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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是这一时。” 王启长叹口气,知道顾玉把他看得透透的了,便端起茶,道:“我以茶代酒,敬顾小公爷一杯,以后但凭顾小公爷吩咐,也希望顾小公爷信守承诺。” 无论之后王家、绍无极、寒门,这三方势力走到哪种地步,他起码多了一条后路。 顾玉与他对饮一杯,道:“这是自然。” 王启饮尽茶水,颇为识趣道:“顾小公爷想让我做什么?” 顾玉道:“我想知道王家现在有多少私兵。” 王启差点没被茶水呛死,道:“这这这...”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吗? 顾玉道:“我相信你的聪明,也相信王沛的愚蠢,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不会打王家私兵的主意。” 王启擦了擦冷汗,果然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顾小公爷所谋不小。 ------------------------------------- 花灯节将至,君泽对着食谱研究半天。 “糖少许?” “水适量?” 少许是多少,适量又是多少? 君泽陷入沉思。 他放下食谱,面对柴米油盐酱醋糖有些无措。 只能凭借在行军时,糊弄饮食的水准,进行添加。 可行军时能有口热乎吃的就不错了,哪儿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调味料。 就是他自己打猎物开荤,也不过是拔了毛,清除内脏,再撒点儿盐就搞定了。 这些精细的他还真搞不来。 他知道顾玉爱吃甜食,便从顾玉夸赞过的银耳莲子羹开始,想要压郦若一头。 可灶膛的火总是控制不好,他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 失败了好几次后,君泽把问题归结于锅和火。 关言在一旁看着,有些无言以对。 灶膛是搞不定了,君泽只好架火,用行军锅来熬银耳莲子羹。 君泽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也陷入了自我怀疑,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悬。” 关言:... 你的感觉没错。 就算关言不会烧饭,也知道大铁锅熬不成银耳莲子羹。 君泽折腾半天,好歹把东西弄熟了,拿碗盛出来,端给关言,道:“你尝尝看。” 关言试探性地尝了一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面瘫惯了,君泽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好不好吃,试探性问道:“怎么样?很难吃?” 关言想到这是主子要给顾小公爷做的,决定实话实说:“不...好吃。” 君泽诧异极了,这卖相还能好吃? 于是他端着碗喝了一口,亦陷入长久的沉默。 “关言,好好治治你的结巴。” 第569章 银耳莲子羹君泽是暂时放弃了。 到了花灯节那日,君泽还是重操旧业,带了一只烤鸽子前往镇国公府。 顾玉看到这一只烤鸽子,啼笑皆非。 顾玉道:“所以你不让我吃晚饭,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君泽笑开了花,对自己的手艺极其自信,道:“尝尝看。” 顾玉净过手后,跟君泽在一块儿吃了起来。 这不是顾玉第一次吃君泽烤的鸽子,还记得之前被他戏弄,以为他将自己跟平沙传信的信鸽给吃了,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时候路上没什么好吃的,一路干粮米汤吃下来,能有个油滋滋的烤肉便觉得美味了。 但现在在京都,什么都有,手里的烤鸽子就逊色不少。 所幸顾玉不是重视口舌之欲的人,在君泽殷切的目光下,还是给吃完了。 吃完后,顾玉夸赞道:“不错,很好吃。” 君泽心里的满足感爆棚。 虽然做饭是件很麻烦的事,但是看到顾玉吃得津津有味,君泽还是极有成就感的。 看来以后要精心学习厨艺才是。 吃完鸽子,君泽就要带着顾玉前往闹市。 可顾玉一见到关言,就被吓了一跳,道:“关言,几天不见,你怎么胖这么多?” 关言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看了眼君泽,没有回答。 在君泽决定烤鸽子之前,他还翻腾了许多食谱。 尤其是各色糕点,试得最多。 顾玉最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食物,可惜君泽始终把握不住食谱上的适量、少许。 关言跟在他后面吃得都要吐了。 虽然每次做出来的味道都五花八门的难吃,样子也奇形怪状的丑,但无一例外齁甜。 关言这个尝一口,那个咬一块儿,觉得一口牙都要甜掉了。 再加上过年期间没什么外出任务,以至于关言在几天之内胖了一圈,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吃糕点了。 顾玉不了解君泽带给关言的阴影,只顾着跟君泽出去玩。 一路行到闹市,四处灯火璀璨,人群涌动。 君泽和顾玉一人带一面具,在人流之中穿梭。 路过一个卖绢花的小摊子,君泽随手捞起一朵海棠绢花,比在顾玉鬓边。 可惜有面具遮挡,看不出什么。 顾玉男人当惯了,此时做贼心虚地扒下他的手,警告道:“别闹。” 君泽知道顾玉谨慎,这里人多,他也没坚持,只是悄悄付了钱,将海棠揣进袖子里。 暂时卸下所有担子,顾玉在君泽身边,二人真就像普通的情侣一般。 行至半路,顾玉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松阳竟然带着顾琼、岚烟和孙采薇一起出来逛街。 顾玉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松阳已经朝他们看来,并且认出了他俩。 顾玉摸了摸鼻子,跟着君泽走上前去,道:“你们怎么一起出来了?” 松阳看见顾玉和君泽在一块儿就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道:“你什么人啊,花灯节自己抛下家中妻妾出来厮混,不许她们出来玩?” 孙采薇紧张道:“郡主误会了,夫君没有不让我们出来。” 除了顾玉喜欢男人这点,其他方面对她们好得没话说。 不像寻常人家,把妻女关在家里,不许抛头露面,反而鼓励她们出来,教她经商,指点她待人接物,还给她出诗集。 君泽皱着眉头挡在顾玉面前道:“松阳,你怎么说话呢?” 松阳看着君泽跺了一下脚,道:“哼!跟人夫厮混,有辱门风!” 君泽皱着眉头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松阳指着君泽的鼻子道:“论不会说话,天底下谁比得过你!你真不要脸!当着顾小公爷妾室的面还这么理直气壮!” 顾琼看破一切,她“哥哥”可不是人夫,是货真价实的姑娘。 但是碍于这个秘密不能示人,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拉松阳的袖子。 松阳反过来拉顾琼的手,苦口婆心道:“琼姐姐,你找夫君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能找你哥哥和我哥哥这样的,知道吗?” 