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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小说> 夺冠后老婆不要我了[电竞] > 第58章

第58章

” 长公主抚上太后的手,十六年的光阴,终在太后身上留下了痕迹。 在太后还是江妃娘娘时,曾无数次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画写字,现在却枯萎成了树皮。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苍老虚弱的太后,长公主质问的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斟酌了一下语气,长公主问道:“娘,您宫里可有一个名唤德荣的太监?” 太后道:“哀家宫里宫女居多,太监只有寥寥几个,没有叫德荣的。” 长公主不信,道:“娘,这个太监对我来说很重要,您把他交给我行吗?” 太后皱起眉头,将手从长公主手里抽出来,扶着额头道:“哀家的头风又犯了。等景尚的婚事结束,你再来找哀家吧。” 长公主心里着急,语气近乎哀求,道:“娘,您以前很疼我的,我要什么您都给,不过一个太监,您就给我吧。” 太后道:“他不在哀家这里。” 长公主忙问道:“那他会在哪里?” ... 另一边的顾玉接到了一个新消息,昨夜六皇子府进了几个陌生人。 来不及跟君泽互通消息,顾玉马不停蹄前往六皇子府。 今日是五皇子大婚,六皇子穿得倒也喜庆,一袭淡金色长衫,腰带上镶嵌着红宝石,瞧着比往日显眼。 他刚走出门便看到顾玉,六皇子忙笑着问道:“小舅舅怎么来了?” 顾玉看了眼六皇子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个个弯着腰,捧着一些贺礼。 顾玉一个个辨认,都不是德荣。 难道说她弄错了? 看着六皇子纯良无害的脸,顾玉只好道:“我来接你去五皇子府。” 第490章 顾玉一路随同六皇子前往五皇子府。 她小心盯着六皇子带的这群人,并无任何异样,顾玉心里的不安逐渐加重。 德荣不在六皇子这里,宫里也没找到,又会在哪里呢? 为今之计,只能等长公主的消息了,看是否在太后的慈宁宫。 五皇子府现在喜气洋洋,顾玉随着六皇子一进去,就看到君泽站在人群里。 感受到顾玉的目光,君泽转头与顾玉对视一眼。 顾玉佯装寒暄贺喜,来到君泽身边,道:“六皇子并无异样,长公主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君泽道:“我娘还未从宫里出来。” 很快,五皇子今日一袭喜庆的新郎服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无论旁人的贺喜声再大,他都不为所动。 君泽只能过去,站在他身边帮他挡下一些人的热情。 吉时已到,到了五皇子前去太师府接新娘子的时候了。 一声高呼传来:“圣上驾到!” 所有人心里一惊。 圣上竟会在此时驾临五皇子府! 大禹朝历来少有皇子成婚,圣上亲临的例子,倒是皇太子成婚,圣上亲至的例子较多。 看样子,圣上虽常对五皇子严厉,但还是心向五皇子的。 等五皇子妃诞下皇孙,圣上册封五皇子为太子也并非没有可能。 六皇子听到圣上亲临,不禁握紧了手,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松开。 五皇子听到后愣了一下,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 顾玉和不远处的君泽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担忧。 礼部的人显然知道圣上会来,有条不紊地迎接。 随扈人员在五皇子府分散开来,将府邸占得满满当当的。 眼看圣上踏步走了进来,众人心思各异,纷纷跪拜。 圣上道:“诸卿请起。” 众人这才起身。 顾玉发现长公主就跟在圣上后面,脸色凝重。 时辰已到,礼官端着一个托盘来到圣上和五皇子面前,上面摆着酒壶和酒杯。 此为醮礼,大禹朝人成婚时的礼节之一。 圣上接过醴酒,倒进酒杯子,而后递给五皇子。 五皇子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今日的五皇子没了往日的张扬戾气,面无表情,看着倒是沉稳许多。 圣上看着五皇子肖母的面容,不可避免地想起孝悯皇后,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到底还是高兴多一些,他子嗣艰难,这是他第一个成婚的儿子,期待他早日跟皇子妃诞下皇孙。 圣上笑着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五皇子恭恭敬敬对圣上拱手,道:“谨奉诏。” 醮礼完成,五皇子在礼官的引导下上马,前去太师府迎娶皇子妃。 圣上坐在高堂,等待一会儿两位新人叩拜。 顾玉看圣上一直在与长公主说话,长公主根本抽不开身,便主动上去,接上了圣上的话茬。 长公主看了顾玉一眼,终究叹口气。 不怪君泽喜欢她,且不说相貌,就说这份机敏,不知胜了多少人。 有了顾玉跟圣上搭腔,长公主便顺势对圣上道:“圣上与顾小公爷暂且说着,我去更衣,马上回来。” 长公主刚一出去,君泽便立刻找上她,到了没人的地方,君泽道:“娘,德荣有消息了吗?太后娘娘怎么说?” 长公主一脸严肃,道:“快,趁景尚回来之前,赶快搜查五皇子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君泽皱起眉头,来不及问清楚细节,便吩咐五皇子府里信得过的侍从悄悄找人。 长公主眼皮直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抓不到头绪。 她在慈宁宫用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地让太后开了口。 太后说了,德荣今日必会出现在五皇子府,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长公主很想质问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可是太后一脸憔悴,看来昨夜被头风折腾得不轻。 千言万语瞬间堵在喉咙里。 她没有忘太后离开京都前,一头乌发有多漂亮,因执掌后宫大权,也常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可一个人孤零零在五台山生活十六年,让她黑发化作银丝,满身贵气散尽,只余出家人的寡淡。 曾经温和中不失威仪的一国太后,成了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长公主心里难过不已。 而逼她前往五台山的人,正是她的夫家人。 小姑子君梦兰死状惨烈,疼爱妹妹的君显当着圣上的面赤裸上身耍刀弄枪,险些伤了圣上。 对这个养母,长公主问心有愧。 太后乏了,挥手让她退下。恰逢圣上听闻她入宫,派人前来接她,要跟她一起来五皇子府。 带着满腹疑问,长公主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慈宁宫,赶到五皇子府,把消息递给君泽。 君泽的人几乎把五皇子府里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可是圣上的随扈宫人太多,未免泄露风声,又不敢真的掘地三尺,大张旗鼓。 五皇子都带着皇子妃回来了,德荣还没找到。 君泽和长公主只能带着满腹忧虑去前面观礼。 张太师疼爱女儿,皇子妃的嫁妆当真可以称得上十里红妆,侍从抬了许久,才把八十八台嫁妆抬进了五皇子府后院。 新娘子一到,五皇子府彻底热闹起来。 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之后,五皇子和皇子妃一起来到圣上面前。 