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得太过悲壮惨烈。” “区区八万顾家军,在天寒地冻中,竟能挡住西戎十几万铁骑,护住了大禹朝的安危。” “孩子,若没有二十五年前的顾家军,便没有现在的西北,没有你的父母,自然也没有你。” 孩子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出了一个天真的问题:“可是西戎人都很好啊,虽然说话语调可笑,但是带来的小玩意儿都很有意思。” 大人们脸上带着笑,这笑中又有几分沉重。 “那是因为大禹朝强大起来了。” “当你弱小时,你便是豺狼虎豹口中的绵羊。” “当你强大时,豺狼虎豹便只能收起獠牙利爪,跪地臣服。” “二十五年前,边关的太平离不开顾家军的坚守。” “二十五年后,西戎的臣服,天下的统一,也离不开顾家军的付出。” 孩子又问道:“那为什么这些尸骨都过了二十五年,才被挖出来呢?” 面对孩子天真的眼睛,大人们一时语塞。 为什么呢? 比血淋淋的厮杀更可怕的,是人心叵测。 见大人没有回答,孩子又指着顾玉问:“她又是谁?” 大人为孩子没有刨根问底而松了一口气,看着顾玉道:“那是老镇国公顾钧益的儿子,当今的顾氏爵主,朝中一等一的权臣。” “均田制是经她之手推行起来的,科举改制也是她带人操办的,宫变时她守护皇城,立下赫然大功,如今兵不血刃让西戎归顺朝廷,也是她在其中谈判周旋。” 说完,他犹觉不够,便补充了一句:“她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也是。”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纯粹的,当即大声喊道:“我也要当英雄!” 惹得旁边人笑起来。 大人摸了摸他的头:“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往往伴随着血与泪。 ... 因这些棺椁,顾家军行路稍慢一步,历时四个多月,才回到京都。 让顾玉没想到的是,女帝竟然亲自出城来接,声势浩大,似乎并未将顾家军和剌帝之间的传言放在心上,反而对顾家军的英勇赞赏有加。 “镇国公顾玉,统一西戎,立下赫赫战功,朕允你扩充顾家军,赐虎符,保家园!” 朝堂上的人都是精明人。 如今西戎归顺,藩王臣服,天下太平,内争外斗皆已平息,按理来说,此时就该削减兵力,休养生息,迎来盛世。 早已到的朝廷军和君家兵马,已经放了一部分兵卒解甲归田。 偏偏轮到顾玉不但不放,甚至允她扩充顾家军。 这是何等的信任? 从前顾玉手里只有权,现在连兵也被女帝放心交到她手中。 女帝难道不怕功高盖主吗? 有些人小心抬头,看向这对君臣。 女帝甚至无视一旁同样跪着的亲儿子,亲手将顾玉扶了起来,看着顾玉的眼神里有欣慰,有怜爱,还有几分敬佩。 顾玉有些受宠若惊道:“臣多谢女帝。” 女帝丝毫不避嫌,拉着顾玉的手,将她带进皇宫。 身为女帝的亲子,也只能跟在一边。 女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众人的疑虑:她不怕顾玉功高盖主。 这是一个和剌帝截然不同的帝王,她霸道,也怀柔。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朝臣们不必将所有心思都用在揣测圣意,埋头做事,便是最好的取悦她。 她也做到了任人唯贤,既扶持寒门,也重视世家。 女帝甚至还在勤政殿藏了一个智囊团,天下优秀女子,皆伴她左右,为她出谋划策,跟她一起指点江山。 百废俱兴,盛世之象已初见端倪。 第827章 女帝带着顾玉和君泽一起来到勤政殿,张蓉看到她们过来,便带着随侍们屈膝行礼,而后低头默默出去。 与科举不同,女帝的随侍选拔每三个月就要进行一次,选的人多,可是淘汰下去的人更多。 来来去去几百个随侍中,最终能得女帝青眼的,包括张蓉和松阳在内,只有十三个人。 张蓉这次带出来的几个随侍不在其中。 有个随侍忽然兴奋道:“那个就是逍遥王了吧,跟几年前一点儿都不一样。” 张蓉回想了一下刚刚匆匆一瞥的人,心道的确不一样了。 从前的纨绔气息全然消退,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像是烧着一把火,看得人心头一热。 但张蓉知道,与其说不一样了,不如说逍遥王这是把伪装彻底撕开了。 一身抱负,满腔热血,如今能够肆无忌惮施展。 不过... 张蓉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小姑娘。 从前女帝选随侍,其实是给逍遥王选王妃的流言一直没有熄火过,张蓉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自己从前的影子。 