顾琼尴尬地低头,柔柔道:“松阳,我知道了。” 顾玉知道君泽那句“人夫”让松阳对她和君泽有了偏见,无奈道:“我不是这意思。松阳郡主愿意带她们出来玩自然好,我在此谢过。” 松阳转过头去,嘟囔道:“算你还有良心。” 顾玉数了数人头,道:“妙仙和郦若呢?” 孙采薇道:“夫人懒怠,不愿意出门。郦若说她另外有约,没有跟我们一起。” 顾玉点点头,这里人挤人,季妙仙不出来很正常。 就是郦若有约让顾玉有些好奇,不过郦若会武功,顾玉也不担心她。 知道松阳不欢迎他们,简单说了两句,顾玉便带着君泽离开。 分别后,君泽暗觉好笑,在顾玉耳边轻声唤道:“人夫...” 顾玉在面具下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笑!” 君泽悄悄牵上顾玉的手,道:“怎么没脸?本王就喜欢人夫,就喜欢背德的快感。” 顾玉“呸”了一声,倒是任由他牵着。 二人如约来到灯阵下面。 连老怪已在楼上等候多时,灯阵如往年一样,许多人来闯,又都铩羽而归。 连老怪不想等顾玉慢悠悠一道道答题,直接让侍从将顾玉请到楼上。 顾玉和君泽一起上楼,看到连老怪和居子石在一起烹茶对弈,并不意外。 居子石看到顾玉和君泽,意识到什么,也没有多说。 互相见过礼后,连老怪热情地跟顾玉打招呼:“顾小友,快坐坐坐。” 这一年里,顾玉和连老怪多次通信,偶尔相聚,已成忘年交,顾玉与居子石在朝堂上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坐定后,顾玉从窗户中往外望,这个角度能够看清世情百态。 顾玉问道:“不知今年前辈的灯魁问题是什么?” 连老怪还没回答,外面一阵喧闹。 原来是绍无极带领一众内卫处从闹市经过,不知又要去抄谁的家。 连老怪也看向绍太尉,抚摸胡须道:“今年灯魁的问题就在他身上。” 第570章 楼下的百姓因为绍无极的到来纷纷侧目躲避。 高门贵族之间的事,暂且烧不到平民百姓身上,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顾玉看着绍无极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复杂。 君泽道:“绍无极?” 连老怪道:“圣上登基之初,王丞相怀柔,绍太尉喋血,一文一武稳定朝纲。现如今文武重臣拔剑相向,京都人心惶惶,顾小公爷,您怎么看?” 顾玉道:“时过境迁,岂能一概而论。” 居子石道:“将相和,平天下,将相不和...” 顾玉垂下眼帘道:“居尚书是怪我在圣上面前挑拨离间吗?” 居子石并不想以小人之心揣度顾玉,但圣上行事越来越过激,顾玉跟在圣上身边,不但不劝导,反而火上浇油。 一次又一次的事件,让居子石不想太快给顾玉下定义,所以等着顾玉的解释。 连老怪道:“我明白顾小公爷一心为了寒门,想要以最快速度,为寒门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便让绍太尉以雷霆之法进行压制。” “然寒门青黄不接,后继无力,世家百年基业,厚积薄发,仅靠文翰司来支撑朝堂,可谓难于登天。” “更别说王家家大业大,绍太尉乃武将之首,此二人若是针锋相对,必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届时寒门有心无力,世家唇亡齿寒,天下必动荡不安。” 顾玉摩挲着茶杯的杯壁。 连老怪和居子石不懂顾家的仇恨,不懂他们想要取而代之的打算。 他们要的就是王、绍二人两败俱伤,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其中彼此的私心甚重,但常言道不破不立,难道他们不做,世道就能在这淤泥中自己好转吗? 顾玉摇摇头,道:“两位前辈都小看了王丞相,或者说天下大多数人都小看了王丞相,包括圣上。” 顾玉这条命都险些丧于王丞相之手。 她能从狱里出来,一来是利用了民心,二来是圣上袒护,三来是均田制触碰了世家的利益,但仍有余地。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王丞相并不想跟圣上闹得太僵,所以放了她一马。 哪怕前些年王丞相行事低调,今年又对绍无极的挑衅不断退让。 顾玉依然不敢小觑了他。 行事低调是因为王丞相爪牙众多,许多事情根本用不着他开口。 不断退让,是根本没把这样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想到之前王丞相对她使的那些招数,顾玉就能知道,王丞相是在等机会。 等一个将绍无极一击毙命的机会。 顾玉道:“王丞相和绍太尉绝不会两败俱伤。绍太尉必输无疑。” 居子石道:“何以见得?” 顾玉道:“绍太尉拥兵自重,本就如在刀刃上行走,而这个刀刃正是圣上。圣上信他,他便所向披靡,不信他,他便自取灭亡。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 居子石道:“然而绍太尉忠心耿耿,圣上自无不信的道理。” 顾玉道:“圣上再信,亦有身不由己之时。便如推行均田制,我被百官构陷,圣上信我,亦将我投入牢狱。” 居子石和连老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复杂的神色。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忒大,敢想敢做,对时局的洞察力也非同一般。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连老怪道:“你既知道世家倒不了,为何还要鼓动绍太尉对付世家呢?” 顾玉摩挲着杯子。 有一半的原因是她明白凭她之力,绝对无法与绍无极抗衡,她要报仇,只能借力打力。 这个原因自然不能说出来。 顾玉只能将另外一半原因道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向圣上进言,让绍太尉以雷霆之法打压世家,却从未想过世家真的会倒。” “如您所想,寒门真正走上朝堂,在朝堂上有话语权不过两年时间,岂能和百年世家抗衡。 我虽断定王丞相必能赢绍太尉,但王丞相必会元气大伤。我能做的,便是为他们博得一些发展的时间和机会。” 中庸之道,过刚易折,过柔易弯。 就像是她明知均田制有种种漏洞,依然没去填补。 一蹴而就,容易登高跌重。 寒门的崛起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她能做的,只是在这些幼苗破土而出时,给他们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环境,慢慢生长。 以后会不会成为参天大树,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生长。 圣上在中毒之后越发心急,便启用绍无极进行压制,想要重伤王家。 王丞相显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一面看不起寒门,一面又知道不能放任。 所以想把这些幼苗扼杀在摇篮里,又不肯付出十分的力,引得圣上忌惮。 他只想保存实力,等圣上驾崩那一日,扶九皇子上位。 一个不懂事的幼帝,自然不会像圣上这般难以把控。 朝堂会重归他手,重归世家之手。 到那时,小小寒门,便不值一提了。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釜底抽薪。 