了几出戏,来跟您说说话。” ... 回到长公主府后,长公主对顾琼道:“最多五天,你哥哥便能出来了。” 顾琼眼睛一亮,给长公主磕头道:“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道:“不必谢本宫,若是今晚事儿能成,本宫还要谢你。” 顾琼再次惊慌失措起来,道:“顾琼蒲柳之姿,焉能入王爷之眼。” 长公主收敛了笑意,这个顾琼竟敢在她跟前耍心机。 她都入了宫了,顾琼还在推脱。 长公主诱惑她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泽儿就喜欢你这样的。本宫查过你,退婚之后,家里就再没有替你相看。你一个庶女,顶了天也只能嫁给三四品官员,还得你哥哥给你撑腰,连诰命都得不了。若是今日事成,本宫能让你当王妃。泽儿看着不着调,但是文韬武略,不输任何世间男儿,我也不会亏待你。” 这番话说完,长公主忽然变了脸色,道:“可你若是耍花招,本宫能给你一个答案,也能将这答案收回去。” 一番恩威并施的话让顾琼冷汗直出。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长公主拿捏起来毫不费力。 长公主问道:“可要嬷嬷教你房中之术?” 顾琼摇摇头道:“不,我可以。” 长公主点头,这个顾琼还算识趣,道:“去换件衣服吧,不要多说话。” 到换衣服时,顾琼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跟王爷没见过几次面,长公主会说王爷就喜欢她这样的。 这衣服,分明就是哥哥日常所穿的青衣男装。 逍遥王喜欢的人,是哥哥。 不,是姐姐。 顾琼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那姐姐呢?姐姐喜欢王爷吗? 她不敢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能跟王爷做那回事儿。 而且她跟姐姐长得太像,现在这幅样子,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姐姐是女扮男装了。 那可是欺君之罪,一定不能被发现。 怎么办?怎么办? 顾琼咬着自己的指甲,都要崩溃了,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能。 在顾琼的胆战心惊中,君泽还是回来了。 在进院子时,君泽就敏锐地发现屋里有其他人。 他目光一冷,推开门,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随即反应过来,惊诧道:“顾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玉的身影他一辈子都不会弄错,哪怕眼前的人跟顾玉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知道他进来,顾琼迅速转身,跪趴在地,一头墨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顾琼仗着猜到王爷喜欢姐姐,将今日之事都说了出来,道:“王爷,是长公主让我来的,她答应我,只要我委身于王爷,她就帮我救哥哥。” 她不想当什么王妃。 她只想哥哥能平安出来。 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王爷对哥哥的一片真心。 若是... 若是这真心仅限于皮囊,顾琼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碎瓷片。 她就在起身前划破这张脸,不能让人发现哥哥的身份。 君泽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琼,脑子一抽一抽地疼,他娘真的是... 让人无话可说! 君泽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顾琼声线颤抖,哭着道:“可,可是长公主说,若是今晚事不成,她就向圣上进言,让哥哥再也出不来了。” 君泽怎么不知道他娘的想法,道:“她骗你的,顾玉就快要出来了。” 顾琼依然不敢抬头,道:“万一长公主进宫劝圣上,不让哥哥出来了,该怎么办?” 君泽揉着自己的脑袋,道:“圣上要让顾玉出来,岂是我娘能拦住的!关言,将她送回镇国公府。” 虽然现在镇国公府被封了,不能让人出来,但是他将顾琼送进去还是可以的。 顾琼胆战心惊了一天,终于松了口气,头也不敢抬,佝偻着身子,就往门口走去。 整个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眼睛肿成了泡儿,头发披散,像个疯子。 虽然穿着男装,行动如弱柳扶风,却与顾玉截然不同。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顾琼暗想,任谁也想不到姐姐女扮男装会扮得那么像。 顾琼即将跨出门槛时,君泽忽然道:“等一下。” 顾琼身子一寸寸僵硬,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只听君泽轻咳一声道:“你从哪儿来,我让人将你送回哪儿去,但你别跟顾玉说你来过我这里。” 顾玉将她妹妹护得跟什么似的,要让顾玉知道顾琼在长公主府受了委屈... 君泽眼皮有点儿跳。 顾琼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走出去时,脚都是软的,这辈子受到的惊吓都不及这一天的多。 ... 长公主听到鹤立院的消息后,幽幽叹了口气。 巧穗故意道:“顾三小姐出来时十分狼狈,定然是不愿意,才故作丑态。敢在您面前耍手段,可要给她一点儿教训?” 长公主摇摇头,道:“我也没觉得这事能成,只是想抓住一点儿希望,最后试一次。” 巧穗松口气,她早觉得长公主这想法不切实际,看来长公主自此是真的认命了。 看着长公主忧愁的面容,巧穗道:“王爷跟驸马爷一样,都是痴情种。” 长公主道:“若是两情相悦,痴情种是好事。怕就怕一个飞蛾扑火,一个冷若冰霜。” 