皇子成婚,不似寻常,张太师不敢跟圣上平起平坐,更不敢接受五皇子的跪拜,只站在圣上身旁。 五皇子和皇子妃叩拜过圣上与天地祖宗后,便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似乎感受到五皇子的冷淡,张蓉在五皇子离开前连忙站了起来,道:“殿下,少喝些酒,妾身等您回来。”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便前往前厅的宴席上招待宾客。 也不必他怎么敬酒,五皇子一直冷着脸,不像是娶妻,倒像是奔丧,众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六皇子遥遥看了一眼正堂。 圣上今日高兴,酒意正酣,拉着长公主、君泽和顾玉不知在说些什么。 六皇子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贺礼,来到五皇子面前。 六皇子道:“五皇兄大喜,这是我的贺礼,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五皇子对这个弟弟向来没有好感,冷着脸接过后,便要递给府上的侍从。 六皇子勾唇一笑,歪着头道:“打开看看吧,里面有五皇子一直想找的东西。” 五皇子觉得六皇子的眼神里透露着蛇一样的冰冷,他带着疑惑打开了盒子。 里面的东西映入眼中,让他瞬间汗毛直立,恐惧吞噬了他的理智。 第491章 那是一截断指。 是一个人的右手小拇指。 指根的伤口整整齐齐,隐约可见里面的白骨。 拇指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五皇子认了出来,那是他的牙印。 这是德荣的手指。 曾经他控制不住自己发狂,德荣在阻止他时,捂住了他的嘴。 他恼怒不已,抓着德荣的手狠狠撕咬,在手上留下了一直消不掉的牙印。 五皇子觉得他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景棠! 杀了! 杀! 就在他青筋暴起,准备不顾一切打死六皇子时,六皇子伸出手,替他合上了盖子。 六皇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从未如此自信,道:“皇兄别急,你的德荣还活着。” 德荣没死? 这个可能性将笼罩在五皇子心头的恐惧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死死盯着六皇子,眼里是恨不得把六皇子拆骨入腹的凶狠,道:“他在哪儿!” 六皇子毫不畏惧地直视五皇子吃人的眼光,全然没有从前怯懦的样子。 六皇子道:“五皇兄想让德荣活着的话,等会儿出去找我,别让逍遥王他们看见。” 说完,他又成了那副温良的样子。 他对周遭的宾客道:“我去外面醒醒酒。” 说着,六皇子走了出去。 五皇子手里紧紧握着装有德荣手指的盒子,嘴里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才不至于失态。 过了几息,他往嘴里猛灌了一壶酒,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 他的侍从搀扶他道:“五殿下,您没事吧。” 周遭的宾客看他的样子十分狼狈,纷纷替他打圆场,道:“五皇子是娶了美娇娘,高兴太过,酒喝多了吧。” 五皇子对侍从道:“我出去一趟,不许跟。若表哥问起来,就说我去更衣了。” 一出门,五皇子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六皇子。 他上去一把掐向六皇子的脖子,语气森然道:“他在哪儿?” 六皇子感受到五皇子的手像是铁钳一般,他怎么也挣不开。 可哪怕他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憋的通红,他嘴角还带着笑。 五皇子略微松了松手,六皇子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道:“皇兄,你今日不是将他跟张小姐一起娶进门了吗?” 五皇子觉得他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可能就像泄了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可德荣的下落像一根弦一样,维系着理智与疯狂的分界。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颤抖,道:“什么意思?” 六皇子眼里全是报复的快意,道:“您把张小姐娶进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太师府的八十八台嫁妆里面啊。”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 他骑着马迎娶张小姐的时候,他跟张小姐拜堂的时候,他的德荣就蜷缩在狭窄的嫁箱子里,捂着失去了一根手指的右手。 该有多痛? 他的德荣该有多痛? 五皇子掐着六皇子脖子的手一点点锁紧,六皇子渐渐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白净的脸憋得通红。 这时,有侍从路过这里,惊道:“五皇子!” 五皇子被这一声惊吓到,连忙放开手。 看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的六皇子,恨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想握住六皇子的脑袋,一下下砸向这面墙,将他的血肉砸成泥。 可是隐约中,德荣似乎在呼唤他。 五皇子抓着最后一丝理智,抛下六皇子,往后院奔去。 那里放置着跟张小姐一起抬进来的八十八抬嫁妆。 五皇子走后,侍从战战兢兢道:“六皇子,您没事吧,刚刚是怎么了?” 六皇子笑得开怀,道:“没事,我跟皇兄闹着玩儿呢?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这侍从是五皇子府上的人,本就向着五皇子,见六皇子愿意息事宁人,便低着头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五皇子飞奔着跑向后院,府上的大太监和张小姐府上的嬷嬷正在清点嫁妆。 看到五皇子过来都吓了一跳,只因五皇子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红血丝,整个人透漏着癫狂。 张府的嬷嬷笑着上前,刚要问五皇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五皇子便疯了一般对院中的所有人骂道:“都滚!” 他的样子太可怕,院中的侍从都低着头跑了出去。 人都走后,五皇子对着一抬抬嫁妆哭着唤道:“德荣!德荣!你在哪儿!” 末尾的一个嫁妆箱子发出了一点儿动静,五皇子连忙跑过去打开。 五皇子道:“德荣,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出来。” 可箱子外面上了道锁,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大串钥匙,是张府嬷嬷刚刚留下的。 五皇子起身过去拿,一大串钥匙,不知道是哪一把。 他颤巍巍一把把钥匙试着,对里面的德荣道:“德荣,你跟我说句话。” 里面的德荣虚弱地唤了一声:“殿下。” 这虚弱的声音,将五皇子的情绪再次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心里如焚,可试的几把钥匙都打不开锁。 情急之下,五皇子竟直接用拳头砸向箱子,直把手砸的血流不止,总算砸开了一个洞。 他又从库房里拿出来一个撬棍,把箱子撬开来。 