顾玉看了君泽一眼。 顾玉要做的,是在绍太尉倒台后,见机行事,扶持君泽上位。 决不能让王丞相扶持九皇子上位,否则所做的一切便都功亏一篑。 顾玉道:“时局不明,变幻莫测,未来如何,非一人之力能够把控,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居子石和连老怪沉默良久。 阁楼霎时安静,外面的喧闹声不断传来。 侍从噔噔噔上楼来,惊喜道:“老怪,灯阵有人闯了三分之二。” 连老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挥手让侍从下去。 众人沉浸在一种凝重的氛围里,并没有过多去关注外面的热闹。 居子石看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道:“绍太尉若是倒了,天下大半兵马又当何去何从?” 沉默已久的君泽在桌子下悄悄握上顾玉的手,忽然道:“天下大半兵马掌于一人之手本就危险,往后物归原主,多方牵制。” 连老怪道:“我曾为你算过一卦,前路多艰,卦卦大凶,若及时回头...” 连老怪话没说完,顾玉便放下茶杯,摇摇头道: “我心之坚,不可摧毁。” 第571章 顾玉何尝不知放下仇恨,放下抱负,放下改变天下的妄想,便能富贵安稳一生。 可上天让她多活一世,她不想庸庸碌碌,虚耗生命。 为自己,为父亲,为冤死的顾家军,为受苦受难的黎民苍生,为这尊卑上下,如隔万丈鸿沟的世道。 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顾玉道:“连前辈虽然避世做灯,依然关心天下大事,对世情百态洞若观火,想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愿未消。若有一日,连前辈能有大展拳脚的机会,可愿出山?” 连老怪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明知这话狂妄至极,可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他猜到顾玉与他相交,必定查过了他的过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连老怪枯朽已久的心,似乎被她的狂言妄语点燃。 年轻时,谁不是心怀凌云志,想要大展拳脚。 他家里世代做灯,耗尽家财,供他读书。 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却因直言得罪权贵,受人构陷,被革去一身功名。 幸得居子石相救,才保下性命,从此心灰意冷,隐姓埋名,靠制灯为生。 顾玉那句“民与君,不两立”,似平地惊雷,震得他耳聋目眩。 可现实又是一片惨淡。 放眼这天下,权贵横行,百姓愚昧,哪里有“民与君,不两立”的条件。 再好的理想,也如水中月,镜中花。 连老怪喃喃道:“我罪人之身,想出山谈何容易。” 说完,连老怪像是才意识到君泽的身份,脸上露出慌乱。 可君泽浑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道:“今晚只谈天说地,其他的,本王一概记不得。” 顾玉道:“天下不易繁多,想要做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顾玉说得含蓄,在座除了君泽,没人听懂。 顾玉和君泽离开,连老怪还坐在椅子上讷讷不能言。 水杯里映着他的容颜,曾经登高放歌的年轻人早已两鬓苍苍,哪儿还有半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狂妄似乎是年轻人的通病,这个顾玉尤甚。 可回头看看,她的确做到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清谈会,科举改制,均田制,文翰司... 桩桩件件,似乎都在宣示她的不凡。 一旁的居子石看着他二人离开的背影,万千思绪闪过。 细细咂摸着方才顾玉说的话,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经历朝堂风云变幻数十年的尚书大人,一时竟连茶盏都端不稳了。 可想到二人坐而论道的淡定样子,又让居子石觉得自己多虑了。 连老怪对居子石道:“她说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意思呢?” 居子石将茶水送入口中,道:“谁知道呢,且等着看吧。” 一旁的侍从再次上楼,惊喜道:“连老怪,闯灯阵的年轻人,就差最后五盏灯了。” 连老怪这才回过神来,向下看去。 居子石也透过窗户,认出了那个年轻人。 “丁孝吉?” 刚下楼的顾玉也认出了闯灯阵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离丁孝吉不远的孙采薇。 松阳不停地将孙采薇往丁孝吉那边推,道:“你害什么羞呀!他喜欢你的诗,你就多写几句嘛!” 孙采薇面红耳赤,不肯往前。 刚刚松阳郡主想要灯,让她和顾琼去闯,顾琼没过几关便失败了。 她往后走了走,遇见一个诗题,是自己曾经填过的,便图快捷直接写了上去。 孰料去挂灯时,不小心与这个丁孝吉相撞,手里的题牌失手落地。 丁孝吉替她捡起来,眼神一扫,却质问她为何要盗明心居士的诗句。 孙采薇所住的院子正是明心院,顾玉帮她出诗集时,她便给自己取号为明心居士。 众目睽睽之下,被质问盗诗,让孙采薇颇为进退两难,只得承认自己就是明心居士。 在丁孝吉狐疑的眼光中,孙采薇为了洗脱嫌疑,随手又摘了一个诗题,当场吟诵一首。 熟悉的诗风,让丁孝吉惭愧不已,不断向她道歉:“是在下有眼无珠,唐突了姑娘,在下没想到明心居士是女子。” 孙采薇也不恼,问他:“明心居士又不是出名诗人,你怎会一眼认出?还根据我随口吟的诗,就确定了我就是明心居士?” 丁孝吉看了她一眼,道:“在下丁孝吉。” 这三个字让孙采薇恍然大悟。 顾玉帮她出诗集时,请人给她作序,扉页上的落款,正是丁孝吉三字。 没想到二人还有这缘分! 丁孝吉道:“请恕在下失礼,在下虽未见过姑娘,但已因姑娘的诗词,与姑娘神交已久。姑娘惊才绝艳,在下时常吟咏姑娘的诗词,可谓口齿生香。敢问姑娘姓名,家、家在何处。” 丁孝吉读明心居士的诗词,只觉灵气十足,问过顾小公爷明心居士是谁,顾小公爷只说一个朋友。 丁孝吉只以为是个男子,还想要结交一二,可暗示几次,顾玉都没答应。 万万没想到,明心居士竟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孙采薇一边高兴于自己写的诗被人认可,一边又被丁孝吉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是怪她,因与顾琼和松阳这两个闺阁女子出门,没有梳妇人髻。 她又不好直言她是顾小公爷的侧妻,免得让人议论顾小公爷家风不好,孙采薇正要慌张离开,却被松阳郡主逮了个正着。 松阳非要她跟丁孝吉多说几句话。 松阳竟然直接对丁孝吉问道:“你喜欢她的诗吗?” 丁孝吉直言:“喜欢。” 松阳又问:“你喜欢她这个人吗?” 丁孝吉瞬间面红耳赤,站在那里不停看向孙采薇,唯恐唐突了佳人,不敢回答。 孙采薇急得都快哭了,道:“郡主,你别这样!” 松阳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夫君都那么放得开,你也要放得开才行!” 孙采薇不停摇头,求助顾琼。 顾琼知道顾玉的身份,便尴尬道:“咳,采薇,哥哥是开明的人,那什么...