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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小说> 夺冠后老婆不要我了[电竞] > 第57章

第57章

顾玉撇开眼道:“不喜欢。” 君泽道:“你是不喜欢剑,还是不喜欢我?” 顾玉看得出来君泽喝醉了,无意与他争辩,道:“时间不早了,我去把岚烟叫过来,送你回去。” 君泽的脸色倏然发冷,周身戾气忽然迸发,语气森然道:“我的剑怕是比不得王四的象牙簟吧。” 第481章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顾玉回头看着君泽的脸色,虽然表情狠厉,但是桃花眼中还带着几分朦胧。 顾玉不由无奈起来,刚刚她跟平沙说话,竟然被他听了去。 顾玉道:“一码归一码。” 君泽质问道:“他送的象牙簟,你收下了?” 顾玉道:“收下了,不过...你干什么!” 顾玉说到一半,君泽就立刻起身,拿起持重就往外走,顾玉赶紧拦着。 君泽一脸凶相道:“老子去阉了他。” 顾玉惊悚道:“你疯了!” 君泽看了一眼手中的剑,道:“是,我是疯了。” 顾玉道:“你知道就赶紧把剑放下。” 君泽闻言居然真的把剑放了下去,还道:“应该的。” 可他虽把剑放下了,依然往外走。 顾玉担心他喝醉了的状态,道:“你又干什么去?” 君泽眼里闪过寒光,道:“我真是昏了头,怎么能用持重阉他呢?太侮辱这把剑了,我去厨房偷一把杀猪刀出来,今天一定阉了他。” 顾玉颇为无语,酒鬼的脑回路真是非常人所能理解。 顾玉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君泽的酒品一向不好,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顾玉为了拉他,离得很近,君泽闻到了顾玉身上的草木香,喉结滚动了一下,道:“不多。” 香气太单薄了,君泽不由自主靠得更近。 酒气喷洒在顾玉的耳朵上,顾玉连忙把他推开,道:“你离我远点儿,醉得不轻!” 君泽被顾玉一推,便靠在了门上,发出一阵响动。 他闭上眼,表情格外颓唐。 顾玉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袖道:“我有妻有妾,希望王爷不要离我太近。” 君泽声音低沉,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失落,道:“你请了那么多人,偏偏把我落下了。我腆着脸过来,你却让我离你远点儿。” 顾玉看了君泽一眼,他眼底有着驱不散的忧伤,让顾玉不免心疼。 说到底,她跟君泽都矫情至极。 没办法放弃理智,也没办法放弃感情。 顾玉低声道:“等你清醒过来,就不会再说这话了。” 君泽自言自语道:“你收了萧行之的礼,收了那么多人的礼,连王沛的礼都收了,却不收我的礼。” 顾玉道:“王爷的礼过于贵重,我愧不敢受。” 君泽苦笑一声,道:“贵重?呵,王沛的象牙簟不贵重吗?” 顾玉不欲与一个酒鬼讨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君泽又挣扎起来,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阉了王沛。” 君泽清醒时,尚且无法无天,对王沛说打就打,这喝醉了酒,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顾玉连忙拦着他道:“你神经病啊!” 君泽径直往外走。 顾玉拉住他的衣袖,道:“你不能去!” 君泽像倔驴一样,闷着头非要往外面走。 顾玉也使出蛮劲儿拉他的衣服。 只听“刺啦”一声,君泽本就单薄的夏衣被撕裂开来,露出一半精壮的胸膛和臂膀。 该说不说,身材真好。 顾玉触电似的赶紧放手,一半衣襟就轻飘飘挂在君泽身上。 君泽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动也不动。 顾玉只能轻咳一声,把掉下来的衣袖又给他拉上去。 手指不小心碰到君泽的肩膀,君泽连忙往后退,可后面就是门,退无可退。 他像是被轻薄的小媳妇一样,捂住衣服道:“你,你想对我干什么?” 顾玉:... 顾玉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君泽却把另一只袖子也脱了下来,红着脸小声道:“你如果想的话...嗯...其实我也很想。” 顾玉瞳孔地震:???!!! 顾玉连忙转过身,道:“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君泽露着上半身,拖着两片衣袖道:“你给我穿嘛。” 顾玉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醉没醉?” 君泽道:“你怎么管脱不管穿呢?” 牛头不对马嘴,还是醉了的。 顾玉揉着额头,她今天也喝了不少,现在昏昏沉沉乏的很,道:“你多大人了,自己穿!” 君泽哼哧哼哧在背后跟衣服作斗争,不断发出喘息声。 穿了半天都没穿好。 君泽在那里为难道:“顾玉,你搭把手,帮帮我。” 顾玉不禁扶额,这一杯倒除了让人喝醉,还有让人降智的作用吗? 怎么一个好好的人,喝醉之后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君泽还在那里说什么“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顾玉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帮。” 紧接着刺啦几声,上衣成了破布。 君泽赌气道:“我不穿了!” 顾玉满头黑线,呵斥他道:“不穿就滚!” 君泽竟然真的转身拉开门就要滚。 顾玉又赶忙拦住他,要让别人看见君泽赤裸着上身,醉醺醺地从她屋里走出去,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玉道:“你这幅样子想去哪儿!” 君泽红着眼道:“你到底让我滚还是让我留下!” 顾玉:“我...” 她一时语塞。 君泽道:“你要是让我留下,就别说那些伤人的话,你要是让我滚,我现在就去阉了王沛。” 顾玉酒劲儿上来,头晕得很,也累得很。 她看了一眼明显喝断片的君泽,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衣服,道:“你先穿上衣服。” 她绝不能让君泽这么出去,只好让他先留在这里,醒酒后再让他离开。 君泽毫不顾形象地躺回软塌,理直气壮道:“谁给我脱的谁给我穿。” 顾玉反复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跟酒鬼计较,不然气到的只有自己。 顾玉走近君泽,看他还红着眼。 大概醉酒的人容易心软,顾玉看着这样的君泽有些心疼,耐心地把衣服套在他身上。 这已经是顾玉最大的衣服了,穿在君泽身上还是小的很。 她只能费力拉扯着,不可避免地碰到君泽的肌肤。 君泽牵着顾玉的手道:“顾玉,我有点儿难受,我想...” 顾玉扫了一眼君泽不大对劲儿的身体,道:“别说了,我特么现在只想踹死你。” 第482章 君泽一双桃花眼十分好看,醉意熏熏,波光潋滟,显得更加多情。 偏偏这么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总是透露着无限深情。 现在喝醉了酒,看向她时的专注与炙热让她心跳慢了一拍。 顾玉的手被按在他的胸口,甚至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顾玉垂下眼帘,冷漠道:“放手。” 君泽不仅没放手,摩挲了一下后抓得更紧了。 