仗着自己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是,觉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最尊崇的地位都要是自己的,孰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逍遥王那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始终只停留在他身边的镇国公身上。 眼中灼灼的火,也只会在镇国公那块儿冰霜上燃烧。 其他人别说插一脚,就是多看一眼,都是妄念。 小姑娘被张蓉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问道:“张姐姐,是我哪儿说错了吗?” 张蓉笑着道:“没什么,明天你不用来了。” 勤政殿内有句话,叫做流水的随侍,铁打的张蓉。 这两年间,从勤政殿淘汰下去的随侍数不胜数,只有张蓉始终伴在女帝身侧,还掌握着其他随侍的去留大权。 小姑娘惊惶不已,过五关斩六将,怎么就折在最后一步了? 来不及想明白,就开始赔罪求饶。 张蓉理也不理,让人把她带走了。 其他随侍战战兢兢看着张蓉,再也不敢多言。 张蓉目不斜视看向远方,按理说一句话罢了,可以言明好好教。 但张蓉看见她,难免想到自己在镇国公面前自以为是,要替二人“解忧”的样子,自然而然生出几分难为情了。 好在镇国公大度,并未与她计较,否则她当不了这个随侍。 张蓉趁热打铁,对一旁的一众随侍道:“想清楚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女帝随侍,为天下献计,是何等光宗耀祖之事,别自轻自贱了去。” 而后她厉声道:“若是想不清楚,都别怪我不留情面。” 随侍们细细琢磨着张蓉这一番话,都是聪明的姑娘,能想清楚,齐声道:“是。” 勤政殿里,女帝对顾玉看看又摸摸,嘴里不停道:“黑了瘦了,定是泽儿没有照顾好你。” 君泽嘴角直抽抽,顾玉的女人缘好得令人发指,连他娘都没逃过。 顾玉亲和一笑:“不是,我们都好得很。” 女帝又道:“肩伤可有再复发?” 顾玉道:“没有,都好全了。” 女帝依然不放心,还想召御医来给顾玉诊脉。 君泽担心顾玉不易怀孕之事被御医诊出,便推脱道:“好了娘,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的亲儿子吧,您的亲儿子也是九死一生呢。” 女帝也知君泽在西戎遇到的种种凶险,便顺势问了问。 两个人再三保证自己身子无恙,君泽又三言两语把过来的御医打发走,才算勉强揭过这茬。 然后女帝又拉着两人细细问了边关的情况。 不一会儿,太后和昭皇贵妃也都到了。 阿姐一来,便拉着顾玉嘘寒问暖,知道顾玉和君泽之间的情分,眼神还偷偷往君泽身上看。 上下打量后,也就放了心。 有女帝照料,阿姐在后宫还算自在,自己虽不能随意出宫,但是可以召见老夫人和顾琼时常进宫,八公主也一日日大了,被她教养得很好。 等寒暄完毕,太后便提起了正事。 “顾玉总不能一辈子女扮男装下去。” 这话题便有些严肃了,欺君之罪,女帝可以放过,可怕就怕在有人会借机生事。 女帝道:“西戎臣服,顾玉立下不世之功,就算欺君之罪,也是可以将功抵过的。” 顾玉这也算是得了女帝的承诺,道:“多谢女帝。” 女帝却是皱起眉头,让顾玉瞬间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离开朝廷两年,一心扑在西戎的事务上面,朝中多少风云变幻她都没有参与。 乍一回朝,带着一身功绩,女帝又毫无保留地表示对她的信任,总会引起一些人忌惮,一些人不满。 更别说欺君之罪是真,女帝不在意,不代表就可以轻易揭过。 要坦白女儿身,怎么揭露,什么时候揭露,都要准备好。 然而顾玉以为女帝是在思考这个,太后却不这么认为。 知女莫若母,女帝现在的想法,太后比谁都了解,女帝不好开口说的事,就得她来说。 太后主动开口道:“你与泽儿快三年没见了,母子二人好好叙旧。也让玉儿跟她姐姐说说体己话。” 女帝看了顾玉一眼,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点头道:“好。” 太后带着顾玉和顾玥回到后宫,到了慈宁宫,八公主竟然也在,太后找了个借口让顾玥去陪着八公主,而后把顾玉带到自己房间来。 虽然太后待顾玉亲切,但顾玉自然看得出来太后有事要说,而且不一定是好事。 顾玉主动寒暄:“太后这两年身体可好?” 太后的回答十分亲昵,不含半分客套:“人老了,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不过哀家看得开,且熬着吧。” 