你们讨论讨论诗词而已,也不是不可。” 看到这混乱一幕的君泽,幸灾乐祸地对顾玉道:“顾玉,你可能要被绿了!” 第572章 丁孝吉手里捏着题牌,紧张得手里冒汗。 看到孙采薇小脸涨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丁孝吉连忙弓腰给孙采薇请罪。 “是在下不好,是在下失礼了。” 丁孝吉接下来的灯阵也不闯了,直接摘下旁边的灯,虽然比不得灯魁,但就差了五步,是今日被人摘下的最漂亮的灯了。 他捏着灯柄,递到孙采薇面前,道:“这灯赠与姑娘,给姑娘赔罪,还望姑娘莫怪。” 孙采薇求助众人无果,不肯接那灯。 松阳道:“人家送给你赔罪的,你就接下嘛。” 孙采薇架不住松阳的推搡,竟然直接抬起袖子,掩面跑了。 岚烟担心人多出事,赶紧去追。 见孙采薇临阵脱逃,松阳暗骂:没用啊没用!活该你被我表哥抢了丈夫。 松阳转头看了一眼丁孝吉,直接从他手上把灯接了过来,道:“哼,你还算上道。” 丁孝吉看着孙采薇离开的背影,道:“敢问松阳郡主,那位姑娘是谁,可有婚配?” 松阳眼珠子转了转,道:“她呀,她是你顶头上峰的...” 丁孝吉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猜测。 近来松阳郡主频频找顾小公爷的妻妾,带她们往畅春园听曲儿的消息他有所耳闻。 刚刚那位女子品貌不俗,莫非也是顾小公爷的妻妾不成? 松阳摇头晃脑,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你顶头上峰的嫡母的远方亲戚的女儿。” 有点绕,丁孝吉想问跟顾小公爷有什么联系,可千万别是顾小公爷的女人。 松阳道:“其实就是顾小公爷刚认的义妹。” 丁孝吉松了一口气。 若是义妹,也就能解释为何她衣着不俗,能跟着顾三小姐和松阳郡主出来了。 只是他随即反应过来,没听说顾小公爷府上有义妹啊! 他看了眼松阳郡主旁边的顾琼,刚刚他就认出来了,这女孩儿跟顾小公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顾小公爷的胞妹无疑。 松阳察觉到丁孝吉的目光,转头看着顾琼撒娇道:“琼姐姐,你说,她是不是你们家新接过来的义妹?” 顾琼低头,看到松阳对她疯狂眨眼,只好睁着眼说瞎话:“松阳郡主说得不错,那姑娘是我们的...义妹。” 丁孝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是义妹就好! 就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跟她接触的机会。 不过明心居士的诗集还没出完,顾小公爷应该还会让他写序。 他们可以通过诗文交流。 松阳上下打量着丁孝吉,模样还算周正,听说还是连中三元的才子。 就是出身寒门,家世低了点儿,不过顾玉一直在提携他,倒也不成问题。 孙采薇的诗情可是顾玉都赞不绝口的。 才子配才女,松阳暗自点头,怎么着也要比顾玉般配。 出来逛街险些把顾玉家的红杏拉出墙头,松阳很满意,拿着灯,带着顾琼乐滋滋走了。 走远后,顾琼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松阳,丁孝吉虽然不错,可采薇和我哥哥毕竟是圣上赐婚。” 松阳理直气壮道:“那又怎么样?赐婚不能解除婚约,大不了让丁孝吉当孙采薇的姘头嘛!要怪就怪你哥哥起了个‘好头’。她那么爱找姘头,我帮她给她的妻妾也找几个,不必感谢本郡主!” 顾琼轻咳一声。 “哥哥”的身份一日瞒着,在松阳这里就一日也洗不白。 丁孝吉看着孙采薇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怅然若失。 明心居士不愿接他的灯,还遮着脸跑了,是对他半分意思都没有吗? 外面围观的人看他就差五步就能试答灯魁了,却因为不小心撞到一个姑娘,摘了倒数第六盏灯给人赔罪,止步于此有些可惜。 连灯阵的侍从都道:“可惜可惜,你若是继续闯下去,说不定能摘到灯魁呢。上一个摘灯魁的人还是顾小公爷。” 丁孝吉却不觉得可惜。 顾小公爷学富五车,哪里是他能比的。 他来摘灯,本就只是试一试,自然知道越往前走,题目越难,刚开始随手便可回答,越到后面就越吃力。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灯题,就算没有赔罪摘灯这么一遭,他也是答不出来的。 现在用一盏灯结识了神交已久的诗人,还是个气质不凡的姑娘,让他心中雀跃不已。 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面。 ... 顾玉和君泽在暗处目睹了全过程,无奈地笑了笑。 丁孝吉在她手下做事许久,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若以后能跟孙采薇发展成一段姻缘,不失为一件好事。 君泽揶揄道:“戴绿帽子还这么高兴,顾小公爷心胸宽广,本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玉瞪了他一眼,道:“哪儿比得上王爷,一口气给我的妻妾带了四顶。” 君泽乐不可支,袖口下偷偷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人潮汹涌,两手相握,密不可分。 到了河边,今年天气寒冷,河面的冰还未消融,往水里送的河灯都漂不走。 但是商贩们不肯放过这样的佳节,改放河灯为放孔明灯。 无数孔明灯被燃放上天,星河璀璨,格外好看。 君泽凑热闹也买了一盏灯,拉着顾玉要放。 顾玉一边把玩着孔明灯,一边嘀咕道:“你不是不信这个嘛。” 君泽捏了捏顾玉的耳垂,道:“我不信神,但我信你能帮我实现愿望。” 顾玉打了一下他不老实的手,道:“你有什么愿望?” 君泽想要亲一亲顾玉,可是有面具阻隔,不能得逞。 君泽看着顾玉认真道:“我的愿望是,以后能跟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这双桃花眼真是勾人,顾玉脸色微红,幸好有面具遮挡。 顾玉把孔明灯点燃,道:“这个愿望我倒是能勉为其难帮你实现。” 君泽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那盏孔明灯越升越高,逐渐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君泽低头,看到顾玉眼睛里倒映着辉煌的灯火,熠熠生辉,觉得人间胜景,莫过如此。 耳畔人流涌动,嘈杂声不断,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可渐渐的,人声越来越嘈杂。 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这么冷的天,落水可不是好受的。 顾玉和君泽连忙去看。 君泽道:“我怎么觉得落水之人有点眼熟。” 顾玉有些错愕,只听“噗通”一声”,又有一个人跳了下去。 顾玉道:“我怎么觉得跳水之人也有点眼熟。” 而后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道: “莫哲彦?” “郦若?” 第573章 在此之前,郦若戴着面纱,候在桥头,有些紧张。 桥上人群密集,来来往往,她还是没能等到要等的人。 心里的失望积累,她兴致冲冲过来,不会被人放鸽子了吧! 