巧穗哄着长公主道:“当年驸马爷不也是一次次飞蛾扑火,将您娶回来的吗?” 长公主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 夜里,君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顾玉披散着一肩墨发,跟她妹妹今天的样子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她正跪在国子监被他打手板,气得眼都红了,含了一汪泪,仍然不肯低头。 他正要说什么,顾玉就冲他恶狠狠说道:“你等着,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 君泽猛然从梦中惊醒,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有个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怎么也抓不住。 君泽有点头疼。 第380章 为顾玉请命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声势浩大,狄府却十分惨淡。 狄罗跪在他的母亲张氏床前,哽咽道:“娘,您就吃一口吧。” 张氏紧闭着眼,面如黄纸,眼看人就要饿死了,依然对狄罗手上的饭食无动于衷。 狄罗悲愤道:“非是儿子不恨,实在是大势所逼,动不得那顾玉。” 张氏这才虚弱开口道:“五皇子、六皇子、君家,你动不得也就算了,现在一个阶下囚,你堂堂大理寺卿也动不得。” 张氏生下狄泰时已经四十多岁了,老来得子最是宠溺,费了极大功夫才将其送到五皇子身边做伴读。 可在清谈会时,狄泰受诬陷杀了郑大儒的孙子,被割了舌头送回本家,从此关进一处院落里,此生不得出门。 好好的孩子,现在已经疯了。 狄罗在母亲的质问下握紧拳头,眼中燃起滔天的恨意。 郑大儒的孙子郑源朗是被谁杀死的? 所有人都觉得是五皇子。 但狄罗知道,五皇子虽然顽劣,绝不可能对郑源朗下死手。 可五皇子的嫌疑实在太大了,五皇子派的人要弃卒保车,将他弟弟狄泰推到人前顶罪。 这件事的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六皇子性子软弱,去年才十二岁,不可能杀害自己的伴读。 思来想去,唯有顾玉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郑源朗,而后栽赃嫁祸给五皇子。 恰好清谈会也是顾玉提出来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可惜顾玉道貌岸然,所有人都被她清正的外表给蒙骗了。 虽遭百官弹劾,却有万民为之申冤。 狄罗劝道:“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次扳不倒顾玉,我们还有下一次。” 张氏摇摇头,她看得清楚,闹到这种地步,这次扳不倒顾玉,很难再有下一次了。 张氏虚弱道:“你走吧,顾玉不死,我就不活。” 张氏以绝食逼迫狄罗,狄罗恨意滔天,可理智尚存,道:“娘,您这是要逼死儿啊。” 这时,外面的侍女道:“大人,有贵客上门。” 狄罗道:“什么贵客?” 侍女道:“王家来的贵客。” 狄罗心神一紧,将手里的碗放下,道:“娘,我等会儿过来。” 张氏并不言语,直挺挺躺在床上。 狄罗看到来人便要行礼,道:“下官见过王丞相。” 王丞相出身于大禹朝最大的世家,可以说没有大禹朝的时候,王家就已经很显赫了。 其尊贵不言而喻。 今日王丞相并未穿官服前来,道:“不必多礼。” 狄罗有些心惊肉跳,狄家原本也是世家,只是后来认绍无极做义父,渐渐受到各大世家疏远。 王丞相开门见山道:“狄大人觉得自己比之顾小公爷如何啊?” 狄罗道:“丞相怎会如此发问?” 王丞相直接道:“也不知狄大人若被百官弹劾,是否有万民为你鸣冤?” 狄罗冷汗涔涔,道:“王丞相说笑了。” 王丞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从认了绍太尉为义父后,没少向他透露世家间的阴私。” 绍太尉明白圣上要动世家,只是苦于无从下手,恰好狄罗送上门来,便将其收为义子。 狄罗仗着绍太尉行事,绍太尉便从他那里获取世家的阴私,呈与圣上。 圣上再挑选一些较好下手的事情处置。 狄罗惊恐道:“王丞相,此话万万当不得啊。” 王丞相轻蔑一笑,道:“念在你是晚辈,世家可以放你一马。” 狄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丞相抚着胡须道:“你认绍太尉为义父,不就想让他替你弟弟报仇吗?你看他可有替你报仇的意思?” 狄罗的所作所为皆被世家看在眼里,之所以不动他,是觉得他不值一提,没必要为了他得罪绍太尉。 而现在,世家与皇权博弈的关键就在顾玉。 世家不能输。 狄罗不得不承认,自从认绍无极为义父以来,他多次旁敲侧击,可是绍无极从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绍无极带给他最大的益处便是让他脱离五皇子派,寻常可以狐假虎威罢了。 王丞相道:“可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你却什么都做不了,绍太尉非但不帮你,反而横加阻拦。” 狄罗猛然抬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些世家。 绍无极的的确确警告过他,不能动顾玉。 可是他一想到刚刚濒死的母亲,就不能抑制心底的恨。 王丞相道:“就外头闹到这种地步,顾玉很快就能从狱中出来了。你猜顾玉会放过你吗?世家会放过你吗?绍太尉会保你吗?” 狄罗再也受不了这一声声逼问,扑通一声给王丞相跪了下来,道:“丞相救我!” 他知道,以前的顾玉都能轻易给他使绊子。 从狱中出来的顾玉更加不会放过他。 而绍无极只为圣上办事,顾玉正得圣心,绍无极并不会阻拦顾玉。 兜兜转转,他将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世家、顾玉都不会放过他,绍无极也不会保他。 狄罗看着王丞相,知道王丞相前来,势必是带着条件来的。 