里面的德荣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身子早就僵硬了。 五皇子一眼就看到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右手,那里少了一根手指,血迹早已干涸。 五皇子将德荣从箱子里抱了出来,嘴里不停道:“我会给你报仇的,我要把景棠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德荣没应声。 五皇子低头看去,德荣脸上一片死寂,明明睁着眼,却不似活人。 五皇子道:“德荣,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德荣终于开口道:“殿下,奴才想问您一个问题。” 不知为何,五皇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道:“什么问题?” 第492章 圣上高兴,与长公主多饮了一些酒,还拉着君泽和顾玉在一旁作陪。 圣上对君泽道:“让朕怎么说你好,你表弟都成婚了,你还没个着落。” 君泽和长公主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顾玉一眼。 顾玉垂下眼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君泽笑着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都不急,舅舅急什么。” 圣上指着他道:“你呀你呀!” 顾玉的目光一直扫视着外面,人头攒动,她找了半天,发觉少了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身影。 顾玉对君泽使了个眼色,君泽当即反应过来,对圣上道:“我再敬舅舅一杯。” 他端起酒杯,却失手弄湿了衣襟,自嘲道:“喝多了点儿,却在舅舅面前丢了丑。” 圣上心情颇佳,满不在乎道:“快下去换换吧。” 君泽退了下去,找到跟在五皇子身边的侍从,揪住他的衣领便道:“五皇子人呢?” 那侍从紧张道:“五皇子更衣去了。” 就在这时,后院来了几个侍从,找上君泽道:“五皇子不知为何,把我们从后院赶了出来。” 君泽当即变了脸色,往后院跑去。 与此同时,六皇子跌跌撞撞跑到大厅里,引起了众宾客的注意。 顾玉直觉不好,忙迎上去道:“六皇子您喝醉了吗?臣来扶您回去歇息。” 可是六皇子忽然哭喊起来,道:“父皇救我!五皇兄要杀我!” 圣上缓缓放下酒杯,刚刚还含笑的表情瞬间阴云密布,道:“怎么回事?” 顾玉用身子挡着六皇子,再次大声强调道:“六皇子,您的侍从呢?怎不规劝您几分,让您喝成这样?” 六皇子依然道:“父皇救我!皇兄刚刚要掐死我。” 顾玉冷汗直冒。 圣上再次开口,道:“上前来!” 顾玉只好撤开身,祈祷刚刚君泽出去,能及时拦住五皇子。 六皇子仰着脖子给圣上看他脖子上的掐痕,道:“父皇,刚刚儿臣在后院看到皇兄衣衫不整地和一个太监抱在一起,心里觉得奇怪,多问了两句,不想皇兄发现儿臣,竟要将儿臣杀人灭口。幸好有侍从过来,儿臣才得以挣脱。”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圣上看着六皇子脖子上的掐痕,想到敬事房太监的回话。 在五皇子成婚前,五皇子与侍寝宫女皆是时间短暂,甚至吐在了侍寝宫女身上。 太监? 怎么可能? 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爱女人,在新婚时跟太监衣衫不整抱在一起。 长公主忽然起身,指着六皇子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跟着你来的人呢!怎么让你喝这么多酒!” 六皇子像是被伤透了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眼中的泪却一颗颗滚了下去。 他当众跪了下去,一下下用力地磕在地上,道:“父皇您信儿臣一回!五皇兄刚刚真的为了一个太监要杀了儿臣啊。” 六皇子派的官员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好时机。 无论六皇子说的是否属实,脖子上的掐痕总能让圣上觉得五皇子毫无孝悌之心。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顾玉,可顾玉却上前一步,跪在六皇子身边,道:“圣上,都是臣的错漏,未能想到六皇子酒量这么浅,没能及时规劝。” 六皇子牵着顾玉的衣袖,道:“小舅舅,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喝醉,不信的话,去后院看看就知道了。或者,或者我可以跟五皇兄和那个太监对峙。” 顾玉看了六皇子一眼,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决定着今日要不要跟六皇子撕破脸皮。 若是君泽不能及时解决,她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赌不赌? 顾玉咬咬牙,还是觉得再信君泽一次,道:“六皇子,五皇子是您的哥哥,怎会杀您?酒后的打闹,都是好兄弟,今日你五皇兄大喜,您多担待些。” 六皇子派的人急了,怎么这么好的机会,顾玉不替六皇子说话,反而为五皇子遮掩? 六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玉,喃喃道:“父皇不信我,小舅舅也不信我?” 这时,一个六皇子派的官员上前道:“圣上,六皇子脖子上的掐痕岂是一句打闹就可掩盖过去的?臣恳请圣上查一查,若情况并非如六皇子所说,也可还五皇子一个清白。” 长公主着急道:“放肆!这里是婚堂,不是公堂!” 张太师直觉有所不对,怎么好端端的婚礼,闹成了这样子? 若六皇子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女儿该怎么办? 张太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想来是有什么误会,不若将那太监传唤过来,问一问怎么回事?” 六皇子膝行到圣上身边,一脸狼狈道:“父皇,求您给儿臣做主啊。” 圣上看着众人,表情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他重新坐回去,握着手里的十八子,道:“将五皇子和那个太监带过来。” ------------------------------------- 花锦城来到太后身边。 夏日白天长,落日的余晖拖着窗棂,在太后身上留下长长的暗影。 看着憔悴的太后,花锦城暗想,皇宫真不是个好地方,这才多久,太后就呈现出如此老态。 花锦城道:“张小姐的嫁妆安然无恙送到了五皇子府。嫁妆被抬入五皇子府那一刻,无论这群人怎么下棋,对您来说,都是必胜的局。” “还是您厉害,猜到顾小公爷早已投靠了五皇子。虚晃一招,顾小公爷果真亲自去接了六皇子。” “谁能想到,您当初随手救的人,竟然能在十六年后发挥这么大的用场。” “长公主也把心思都放在了五皇子府上,定然上上下下忙着找人。” “六皇子早就按捺不住了,这次会不顾一切出手。” “可他一出手,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现在五皇子府怕是乱作一团。” “这招声东击西,实在高明。” “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太后闭着眼睛,看着很是疲惫。 她看着窗棂中间的落日,缓缓道: “几个毛头小子,想跟哀家斗,还嫩了点儿。” 第493章 前厅的纷争还没传到后院。 德荣看着五皇子的眼睛道:“您知道我是谁吗?” 五皇子瞬间冷汗如瀑。 他的反应肯定了这个答案。 德荣想让自己脸上挤出笑脸,可是他怎么也做不到。 