房间安静下来,君泽躺在软榻上,顾玉便坐在软榻下面。 她撑着头,有些眩晕道:“你忍忍吧,我也没办法。” 君泽无意识地发出哼了一声,似乎很是难耐。 顾玉看着他迷离的神色,没有寻常的恶劣与张扬,完完全全把可怜无助交给了她。 似乎她只要再说一句重话,君泽就能哭给她看。 顾玉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低声一笑,还是恶劣道:“给我忍着,不然就滚出去。” 君泽皱起眉头,更加用力地摩挲着顾玉的手,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顾玉觉得有趣,低声笑了出来。 她自己也醉得不轻,刚刚的清醒都是勉强撑出来的。 现在君泽安静下来,她就开始头晕。 反正君泽也喝断片儿了,明天醒来,怕是什么都记不得。 顾玉任由君泽摩挲着她的手,还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上了君泽的脸颊。 指尖勾勒着他的五官,从浓密的眉宇,到英挺的鼻梁,再到殷红的嘴唇。 摸到脸颊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君泽像是小兽一样,用脸蹭着她的手心。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一幕,还不知怎么惊讶得合不拢嘴。 顾玉又轻笑起来。 这个令她魂牵梦萦,近在咫尺却不能逾越一步的人啊。 君泽听到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依然带着几分隐忍,似乎很怕顾玉让他滚出去。 顾玉对这样的君泽毫无抵抗力,趁着酒劲儿,凑近亲了他额头一口。 他似乎熬得艰难,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顾玉要起身时,被君泽用手一拉。 她猝不及防跌在君泽身上,正要发火。 君泽在顾玉耳边声音沙哑道:“别动,我难受死了。” 顾玉撑起胳膊,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你到底醉没醉。” 君泽不说话了,闭着眼睛,眼眶泛红,喘息依旧。 嘴里念经一般念着“顾玉”,仿佛顾玉是他在意识昏沉中,唯一能抓住浮木。 连醉梦里都唤着她的名字吗? 顾玉半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胳膊在腰间揽着,心里十分熨帖。 她的理智在这种拥抱中悄悄离开了,幽幽叹息道:“你让我如何是好。” 君泽动了动身子,又更加紧绷起来,忽而满是委屈道:“我不想滚出去。” 顾玉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就是君泽想滚,她也不敢让君泽就这么滚。 顾玉闷声道:“那就先滚出去,再滚回来。” 君泽得了释令,反而把顾玉抱得更紧了些,在她颈间深嗅了一口。 顾玉知道,君泽的酒品一向不好,她可不敢放任他继续如此。 连忙从君泽身上站起来,顾玉冷酷无情道:“出去。” 君泽这才磨磨蹭蹭起身,身上还披着顾玉的衣服,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君泽扭头对顾玉道:“你可以陪着我吗?” 顾玉抬抬眼,冷酷无情道:“不可以。” 君泽只好一个人出去。 外面的风一吹,原本醉得路都走不稳的君泽勾唇一笑。 他拢了拢身上小了许多的衣服,往恭房的方向走去。 萧行之虽然毛手毛脚让人讨厌,却意外地给他提供了一个蛮管用的法子。 顾玉对醉酒之人倒是宽容得很。 君泽摸了摸额头,那是顾玉亲的地方。 冷漠正经的顾小公爷,竟会趁人之危,轻薄一个醉酒之人。 真是让他身心荡漾。 不过可惜了,亲的不是嘴,还是矜持了些。 饶是心有遗憾,君泽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等他从恭房回来,看到顾玉已经斜倚在软榻上睡着了。 君泽还披着顾玉的衣服,硬是把自己挤进了软榻上小小的空隙里,然后伸出胳膊抱住顾玉。 顾玉在睡梦中觉得挤,呵斥他道:“下去。” 君泽像是哄孩子一样轻拍着顾玉的后背。 顾玉睡梦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但是这怀抱太舒服了,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来。 君泽乐滋滋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觉睡到晚上,落雁知道顾玉下午喝多了,一直没过来打扰。 但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顾玉应该醒了。 落雁进院子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顾玉被敲门声惊醒,跟君泽蜷缩在软榻上睡了一觉,血液不流通,半边身子都麻了。 君泽也被吵醒了,皱着剑眉哼了一声,手继续拍打着顾玉后背,声音低沉道:“乖,继续睡吧。” 顾玉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君泽在说完这句话后,外面的落雁小声询问:“小公爷,可要摆膳?” 君泽瞬间清醒,连忙坐起身来,结果一骨碌摔倒在地。 顾玉的胳膊和腿像是针扎了一样,动一下都是针扎一般的刺痛。 黑暗之中,她跟摔下去的君泽一样,眼里都满是震惊。 落雁还在外面等回话,顾玉忙强作镇定道:“我现在没胃口,先不摆膳了。” 落雁道:“奴婢把晚膳在小厨房热着,您若是有胃口了随时可以吃。” 顾玉道:“好。” 落雁看了看顾玉漆黑的屋子,道:“可要奴婢进去为您点灯?” 这怎么行! 顾玉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能点灯,你先回去歇息吧。” 落雁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君泽率先发难道:“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跟你?” 君泽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惊慌道:“这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 顾玉瞪大了眼睛,这种情况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一时语塞,她也想问她怎么会跟君泽挤在一个软榻上睡觉?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君泽出门,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君泽拢着顾玉的衣服,可衣服还是小,露出了一片胸膛。 君泽理直气壮指责顾玉道:“你趁我喝醉,都对我做了什么!” 第483章 顾玉连忙起身反驳,道:“我没有!” 君泽道:“你没有的话我怎么会穿着你的衣服!” 顾玉一时语塞。 这边顾玉的身子还是麻麻的,动一下都很艰难。 君泽摩挲着点上灯,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君泽一眼看到软塌下,他那被撕成碎片的衣服,趁顾玉没反应过来,连忙捞了起来。 君泽的手颤抖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玉,道:“老话言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真不假!