王丞相说出来话带着一股血腥气:“杀了顾玉,从今往后,世家保你。” 狄罗道:“王丞相,现在万民为顾玉鸣冤,晚辈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王丞相交给狄罗一个盒子,阴恻恻道:“那就让旁人杀她。” ... 狄罗一脸阴鸷地走入天牢。 值班的守卫道:“狄大人怎么来了?” 狄罗走到顾玉的牢房跟前,顾玉早被君泽从墙上放了下来,蜷缩在墙角休息,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眼神十分冰冷。 只听狄罗道:“将她带到刑房。” 守卫十分为难,道:“上头有令,不得对顾小公爷用刑。” 上头,是哪个上头? 狄罗知道,居子石、逍遥王,绍太尉,或者说圣上,都对这些守卫三令五申,不得对顾玉用刑。 狄罗道:“谁说我要对顾小公爷用刑?” 守卫道:“您的意思是?” 狄罗道:“将那五个文翰学士也带去刑房,本官要审。” 守卫低着头道:“是。” 守卫在提人时,对其他守卫对了眼色,几个守卫匆匆出去。 可刚走出天牢,就被人拦在了路上。 第381章 顾玉被人拖到刑房,双手紧束吊在房梁上,足尖勉强点地,肩膀上的旧伤隐隐作痛。 顾玉看着狄罗,厉声道:“狄罗,你敢动我!” 狄罗看了看一旁警惕看着他们的守卫,道:“我可不敢动顾小公爷。” 顾玉看着他瞪大了双眼。 狄罗道:“将人带上来。” 五个文翰学士皆是一脸惊恐地被人拖了进来。 这段时日,三司对他们的审讯良多,亦用过刑,只是外面动静闹得太厉害,哪方都没敢下死手。 五个人看到顾玉被吊起来的那一刻,眼中皆是痛惜。 丁孝吉道:“顾小公爷,您还好吗?” 顾玉满是担忧地看着他们。 不用回答,就知道彼此都不好, 一个守卫再次警告狄罗,道:“上头有令,不得对顾小公爷用刑。” 狄罗上去就给了那个守卫脸上一拳,道:“本官知道!” 那守卫捂着脸退到一边,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顾玉这里。 等狄罗带来的衙役将那五个文翰学士绑好,狄罗看向那个守卫道:“上头不许对顾玉用刑,可没说不许对他们几个用刑。” 那个守卫一脸焦急地站在一边,不停看向天牢的入口处。 顾玉明白了狄罗的打算,冲他喊道:“狄罗!你卑鄙!” 狄罗整理着自己的袖口,道:“顾小公爷,罪一,蒙蔽圣上,暗助学子科举舞弊,有负皇恩。罪二,文翰司乃圣上笔墨之司,你身为掌事,协同文翰学士奴颜媚上,狼狈为奸,挑拨君臣关系,致使政令不通,君臣不睦。罪四,窃弄权柄,专权跋扈,误国害民。” 顾玉恨恨地看着他。 狄罗在她的注视下,冷冷道:“顾小公爷现在认还来得及。” 顾玉咬紧牙关。 丁孝吉喊道:“不认!凭什么要认!顾小公爷清清白白,岂能由得你们构陷!” 其他四个文翰学士亦道:“我们不认!寒窗苦读数十载,凭什么说我们舞弊!” 狄罗转身看着他们,恨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挥手,衙役便拿着刑具上前。 顾玉对他道:“狄罗!绍太尉可知道你敢这么做!” 提到绍太尉,狄罗不可避免地心头一跳,随即想到正在绝食的亲娘。 绍太尉的确位高权重,可惜不肯帮他,现如今,他只能投靠世家。 狄罗道:“顾小公爷,我自己的亲爹还伺候不过来,怎么可能伺候一个干爹。” 顾玉愤怒地晃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攻击狄罗,可她根本挣脱不了。 丁孝吉他们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刑房。 血肉之躯,在刑具面前是何等的脆弱。 顾玉眼前只有他们五个狰狞的脸,血肉模糊的身躯。 她想闭上眼,可眼睛怎么也闭不了。 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只有痛苦。 无边无际的痛苦。 冰冷的刑房,顾玉满头大汗,拼命挣脱着身上的束缚,可铁链铁锁,不动分毫。 狄罗对他们五个人道:“只要你们指认是谁在背后挑唆,还可保下一命,若冥顽不灵,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五个人身上皆鲜血淋漓,没有一个招认。 狄罗又对顾玉道:“顾小公爷,只要你认罪,本官就放过他们五人。” 顾玉怒吼道:“狄罗,你不得好死!” 狄罗面目狰狞,再次道:“顾小公爷,只要你认罪,本官就放过他们!” 他又对那五个人道:“只要你们指认她,我就放过你们。” 一个学士已经在重刑下昏死过去了。 狄罗道:“泼醒他。” 辣椒水泼向伤口,那人从昏迷中哀嚎出声。 狄罗笑了起来,面向他们五人,指着顾玉道:“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吗?都是因为她!如果没有她,你们不必当什么文翰学士,不必在这里受刑,只要去一个县城当个县官,轻轻松松,自自在在。” 丁孝吉冲狄罗啐了一口血唾沫,道:“奸贼!安敢曲解人心!” 狄罗将带来的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对五个人道:“都认识这是什么吗?” 从盒子里面掉出来的,有孩子的平安锁,有妻子的手帕银簪,还有母亲的扳指,父亲的印章。 都是他们无比眼熟的东西。 狄罗低声对顾玉道:“你以为你将他们的家人藏起来,就没人找得到吗?顾小公爷,你太小看世家了。” 顾玉面如死灰。 狄罗转身对那五个人道:“你们在这里受刑,可是她呢?她眼睁睁看着你们受刑,却不肯认罪。” “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家人的,只要你们指认她,你们的家人就会安全无虞,你们也能从刑架上下来。” “招了吧。” “为了你们的家人着想。” “她是一品镇国公,她位高权重,不一定会死,但你们的家人一定会死!” “何苦呢?为了一个眼睁睁看你们受刑也不肯张口的自私之人,有必要吗?” “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招认!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狄罗浑身颤抖,脸上尽是疯狂。 他不懂,他不懂! 