顾玉道:“太后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太后笑了笑,忽然提到:“你与泽儿的年龄都不小了。” 单刀直入,却是让顾玉瞬间警醒。 太后看着顾玉的眼睛:“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与美人,顾玉,你选哪个?” 第828章 顾玉眯起眼,联想到空缺已久的丞相之位,忽然就明白了。 果然,太后继续道:“丞相之位一直空缺,诸项事宜由张太师和文翰司暂领,你虽然年纪轻,但近些年屡建奇功,朝中人脉不少,丞相之位自然非你莫属。” 顾玉知道太后还有下文要说,便没有出言打断。 太后继续道:“但这件事难就难在你的身份。” “女扮男装袭爵,到底是欺君之罪,凭你在西戎做出的功绩,或许可以将功抵过,但再不能更进一步。” 太后直视顾玉的眼睛:“所以哀家想问你,你怎么选?” “选择坦露女儿身,便能名正言顺跟君泽在一起,只是仕途上会停滞不前,唾手可得的丞相之位就此与你无缘。” “选择担任丞相之职,便得继续把这欺君之罪隐瞒下去,短时间内不能公布你的身份,你跟泽儿还会受人非议。” 平心而论,太后不愿意让顾玉在仕途正要青云直上时,因为揭露女儿身而停滞不前。 太后人到晚年,时常叹息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抛却前十几年的闺房生活,她的人生基本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度过,人虽然在五台山清修十六年,依然紧盯着天底下至尊之地。 她的手段再多再高明,也都是在阴沟里翻云覆雨,上不了台面,见不了光。 顾玉年纪轻轻,简直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这一点是曾经耽于情爱的玉蝉儿都比不上的。 只是权势嘛,一国丞相可以有,一国皇后更可以有。 前者是国之重器,后者是一国之母。 也说不清哪个更要紧。 所以太后便让顾玉自己去选。 而太后说的道理顾玉都明白。 若是坦白身份,别说当丞相了,能保住镇国公的爵位,都得女帝和君泽费心费力。 就算先坐上丞相之位,再去揭露什么,也会有无数人拼尽全力将她拽下去,光是想想,顾玉就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而皇族能够保全她的最好方法,便是嫁给君泽,成为逍遥王妃,然后是太子妃,最后皇后。 可这并不是顾玉想要的,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手里,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房间里传出一声轻笑,而后是几个掷地有声的字: “我都要!” 太后不由去看顾玉,阳光从窗棂中照了进来,落在顾玉风华绝代的脸上,她凤眼含笑,削减了一身冷清。 这笑似乎是对她的选择胜券在握,又像是对太后特意给她设下两个选择的讥讽。 太后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提道:“君泽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顾玉再次肯定道:“江山和美人,我都要!” 太后被她坚定不移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忽然笑了笑:“你倒是跟我说说,江山和美人你想怎么都要?” 顾玉嘴角微勾,丝毫没有因太后的话而动摇自己内心。 “这个问题,君泽会替我回答。” 太后眯起眼,意味深长道:“你倒是相信他。” 顾玉肯定道:“是,我相信他。” 丞相之位她要,君泽她也要。 顾玉不是为了爱情就放弃自己事业之人,从她踏入朝堂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越走越高。 君泽是她人生中的例外,七年的光阴转瞬而逝,但君泽始终与她携手并肩,走过满地荆棘,踏过万水千山。 不是她选江山而弃美人,而是君泽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让她可以抛下一切顾虑,选择江山。 这是因为她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君泽都会追上她,来到她身边。 顾玉从慈宁宫走后,太后陷入深思,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人生灿烂过,也落寞过,如今只是一棵再也开不出花儿来的老树。 