德荣似乎有些无措,道:“殿下,当年您将奴才从御兽苑里接出来,是心善,还是为了报复?” 五皇子思绪混乱,喃喃道:“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德荣自顾自道:“是,是奴才的父亲明知孝悯皇后并非难产,依然活生生剖开了孝悯皇后的肚子。您心里有恨,想要报复我,把我带到身边折磨是应该的。可您有没有想过,奴才也是无辜的啊。” 德荣其实想过,金尊玉贵的皇子,怎么会来御兽苑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恰好遇见了他。 更别说五皇子对他一直矛盾,五皇子的恶和善似乎都倾注于他一个人身上。 对他非打即骂,又对他倾心相待。 说到底,是他自己贱。 念着五皇子把他从御兽苑带出来的救命之恩。 明明自己身在地狱,还是觉得五皇子无辜可怜。 七岁读书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是父亲早把仁义道德和明辨是非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哪怕知道五皇子的出生间接导致了家里的灭亡,他依然不愿去怪五皇子。 再加上花锦城从未要求他对五皇子做什么,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他已经失去了自己,把心完完全全放在了五皇子身上。 如今连救命之恩都变了味儿。 只能眼睁睁看着五皇子成婚,他依然在地狱苦苦挣扎。 五皇子摇摇头,道:“德荣,我最开始是想报复你。可,可后来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他听说当年给他母亲剖腹的御医抄了家,可是还留着一个男丁,就在宫里做事。 他便想去见一见。 谁知见到德荣时,德荣跪在冰天雪地里,眼看着人要冻死了。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态,他救下了人,将人带到身边,不高兴时便打一顿,骂几句。 似乎这样就能消减他对母亲之死的怨恨。 五皇子觉得自己卑劣,不敢报复罪魁祸首,只敢拿御医之子泄愤。 可别的宫人都骂他,表面顺从,实则恨不得他去死。 只有德荣,傻乎乎念着救命之恩,永远为他着想。 不知不觉中,他再也离不开德荣了。 德荣用那个断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抚摸上五皇子的脸。 五皇子道:“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我把你藏起来,以后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了。” 德荣幽幽叹息道:“殿下啊,奴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奴才还有个妹妹,跟您一样大,我娘临走前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妹妹,奴才没得选。” 五皇子握着他的手道:“什么意思?”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的意思是,他要为了妹妹害你!” 五皇子浑身僵硬,回头一看,君泽冷着脸走来。 德荣自嘲地笑了一声,任由君泽过来,一把薅起他的领子。 君泽看着他目眦欲裂,道:“我早该杀了你!” 德荣直视着君泽的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视君泽的眼睛。 从前都是弯着腰低着头,低眉敛目。 奴才怎么能直视主子呢? 可谁又是天生的奴才? 五皇子满眼通红,用力抓着君泽的手道:“表哥!放过他!” 五皇子的语气十分坚持,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步了。 君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五皇子一眼,道:“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今天在这里,就是联合旁人来害你的!” 德荣转头看向五皇子,幽幽道:“殿下也这么以为吗?” 五皇子看着德荣,眼含热泪道:“我不信!” 君泽惊道:“景尚!” 五皇子不知是对德荣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再次道:“我不信你会害我!” 德荣却是大笑出声。 君泽看着德荣,心里产生了异样。 君泽道:“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德荣道:“来不及了。” 君泽脸色一变。 德荣道:“前面已经闹起来了,咱们三个解释不清的。” “最起码,得对对口供。” ... 五皇子和君泽被请到前厅。 德荣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因为在箱子里蜷缩太久,四肢还未完全恢复,被宫卫连拖带拽弄了过去。 五皇子腿脚发软,一路上反复对君泽低声道:“表哥,求你千万要保住他,他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君泽亦是咬牙。 自从太后回来后,所有事情都脱离了控制。 明知德荣有问题,却投鼠忌器,为了五皇子着想,不能动。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想到德荣会以这种方式来到五皇子府。 君泽忍不住回头看了德荣一眼,想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顾玉的心跳很快,或者说前厅的所有人心跳都很快。 明明人群拥挤,却鸦雀无声。 无论今天五皇子和六皇子谁赢谁败,这桩皇室丑闻是闹出来了。 黄昏来袭,府上的侍从在各处点上明灯,圣上的脸色在明明暗暗间,显得格外骇人。 德荣被拖了进来,圣上打量着这个太监,的确清秀。 可再清秀,也掩盖不了浑身上下的低贱气息。 还是个残缺的太监。 圣上紧紧握着手里的十八子,唯恐六皇子的话成真。 君泽故作轻松道:“我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就将大好喜事闹成这样?” 圣上对脸色难看的五皇子道:“景棠说你为了一个太监,险些掐死他。” 五皇子强装镇定道:“父皇,我刚刚喝多了酒,出去透透气,怎会掐他?” 六皇子道:“是因为我无意间看到皇兄跟这个太监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皇兄想要杀了我。” 五皇子看着六皇子的眼神十分冰冷,刚刚他就应该把六皇子掐死了事。 五皇子道:“刚刚不过是我喝多了,这个太监过来扶我,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俩衣衫不整抱在一起?” 六皇子不与五皇子多说,只是对着德荣道:“你说,你刚刚跟五皇兄在做什么!” 德荣抬起头,看了五皇子一眼。 心道:殿下,就让奴才最后再送您一程吧。 德荣转过视线,对所有人道:“刚刚,奴才在与五皇子苟合!” 第494章 一语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为这句话震惊不已,本就无人说话的厅堂一片死寂。 圣上脸色铁青,握着十八子的手骨节发白,道:“景尚,你来说,你刚刚在干什么?” 五皇子的脸像白纸一样,褪尽血色,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德荣,他们方才明明对过口供,只说喝酒弄湿了衣袖,德荣在帮他换衣服,还有表哥给他们作证。 