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了,这五个人还是不肯指认顾玉。 在狄罗的质问声中,忽然有道声音传来。 “你们招吧。” 所有人都看向顾玉。 她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再次道:“你们招吧。” 如果不是那一声太过坚定,没有人会觉得是她在说话。 狄罗对那五个人吼道:“听到了吗?她让你们招了,你们招啊。” 一个文翰学士哀鸣一声:“小公爷。” 顾玉眼底都是泪,坚定道:“我不怪你们。” 不知是谁忽然吟唱道: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馀情。” 顾玉在他们的吟唱中热泪盈眶。 丁孝吉满嘴是血,大笑出声: “狄大人,你太小看寒门了。我们背后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千千万万寒门。” 狄罗像是困兽一般,嘶吼出声。 明明受刑的人不是他,明明他才是行凶者。 可是在顾玉和这几个文翰学士的注目中,他却像是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无处遁形。 第382章 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付出一切? 为什么这群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寒门会有这种骨气? 狄罗看着他们。 他们一个个伤痕累累,却衬得他的官服像是耻辱。 这些人都在哭,可为什么落到他耳朵里都是在笑? 狄罗积压已久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 他怒吼一声,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就朝顾玉砸去。 那是一个铁刑具,正中顾玉的额头,鲜血顺着顾玉的脸庞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狄罗像是疯了一般,对毫无反手之力的顾玉厮打起来。 他今日来这里是孤注一掷。 他娘还在绝食逼他报仇。 他先是背叛了世家,投靠绍无极,现在又背叛了绍无极,投靠世家。 如果不能给顾玉定罪,不能杀死顾玉,所有人都会将他置于死地。 狄罗出手不留余力,顾玉在他的狠打下,像是屋檐上挂着的一滴露水。 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守卫见状冲进来,几个人一起将狄罗制止住。 “狄大人!不可!” 狄罗被按在地上崩溃大喊: “她怎么配!她怎么配!”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她可以为了权势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娘啊!我的娘啊!” “狄泰!我可怜的弟弟!” “顾玉,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顾玉已经听不到了,她的世界从鲜红转为黑暗。 君泽匆忙赶到监牢之时,顾玉刚被守卫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她双目紧闭,脸色像纸一样白,满脸都是腥红色的鲜血,脏污不堪的衣服也被鲜血浸透。 她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累了,偷偷去睡了一觉。 五个文翰学士,有两个撑不住,昏迷过去,剩下的三个人伤痕累累地围在顾玉身边。 君泽呼吸一滞,扒开所有人,再一次颤抖着手去探顾玉的鼻息。 气若游丝。 让君泽活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将顾玉抱起来,仿佛抱着天下最易碎的珍宝。 再也没有不羁洒脱的逍遥王模样,他像是个慌张失措的孩子,对所有能看到的人无助地喊道:“叫大夫!快叫大夫!” 来不及了,他怕让大夫过来会来不及。 君泽抱起顾玉就往外走,他要去找最近的医馆。 一个稍懂医理的守卫追着君泽道:“王爷,您快将小公爷放下来,她伤了脑袋,不能晃荡。” 君泽连忙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将顾玉放到地上。 撕扯下衣摆的布条,捂住顾玉不断流血的额头。 顾玉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君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耳边有人不断说话,但是君泽脑子一片空白,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回头朝他们道:“都滚一边去!叫大夫过来!快!” 所有人在他歇斯底里的命令中退了出去,只留下那个略懂医术的守卫。 君泽和守卫一寸寸检查着顾玉的身体。 守卫道:“顾小公爷肩膀也在冒血。” 君泽看了过去,他知道,那是在常中县受的伤,当时他因为一时气愤,还踩了上去。 君泽道:“快给她解开止血。” 守卫连忙伸出手,给顾玉解开衣服。 时间已至深秋,顾玉穿的衣服不少,唯恐撕裂伤口,守卫和君泽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腰带。 君泽越是着急,手下的腰带就越是难缠,他运用蛮力将顾玉的外衣撕开。 收手时不小心碰到了顾玉身下。 君泽愣了一下,手抖得厉害,再次探了下去。 他的脑子像是炸裂开来。 守卫还在扒顾玉的衣服,余光看到君泽的脸煞白,眼里尽是绝望。 守卫停下手,道:“王爷,您怎么了?” 君泽失神道:“没有了,没有了。” 守卫道:“什么没有了?” 君泽嘴唇发抖,像是下一瞬就要死过去了一样,喃喃道:“顾,顾玉,顾玉被阉了。”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答应了顾玉,所有人都不得对她用刑。 