当初玉蝉儿为了君晋止步于龙椅之前,在江山和美人前选择了后者,令太后痛心疾首。 后来她们母女二人都用了半生去弥补当年的过失,好在结局圆满。 她不相信爱情,爱情让她心灰意冷,也让她女儿本该花团锦簇的人生多了些许凄苦。 但是顾玉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她:“我都要!我相信他!君泽会替我回答。” 随着麦子的一声呼唤,太后总算回过神来。 罢了。 她这棵老树再也开不出花儿来,难道别的树也开不出吗? 而且顾玉的选择,不也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只是玉蝉儿又该为子嗣之事着急,她难免要多替两个年轻人挡挡唠叨。 太后对麦子道:“给女帝带个话,现在随侍们羽翼未丰,让她在朝中留个知心人。” ------------------------------------- 从慈宁宫出来后,顾玉面带微笑,丝毫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慌张。 阿姐看到她这样子也松了口气,身边带着八公主。 对于顾玥来说,太后是比女帝还要难缠的人物,女帝能有今天,源于她自身的优秀,更因太后的运筹帷幄,所以太后故意把她支走,留下顾玉,还是让顾玥紧张了一下。 阿姐低声问道:“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顾玉道:“没有。” 八公主跟在阿姐身边甜丝丝唤道,“小舅舅好!” 顾玉揉了揉八公主的脑袋,从一声“小舅舅”蓦然想起一个许久不曾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 顾玉把杂念抛开,对八公主叮嘱道:“小八,好好读书,以后小舅舅在京都,会经常考问你的功课。” 八公主笑道:“小舅舅放心,我书读得可好了。” 阿姐带着顾玉回到景秀宫,关上门后,问道:“太后和女帝,是不是催你了?” 顾玉道:“是,皇室子嗣单薄,她们难免着急。” 其实不只是太后和女帝,就连顾玥也有些着急,问道:“你呢?你怎么想?逍遥王的确老大不小了。现在京都所有贵女都眼巴巴地盯着逍遥王。你们一路扶持过来,他可有承诺你太子妃之位?” 顾玉哑然失笑:“没有承诺。” 顾玥皱起眉头:“这怎么行。” 第829章 顾玉道:“不需要承诺。承诺这种东西是最不靠谱的,遵不遵守承诺只在一念之间。” 顾玥道:“那你...” 顾玉道:“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我还有选择权利的时候,选出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会坚定不移选择成为丞相,选择手握权柄,以后不再受制于人。 也会选择保留柔软,将爱情的信任,给予君泽。 顾玥看着顾玉坚定的目光,竟不知怎么去劝,又或者不必去劝。 从小到大,顾玉都是家里最有主见的那个人,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旁人无法干涉她的想法。 顾玥道:“但愿是我杞人忧天,我只是担心,未来君泽若是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会像剌帝一样三宫六院,惹得你伤心。” 顾玉道:“的确是阿姐杞人忧天了。君泽不是剌帝,我更不是孝悯皇后。” 只有弱者,才会每日战战兢兢,疑神疑鬼,觉得握不住自己手里的东西。 如同剌帝。 顾玥还是不确定道:“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辜负了你呢?” 顾玉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很伤心,但绝不会任他左右。” 现在女帝愿意信任她,她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兵权与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会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同王丞相那般,就算剌帝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敢轻易动手。 顾玥再无可劝,抚摸着顾玉的头:“你心里有数便好。” 从景秀宫出来后,御前的小福子赶了过来。 “镇国公,逍遥王托奴才给您带一句话。” 小福子是福海公公的干儿子,江山稳定后,福海公公便被赐金赐宅,出宫享受余生的荣华富贵去了。 