你居然趁我喝醉,把我的衣服撕成这样!” 顾玉一口老血堵在心口。 君泽一脸世界观被刷新的模样,道:“你也太狂野了!” 顾玉崩溃辩解道:“我没有!是你自己撕成这样的!” 君泽道:“怎么可能?我要撕也是撕你的,我撕自己的算怎么回事儿!” 顾玉瞪大眼睛,道:“你!” 君泽在那里摆弄着那件破烂的衣服,道:“你是怎么撕的啊!都成抹布了。” 顾玉绞尽脑汁,试图委婉地跟他还原事情的“真相”,道:“你喝醉了酒,在我屋子里耍酒疯,嫌热就把衣服给撕了,我不能看你光着身子出去,就把我的衣服借给你了。” 君泽道:“怎么可能。” 顾玉尽量让自己的言语听着冷酷疏离些,道:“王爷若想喝酒,请不要来下官这里喝,还在下官这里耍酒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君泽笑了一声,道:“衣服都被你撕成抹布了,顾小公爷下次还想对我怎么不客气?” 顾玉急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撕的!” 君泽胡搅蛮缠道:“这里除了你就是我,我怎么会撕自己的衣服?” 反正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锅扣在顾玉头上。 顾玉怒道:“这衣服是狗撕的!狗撕的!” 说完,顾玉想起第一下是自己撕的,便又补充道:“是狗把衣服撕成碎片的!” 君泽道:... 君泽转移话题道:“好,我喝醉了是我不对,但是,但是我怎么会跟你睡在一起,而且我...” 顾玉也慌了。 真是喝酒误事,她怎么也醉了过去,后面跟君泽滚到了一起。 君泽的话说了一半,低头看了一眼,道:“我的裤子怎么也松松的,而且我觉得我有点儿不对劲,好像...你怎么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玉想要昏死过去。 老天爷,降下一道雷劈死她吧。 这个要她怎么解释? 顾玉色厉内荏道:“我什么都没做!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少来攀扯我。” 君泽像是生气了,道:“攀扯你?合着衣服被撕个粉碎的人不是你,裤子也被人解开过的人不是你!” 顾玉气得脸色发青,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跟君泽吵架简直是最愚蠢的事。 顾玉想要在被气死前,去把窗户打开,让君泽赶紧滚。 可是急怒之下,她忽略了她胳膊和腿的麻木还没恢复过来,脚一落地,就跌坐下去。 一股又刺又麻的感觉从脚心钻了上来。 君泽赶紧过去,紧张问道:“你怎么了?” 说着,他还上手去碰顾玉的腿。 顾玉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道:“起开!” 君泽脸色有些怪异,道:“你是腿麻了,还是腿软?” 顾玉简直要疯了,道:“滚!从我面前滚!别逼我揍你!” 君泽认真道:“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怎么能放心滚?” 顾玉抓狂道:“我说了,什么都没发生!” 君泽道:“我这感觉不像是被你冒犯了,倒是你...” 顾玉死死瞪着他。 君泽咽了下口水,继续道:“我虽然不记得我喝醉之后对你做过什么,但若是我冒犯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顾玉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道:“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什么都没发生!你再多说一句,我一定阉了你。” 君泽道:“好吧,你若是死活不认,我也没法子。” 顾玉气得手抖,但知道这么纠结下去,还不知君泽又要说出什么胡搅蛮缠的话。 顾玉再次警告他道:“今日王爷喝醉了,我不与王爷计较,若王爷再喝醉,还来我这里耍酒疯,别怪我翻脸无情。” 君泽暗自叹息,别说下次了,这次就有够无情的了。 不过睡了一觉,顾玉前后的反差就如此大,简直判若两人。 幸好他没有醉糊涂,知道发生过什么,不然又该伤心了。 君泽道:“腿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顾玉赶紧缩回腿,道:“不必!” 说了这么会儿话,顾玉的腿已经在逐渐恢复了。 君泽道:“你饿不饿,我去小厨房把饭菜给你端过来。” 顾玉道:“不必劳烦王爷,时候不早了,下官便不留王爷用饭了。” 君泽再次叹息。 他就是个普通官场同僚,也不该得顾玉如此冷待。 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特殊呢? 君泽道:“那本王就...先走了?” 顾玉点点头。 君泽道:“可我这衣服...” 顾玉犹豫了一瞬。 君泽道:“我的衣服被顾小公爷撕碎了。” 顾玉立刻瞪了他一眼。 君泽轻咳一声,道:“好吧好吧,是我撕碎的,可以了吧。” 顾玉不禁气恼,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君泽道:“那个...我能把顾小公爷的衣服穿走吗?光着膀子,要是让人看见,怪不雅的,万一碰上女子,就更不好了。” 顾玉无奈至极。 不过给君泽套的这件衣服因为稍微宽大,她很少穿,便道:“王爷不嫌弃的话,就请便吧,不过未免之后被人误会,还请王爷回去后把衣服烧掉。” 君泽裹着顾玉的衣服道:“本王不嫌弃。” 君泽熟练地推开窗,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顾玉松了口气,总算把他送走了。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窗户又被他掀开,道:“顾小公爷,今日是你的生辰,记得吃一碗长寿面。” 顾玉抿抿唇,背对着他道:“多谢王爷。” 君泽满意地裹着顾玉的衣服离开。 暗道:顾玉那里有他一件衣服,他也有了顾玉一件衣服,扯平了。 确认君泽不会再回来,顾玉终于把这口气舒到底。 腿不麻后,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到桌子上的剑,暗道不好。 她刚刚一门心思跟君泽争辩,忘了让君泽把持重带走了。 第484章 自从上次因为打架,得罪了尚膳监的几个小太监后,德荣的身子总是带着伤。 君泽虽然让人留意德荣,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传不到他耳朵里去的。 德荣自知卑贱,跟五皇子有着云泥之别,二人产生了这种畸形的感情,不怪逍遥王厌恶他。 他何苦拿这种小事去惹人嫌。 宫里何处没有欺压,所有人都习惯了被打掉了牙,嚼碎了咽下去。 不过有尚膳监的领事太监镇着,那群人不敢闹到明面上。 其实德荣不怕挨打。 下贱人嘛,皮糙肉厚,打得再狠,也能从床上爬起来劳作。 他怕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言语讥讽,那些对他残疾身体的贬低,对他异想天开的讽刺。 还有关于五皇子现状的传闻。 宫里太寂寞了,一旦寂寞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出来的东西让人毛骨悚然。 他见了五皇子两面,五皇子对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让他等。 等到什么时候呢? 五皇子没有说,德荣没有问。 五皇子十六岁,锦衣玉食,虽然没有父母的关爱,但天之骄子,宫里无数人捧着他,顺着他。 