可是百密一疏,还是让狄罗钻了空子。 顾玉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被阉了,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自杀? 不! 不可以! 不能有这种可能! 无论如何,他都要劝顾玉活下去。 守卫惊道:“这不可能!” 他一直监视着狄大人,狄大人根本没有对顾小公爷施以宫刑。 守卫连忙看向顾玉的下衣摆,道:“王爷,衣摆上没有多少血渍!” 君泽看向顾玉的下衣摆,裤子上沾染着点点血迹,但是不多,明显是头上的血流了下来。 若真是宫刑,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儿血。 君泽无助道:“可是为什么会没有?” 守卫惊诧道:“顾小公爷的命根子没了吗?” 君泽点点头。 守卫道:“顾小公爷会不会是天阉?” 君泽喃喃自语道:“天阉?” 为什么顾玉这么好一个人,要是天阉? 守卫又道:“不是天阉的话,还是女人不成?” 君泽脑子再次炸裂开来,道:“女人?” 那个守卫说着,就要去扒顾玉的上衣。 君泽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命令道:“你转过身去!” 那个守卫虽然觉得君泽的反应很奇怪,但还是转过身去。 君泽确认他不会看到,连忙去扒顾玉的衣服。 一层又一层的束缚下,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绝不该出现在顾玉身上的东西。 可就是出现了。 女人... 顾玉是女人.... 君泽头痛欲裂,心痛欲死,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太蠢了。 他实在是太蠢了! 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 可是他一个都没有抓住。 守卫背对着他,在一旁急道:“王爷,顾小公爷是天阉还是女人?” 君泽呵斥他道:“住口!” 第383章 那守卫觉得他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亦是紧张不已。 君泽威胁他道:“顾小公爷玉洁松贞,怀揣一片赤子之心为民请命,受人构陷亦不屈风骨。此后若有任何她身体有疾的消息传出去,本王便认定是你说的,定将你碎尸万段。” 守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成了真。 他方才目睹了顾玉受难的全程,没想到受万民敬仰的顾小公爷竟是个天阉,果真是天妒英才,令人痛心不已。 他当即跪着道:“卑职发誓,若向外透露半个字,必遭天打雷劈,死后堕入阿鼻地狱。” 君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绪急转,道:“最好记住你说的话,本王会派人时时刻刻监视你。” 守卫道:“卑职明白!” 君泽整理着顾玉的衣服,将顾玉裹得严严实实,道:“你拿我的牌子进宫,请一位姓冷的御医过来。” 君泽听说狄罗偷偷过来的消息,便立刻通知各方,将外面的声势推到了最大。 亦派人进了宫,再次催促圣上松口,为顾玉洗冤,若是顾玉受伤的消息传到宫里,圣上为表重视,必然会派御医过来。 到时顾玉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是瞒不住的。 圣旨未下,他不能带顾玉出天牢,可一味地等大夫是不行的。 君泽想到冷流,他跟顾玉一起长大,先前反应那般奇怪,必定是知道顾玉身份的。 如今时间紧急,他只能放下争风吃醋的心思。 守卫匆匆忙忙离开。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君泽和顾玉两人。 君泽一手捂住顾玉冒血的头,一手摸着顾玉的颈动脉,唯有感受到动脉的跳动,他才能安心。 看着昏迷不醒的顾玉,君泽眼眶微红。 谁能想到,整个镇国公府,全靠顾玉一个女子极力撑着。 谁能想到,这昏暗的世道,是顾玉一个女子在拼命改变。 她承受了那么多苦难,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只能小心翼翼躲在面具之下,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王爷,我是男子,喜欢的是女子。” “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别这样,挺贱的。” “君泽,男子相恋是不容于世的。” “我对你有愧,不敢直视。” “我不能明知那是歧途,还跟着你进去。” “折在你手里,我倒不算冤。” 一声一声,在耳边萦绕不去。 君泽咬着牙,哽咽道:“顾玉,你就是个骗子!” 过往种种,他只觉顾玉负他,现在回过头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不知顾玉对他的心也就罢了,可知道后,还故意当众将扳指还给她,让她下跪,揪她的衣领,踩她的伤口。 在她一声声对不起中讽刺她,伤害她。还眼睁睁看着她在公堂之上被人欺辱。 顾玉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想到顾玉哭着对他说:“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好痛苦。” 像是一把匕首插入他的心口,痛到窒息。 君泽轻轻吻上她的唇,连自己唇上也沾了血渍,道:“顾玉,你该有多痛苦。” 顾玉没有回应他。 君泽喃喃道:“顾家唯一的男丁,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吗?” “顾玉,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顾玉,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骗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 在多方的推动下,京都彻底闹开了。 