小福子机灵,女帝便将他提拔到自己身边,年纪虽小,但跟他师父一样,八面玲珑,进退有度。 顾玉问道:“什么话?” 小福子道:“逍遥王说他与女帝母子二人叙叙旧,怕是来不及送您回家,让您夜里别锁窗户。” 顾玉道:“我知道了,回头替我向你干爹问好。” 小福子道:“奴才代干爹谢镇国公记挂。” 不过没有劳累小福子,顾玉一回到家,就看到了福海。 从前剌帝身边左右逢源的大太监,现在成了笑呵呵的富家翁,精神倒比顾玉离京前还要好,一看到顾玉,便连声道喜。 知道顾玉回京,第一件事是要回宫中复命,家里就给她准备了盛大的接风宴。 不仅福海来了,还有萧行之和顾琼、松阳和王乐游、丁孝吉、裘右、彭焦... 朝中叫得上名的达官贵人,都闻风而来,给顾玉接风洗尘,祝她平步青云。 顾玉无论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照单全收。 顾玉去给嫡母和苏姨娘请了安,两个母亲拉着顾玉问东问西,还非要冷大夫给顾玉诊脉看看,就怕顾玉在外吃了苦头。 顾琼很快过来,一把扑到顾玉怀里,她跟顾玉一样大,但在顾玉这里,永远都是小姑娘的样。 萧行之站在一旁,乐呵呵的。 顾玉在边关建立集市,萧行之自然给这个大舅哥面子,在顾玉的带动下,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也带动身边的商户去吃。 边关的集市在短时间内如火如荼建设起来,吸引无数大商人前来,萧行之功不可没。 顾玉问道:“我不在京都的时候,萧行之可有给你气受?” 顾琼抿着嘴笑:“没有!” 顾玉看她脸上的笑就知没有,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待嫡母和姨娘说完后,顾琼便把顾玉拉到无人的地方,小声道:“姐姐,我怀孕了。” 顾玉满是惊喜,把手放到顾琼的肚子上,可惜没感觉到什么动静。 顾琼脸红红的:“才一个月多一点儿,还不会踢人。” 顾玉眼中满是笑意:“是件大喜事!” 顾琼忽然对顾玉道:“我跟行之商量过了,生下孩子给姐姐一个。” 顾玉皱起眉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给我一个?” 顾琼悄声道:“我跟行之说,你不能生。以后这个孩子,就记在姐姐名下。” 顾玉严肃道:“胡闹!” 顾琼嘟囔道:“才没有胡闹呢。” 当初姐姐的身体受了大寒,小冷大夫说姐姐子嗣艰难,顾琼便有了这个心思。 长姐也没有儿女缘分,姐姐也没有。 顾琼道:“娘亲说她也是双胞胎,外祖母也是双胞胎,可见咱们这一脉的女儿都能生双胞胎,到时候我把孩子生下来,你一个我一个。” 顾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孩子是什么,馒头吗?还你一个我一个!” 顾琼噘着嘴道:“姐姐满府妻妾,却没有子嗣,太寂寞了些。” 顾玉道:“打消你的想法,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死关头走一遭,我怎么可能抢你的孩子。” 顾琼瞪大眼睛:“这不是抢,若有两个孩子,一个姓顾,一个姓萧,岂不正好?” 顾玉无奈道:“行了行了,孩子的事急不来,我有好好调理身体,你也别想太多,孕期说这个,你的孩子要伤心的。” 顾琼坚持道:“是我们的孩子!” 顾玉哑然失笑:“你小小的脑袋瓜,想的东西倒不少。” 顾琼道:“别总把我当孩子,我年纪不小了,早就懂事了。” 未免顾琼再说什么天马行空的话,顾玉道:“客人都到了,晚些时候我们姐妹再说。” 一出门,顾玉就遇到了萧行之,萧行之看到顾琼一脸闷闷不乐,就知没谈拢。 他没有主动掺和这个话题,而是在顾玉耳边小声道:“大舅子,你放心,我萧家别的没有,就是钱管够,人脉广,人参鹿茸虫草黄芪你要多少有多少。” 而后萧行之还伏在顾玉耳边道:“我还私下里给你找了几个大夫,都是远近闻名的那种,医德很高,不会泄露你的身份,或者到时候你蒙着脸...” 顾玉再也听不下去了,黑着脸道:“滚!” 萧行之着急道:“大舅子,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顾玉忍无可忍,举起拳头道:“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萧行之这才闭嘴,反正人参鹿茸虫草黄芪,还有一大堆上好的补药,都当贺礼送过来了。 第830章 出去之后,自然是高朋满座,亟待推杯换盏,联络交情。 顾玉没想到的是,连老怪也来了,他手里提着一盏灯,怀中抱着一只鹅,乐呵呵道:“没什么可送你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盏灯了。” 