写《择玉记》的莫笑笑说好约她在桥上相会,可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幸好不远处还有一个怨种,大概也是被人放鸽子了,站在那里好久不动。 郦若站在桥上,吹着冷风,觉得脚都冰凉了,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这时,一旁的冤大头悄悄走近,一脸怪异问道:“姑娘在等人?” 郦若看了他一眼,此人一袭紫衣,穿金戴银,跟个花孔雀一样。 关键大冷的天还拿着一把折扇,风流才子也不是这么装的吧。 郦若道:“我在等一位姐妹。” 那人“哦”了一声,却没走。 郦若道:“你也在等人?” 那人道:“我在等一位兄弟。” 然后二人一起吹着冷风在桥上等。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们要等的人还是没来。 莫哲彦打了个喷嚏,道:“看来你被放鸽子了。” 郦若搓了搓手道:“看来你也被放鸽子了。” 莫哲彦握紧了手里的折扇,道:“我等的那兄台定然是被狗咬到屁股了,不是故意爽约的。” 郦若在面纱下面噘着嘴,道:“我等的那姐妹定然是走路掉粪坑里了,所以才没来。” 二人浑身冰凉,越想越气。 同是天涯被鸽人,同时长叹一声。 又等了一会儿,郦若瑟瑟发抖道:“太冷了,不等了,回头再找她算账。” 莫哲彦也道:“我也等不下去了,手脚冰凉。告辞。” 郦若转身走后,委屈道:“该死的莫笑笑,竟然放我鸽子。” 莫哲彦脚步一顿,道:“你说你等的人叫什么?” 郦若看他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还是回答道:“莫笑笑啊。” 莫哲彦道:“你是?你是啸天虎?” 郦若:!!!??? 莫哲彦:!!!??? 我等的把我放鸽子的就是眼前这个被放鸽子的怨种? 郦若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怎么会是一个男人?” 莫哲彦面露惊恐,道:“你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为什么要装男人(女人)” 郦若想到她跟莫笑笑讨论的那些内容,又羞又怒:“哪儿有大男人叫莫笑笑的!” 莫哲彦想起自己写的那些刺激情节,也觉得惊恐难安,道:“写世情话本的,当属兰陵笑笑生为第一,所以我取名莫笑笑,以表崇敬之意!” 莫哲彦道:“倒是你,哪儿有女孩子家家取名为啸天虎的!” 郦若道:“怎么没有啊!” 郦若一个头两个大,她以为写话本的莫笑笑是跟季妙仙一样的女孩子,所以才无所顾忌地跟那人讨论剧情的。 莫哲彦头昏脑涨,他一直以为看他话本的啸天虎是男孩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写那些露骨的词语。 郦若和莫哲彦面面相觑,这误会可太大了。 郦若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知心笔友变成了眼前这个花里胡哨的大男人,她想到刚刚莫哲彦说的话,气冲冲道:“你说我被狗咬了屁股” 莫哲彦也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铁杆粉丝是个戴面纱的大姑娘,虽然气氛有些不对,但也理直气壮道:“你不也说我走路掉粪坑?” 郦若道:“那也是你先说的!太恶毒了吧。” 莫哲彦道:“你说的也不遑多让啊!” 郦若心里一股气无处发,转身要走。 莫哲彦拦着她道:“姑娘留步,以后你还跟我讨论书吗?” 郦若用力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还讨论个鬼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想跟我继续交流那种东西,不要脸!” 莫哲彦被她劈头盖脸一骂,也生了几分火气,道:“不讨论就不讨论嘛,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家,写出的话竟然那么放荡。” 郦若怒从心起,道:“你这个写书的人不觉得放荡,我这个看书的人怎么放荡了!” 莫哲彦梗着脖子道:“你可不止看书,你还跟我传了好多次信,现在那些信还在我家,你赖不掉的。” 郦若本就因在桥上等了这么久,心里有火,被他一激,更是怒不可遏。 郦若撩着袖子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什么眼光,居然把我们顾小公爷写得那般娇羞易推倒。” 莫哲彦道:“本来就是嘛!顾小公爷就跟娘娘腔一样,看外形就知道谁上谁下,不把她写娇羞,难道把我们王爷写娇羞吗?” 郦若怒道:“花孔雀!你骂谁娘娘腔!” 莫哲彦道:“母老虎!谁在下面谁娘娘腔!” 郦若本就对君泽有意见,现在听莫哲彦这么说,气冲天灵盖。 她家顾姐姐怎么也不能是下面那个,这是尊严问题,岂能忍让! 郦若娇呵一声:“你找死!” 说着,就对莫哲彦出手。 莫哲彦虽有功夫在身,但郦若是个女子,他自诩风流才子怎能对女流之辈下手,匆忙躲避。 此时桥上人虽然不多,但两个人忽然打起来还是束手束脚。 郦若又一次出手时,莫哲彦站在桥边忽然一躲,郦若险些从桥上翻下去。 莫哲彦连忙伸手去抓,谁知郦若把持着桥身没掉下去,倒把她的面纱抓掉了。 郦若的脸这么多年只给教主和顾玉见过,现在竟然被这个讨厌的花孔雀抓掉了,气得想杀人。 莫哲彦看到郦若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天下竟还有这等绝色! 就这愣神的功夫,郦若伸手就把莫哲彦推入河中。 冰面被他炸开一个洞,莫哲彦在水下不停挣扎。 郦若站在桥上,赶紧把面纱带好,道: “呸,跟你姑奶奶打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574章 郦若本不想管这只花孔雀的死活,可旁边的人纷纷尖叫起来,指责她道: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你丈夫推下去啊!” 郦若炸毛一般,道:“他不是我丈夫!” 别人又道:“情人也不能这样做,这大冷的天,不淹死也冻死了。” 郦若道:“也不是我情人,我根本不认识他!” 旁人的指责声更大了。 “你不认识他就把他推下去!你这是杀人!” “蛇蝎女人啊!” “报官!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报官!” “就是就是,杀人凶手,把她抓起来!” 眼看这群人向她靠近,想要抓她,郦若百口莫辩。 她倒不怕去官府,但是不能给顾姐姐添麻烦。 到时候官吏问为什么把花孔雀推下去,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跟花孔雀在争顾姐姐和逍遥王谁上谁下,一时急眼了。 人群中不知谁又说了一声:“有没有人救救他呀,他看起来不会游泳。” 郦若往下看了一眼,莫哲彦还在水里挣扎,看起来真的不会游泳。 郦若咬咬牙道:“都让开,我推下去的人,我去救。” 紧接着,郦若纵身一跃,也跳入河中。 上面的人还在叽叽喳喳。 “这还得是两口子啊,不然不会跳得这么决绝。”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冲动,动不动就跳河。” “娘亲,娘亲,这是传说中的殉情吗?” 围观群众的编排郦若已经听不到了。 她唯一的感受是:真他妈的冷。 