万民来到宫门口为顾玉鸣冤。 苏县令带着江南百姓、高怀带着云卢县百姓、汤显带着常中县百姓、还有京郊各地自发前来的百姓,他们衣冠朴素,裤脚还沾着泥土。 无数寒门学子穿插其中,帮百姓们一起写下万民书。 所剩不多的顾家军从各个军营出来,在宫门口守护着这些百姓。 蔡英一介女子,身量单薄,但不知疲倦似的将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虞美人和引香夫人怀抱琵琶,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精致的衣衫,她们像是普通的农妇,在官道两侧席地而坐,为前来鸣冤的百姓助阵。 戏台上,无数戏子粉墨登场,唱腔或悲壮,或哀怨。 茶楼里,说书人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叫好声此起彼伏。 百官上奏,给顾玉罗织罪名,万民入京,为顾玉申诉冤屈。 万民书很快被送入宫门。 换出来的,是万众瞩目的洗冤圣旨。 这场皇权与世家的博弈,不是皇权更高一筹。 而是庶民的胜利。 神鹰卫气势威严地开道,圣旨一路从宫门送入天牢,百姓随之而走。 福海捧着洗冤圣旨前来地牢,顾玉还昏迷不醒。 君泽道:“她没办法接旨,你快点儿念完,送到镇国公府去。” 逍遥王发话,福海生平第一次念圣旨时没有拖腔,以最快的速度念完了。 几个御医带着药箱从福海身后过来,其中便有冷流。 君泽看着他们道:“里面还有五个文翰学士身受重伤,你们快去给他们疗伤。” 有些御医想要来顾玉这边,冷流强硬地挤开他们,带着不由分说地意味道:“你们去看看几个文翰学士如何,我来替顾小公爷医治。” 今春冷流治好了圣上缠绵数月的咳疾,颇得圣上看重。 他虽然年轻,但凭借医术和温和的性子,在御医院混得如鱼得水,尤其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让许多老御医都自愧不如。 听到冷流的话,几个御医被带着去看了文翰学士。 看到跪在顾玉身边的君泽,冷流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君泽一手捂着顾玉的头,一手放在顾玉的脖子上,嘴唇还沾了血。 冷流忍着满腔怒火,一边为顾玉把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君泽道:“趁人之危,你无耻!” 君泽早看他不顺眼,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让他过来,竟然敢这么说话。 君泽反驳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思想龌龊。” 冷流狠狠瞪了一眼君泽带血的唇。 第384章 君泽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他明白过来。 是有那么点儿趁人之危。 可冷流不知道的是,顾玉也喜欢他,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都趁人之危亲了那么多次了,又不差这一次。 想到这里,君泽理直气壮道:“她怎么样?” 冷流把完脉道:“脉象虚弱,暂无性命之忧,要赶紧收拾伤口。” 冷流将九针从药箱里取出来,抬头看了眼众人,道;“我要为顾小公爷施针,这是独门针法,旁人不可在侧。” 冷流余光注视着君泽,心底十分忐忑,虽然他过来的时候,顾玉身边还有别人,那些人表情并无异样。 但他不敢确认在他来之前,君泽有没有发现顾玉的身份。 这是欺君之罪,就算君泽对顾玉有不该有的想法,大概不会说出去,但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君泽眼神一暗,对所有人道:“都出去。” 人呼啦啦都走了,只剩下一个君泽,冷流十分紧张,道:“王爷也出去吧。” 君泽按耐住心底的难过,道:“本王又不会医术,看了也学不会。” 冷流道:“此针需静心凝气,您在这里,我无法静心。” 君泽看着顾玉,咬咬牙还是离开了。 冷流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秘密,还是保住了。 君泽脸色阴冷得可怕,气恼地握拳捶了一下墙,让人看了就退避三舍。 无论再怎么嫉妒冷流跟顾玉青梅竹马的情分,再怎么不想让冷流触碰顾玉的身子。 为了顾玉的伤势着想,他也只能退让。 时间过去许久,冷流才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小心些,将顾小公爷抬回镇国公府吧。” 外面早已备好了架子,君泽和守卫小心地将顾玉抬了上去。 顾玉的头被冷流用纱布包裹得很好,肩头的血迹也没再渗血出来。 一想到刚刚冷流会褪下顾玉的衣服给她包扎、施针,君泽就恨不能剁了冷流的手。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君泽冷冷道:“冷御医辛苦了,快随其他御医一道回去吧。” 君泽的语气带着不容忍拒绝的意味。 冷流没想到君泽在这儿等着他,当即道:“圣上派我来为顾小公爷医治,医治不好,我焉能回宫!” 君泽道:“顾小公爷已经冤屈洗脱,要往家里送,镇国公府的府医医术高超,用不上冷御医,若有其他消息,自会传入宫。” 冷流执拗道:“我奉皇命前来,岂能半途而废,自然要为顾小公爷医治到底。” 君泽看他油盐不进,心里十分恼火,走近他低声道:“冷御医别忘了,镇国公府的大夫也姓冷。” 虽然不知顾玉先前为何要将冷流送入宫当御医,还隐瞒了冷流的身份。 但势必不希望被人知道冷流与镇国公府的关系。 君泽这是在威胁冷流,非要冷流回去不可。 他无法忍受冷流在他不在的时候待在顾玉身边。 尤其冷流对顾玉的心思昭然若揭,独处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对顾玉做什么不轨之事。 他可没忘上次偷看顾玉时匆忙逃离,冷流用力关的那下窗户。 冷流暗恨君泽无耻,怒道:“王爷,您别忘了,顾小公爷已有妻室,您这般纠缠不休,趁人之危,可有想过顾小公爷的感受?” 君泽冷笑一声,道:“愿与君共勉!” 