德荣十六岁的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儿好肉,也把别人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儿好肉。 德荣看着五皇子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依然闪烁着残忍的天真。 当时,德荣想要宽衣解带,把这样天真的五皇子按在胸口,像从前那样,拉他一起堕入温暖的地狱。 可逍遥王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德荣只能道:“多谢殿下,奴才知道了。” 五皇子紧张问他:“德荣,你会等我吗?” 五皇子已经与三位美貌的侍寝宫女发生了关系,听说这三位侍寝宫女在皇子府斗得不可开交。 五皇子即将娶皇子妃,高高在上的太师府千金,即将把人生走入正轨。 可是他放不下德荣, 德荣来不及回答,就有人过来这边,他匆匆忙忙躲起来,在暗处看着逍遥王带着五皇子离开。 幸好有人来了,他不必回答这个可笑可悲的问题。 夜色微凉,一个小太监走近,对德荣颐指气使道:“德荣,太后娘娘想喝百合莲子羹,现在熬好了,你给送过去吧。” 想到太后宫里的花锦城,德荣冷着脸道:“这不是我的活儿。” 小太监仗着个子高,上来就给了德荣一脚,道:“太后娘娘亲口唤你过去,你想抗旨不尊不成?” 德荣咬着牙,接过那碗百合莲子羹。 德荣避开君泽留下来的眼线,捧着食盒,一路来到慈宁宫。 进入正殿后,德荣一眼便看到曾经在御兽苑说一不二的花锦城,正跪在太后身边捡佛豆。 这个时候,德荣才意识到,花锦城和他一样,不过也是一个奴才罢了。 太后一袭素衣,瞧着没有半分架子,正闭着眼睛,敲木鱼念经。 德荣跪在地上,把百合莲子羹从食盒里取出来,捧过头顶。 一直等到太后把经念完,德荣才道:“太后娘娘,请用羹汤。” 太后看了一眼花锦城,花锦城放下佛豆,从德荣手里接了过来,德荣举得酸涩的胳膊这才得以放下。 花锦城用勺子舀着羹汤,对太后道:“奴才侍奉娘娘用了。” 太后却不理花锦城,只是看着德荣,一脸温和道:“你就是德荣吧。” 德荣道:“奴才德荣,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道:“花锦城跟哀家提到过你,这些年,他可有为难你?” 德荣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脸上的情绪,道:“承蒙太后娘娘关爱,花公公对奴才很好,不曾为难过奴才。” 太后笑着道:“那就好。哀家记得,你是读过书的?” 德荣道:“幼时读过,如今都忘干净了。” 其实没有忘,那些朗朗的读书声时常在耳边响起。 父亲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可惜他于医术上并无天赋,既然继承不了父亲的衣钵,成不了良医,便发誓好好读书,将来在朝堂上成就一番事业。 可惜一夜之间,希望崩塌。 太后道:“那真是可惜了,你母亲曾跟我夸过,你是读书的好苗子。” 德荣听到“母亲”二字,身子一寸寸僵硬。 太后又道:“你可知我刚刚念的是什么经?” 德荣道:“奴才见识浅薄,不知是什么经。” 太后叹口气,道:“是往生咒,为你家里人念的。这些年,哀家在五台山,常常夜半惊醒,放不下当年之事,便会彻夜念此经书。” “为孝悯皇后念,为你的家人念,为受此事牵连的无辜之人念。念来念去,以为赎清了罪孽,可一回到宫里,看到五皇子,还是觉得罪孽深重。” “若非当年之事,你的家人不必死,你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可怜的孩子,那个时候你才多大?” 花锦城补充道:“可怜得很呢,才七岁。” 太后道:“怕是不记事了。” 花锦城道:“是啊,德荣在五皇子身边,深得五皇子信任。” 听他们提起五皇子,德荣的身子颤抖起来,道:“家里遭难时,奴才年少,不记得太多。” 殿内安静了一瞬。 花锦城冷笑一声,道:“不记得太多?怕是也一并忘了,你这条贱命,是谁救下的吧。” 德荣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道:“太后娘娘和花公公的大恩大德,奴才永不敢忘。” 太后则和蔼道:“好孩子,你不记得最好,一些不好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德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果然,太后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枚平安符,递给德荣,道:“这是你妹妹空净托哀家给你的,她对你这个哥哥十分好奇。” “阿弥陀佛,她从小到大没下过山,也从未见到过男人,心思单纯,我没告诉他你曾遭的苦。” 花锦城道:“本想将你妹妹带进宫来与你见一面,但太后仁慈,担心宫苑深深,她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便留在了五台山。” 德荣手捧那枚平安福,声音颤抖道:“她过得还好吗?” 太后没有说话。 花锦城道:“从前有太后娘娘照看着,自然过得比你好。不过以后她过得好不好,全在你一念之间。” 第485章 宫殿安静下来。 德荣犹记得七岁那年,父亲身为宫中御医,为了孝悯皇后的胎,几天几夜未曾出宫。 母亲放心不下,仗着自己曾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递了牌子入宫。 临走前,母亲将不满一岁的妹妹放进他怀里,叮嘱他:“好好照顾你妹妹。我跟你爹很快回来。还有,夫子的功课记得做,你父亲回来要问的。” 德荣抱着妹妹,悄悄用手触碰着妹妹的脸颊。 年仅七岁的他一边哄着妹妹睡觉,一边为一篇晦涩的古文苦恼不已。 父亲曾说过,孝悯皇后的胎相稳固,若是诞下皇子,他身为负责一直照料孝悯皇后的御医,定能获得许多封赏。 到时候,可以用这钱来打点一二,把德荣送入国子监读书。 他没有担心父亲,担心的,是若父亲带他去国子监,他比不过那些富家公子该怎么办? 一夜过后,父亲和母亲都没回来,倒是来了许许多多宫卫。 他们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全家老小押到庭院里。 他也被压在庭院中间,怀里的妹妹哭得嗓子嘶哑,他只能捂住妹妹的嘴,感受着妹妹的眼泪湿润了他的手心。 宫卫当着满府的面念了圣旨。 圣旨的用词和他刚读过的那篇古文一样晦涩难懂,但德荣从祖母的申辩声中,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高超的父亲,竟然未能提前诊断出孝悯皇后胎位不正,致使孝悯皇后难产而亡。 父亲已经被圣上下旨处死了,而一同入宫的母亲也音讯全无。 他的祖父被宫卫押在地上,老泪纵横地为儿子申辩道:“滑脉乃是学医者最容易诊出的脉象,我儿怎会连胎位不正都诊断不出!” “圣上明鉴,其中一定有问题啊!” 话音刚落,鲜血便喷溅了德荣一脸。 祖父的身子倒了下去。 祖母情急之下,要跟杀了祖父的宫卫拼了。 又是一道温热的血,溅到了德荣脸上。 怀里的妹妹终于不哭了,她什么都不懂,竟然对着满脸是血的德荣咯咯笑了起来。 德荣整个人瘫软在地,来不及为自己的家人悲伤,被吓傻的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圣上下的旨意不是屠杀满门。 杀了两位老人以儆效尤后,德荣一家,男丁充军,女丁充入教坊司。 而七岁的德荣和尚在襁褓中的妹妹还小,似乎除了死别无他法。 