莫哲彦果然不会游泳,在水里不停挣扎,郦若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水性不是一般的好,揽着他的脑袋就往旁边游。 河水中薄薄的冰面被郦若破开,废了好大功夫,终于把人救了上来。 莫哲彦趴在地上不停吐水,郦若冻得瑟瑟发抖。 围观人甚多,郦若抬头看了一圈儿,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戴着面具,但是那个玉树临风,气质出尘的男子,不是顾姐姐是谁? 莫哲彦好不容易把肚子里的冰水吐完,抬眼一看。 虽然带着面具,但是那个英姿飒爽,器宇不凡的男子,不是他家王爷是谁? 于是两个落水狗被各自的“家长”就近带到了费酒楼。 屋子里烧了热热的炭火,他们擦干了头发,换上了暖和的衣服。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出来,要一起到雅间里回话。 但雅间的门不算宽敞,莫哲彦抢先一步要进去。 郦若不甘落后,大步上前,二人挤在门上,又开始怼起来。 “花孔雀,你懂不懂礼让!” “母老虎,你怎么这么胖!” “敢说我胖,你找死!” “你把我推下水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 “别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跟我出去打一场!” “打就打,谁怕谁!” 眼看二人要把门给拆了。 里面传来两道声音:“都进来!” 二人这才偃旗息鼓,一起从门里挤了进去。 君泽和顾玉一左一右坐在上首,摆着审问的架势。 君泽道:“莫哲彦,你怎么会落水?” 莫哲彦一下子扑到君泽脚边,抱着他的腿道:“王爷!你要为我做主,是这个母老虎,把我推下去的,她要害死我啊。” 君泽看了一眼顾玉,顾玉道:“郦若,你为什么把他推下水?” 郦若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哽咽道:“夫君!你要为妾身做主啊,是这个登徒子拽掉了妾身的面纱,妾身的脸只能给夫君一个人看,现在被他看去,妾身不要活了。” 莫哲彦道:“好哇,原来你是顾小公爷的妾室,那你还看...” 那种东西... 莫哲彦说到一半,郦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警告道:“原来你是王爷的幕僚!怪不得写出来的话,如此...” 二人都没把话说完,但都起到了威胁对方的目的。 顾玉道:“郦若,你看了什么?” 君泽道:“莫哲彦,你写了什么?”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两个人,瞬间支支吾吾。 话本的当事人就在这里,他们怎么敢说。 见他们有事情瞒着,顾玉和君泽更加狐疑。 但是怎么问,两个人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不肯说。 君泽只好让他们先回去。 二人连忙逃窜。 到了外面,莫哲彦道:“也不知道顾小公爷知道你身为她的妾室,却看那样的话本,会不会把你休掉。” 郦若道:“要是王爷知道你身为他的幕僚,却写那样的污言秽语,会不会一脚把你踢飞。” 莫哲彦得意道:“我把我家王爷写得勇猛不凡,他定然不会!” 郦若同样冷笑:“那刚刚你怎么不说话?” 莫哲彦缩了缩脖子,他家王爷不一定会,但架不住旁边顾小公爷还在。 他把顾小公爷写得那般娇羞,顾小公爷一个恼怒,跟王爷吹枕头风,遭殃的不还是他。 莫哲彦嘟嘟囔囔:“我一个幕僚,闲时写写话本当消遣也就罢了,你身为顾小公爷的妾室,竟然看得热火朝天。不得不说,你们玩得真变态啊。” “你!”郦若瞪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冷哼一声就要走。 莫哲彦却拦住她,道:“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把你面纱拉下来的。” 想到面纱下一闪而过的绝色容颜,刚刚梗着脖子吵架的莫哲彦莫名矮了几分。 郦若瞪了他一眼,在顾姐姐身边待久了,她的警惕心降低了不少,出门什么都没带。 否则真该掏出一包药粉,撒在他眼睛上,让他眼瞎一段时日。 莫哲彦大着胆子道:“我当时没看清,我还能再看看你的脸吗?” 话音刚落,一拳就锤上了他的眼睛。 郦若握了握手腕,虽然没有药粉,拳头也差不多。 原以为莫哲彦要跟她打起来,谁知莫哲彦捂着一只眼跟她讨价还价。 “我用话本跟你换,” 竟然还贼心不死! 郦若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一拳,给他来个对称。 莫哲彦又道:“你再给我看一眼你的脸,我就写你一直想看的,娇羞王爷和勇猛世子的故事。” 郦若渐渐放下手。 这个诱惑有点儿大。 第575章 莫哲彦和郦若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顾玉和君泽两人。 君泽道:“我觉得莫哲彦倒是跟郦若莫名般配,你觉得呢?” 顾玉无奈摇头,道:“你是不让我把绿帽子戴个遍,心有不甘啊。” 君泽笑意盈盈道:“你的后院空了,我才能光明正大住进去不是?” 说着,君泽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朵海棠绢花。 正是刚刚从摊贩手里买的那朵。 君泽捏着花朵道:“这里只有你我,我帮你簪花可好?” 不能让顾玉光明正大戴出去,总归有些遗憾。 但君泽想到牡丹筵上,顾玉趁四下无人,临水照花的样子,就觉心疼。 顾玉犹豫了一下。 女扮男装这么多年,除了能从妹妹顾琼身上看到几分自己女儿身的影子,哪里会做这种簪花的事。 不仅不会做,在君泽走马射箭,把牡丹射入她头发的时候,还会惊恐难安,担心别人看出些什么。 那一脚踩碎的,不仅仅是一朵牡丹花,还是她身为女子的小心谨慎。 顾玉没有拒绝,君泽便大着胆子把海棠别到了她鬓边。 眼前之人仍是一袭男装,鬓边一朵浅粉色的海棠没有削减她的英气,倒是平添几分风流韵味。 顾玉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朵花,道:“好看吗?” 君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 顾玉因他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面对千军万马尚能面不改色,却被一朵花弄得坐立难安。 顾玉见他不回答,便有点泄气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不戴了。” 君泽握住她的手腕道:“好看。” 君泽指着自己眼睛道:“不信你自己看。” 房间里安静极了,顾玉看着他的桃花眼,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簪花的样子。 桃花眼里装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让顾玉有些失神。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是她,又不是她。 君泽道:“是不是很美,我没骗你吧。” 顾玉低垂眼帘,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道阴影。 顾玉问道:“你喜欢吗?” 