君泽一转头,对福海道:“福海公公,快带着众御医回宫吧!” 福海低着头道:“遵命,王爷,奴才这就带着几位御医回宫。” 看着君泽蛮不讲理的样子,冷流气的双手发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福海离开。 抬着顾玉的架子一出天牢,围观的百姓看到她昏迷不醒,脸上身上全是血,当即有人痛哭起来。 另外五个文翰学士亦是满身是伤地被抬了出来。 神鹰卫在前面开路,君泽他们小心地将顾玉放进轿子里。 六十多个未获罪的文翰司学士从文翰司赶来接顾玉,没想到顾玉他们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 其中一个人跪在地上,喊道:“顾小公爷,下官来接您了!” 而后两个、三个、四个... 许许多多人对着顾玉的方向跪倒一片。 神鹰卫开道,这群百姓、学子将圣旨从宫门口送到这里,又将顾玉送回镇国公府。 君泽看着万民相送的场景,想到顾玉的伤,亦是沉痛不已。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伤,她的付出,她的大义,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圣旨提前送回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的大门在朗朗乾坤下终于打开。 顾琼也被萧行之送了回来,与家里人团聚。 沉冤昭雪,府中众人喜极而泣。 可这眼泪在看到顾玉那一刻化为悲愤。 “玉儿!” “哥哥!” “夫君!” 顾家人围在顾玉身边。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道:“苏姨娘,妙仙,你们好生照看玉儿,我要带着家里的圣旨入宫,拼了这身老骨头不要,也得为玉儿讨回公道。” 现在的顾玉只是洗脱了冤屈,可是让顾玉遭受了这无妄之灾的人还安然无恙。 就算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她也要撕下那群人一块儿肉下来。 趁着神鹰卫还未撤走,老夫人换上了一身诰命服,捧着顾家的圣旨和军旗入宫去了。 冷大夫再次过来给顾玉把脉,确认顾玉没有性命之忧后,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冷大夫道:“但是小公爷的身子太虚弱了,要精心调养。” 因为顾玉练武,她的身子骨是极好的,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多的磨难。 顾玉身体里暗伤无数,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调养回来的。 君泽在这时开口道:“若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尽可开口,我必能送来。” 知情的顾琼、季妙仙、郦若、岚烟不约而同地偷看了君泽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被蒙在鼓里的孙采薇见大家都没反应,只能站出来对君泽行礼道:“多谢王爷慷慨!顾府上下感激不尽!” 苏姨娘也道:“谢谢王爷!王爷将玉儿送过来辛苦了,快喝口茶。” 君泽知道这是顾玉的生母,当即恭恭敬敬双手接过。 喝了茶后,君泽叹口气,一脸严肃道:“同僚一场,本王钦佩顾小公爷的高风亮节,就在此等她醒来吧。” 孙采薇当即感动道:“王爷慷慨仗义,自无不可。” 季妙仙:... 郦若:... 岚烟:... 第385章 许多百姓目送顾玉进了镇国公府,仍有人关心顾小公爷的身体状况,不肯离开。 只见大门开合,镇国公府深居简出的老夫人穿着一品诰命服走了出来,身后的仆从捧着几道圣旨。 看着一张张关切的脸,老夫人含泪对他们拱手道:“老身在此谢诸位!” “顾小公爷怎么样了?” “顾小公爷为了我们付出良多,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小公爷身子还好吗?” “受了多少伤啊?” “什么时候能养好?” “我们都等着顾小公爷出来。” 老夫人道:“她身受重伤,要好生调养一阵。等她醒来,老身会将诸位的关切告知于她。” 这时,一个官兵走了出来,道:“老夫人,您这是要到哪儿去?我等护送您。” 老夫人看了那人一眼,忽然激动起来,道:“我记得你!你叫...你叫?” 时间太久,老夫人只记得他的脸,却记不得他的名字。 官兵主动道:“属下郑观,见过老夫人,当年老镇国公的衣冠,是属下送回来的。老镇国公带的人马在落日关全军覆没,郑观无用,戍守在临平军镇,未能随往迎敌,只能将老镇国公留在军镇的衣冠带了回来。” 一提到落日关老夫人就心如刀绞,道:“你现在在何处任职?” 郑观道:“属下现如今在铁骑军担任校尉,跟着绍太尉做事,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老镇国公为国捐躯的壮举,亦不会忘记属下曾是顾家军的一员,只要镇国公府有需要,属下随时听候差遣。” “属下袁林,也曾是顾家军,现如今在城防卫任职!” “属下张希,也曾是顾家军,现如今在宫卫处任职!” “属下赵成志,也曾是顾家军,现如今在京兆府担任衙役。” “属下...” “我等随时听候顾家差遣。” 许多人站了出来。 或许并不是许多。 只是在这种时候,他们能站出来,就已经够多了。 二十年过去了,老夫人老了,郑观老了,零零散散的顾家军也都老了。 他们都是两鬓风霜,但当年随着老镇国公出征的意气风发并未泯灭。 世人都道,老镇国公顾钧益死后,镇国公府门庭冷落,唯剩下一群妇孺勉强支撑。 顾家唯一的男丁顾玉,长于妇人之手,毫无其父威严之风。 可事到如今,世人重新认识了镇国公府,重新认识了顾小公爷。 她或许不似老镇国公英勇威武,但为国为民之心丝毫不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是如此,危难之时,无数散落的顾家军都会站出来,凝聚成一团火。 老夫人老泪纵横,道:“诸君仁义,老身无以为谢!顾府若遇困顿,定不会推辞诸君好意。诸君若遇困顿,尽可向镇国公府开口。” 众人纷纷应下。 