德荣的叔叔跪在宫卫跟前,道:“这两个孩子的娘亲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太后娘娘未必不记挂着,还望官衙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当时,圣上请太后去五台山的圣旨还未下来,太后在宫卫心中颇有威严。 宫卫犹豫了一下。 叔叔悄悄把一个小木牌塞给宫卫,道:“家里一大半银子都存入了永泰钱坊,这是凭证,我家倒了,您尽可取之。只求官爷给两个孩子留一条生路。” 宫卫还算道义,默不作声收了,在押送家中老小出去时,故意给德荣留了个空隙,让德荣抱着妹妹逃了出去。 德荣一个七岁的孩子,还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妹妹就算逃了出去,也无路可走。 他只记得母亲常在他耳边说起太后娘娘的仁厚,于是想着前往太后的娘家江家。 他不知江家在哪儿,便一路乞讨,一路问过去,期间抱着妹妹的胳膊酸痛得要命,他也不敢撒手。 妹妹不停哭闹,德荣什么都不懂,像娘一样不停唱歌,不停轻轻拍打。 可他尚且饥饿难忍,更别说只是婴儿的妹妹了,就在他们两个孩子饿得就要晕厥过去时,终于找到了江家。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前脚刚到江家,后脚太后被请去五台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江家尚且自身难保,怎么会收留这两个罪臣之子,门房给了德荣一点儿银子,便将德荣赶了出去。 银子很快花光,德荣实在走投无路了,便想把怀里哭闹不止的妹妹扔了。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德荣压了下去。 母亲临走前嘱咐他:“好好照顾你妹妹。” 进入教坊司的姑姑千方百计联系到太后留在宫里的人。 花锦城出来找到他了。 “你想活命吗?” “想。” “想报仇吗?” “想。” “随我入宫吧。” “妹妹怎么办?” “她自有她的去处。” 德荣记得父亲曾教导过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七岁的德荣不知道入宫代表着什么,等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花锦城虽然救了他一命,但是惯爱折磨人,待他跟待寻常宫人并无不同。 他吃的苦头不比麦子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锦城有能耐把禽兽变得像人一样听话,也有能耐把人变成禽兽一样残忍。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后只能成为下贱的奴才。 他在一次犯错后,被其他小太监打得遍体鳞伤,倒在雪窝里险些冻死。 然后,他遇见了五皇子。 桀骜阴鸷,高高在上的五皇子。 因为五皇子的出生,导致孝悯皇后难产,导致父亲,以及随太后前去求情的母亲死在宫里,导致家中老小遇难,导致他再也成不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又是因为他,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离开了御兽苑这个地狱。 德荣觉得花锦城骂得不错。 他就是下贱啊。 明明是带着毁了五皇子的心态接近五皇子,明明自己身处深渊,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对缺爱敏感的五皇子生出不该有的怜悯。 他们是彼此不可替代的唯一,深宫太冷,除了彼此,再无温暖。 五皇子已经在逍遥王和顾小公爷的带领下,走上了正途。 他怎么舍得再把他拉入深渊? 宫殿依然安静。 德荣知道太后和花锦城都在等他回话。 德荣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 读书时的记忆,七岁抄家时的记忆,在御兽苑里的记忆,与五皇子在一起的记忆... 最后,德荣脸色发白,道:“太后娘娘,五皇子,他是无辜的啊。” 第486章 夜色深深,宫门下钥的时间就要到了。 德荣话音落下,宫殿里依然寂静。 花锦城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中显得格外可怖。 太后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手里握着一串佛珠。 德荣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宫里,他不该肖想谁还能有保留善良,可是多年前,的确是太后伸出援手,救了他和妹妹一命。 这些年在宫里,花锦城虽然待他恶劣,可若是没有花锦城,他也很难活到今天。 德荣战战兢兢道:“五皇子无法选择他的出生,更不清楚奴才家里的事情,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后幽幽叹息道:“阿弥陀佛,稚子何辜。” 德荣眼前一亮,是否太后心里也对五皇子怀有怜悯,哪怕只是一点点。 否则,太后娘娘也不会刚回来,把自己用了十六年的佛珠交给五皇子。 太后道:“你先回去吧。” 德荣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硬着头皮道:“奴才的妹妹。” 太后道:“空净是个好孩子,哀家会善待她的。” 德荣不敢轻信这句“善待”,道:“奴才愿用奴才的贱命,换妹妹平安。只要,只要不牵扯上五皇子,奴才愿为太后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花锦城看着德荣,眼神冰凉,偏偏猩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秧子。” 德荣将身子埋得更低了。 太后不悦地看了花锦城一眼。 花锦城仍然道:“德荣,你真以为五皇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德荣倏然抬头,道:“奴才不明白花公公所言何意?” 花锦城道:“你以为五皇子在御兽苑救你是个偶然吗?你以为五皇子只打你一个人,又只对你一个人好,是因为什么?” 德荣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道:“求花公公直言。” 花锦城还要继续说,被太后冷冷打断,道:“花锦城!哀家还没说话,何时轮到你了?” 花锦城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弯着腰道:“奴才知错。”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太后道:“德荣,你先回去吧。” 德荣还陷入种种谜团中。 五皇子和妹妹之间,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太后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德荣死死盯着花锦城,希望能知道花锦城的未尽之意。 花锦城则拿一双冰凉的眼神看他。 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银耳羹,花锦城忙端了起来,道:“奴才侍候娘娘用羹汤。” 太后不允,自己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喝着。 花锦城看着德荣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德荣连忙低着头,装着忐忑,从慈宁宫里退了出去。 