君泽捧着她的脸,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顾玉,你不必忐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男装的你,簪花的你,年轻的你,垂垂老矣的你,我都喜欢。” “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辛苦伪装自己。” 顾玉顺势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为何,一朵花而已,竟让她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是顾家唯一的“男丁”,身担光耀门楣的责任,处处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 跟她一样的顾琼每一季都会添置漂亮的衣裙和首饰,她添置的则是笔墨纸砚,和一沓沓厚厚的经史子集。 不是不羡慕妹妹,只是她并非真的孩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嫡母把她当男孩儿教养,姨娘轻易不插手她的事,妹妹懵懂无知,只有阿姐心疼她。 有一次阿姐偷偷把发钗戴在她头上,却被进来的侍女撞见。 侍女甚至没认出她来,还唤她“三小姐”。 侍女走后,不等阿姐说话,她就自己把发钗拔下来,交到阿姐手里。 这一次幸好是被侍女看见,幸好侍女没认出她来。 下一次呢? 若是被有心人看出来,整个国公府都将万劫不复。 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久而久之,活成了男人的样子。 但层层压力之下,是个人都会累。 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你不必辛苦伪装自己”。 君泽将顾玉抱在怀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诧异道:“顾玉,你哭了吗?” 顾玉恶狠狠道:“闭嘴!” 顾玉紧紧揽住君泽的腰,她也不想这么矫情的,哭哭啼啼也不是她的性格。 但是... 谁让这人是君泽呢。 对她说出“你不必辛苦伪装自己”的君泽。 君泽知道她好面子,当即闭上嘴。 在顾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桃花眼渐渐弯了。 顾玉正在逐步对他卸下心防,不再压抑自己,甚至会在他面前流泪,主动抱他。 这么冰冷的心,还是被他捂化了。 君泽轻轻抚摸着顾玉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道:“以后有机会,穿衣裙给我看可以吗?” 顾玉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放松下来,低声道:“好。” 君泽被这个“好”字弄得激动不已,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裙?留仙裙?百褶裙?散花裙?喜欢什么颜色?绿色?红色?粉色?黄色?罢了罢了,一样准备一套,你想穿哪个穿哪个,每天不重样才好。” 顾玉已经平复好情绪了,眯起眼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君泽道:“那是你不知道,我肖想这件事肖想了多久。” 或许从那个旖旎的梦开始,或许从知道顾玉是女子开始,或许从他们解开心结,互通心意开始。 他就时常想着顾玉穿衣裙的样子。 那袅袅依依的身影,也时常入梦。 顾玉哼哼两声,道:“没那么简单。” 君泽道:“什么没那么简单?” 顾玉道:“我要穿你亲手给我做的。” 君泽面露难色。 他的手是拿刀砍人的手,让他拿绣花针真的是难为他了。 但是看着顾玉满是笑意的凤目,君泽道:“好,我亲手给你做。” 顾玉笑的肩膀耸动,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答应了。” 君泽道:“古有周幽王为博佳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我博你一笑,亲手做裙钗又算得了什么?” 顾玉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君泽道:“可是我给做衣裙,总要知道你的尺寸!” 说着,他的手便放到了顾玉的腰间,逐渐向上攀爬。 顾玉冷酷无情地止住他的动作,道:“我回头把尺寸交给你!” 君泽声音沙哑道:“顾玉,我现在就想知道!” 顾玉大言不惭道:“我是为你着想!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注意身体!” 君泽都要被气笑了,他算是看明白了。 顾玉是嘴上的王者,会说勇猛世子,她要在上云云。 实际上她就是行动上的矮子,一到关键时候就怂得不行。 不过现在在费酒楼里,总归缺了点儿仪式感。 若要成事,不该如此草率。 君泽打消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在顾玉耳边警告道: “我身子迟早有养好的一天,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第576章 对于绍无极来说,这个新年是在旁人的哀嚎声中度过。 绍无极掂着那把名为“贯天”的重剑,将一个幼儿拦腰斩杀。 鲜血从他的刀刃上滑落,他浑不在意地抖了抖剑,走向这家最后一个王姓人。 此人有功夫在身,目睹了父母兄妹死在绍无极刀下的惨状,强烈的悲愤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七八个内卫都不能将他擒住,反而被他所伤。 绍无极握紧了贯天,准备亲自动手解决这个麻烦。 那人爆喝一声,向绍无极攻击而去。 绍无极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挥起贯天,用厚重的刀身将他猛拍在地。 那人身受重伤,却依然记着满府人的惨状,竟不知疼一般,凭借满身的碎骨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向绍无极袭来。 这一次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绍无极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阻挡都是漫不经心的,可一阵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个濒死之人竟能迸发出如此力量! 绍无极连忙后撤一步,险些被他的剑锋伤到脸。 这是二十多年以来,绍无极第一次被人打得后退,竟还是一个濒死之人。 绍无极一惊,正要认真反击。 可那人已经半跪在地,用剑撑着残躯,眼中充满恨意: “绍无极,你不得好死!” 一旁的内卫见这人只剩下一口气了,皆围了上去,要将他擒住。 绍无极却一抬手,制止了手下人的动作。 绍无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道:“你叫什么?” 绍无极醉心武学,可顾钧益死后,他再无对手,武功虽然天下无敌,却二十几年来,再无精进。 今日这个濒死之人竟能跟他正面交锋,将他逼退半步,绍无极冷寂已久的内心见到了意外和惊喜。 