德荣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刚说过相信德荣不会害他的。 怎么会这样? 六皇子这时跪了下来,哭着道:“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张太师一脸痛惜地看着五皇子,道:“圣上!臣的女儿虽然才德不显,但是不该在新婚之日被如此折辱啊。” 长公主急于让五皇子澄清,站出来道:“景尚!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喝多了酒,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吗?” 君泽上去踹了德荣一脚,道:“贱奴!岂敢血口喷人!” 德荣趴在地上,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而后君泽挡在五皇子面前,对圣上道:“圣上明查,刚刚臣去后院换衣服时,分明看到五皇子酒喝多了,走路不稳,被这个太监帮忙搀扶,何来苟且一说!” 圣上依然紧紧盯着五皇子,怒斥道:“朕要你说话。” 五皇子被圣上一声呵斥叫回了魂儿,没有太多辩解的话,只能苍白无力道:“我没有。” 六皇子道:“皇兄你说谎,刚刚我只是路过,你便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 圣上看着这一场闹剧,心里的怒火逐渐攀升。 可就在此时,闹剧的源头德荣再次开口,道:“五皇子的确没有。” 众人纷纷看向他。 德荣无视所有人的目光,道:“奴才是受人指使,要在今天污蔑五皇子。” 圣上皱起眉头,道:“受谁指使?” 六皇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太后明明说过,德荣的妹妹就在她手里,德荣不敢叛变。 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德荣看向六皇子,道:“奴才受六皇子指使,他知道奴才是五皇子身边最得用的人,便抓住奴才唯一的妹妹,威胁奴才替他污蔑五皇子。可奴才虽然卑贱,但也明白忠君护主的道理。” 众人再次震惊,纷纷看向六皇子。 绵羊一般纯良无害的六皇子,竟有如此险恶的心肠吗? 六皇子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你为了给五皇兄脱罪,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德荣道:“奴才的妹妹就在六皇子的府邸里!还求圣上开恩,救奴才的妹妹出来。” 六皇子瞪大了眼睛,恐惧蔓延全身。 上当了! 他上当了! 昨天太后的确派了几个人到六皇子府,有宫女也有太监。 可太后说的是用他们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上午顾玉去六皇子府接他的时候,他还得意洋洋,觉得顾玉上了当。 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太后设的局,并非声东击西,而是请君入瓮。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上! 六皇子哭着对圣上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圣上看着这两个儿子。 扪心自问,圣上不信六皇子会用这般下作的方法去陷害五皇子,六皇子虽然愚钝,但是胆小怕事,怯弱不堪。 不过他更不愿意相信,五皇子会跟一个太监搅混在一起,这太令人恶心了。 圣上的沉默让六皇子手足无措,他看了一眼顾玉,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六皇子道:“小舅舅!你曾经也见到过五皇兄和这个太监举止亲密对不对!” 顾玉冷冷地看着六皇子,刚刚她已经跟六皇子撕破脸了。 六皇子在危急关头,依然选择拖她下水。 顾玉道:“六皇子,臣的确见过德荣为五皇子捏肩捶腿,甚至臣相信,这个太监也曾在五皇子入寝前为五皇子宽衣解带,但这不都是奴才对主子该做的事情吗? “难道说六皇子寻常不是这么指使奴才的?若这些非要说亲密,那我等难道都跟家里的侍从有苟且吗?” 六皇子看着顾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是他太心急了。 看到五皇子在顾玉和君泽辅佐下,日渐进步,他怀疑顾玉想要投靠五皇子,便急不可耐地找帮手。 不成想恰好中了太后的圈套,自寻死路。 现如今顾玉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那些原本不明所以,因为顾玉和皇贵妃才追随他的人,岂不是也要随之倒戈。 顾玉现在神经紧绷。 她不知太后的目的,但看今天这一遭,太后分明是打算一举拉下两位皇子。 为什么? 顾玉想到花锦城曾去过永安巷,难道太后想要扶持什么都不懂的九皇子? 这个想法让顾玉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出冷汗是因为太后过于可怕,这场局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了,她和君泽竟然破无可破,毫无还手余地。 九皇子派原本有王丞相,如今再加一个太后,岂不如虎添翼。 松了口气是因为顾玉猜测,徐皇后所生的十皇子很大可能并非圣上血脉。 这一点若能利用好,有一子定乾坤之效。 顾玉稳了稳心神,再次道:“六皇子,不若让宫卫前往您府上搜查一番,若是这奴才的妹妹不在,可证实您的清白。” 六皇子看着顾玉,眼中尽是恨意。 他不知道德荣的妹妹是谁,但德荣这么说绝不会无的放矢。 昨日被太后送来的那些宫人中,一定有德荣的妹妹。 顾玉这么说,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圣上抬了抬手,示意宫卫前往六皇子府。 六皇子见大势已去,六皇子道:“父皇,这一切都是皇兄为了陷害儿臣做的局啊。” 君泽道:“六皇子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五皇子大喜之日,他就算要陷害您,也犯不着挑在今天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弄得一身腥。” 六皇子无可辩驳,余光看到德荣,便指着他道:“狗奴才,你敢拿五皇子的性命发誓,说你们无半分苟且吗?” 圣上冲六皇子呵斥道:“景棠!你放肆!那是你皇兄!” 圣上像是第一次认识六皇子,怎么寻常乖巧的孩子,竟变得如此疯狂? 与此同时,他心里的猜疑越来越深。 景棠如此不顾一切,歇斯底里,难道景尚是真的... 跟太监苟且? 德荣看到圣上的表情,就知道今日之事还是让圣上生了疑心。 气氛焦灼中,他忽然唤了五皇子一声:“殿下。” 五皇子果然回头,紧张地看着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他吸引过来。 就在此刻,德荣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第495章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长公主惊得叫了一声,连忙用宽广的衣袖遮住眼睛。 大多数人的反应与长公主一样,震惊之后都纷纷移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们的耻辱。 顾玉也是瞪大了双眼。 太丑了。 不仅丑,因为德荣被锁在箱子里太久,不可避免的还有许多脏污。 顾玉正要移开眼,眼前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正是君泽。 所有人都在移开眼后,迅速去看五皇子的反应。 只见五皇子脸上同样浮现出惊恐和厌恶,不似作假。 