老夫人对众人拱手道:“老公爷已逝,如今他的儿子含冤受难,构陷她之人还端坐高台,老身要前往皇宫讨个公道,劳诸位送我一程。” 就这样,老夫人在神鹰卫、百姓、寒门学子,以及为数不多的顾家军护送下,一路前往皇宫。 ... 圣上已经收到了顾玉和五个文翰学士被严刑拷打的消息,他惊怒于自己的威严屡屡被侵犯。 他分明交代过,不得对顾玉用刑,没想到狄罗这么大胆,竟将顾玉打成重伤。 冷御医回来复命,再晚一会儿,顾玉将性命不保。 其余的御医亦是说五个文翰学士被打得血肉模糊,生命垂危。 这是在打顾玉和文翰学士吗? 不,这是在打他的脸。 顾玉这个文翰司掌事一死,文翰学士唇亡齿寒,再不会尽心尽力,算是彻底废了。 没有顾玉这个一品勋爵支撑,仅靠云卢县和常中县两县县令,在世家面前可谓一碰就倒,均田制亦无法实行。 绍无极跪在勤政殿请罪,道:“臣真的警告过狄罗,不得对顾小公爷用刑。” 圣上冷冷地看着他。 绍无极嗜杀,早就想对顾玉斩草除根,他相信绍无极警告过狄罗,但他身为狄罗的义父,狄罗的一举一动他岂会不知。 分明是放任狄罗这么干的。 接触到圣上的目光,绍无极不可思议道:“圣上不信我?” 圣上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道:“朕说过,朕要用顾玉。” 说到一半,看见绍无极难以置信的表情,道:“罢了,朕信你。可也要天下百姓信你才行。” 绍无极道:“狄罗随圣上处置,臣绝无二话。” 圣上道:“无极,不仅如此。” 绍无极向来能够体察圣心,但是现在,他发现他越来越猜不透圣上了。 圣上道:“通宁县的百姓入京,亦说了江南浩劫之时,你并未及时支援,让通宁县险些沦落叛军之手,你在江南坑杀了二万叛军一事,再次被提起。” 绍无极在心底叹口气,道:“臣知罪。” 圣上看着绍无极,心里十分为难。 绍无极就是他的一把刀,什么事情都会帮他做,什么罪名也都愿意心甘情愿背。 他不舍得绍无极获罪,只是这时候,不知该如何是好。 福海低着头进来,道:“圣上,老镇国公夫人季氏穿着诰命服赶过来了,说是要为顾小公爷讨个公道。” 圣上转动十八子的手顿停,道:“她都多少年没有出过门了。” 刚刚才提到绍无极坑杀了江南的两万叛军,老夫人一来,让他瞬间想起顾钧益之死。 当年他的确想将顾钧益置于死地,但绝不是与西戎一起坑杀这种残忍的方式。 可绍无极在落日关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深可见骨的伤疤回来。 他说自己图省事,将西戎人与顾钧益埋在一块儿了。 圣上心里的愧疚再次泛滥。 福海提醒道:“神鹰卫传来消息,这次老镇国公夫人过来,还有稀稀两两当年的顾家军相送。” 圣上感叹道:“顾家军忠义,二十年过去,依然如此。” 绍无极道:“忠义是他们应该做的。” 言下之意是这并不值得夸赞。 圣上看了眼绍无极,道:“你就在这里跪着!朕亲自去接老镇国公夫人。” 圣上竟然真的打开了宫门,出去迎接,饶是心有准备,依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福海悄悄打量了圣上一眼。 这已经是收敛多了的状况,顾小公爷从天牢里出来的场景,那才叫做人山人海。 看到跪在地上的老夫人,圣上三步并作两步,道:“嫂嫂,快请起!多年未见,身子可还硬朗?” 以前的景宣跟在顾钧益身后,的确称呼过老夫人嫂嫂,登基后,自然不会叫了。 现在当着百姓的面,为了赢取民心,他再次张口,唤了二十多年都没唤过的称呼。 近两年老夫人显老的厉害,尤其是看到顾玉如何硬撑着顾家门楣。 她对顾玉心里有愧疚,长久郁结于心。明明比圣上大不了几岁,却仿佛两代人,苍老得厉害。 如今也是撑着一口气,要看到复仇成功那日。 明知圣上是在装腔作势,老夫人迫于形势,依然应承下来。 一声嫂嫂似乎拉近了君臣的距离,被神鹰卫拦在外面的百姓们只见圣上将镇国公老夫人扶了起来,纷纷感慨圣上的平易近人。 老夫人起来后,颇为激动道:“圣上,玉儿那孩子您也知道,她与她父亲一般,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作奸犯科。” 圣上道:“朕知道!百官弹劾,朕痛心不已,不得已才将她下狱,却不想下面人阳奉阴违,为了逼供对顾玉严刑拷打。如今朕已为她洗刷冤屈,您大可放心了。” 第386章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圣上恕罪,老公爷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整个镇国公府也只有她一人撑着,若再遇到这种事,臣妇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迫不得已,才带着洗冤圣旨和顾家军旗前来,圣上圣明,不与臣妇计较,臣妇感激不尽。” 圣上道:“朕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现如今三司已经着手彻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必能水落石出,朕定会将其重重处罚。” 顾玉遭受的这场磨难是怎么回事,圣上心里清楚。 世家已成他的心腹大患,仅仅处置一个狄罗,难平他心里的怨念,左右老夫人带百姓前来宫门口质问,他不若顺水推舟。 就算撼动不了世家的地位,也能大挫世家锐气,亦能借机收拢民心。 可谓一箭双雕。 这也是圣上屈尊降贵,亲自来宫门口相迎的原因。 老夫人再次对圣上跪下道:“圣上兼听圣明,实乃万民之福。” 周遭的百姓看着圣上的目光亦是敬仰不已。 圣上余光看着百姓的反应不禁有些自得,道:“老夫人快请起,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当如此。” 老夫人却没有起身,她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顾家军道;“圣上,玉儿不知得罪了谁,在常中县被歹人刺杀,入狱之后,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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