德荣一走,花锦城道:“娘娘怎么不让奴才说个明白?” 太后道:“哀家怕说得太明白了,他还是一意孤行,年轻人没经历过多少风浪,不知这种为人牺牲是多么可笑的事。” 花锦城道:“也是,毕竟他陪在五皇子身边多年,这情分是应当的。他家里出事时,也才七岁,孰轻孰重,谁说得清呢?” 太后眼底泛起阴郁,道:“哀家最讨厌拿情分说事。为了个男人,忘恩负义,什么都不顾了。” 花锦城一笑:“这话说得真让奴才伤心啊。” 太后厌恶地看了花锦城一眼。 花锦城笑着道:“奴才多嘴,污了太后娘娘耳朵。” 太后道:“明日让景棠来一趟,既然想要得哀家庇护,总要付出些什么。” 花锦城道:“其实六皇子才是最像圣上的一个人,用他,您真的放心吗?” 太后淡淡道:“早年玩鹰,被鹰啄了眼。如今十六年过去了,岂会容第二只鹰再啄一次?” 花锦城道:“想来娘娘已有万全之策。” 隔日一早,六皇子便入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道:“你五皇兄马上就要娶皇子妃了,你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皇贵妃可有帮你物色皇子妃人选?” 六皇子似乎有些害羞,道:“此事不急,母妃身子不好,还要打理宫务,一时没顾上也是有的。” 太后道:“你母妃事多,哀家倒是清闲得很,心里有个人选,你且听一听。” 六皇子道:“愿闻其详。” 太后道:“我江家的嫡女,江雨晴。比你小一岁。” 六皇子心头一紧。 若是能娶到太后娘家的嫡女,便意味着太后娘娘将全心全意扶持他上位。 可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将与皇贵妃彻底决裂。 没了皇贵妃的势力,他只能任由太后摆布。 他不知太后娘娘为何会选上他,但不敢小觑了这个曾掌握后宫大权,风光无限的太后娘娘。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不被太后摆布,又何尝不是被皇贵妃和顾玉摆布呢? 尤其是今年,顾玉对五皇子的偏重已经超越了他。 六皇子怀疑顾玉看穿了什么,早已改了立场。 而太后已过花甲之年,相对于年纪轻轻,又野心勃勃的顾玉来说,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再说江家门第不显,一旦太后薨逝,江家不足为提。 几息功夫,六皇子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明白了。 他站起来,对太后拱手道:“孙儿曾见过江妹妹一面,当时便惊为天人,若以后能娶得江妹妹,是孙儿之幸。” 太后道:“真是个好孩子,比你五皇兄强了许多。” 六皇子克制不住地为这句话心中酸涩。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拿六皇子跟五皇子相比,可是对比的结果,往往是说五皇子虽然性格不好,却在各方面都远胜于他。 可五皇子本就比他大了两岁,而且他在冷宫生活到八岁才得以出来,当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五皇子读四书五经时,他还在读千字文。 五皇子走马射箭,耍刀弄枪时,他连马都不会骑。 他并非天才,自然处处不及五皇子。 常言道勤能补拙,可他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现在竟从太后口中,听到“你比你五皇兄强了许多”的话。 哪怕知道是假的,也无法让六皇子冷静下来。 六皇子呼吸有些紊乱,强装镇定道:“祖母这么想,真是让孙儿,受宠若惊。” 第487章 太后笑着道:“你才十四岁,独自在宫外的皇子府居住,府上人侍候得可好?” 六皇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要得到一些东西,势必要付出一些东西。 六皇子顺着太后的话道:“还好。” 太后道:“过几日,哀家拨给你几个人,你瞧瞧得不得用,若是得用,可以常带在身边。” 六皇子不知太后这是何意,只是既然打算上了太后的船,便不得不应。 花锦城在一旁补充道:“其中有个人六皇子应当见过,正是曾经跟在五皇子身边的太监。” 六皇子倏然抬头。 花锦城继续道:“是那个名唤德荣的,十分体贴,定能将六皇子伺候好。” 从慈宁宫出去后,六皇子的腿脚还有些发软。 德荣和五皇子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催促了顾玉无数次,想让顾玉利用这件事,彻底扳倒五皇子。 可是顾玉都不为所动。 现在这个把柄被太后交到了他手里,要他亲自去做这件事。 这也就说明,德荣正是太后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人。 这局棋,太后究竟铺设了多久?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六皇子一边为自己终于能扳倒五皇子而兴奋,一边又为太后的老谋深算而恐惧。 抛弃皇贵妃和顾玉,转而投向太后。 究竟是福是祸? ------------------------------------- 五皇子迎娶张太师之女的日子转眼到来。 然而就在成亲前一夜,顾玉收到了皇贵妃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德荣失踪了。 顾玉火急火燎来到长公主府,却发现君泽亦是一脸严肃,正要出门。 顾玉道:“你也收到了德荣失踪的消息?” 君泽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能够逃过你我的眼线,要么是德荣自己躲了起来,要么是太后对宫里的掌控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顾玉脸色难看,道:“最可怕的是两者都有。” 花锦城是太后的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之前皇贵妃在宫里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按理说,十六年前,那些听从太后的宫人都已经被放出去了,可德荣依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君泽道:“我要去五皇子府一趟,明日他娶亲,绝不能有差池。” 顾玉道:“五皇子那边我去说,你先去把太后和花锦城做过的事告诉长公主,让长公主有个心理准备。” 君泽犹豫了一下。 他知道他娘对太后的感情有多亲厚,贸然说出来,他娘怕是很难接受。 就算接受了,一边是五皇子,一边是养母,长公主定然左右为难。 顾玉道:“既然你我都猜到是太后要出手,与其等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长公主才知道,不如让长公主提前知道,说不定能阻止太后。” 君泽这才点头,道:“你先去五皇子那里,我等会儿就到。” 顾玉点点头,跟君泽兵分两路。 五皇子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不过不出顾玉所料,五皇子还没睡下。 五皇子正为明日的娶妻崩溃不已。 他不喜欢张蓉,却不得不跟张蓉成亲。 他喜欢德荣,却只能把德荣藏在阴暗处。 德荣现在定然十分难过,可惜他连德荣的面都见不到。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看到顾玉忽然来访,五皇子很是诧异,强行压下心里的烦闷,客气道:“少傅,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顾玉示意五皇子把房间的人都撤出去。 