他跟德荣相依相偎,却从未真正探究过德荣的身体是怎么样的。 他知道太监下面缺了一块儿肉,却从不知道残缺的地方是如此的...恶心可怖。 猝不及防让他看到那里,他第一反应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德荣惨笑一声,颤抖着手将裤子提起来。 转身对圣上道:“圣上,您看到了吗?” “五皇子连看奴才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怎会跟奴才这样的人苟且。” “奴才日日跟在五皇子身边,五皇子待奴才难免比旁的宫人亲近些,可五皇子跟奴才之间只有主仆情谊,断无男女之情。” “六皇子不知孝悌,居心叵测,在五皇子大婚时用这种...卑劣恶心的理由污蔑五皇子,您万万不能听信六皇子的话,怀疑五皇子啊。” “奴才死不足惜,只求圣上看在奴才忠心为主的份上,救奴才妹妹一命。” 这一番话将五皇子干干净净摘了出来。 可五皇子非但没有因为这话松口气,反而更加惊恐。 大热的天,他如坠冰窟。 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会错的,但那是德荣啊。 五皇子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圣上已经下了旨,道:“来人,将这个血口喷人的奴才拖出去,处死!” “不!” “不要!” 五皇子下意识大喊出来。 君泽和顾玉心里一跳。 刚刚德荣已经把五皇子摘出去了,现在他的反应又将自己拉了回去。 圣上看着五皇子,眼神冰冷,道:“这奴才挑拨你兄弟二人关系,为何不能杀?” 哪怕知道德荣是被冤枉的,圣上也不能就此承认这样的皇室丑闻。 所以只能是德荣的过错。 五皇子跪在地上道:“这奴才侍候儿臣多年,忠心耿耿,求父皇饶他一命。” 六皇子及时抓住机会,道:“五皇兄!这贱奴挑拨离间,难道他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吗?” 六皇子眼底透着疯狂。 他就知道五皇子不会看着德荣去死。 为了一个太监,不顾皇弟,违背圣旨。 旁人费尽心思将他捞出来,他却偏往泥坑里滚,这罪过再也别想洗清。 圣上的耐心消耗殆尽,他缓步走下台阶,从宫卫手里拔出剑。 君泽和顾玉都暗道不好。 君泽及时上前一步,拦在圣上面前,道:“圣上,今日是五皇子的大喜日子,贸然见血不吉利,不如先打入大牢,过几天再处置。” 圣上却不顾君泽的阻拦一步步上前。 步步紧逼下,君泽只能后退。 圣上走到五皇子面前,拉起五皇子的手,把剑放在五皇子手上。 五皇子抖若筛糠,小声道:“父皇,他是无辜的,饶了他吧。” 圣上却看着五皇子的眼睛道:“你才是无辜的,你弟弟受他挑唆,搅乱你的喜事,他万死不足惜。” “景尚,杀了他。” 五皇子握着手里的剑,仿佛有千斤重,重得他呼吸不过来。 圣上把剑交到五皇子手里,而后转身退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德荣,德荣用口型告诉他:杀了我。 不可以。 那是他的德荣,在冰冷阴暗的皇宫里,陪了他这么多年的德荣。 他怎么能杀? 君泽看着五皇子的面容,知道五皇子下不去手。 他根本接受不了德荣的死,更别说亲手杀了。 可圣上冠冕堂皇,不愿承认自己的儿子会自相残杀。 更不愿承认儿子会和一个卑贱的太监有私情。 德荣不死,今天这场闹剧就无法收场。 君泽看着五皇子手里那把剑,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正要抬步走出去时,一只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君泽回头一看,顾玉眼里满是担忧,对他摇了摇头。 顾玉知道五皇子下不了手,也猜到君泽势必会站出来,替五皇子杀了德荣。 可是君泽一旦杀了德荣,五皇子会永远记得德荣是怎么死的,也会把德荣之死怪罪到君泽身上。 人心是自私且丑恶的。 昨天五皇子尚且把德荣丢失的罪过怪到君泽身上。 就算五皇子现在知道君泽是为了保全他才出的手,可时间长了呢? 五皇子只会记着君泽是怎么杀的德荣。 若有一天五皇子登基,君泽的下场可想而知。 顾玉宁可五皇子今天折在这里,也不愿看到君泽怀着救人之心,走到那种地步。 君泽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想到五皇子的病。 再这么下去,五皇子又会像昨晚一样发疯,就是情急之下杀了圣上都不无可能。 未来或许还有许多变数,现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五皇子折在这里。 君泽挣了挣,可是顾玉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恨不得透过衣衫,剜进他的皮肉里。 顾玉的眼神十分坚定,绝不容许他为了五皇子搭上自己的前程。 君泽想的没错。 五皇子看着手里那把剑想的不是怎么杀德荣,而是把目光看向背对着他离开的圣上。 他心里的怨恨与疯狂在此刻被放到最大。 他忽略了自己距离父皇还有几步之遥。 这几步之遥隔着君泽、顾玉、长公主、还有六个宫卫。 一旦他出手,便会被宫卫拦住,非但杀不了圣上,还会因弑君弑父被打入深渊。 可是他想不了这么多。 唯一的念头是德荣不能死。 五皇子拿起剑,却没有看德荣,眼神直勾勾盯着圣上的后背。 就在五皇子走出第一步时,君泽终于挣开了顾玉的手。 可还没等他阻拦五皇子,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撞上了五皇子的剑刃。 血腥味弥漫开来。 第496章 终于结束了。 这令人痛苦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这一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在临死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用这昏暗无望的人生,保下了妹妹,也保下了五皇子,还是值得的。 若五皇子愿意记着他就好了,他在皇城中仿佛一粒尘埃。 除了五皇子,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如愿以偿,包括他自己。 不,还是不要让五皇子记着他了。 五皇子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在逍遥王和顾小公爷的扶持下,会越走越高。 他的存在就是对五皇子来说就是一个污点。 他不想让五皇子在多年后想到这一幕,依然觉得难堪恶心。 德荣的身子缓缓滑落,伤口疼得厉害,可跟这人间炼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五皇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德荣死得决绝,直接冲过来抓着剑刃抹了脖子。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就这么倒下了。 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手上,像是德荣曾在他身边流过的泪。 圣上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五皇子手里拿着剑,剑刃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 而那个导致这场闹剧的元凶,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上的伤口尤其可怖。 五皇子则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德荣... 死了? 