那人满口鲜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对绍无极恨恨道: “你爷爷我叫王乐游,可别忘了,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王乐游便重重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绍无极收起重剑,叫来一个内卫道:“看他死了没有,若是死了,扔去乱葬岗,若是还活着...” 绍无极摸了一下脸上的疤,陈年旧伤,竟在今天泛起了些许疼痛,这个濒死之人,也让他想起了一个不该想的人。 绍无极顿了顿,道:“留下他的性命。” 内卫十分诧异,还是依言照做。 这王乐游还真是命大,满身是伤,骨头都不知断了几根,竟还留着最后一口气儿。 按说他们摆着满门抄斩的架势过来的,不该留人性命。 但内卫看了看这院子的尸体和鲜血,再看看这人重伤昏死的模样。 有绍太尉发话,留他一命又如何。 内卫和其他人一起将王乐游抬了下去。 绍无极则骑上马,前往皇宫复命。 他所到之处,人人避让,门户大关。 一个孩子啼哭不已,看到他凶狠的疤痕脸,吓得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绍无极没有在意,直奔皇宫而去。 到了皇宫,圣上脸色不佳,但是看到绍无极,还是提起几分精神,问道:“怎么样?” 绍无极道:“王家根基深厚,哪怕旁支亦是家底殷实,收获颇丰,这是四家所抄没的家财,请圣上过目。” 福海将绍无极手里的折子呈到圣上跟前。 圣上翻开一看,脸上先是有了笑意,紧接着又阴郁下来。 圣上握着十八子,幽幽叹息:“四个旁支而已,仅白银就抄没了六百多万两,更有无数奇珍异宝未计,那王家本支,岂不是富可敌国?” 早有王家富可敌国的说法,只是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敢说出来。 圣上想到那卷象牙簟,连他都觉得的奢靡之物,竟被王丞相的儿子拿来随手送人。 真是让人心惊不已。 在圣上眼里,王家就是一座宝山,可惜这座山坚不可摧,难以攻下。 绍无极没有接话。 过年期间,他连抄四个王家分支,原以为王丞相会做出些什么事情阻拦。 可王丞相始终隐而不发,任由外面风雨变幻,他都不动如山。 越是如此,他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只是这话不能跟圣上说,为人臣者,做好君王吩咐下来的事是理所应当,怎可因不安而有所推辞。 圣上道:“无极,你立了大功,户部年年叫穷,这一笔钱,能解今年春种的燃眉之急。” 根据顾玉等人所修订的均田制,百姓新得田地,若无余粮,可向官府借粮种和农具,到了秋收之后,再按量向官府交还。 如此可鼓励百姓脱离世家,回归自有农耕。 均田制将在今年沿着京都往外推广,这笔钱,刚好用得上。 绍无极道:“能为圣上解忧,臣荣幸至极。” 圣上继续道:“你辛苦了,之后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无极,朕只信得过你。” 绍无极呼吸一滞。 看来圣上是不打算收手了。 他要继续与王家为敌,把王丞相彻底得罪。 然而绍无极没有半分犹豫,道:“臣,遵旨。” ... 两天后,顾玉收到内卫处线人传来的消息,把纸条放在灯上焚烧。 顾玉道:“圣上当然不打算收手,尝到了一分甜头,岂能忍得住不去尝剩下的九分。” 君泽道:“王丞相可不是怂瓜蛋,只是不知他会如何反击,什么时候反击。” 顾玉道:“怕是要等绍无极惹得天怒人怨,连圣上都保不住他的时候。” 君泽长叹口气,道出了让顾玉心情沉重的事实:“他在江南挖出万人坑,圣上也不过是对他停职罚俸,想要取他的命,怕是还有得等。” 顾玉听到“万人坑”的时候,呼吸都停了一瞬。 君泽一眼便看出顾玉的不对劲儿来,道:“怎么了?” 顾玉道:“君泽,我不能等太久。我一定要亲手杀了绍无极,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君泽又道出了一个让顾玉难以接受的事实:“绍无极武功盖世,就是你我二人合力,也不一定能取他性命。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杀他。” 顾玉的拳头轻锤了一下桌面,眼中满是恨意: “那我就让那人杀!” 第577章 君泽察觉到顾玉现在很不对劲儿,试着去牵顾玉的手道:“顾玉,每次提到万人坑,你的情绪便格外激动。” 联想绍无极在江南处理叛军的做法,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君泽心底浮现。 关言带回来的消息,当年在落日关,应该还有撑到最后的顾家军。 那这些人去哪儿了? 想到这儿,君泽握紧了顾玉的手,道:“老镇国公,是不是被绍无极埋了。” 君泽说得含蓄,可看到顾玉眼底一瞬间迸发出绝望和恨意,就知道他猜对了。 顾玉眼中有泪水闪过,道:“他在落日关挖了一个万人坑,不仅将我父亲和存活下来的顾家军活埋,还将俘虏来的西戎人一起投了进去。我父亲恨透了西戎人,到最后,却跟西戎人埋葬在一处。” 君泽猛然把顾玉抱紧,感受着她身子的颤抖。 真相超乎他的想象。 听关言说绍无极迟迟没有赶去支援,让数万顾家军在冰天雪地里苦守四个月时,他已觉得残忍至极。 在猜到活下来的顾家军,很有可能死于绍无极之手时,他更觉残忍。 现在,顾玉竟然说绍无极将顾家军和他们仇视的西戎人一起活埋,这突破了君泽所能理解的人性之恶。 怪不得顾玉跟绍无极在练武场比试,顾玉一次又一次被绍无极打伤,依然咬牙站起来跟他对抗。 听说绍无极年轻时,还曾向老镇国公请教功夫,老镇国公多次称赞他“武学奇才”。 绍无极为何能残忍到这种地步! 君泽紧紧抱住顾玉,道:“我帮你一起讨回来!顾玉,我跟你一起,定能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仿佛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顾玉亦紧紧抱着君泽,哽咽道:“好。” 抱了许久,君泽才将顾玉放开,跟她额头相抵,难舍难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玉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恨意。 君泽道:“往后的路,我跟你一起走。顾家的仇,我跟你一起背。” 越了解顾玉,君泽就越觉得心疼,恨不能拼尽所有,去换她再无烦忧。 顾玉的眼泪已经收住了,道:“好。” 从此之后,她便不是一个人了。 等顾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道:“绍无极手下从不留活口,这次却留下了一个叫王乐游的人,你认识他吗?” 君泽回想了一下,道:“王乐游虽是王家人,但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印象中他武功颇高,我没跟他交过手,不知高到哪种地步。” 顾玉道:“既是世家子弟,武功不弱,为何没有入伍当个武官?” 君泽道:“他是个富贵闲人,对建功立业没什么兴趣。在他上面还有个嫡亲哥哥,所以他也不必过问俗务,一门心思练武。” 顾玉试着揣测:“绍太尉留他一命,有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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