只剩下他们二人后,顾玉一脸凝重道:“德荣失踪了。” 五皇子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玉道:“宫门下钥前递出来的消息。” 五皇子一脸慌乱,道:“我要入宫找他。” 顾玉连忙拦着他道:“五皇子您冷静一点,宫门早已下钥,现在进宫根本来不及了,反而会惊动圣上” 五皇子冷静不下来,道:“他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娶亲,所以躲起来了,他不愿再见我了。” 顾玉对德荣和五皇子之间的感情了解不多,不过为了安抚五皇子,她还是道:“您是身不由己,德荣怎么会怪您?” 不知为何,五皇子的身子有些发抖,道:“他不怪我,为什么会失踪?” 顾玉道:“我和逍遥王的人已经在宫里秘密搜寻了,五皇子,明日是您的大事,您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五皇子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暴虐情绪逐渐攀升。 五皇子道:“不,我不娶皇子妃了。我要找德荣,不知道德荣的安危,我什么事都不做。” 顾玉就怕五皇子忽然知道这个消息,意气用事,正好落入有心人的圈套,所以才来了这么一趟。 现在看来,德荣在五皇子心里的位置比她想象的重要得多。 五皇子也比她想象中的莽撞得多。 顾玉道:“五皇子,您千万别自乱阵脚,明日一开宫门,德荣安然无恙的消息一定能传出来,若是暂时没找到,您明日也要把皇子妃娶回来。 若是让圣上知道您为了德荣悔婚,就算德荣平安无事,圣上也不会放过德荣的,您得知道轻重。” 顾玉劝着劝着,就发现五皇子的表情逐渐凶狠起来。 话没说完,五皇子便疯了一样朝顾玉袭击过来。 顾玉连忙躲避,道:“五皇子,您冷静一点!” 五皇子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狠狠道:“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是你们说过,只要我听话,就让我跟德荣在一起的!可结果呢!你们把德荣弄丢了!还妄想我娶皇子妃!” 五皇子忽然变得十分疯狂,见怎么也打不到顾玉,便发了疯一样用拳头砸桌子砸墙。 顾玉看着他,觉得很不对劲儿。 早听说过五皇子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可顾玉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皇子表现出如此疯狂的样子。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倒像是顾玉曾在现代见到过的狂躁症患者。 一旦情绪激愤,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五皇子还在那边大喊大叫,道:“若不是你们把德荣从我身边调走,德荣就不会失踪!若不是你们逼我,我就不用娶皇子妃,不用跟不喜欢的人去做那些恶心的事,德荣也不会伤心难过!” “都是你们的错!” 第488章 顾玉听了五皇子的话如坠冰窟。 万万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是这么想她和君泽的。 她也就罢了,在五皇子这里掺杂的私心甚多,甚至一开始站在五皇子的对立面。 可君泽身为五皇子的表哥,却是全心全意为五皇子着想,竟落得五皇子这样埋怨。 让顾玉不禁为君泽感到心寒。 早些时候,五皇子跟德荣根本不知收敛。 若不是君泽将德荣从五皇子身边调走,落入有心人眼中,怕是早就利用起来了。 可是一遇到事,五皇子第一时间想的竟是责怪君泽。 顾玉压下不平,道:“五皇子,德荣失踪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 五皇子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将桌子砸了后,就嚷嚷着要入宫找德荣。 顾玉堵到他面前,道:“五皇子,您在新婚前一晚入宫,却是闹着要找一个太监,就算找到了,他也难逃一死。” 五皇子恶狠狠盯着顾玉,道:“他不是太监,他是我的德荣!” 顾玉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五皇子入宫。 她用身体堵在门口,不肯让步,暗自祈祷君泽赶快过来。 五皇子再次向顾玉出手,顾玉为了阻止他,踢了他的腿弯,将他按在墙上。 谁知五皇子像是疯了一般,竟然用脑袋用力磕向墙壁的棱角上。 这一撞,五皇子怕是会直接头破血流,明日娶皇子妃,脸上挂了彩,根本无从解释。 顾玉想也不想,便用手挡在他的脑袋和墙壁之间。 剧烈的冲击下,顾玉的手传来一阵剧痛,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君泽在此时破门而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还有狂怒大喊的五皇子,对着五皇子的腰间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君泽骂道:“景尚!你疯了不成!” 而后君泽来到顾玉身边,就要拉着她的手来看,道:“怎么样?给我看看。” 顾玉下意识把手缩回广袖里,道:“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被踹倒在地的五皇子红着一双眼,对君泽道:“你把我的德荣还给我!” 君泽一进院子就听到了五皇子那些怒吼,院中的侍从显然也听到了,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君泽被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从背后掏出一双鞋,丢到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终于不喊了,连被君泽踹的那一脚都顾不上,赶忙去抓鞋子。 君泽冷冷道:“宫里传来消息,人找到了,他傍晚心情不好躲起来了。这是他托我交给你的。” 五皇子抱着鞋子,仔细抚摸着,道:“这是德荣的针脚,是德荣给我做的鞋子。” 君泽看着五皇子也觉得意外。 别说顾玉了,连他都是第一次见五皇子这样不顾一切地发脾气。 君泽冷着脸道:“景尚,你不小了,早该懂事了!” 五皇子哭了起来,道:“我也想懂事,可是我控制不住。” 他以前就控制不住,只是他的暴脾气唯独德荣知道。 每当他发火时,德荣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会把他带到屋子里,或者承受他的怒火,或者跟他依偎在一起。 君泽怒火未消,但看着五皇子这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明天娶皇子妃,圣上亲至,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差池。” 五皇子仰着脸,试着跟君泽谈条件,道:“我要见见德荣。” 君泽道:“明日娶亲,后天入宫,我让你见他。” 五皇子知道这已经是君泽最大的让步了,现在得知德荣无事的消息,很快冷静下来,知道明日不能出差池。 五皇子紧紧抱着德荣给他做的鞋子,道:“好。” 安抚好五皇子,君泽又把院中听到五皇子吼叫内容的几个侍从连夜调离五皇子府,命人远远送走。 折腾了大半夜,君泽才和顾玉一起离开。 一出去,君泽不由分说地拉着顾玉的手,看到手背上长长一道血痕。 