圣上看着五皇子呆愣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也不怪五皇子。 五皇子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甥君泽在这个年纪已经上战场杀敌了。 可五皇子一直在宫里金尊玉贵地养着,第一次杀人,难免无措。 只是为君者,当有杀人的勇气,五皇子需要打磨的地方还很多。 顾玉看到这一幕彻底松开了君泽的衣袖,不再阻拦他。 君泽连忙冲了上去,挡在了五皇子身前,对圣上道:“舅舅,表弟他身子不适,我先带他下去吧。” 君泽改了称呼,试图让圣上念着血脉亲情。 长公主也慌忙道:“这大喜的日子,怎么闹成了这样,圣上,让景尚回去吧,快去洗漱一番,新娘子怕是等急了。” 圣上不以为意地坐在上面,对于五皇子的选择并不意外。 一个奴才罢了,五皇子就算跟他有些主仆情分,也不会罔顾身份。 圣上挥挥手,示意神鹰卫把德荣的尸体拖出去。 可就在神鹰卫上前拖尸体时,五皇子像是疯了一般,大叫起来。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圣上狠狠皱眉,怒喝一声:“景尚!” 圣上见他满眼通红,发丝凌乱,眼里像是盛了无限恨意。 像是一头发狂的幼狮,下一刻就会一跃而起,狠狠咬上雄狮的脖子。 圣上心头猛然一跳,抓着十八子的手不由缩紧。 忽然,五皇子挥动着手中的剑,将刚刚碰到德荣的那个神鹰卫的手臂刺穿。 神鹰卫没料到五皇子竟会在众目睽睽下对他出手,一个不防,胳膊鲜血四溅,他随之发出哀嚎。 圣上怒而起身,道:“景尚!你想干什么!” 神鹰卫乃是他的贴身侍卫,象征着他的威严,景尚怎会对神鹰卫出手? 五皇子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圣上。 君泽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拦在他面前,小声道:“德荣用自己的命换你的清白,你要糟蹋他的良苦用心吗?” 五皇子冷冷地看着君泽,疯魔一般喃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让开。” 君泽当然不能让,低声道:“景尚,你清醒一点!那是你父亲!” 一声“父亲”非但没有让五皇子冷静下来,反而激起他心中更深的怒火。 五皇子提着剑冲了上去,大吼道:“他不配!他不配!我要杀了他!滚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他们是来吃五皇子喜酒的,可是先是见识了兄弟阋墙,又见到了五皇子当众杀人。 现在五皇子发疯一样要干什么? 他要弑父弑君吗? 圣上瞪大了双眼,面部肌肉一点点发麻。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不配? 他是谁? 又是不配什么? 他的儿子要杀了谁? 是他吗? 圣上看向台阶下的五皇子。 五皇子被挡在君泽身后,可是露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这就是他在濒死之际,还挂念着的儿子。这就是他想要托付江山的儿子。 为了一个低贱的奴才,竟然想着弑君弑父。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 五皇子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君泽亦是不顾一切地阻拦。 完了。 彻底完了。 德荣就是五皇子的命脉,现在因为圣上逼迫,死在了他自己手上。 本来就有疯病,现在更是彻底失控了。 君泽看了一眼五皇子,咬咬牙,用手狠狠砸向五皇子的脖颈,将他砸晕过去。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五皇子瘫软在君泽身上,手里的剑也滑落在地,发出了响动。 没了五皇子的喊叫,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长公主身子僵硬,她听君泽说五皇子喜欢一个太监,但是没想到会喜欢到这种程度。 因为太监之死,刺伤神鹰卫,冲向圣上。 在五皇子身上耗费了十几年的心血,在今日付诸东流。 君泽抱着五皇子,和长公主的心思如出一辙。 顾玉亦是冷汗涔涔,她刚刚跟六皇子撕破脸皮,现在五皇子又疯了。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 无形中有一双大手,推动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一声惊呼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原来是张太师承受不住打击,竟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可所有人还来不及将张太师扶起来,只听上首扑通一声。 圣上也昏厥倒地。 神鹰卫纷纷围了上去,喊道:“救驾救驾!” 长公主离圣上最近,本就因这一串变故有些失神,被跑到圣上身边的神鹰卫一推,瘫坐在地。 寂静的厅堂再次躁乱起来。 顾玉跟君泽对视一眼后,也跟着跑到圣上身边,唤道:“叫御医!” 六皇子站在角落里,看着所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笑出了声。 他的五皇兄啊,什么东西都有了,所有人都在帮他。 却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真是... 让人痛快。 第497章 自从中毒之后,圣上一直小心将养着,半年来连后宫都没去几次。 谁承想,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圣上一气之下,旧病复发,晕厥过去,五皇子府顿时人仰马翻。 圣上高高兴兴来,昏迷不醒走。 一众官员只好跟着圣上的御辇入宫。 众多御医面对现状束手无策,不敢轻易施针,冷御医被连夜召入宫。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腿勉勉强强可以下地走动,只是明显有些跛足。 一到圣上寝宫,冷流便看到昂首挺胸的神鹰卫,和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小山般矗立在床榻旁的绍无极。 冷流敛下情绪,认真为圣上把脉施针。 所有参加五皇子成亲仪式的官员们都跪在殿外,等着圣上的消息。 没参加的官员夜半听到消息,也都进宫来了。 五皇子醒过来一次,嘴里念着德荣,意识昏沉,又晕了过去,被禁足在五皇子府,等候圣上发落。 花锦城听到消息后,默不作声来到太后的寝宫。 果然,太后并未入睡。 花锦城小声道:“五皇子发疯了,要弑君呢。” 太后伸出手,让花锦城把她搀扶起来,道:“景尚不像景家人,倒像君家人,重感情,可惜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花锦城道:“可惜了您的一片苦心。” 太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或者说在做局的时候,她就已经料想到了五皇子的下场。 太后道:“哀家念在长公主的份上,给他留了退路,是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为个太监,偏偏不走这个退路,怪得了谁?” 花锦城咂摸着太后的话,道:“为个太监,真是稀奇。” 太后看了花锦城一眼,表情依然寡淡,像是庙里对众生之苦无动于衷的菩萨。 花锦城道:“奴才想到了一件事儿。” 太后没有应声,花锦城觉得无趣,自己接着自己的话道:“顾小公爷在查太后您呢,查的是您入宫前的事儿,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查起来虽麻烦了些,但也不是什么都查不到。” 太后并不在意,道:“随她去。” 花锦城道:“太后娘娘真是无情,这是把奴才往死路上逼。” 太后道:“你早该死了。” 花锦城一笑,知道太后厌恶他,若是他死了,太后恐怕不会为他掉一滴泪,少吃一口饭。 不过他活着,太后终究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不至于太寂寞。 尽管太后可谓天底下最耐得住寂寞的人。 太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说景双是顾玉杀的?” 花锦城道:“是啊,奴才耗费心血建立的神女教,也被她拿了去,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太后扶着隐隐发痛的额头,在五台山时,她见了神女教的新教义,道:“这个后生倒有点意思。” 花锦城道:“六皇子心思歹毒,她断不会回头,五皇子自断后路,她想扶也扶不起来了,废后徐氏曾害她险些冻死在奉天殿前,她可不是不计前嫌的人。现在正走投无路呢,太后是否要点拨她一二?” 太后想起那些教义,寡淡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松软,道:“不必,她不蠢,知道该怎么选。” 说着,太后便要起身。 花锦城道:“您要到哪儿去?” 太后道:“圣上未醒,哀家这个当娘的,怎能安心休息?” 花锦城低声一笑,道:“太后娘娘慈母之心,真是可歌可泣。” 太后来到圣上的寝宫时,外面一些年纪大的官员都跪不住了。 福海从里面走出来,道:“太后娘娘,夜深露重,您怎么来了?” 太后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圣上如何了?” 冷御医刚刚说圣上是旧毒复发,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有了中风的迹象。 怕是往后手脚不会太灵活。 但福海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道:“御医说圣上并无大碍,只是最近为了政务劳累了些,又恰逢五皇子的事情,一时昏迷。” 太后心里有数,圣上这半年把大半政务都交到了文翰司手里,哪儿来的政务繁忙。 徐氏被废蹊跷,圣上冬天那场病也蹊跷。 八成是顾玉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太后看了一眼跪在丹陛下的官员。 夜色深深,但是宫灯明亮,让太后看到了长公主,亦在其中。 她带着一脸病容对福海吩咐道:“圣上还不知何时能醒,他们都是大禹朝的肱股之臣,让御医院熬些补气血的汤药来,别圣上没醒,他们的身子先垮了,若有哪些人身体不适,及时回去,想来圣上不会怪罪的。” 福海道:“太后娘娘仁慈,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您先去侧殿歇息歇息吧。” 太后最后看了长公主一眼,跟着福海往侧殿去了。 补汤很快熬了出来,跪在下面的官员听到是太后娘娘命人送的都十分诧异。 长公主看着手里的汤五味杂陈。 早上走得急,没能问清楚太后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木已成舟,让她心神俱疲,种种疑问像是一块儿石头压在心头。 给她送汤的小太监在她接过来后,把一块儿梨膏糖也悄悄塞进了她手里。 小太监低声道:“太后娘娘知道您怕苦不爱喝药,特意让奴才给您的。” 长公主心里五味杂陈,将补汤一饮而尽,却没有吃那块儿梨膏糖。 唯恐这梨膏糖不再是从前的滋味儿。 儿时每逢换季便要咳嗽,太后常常喂她梨膏糖。 可世事变迁,如今的太后再不是当年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睡的江妃娘娘了。 更是一举毁了她和儿子多年来的心血。 这件事看似结束了,可远远没完。 君家人定会追查到底,若是查到太后身上,君家直接与她反目也未可知。 更别说还有君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长公主的痛苦与纠结并未影响到君泽。 君泽接过那碗补汤,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 从小到大,他为五皇子收拾的烂摊子不计其数,这无疑是个最烂的摊子。 自从知道五皇子和德荣的私情后,他不说日日提心吊胆,也是心烦不已。 现在尘埃落定,万事成空,反而让他松口气。 前路漫漫,虽然一片漆黑,但总会有出路。 第498章 所有人都跪了一夜,若非太后及时送来的补汤,估计有些年迈的官员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顾玉疲惫到了极点,五皇子成婚前就熬了一夜,昨天的事情更是跌宕起伏,这又跪了一夜。 若是现在给她一个枕头,她能当场睡着。 终于在破晓时分,福海从宫殿里出来,道:“圣上有旨。” 所有人都勉强打起精神来。 圣上既然有旨,就说明圣上已经醒过来了。 众人松了口气。 不知是为终于能回去好好歇息了,还是因为圣上无恙,天下还能维系太平。 长公主的身子在晨风中摇摇欲坠,五皇子派的人都是一脸衰败,就连君泽都耷拉着眼皮。 最终的审判还是来了。 福海念道:“朕情溺宠爱,失于至理,令五皇子景尚近小人,远君子,残暴狠厉,性识庸暗。朕虽爱子,实畏天地,今贬其为庶人,幽禁五皇子府,望其悔过自新。钦此。” 贬为庶人? 幽禁五皇子府? 长公主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幸好有君泽在一旁扶着。 君泽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在于那句“近小人,远君子”。 五皇子就算被贬为庶人也还是圣上的儿子,可是这句话... 实在意味深长。 谁是小人? 近小人。自然谁跟五皇子走得最近,谁就是小人。 昨天他和他娘为了阻挡五皇子发疯,多次挡在五皇子身前,想必圣上已经生疑。 都说圣上宠信他这个外甥儿,更甚于宠信自己的儿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无非是他能体察圣意,一言一行都照着圣上的想法来。 外甥儿再亲终究不是儿子,五皇子要弑父,这可不是从前那些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错处。 君泽现在更担心的是,圣上怕是把过错按在他和他娘身上了。 那句“朕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说的可笑。 圣上何曾宠溺过五皇子? 因为孝悯皇后之死,圣上对五皇子颇为严厉,动辄训斥责骂。 君泽冷笑一声。所以这句话,哪儿是在自责。 分明是在责怪他这个“宵小”没有教好五皇子。 君泽两天都没休息好,现在头疼得厉害。 福海念完圣旨,便对一众人道:“圣上需要调养,三日后的朝会暂时取消,众位大臣若有要事,照例递折子便是。” 众人道:“臣,遵旨。” 福海唤来许多宫人,道:“快扶众位大臣回去。” 君泽搀扶着长公主,看到不远处顾玉踉踉跄跄起身。 跪了整整一夜,整条腿都麻了。 大家都是一瘸一拐地回去,顾玉和君泽遥遥相望,都苦笑起来。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能拦住。 五皇子被圣上贬为庶人,半分没提六皇子。 不过他们都知道,六皇子也没戏了。 五皇子为了一个太监弑父不假,但是这场局明面上是六皇子一手促成的。 表面的绵羊实际上是一个对皇兄下死手的毒蛇。 圣上本就因六皇子的母亲身份低微,他又愚笨迟钝而不满,这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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