君泽没忍住语气重了些,道:“你傻呀,不知道揪住他的头发吗?用手挡什么挡!” 顾玉想把手抽出来,结果没抽动。 她跟君泽不同,君泽是五皇子的堂表哥,在五皇子面前,算是充当着家长的角色,所以可以训斥五皇子,甚至刚刚情急之下踹五皇子一脚。 可她只是一个臣子,面对五皇子的袭击,第一反应是躲,躲无可躲才是钳制住他。 将五皇子按在墙上已经很过分了,更别说去抓五皇子的头发,所以看到五皇子自残,伸手去挡是下意识的行为。 顾玉道:“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君泽心里的火蹭蹭上头。 人家女孩子绣花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破手指,都得嘤嘤哭一会儿。 顾玉倒好,这么长一道口子,一句小伤就轻飘飘带过。 君泽把里衣撕下一道布条,给顾玉的伤口捂住。 顾玉没忍住“嘶”了一声。 君泽没好气儿道:“疼死你得了。” 顾玉知道他的狗脾气,不跟他计较,道:“德荣真的找到了吗?” 君泽皱着眉头道:“没找到。” 那双鞋是德荣早就做好的,只是他有私心,不想节外生枝,便一直没有交给五皇子。 这次恰好派上用场。 君泽道:“明日一早,你我的人满宫搜寻德荣,我娘会去太后那里探底,我也会盯紧五皇子。” 顾玉心底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顾玉道:“太后究竟想做什么?” 君泽道:“鬼知道呢?她离京时我九岁,对我娘格外亲厚,对我还算可以。只是不怎么喜欢我爹,我娘入宫也从不带着我爹。” 顾玉道:“长公主是太后娘娘的亲女儿,亲厚是应当的,可我听闻长公主与驸马感情甚好,太后为什么不喜欢君驸马?” 君泽想说他娘并非太后的亲女儿,但现在解释起来不太合适。 君泽只道:“我哪儿知道,我爹那个人虽是武将,却谦逊温和,对我娘好得没话说,但太后就是不喜欢,我娘在她面前提都不敢提我爹。” 顾玉和君泽都很是困惑。 说话间,君泽帮顾玉包扎好手。 顾玉看着伤口,想起今天五皇子的反应,道:“我怀疑五皇子不是脾气暴躁,而是得了病。” 君泽问道:“病?什么病?” 第489章 顾玉道:“狂躁症或者躁郁症。脾气暴躁的人是有理智的,但是得这种病的人往往控制不住的情绪。伤人也会自伤。” 君泽的表情严肃起来,道:“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顾玉道:“人受到一些刺激、打击、压力等,又没有人及时疏导情绪,就会得这种病。” 君泽表情严肃起来,他想到今天五皇子的反应,的确已经丧失理智了。 他知道,其实五皇子在宫里一直不开心。 没有母亲,父亲动辄便是训斥,还有宫人的闲言碎语。 君泽和长公主就是有心关爱他,也隔着一道宫墙。 君泽问道:“如果真得了这种病该怎么治?” 顾玉表情十分凝重,道:“说实话,很难治。仅凭借喝药施针的效果微乎其微。还是需要感情的支持和疏导。” 君泽心中郁闷,他一直认为五皇子是脾气不好,没想到是得了病,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从未察觉。 顾玉道:“先别想这个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重要的是明天。” 君泽亦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若明天不能找到德荣,没办法跟五皇子交代,还不知五皇子又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无论太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愿长公主能阻止一二。 ------------------------------------- 隔日一早,皇宫里的各方人马都忙乱起来。 皇贵妃的人和长公主的人悄悄搜寻一个叫德荣的太监,可是几乎把皇宫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人。 只剩下太后所在的慈宁宫,这些人不敢放肆。 消息传出去,愈发让长公主肯定人就在太后宫里。 可是长公主到了慈宁宫,宫门的太监道:“太后娘娘头风忽犯,一夜没睡好,现在正歇着呢,见不了您。” 长公主脸色大变,太后这样的反应,几乎是落实了君泽昨夜跟她说的话。 昨日君泽跟她说德荣跟五皇子的关系时,长公主险些昏死过去。 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她儿子和她外甥儿,一个喜欢男人,一个喜欢太监。 再听说五皇子喜欢的太监很有可能是太后的人,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君家人,更是因为她小姑子君梦兰之死,让太后在五台山清修了十六年之久。 可是太后回京,对五皇子的态度十分温和,整个人全无当年太后的气势,像是出家人一样,连手上盘了十六年的佛珠都给了五皇子。 再说了,太后今年都六十多岁了,怎么在五台山清修这么多年,还有精力搅弄风云。 长公主觉得犯头风的不是太后,而是她自己。 看着慈宁宫紧闭的宫门,长公主一撩衣裙便跪了下去,冲着里面喊道:“母后,玉蝉儿听闻您身子不适,给您侍疾来了。” 屋里的太后半倚在床上,花锦城听到动静,对她道:“长公主真是一心念着您呢,连五皇子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去看着,大早上的来您这里...侍疾。” 太后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眼中晦涩不明。 花锦城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看到长公主这样,奴才才算是体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外面长公主还在不断呼唤太后,花锦城道:“再这样下去,长公主怕是会惊动圣上。” 太后心里烦忧,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花锦城应了一声,自己退了下去,让人把长公主请了进来。 长公主风风火火走进来,一眼看到半靠在床榻上的太后。 太后身上穿着一件素色寝衣,白了一半的头发完完全全铺散下来,粉黛未施,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这一刻,长公主真真切切感受到一个事实: 太后老了。 曾经抱着她读书认字的娘,在她生病时温声细语哄她喝药的娘,灰心丧气赶赴五台山的娘,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明明在城门口见到太后时,还觉得太后精神矍铄,怎么一到宫里,就苍老的这般厉害。 莫非太后昨夜犯头风,并不是搪塞她的? 太后看见长公主,向她伸出手道:“玉蝉儿,你不去五皇子那边看着,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长公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太后床边,跪坐在榻上,握着太后的手道:“娘,头风要不要紧?” 太后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这里有这么多宫人侍候着,你不必担心,先去忙景尚的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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