连老怪一手扎灯手艺名扬天下,京都灯阵年年摆设,但能闯过之人寥寥无几。 顾玉连忙接过灯,笑道:“我不在京都这两年,可有人拿到了灯魁?” 连老怪摇摇头:“等你呢,今年一定要来。” 顾玉道:“闯过一次,再去闯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我一定会去,我们一起把酒言欢。” 连老怪自然欢迎。 顾玉又低声问道:“居前辈呢?” 连老怪道:“他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不管他,随他钻牛角尖去吧。” 顾玉眼中不无失落:“回头我上门拜访。” 连老怪笑着道:“嗐,我都怕他拿扫帚把你撵出去,平日里我提起你的名字,他都不让。” 顾玉笑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居子石越是对她的名字忌讳,就越是说明这个坎儿他自己迈不过去。 朝中蝇营狗苟之辈太多,乱花迷人眼,富贵之下是脏污不堪的泥泞。 看着镇国公府内富贵云集,顾玉不禁想到王家的辉煌,王宪当初沉溺其中,顾玉还觉他轻狂。 可当她看到在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处境里,顾玉忽然就理解了,这种众星捧月的飘飘然,又有几个人能拒绝的了呢? 富贵迷人眼啊。 顾玉曾经被居子石指着鼻子骂过,或多或少留下点儿心结。 她一身反骨,想起居子石来就犯痒痒。 所以顾玉满心想的都是要将居子石拉下水,好歹给朝堂留下一方干净的地儿。 好歹在她被富贵迷住眼时,有人敢将她骂醒。 想完这些,顾玉便对连老怪道:“您请上座,回头我拜访居前辈,若他真的拿了扫帚,还得您帮衬一二。” 连老怪道:“哈哈哈,这是自然!” 连老怪虽无品阶,但跟顾玉的交情不浅,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丁孝吉旁边。 二人因为当初没闯完的灯阵,倒是在顾玉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交情。 丁孝吉把目光频频看向顾玉,似乎有话要说,又知道现在不合时宜,只能暂且忍下。 顾玉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些年明心居士的诗才名动京都,发出去的诗集很快被抢购一空,是各个诗社聚会时总要提及的人物。 但没有人知道明心居士是谁,越是隐瞒,就越是引人好奇。 或真或假的传闻满天飞,孙采薇只是安静躲在自己的明心院里,吟风弄月。 倒令围墙外的人抓耳挠腮,顾玉不在,他连镇国公府的大门都无借口踏入。 后来还是松阳救人于水火,主动告知丁孝吉,说孙采薇虽是剌帝赐婚,却跟顾玉有名无实。 又让郦若从中牵线,二人这才重新有了书信交往。 哪怕如此,毕竟是上司的侧妻,丁孝吉从来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孙采薇也是一个闷嘴葫芦,坚持等着顾玉回来处理此事。 外面的同僚敬酒都敬完了,虚情假意也好,情深义重也好,顾玉在微醺时离开。 到了内院,里面都是自己人,顾玉才算是卸下所有心防,畅快痛饮。 郦若和莫哲彦不知什么时候就在一起了,二人经常吵吵闹闹,总没个安生时候。 可在顾玉看来,他们所有吵闹都不过是打情骂俏。 孙采薇不喝酒,但季妙仙不管事,她就得担起责任,忙着给大家添酒,照顾这乱纷纷的一大家子。 顾玉对孙采薇道:“等忙过今日,便给你写个和离书,将官府的玉牒撤了,若丁孝吉诚心娶你,你又愿意,便把镇国公府当成娘家,我亲自给你们操办,也是一段佳话。” 孙采薇一双含情眼,看着顾玉,愣了几息,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玉垂下眼帘,道:“当然,若你不愿意...” 孙采薇很快喝了今天的第一口酒,温声道:“妾身愿意,多谢...夫君。” 顾玉松了一口气。 看得孙采薇微微一笑。 幼时的救赎与痛苦,年少时的执念与失望,在听到这话时,忽然就放下了。 不是自己的果然不能强求,不过她从心里感激顾玉,是顾玉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是镇国公府给了她容身之处。 岚烟耳力灵敏,听到顾玉跟孙采薇的谈话,小声对顾玉说:“妾身想要一封放妾书。” 岚烟的主子是君泽,明知这两个人有一腿,自己还不得识趣一点儿? 顾玉欣然应允,然后她看向郦若,道:“也有你的。” 郦若还没说什么,莫哲彦便道:“镇国公大气!小弟我以后为你马首是瞻!” 郦若却是狠狠瞪了莫哲彦一眼:“我不要!” 莫哲彦道:“姑奶奶,你干嘛不要啊,你不想跟我成亲吗?” 郦若当即道:“呸,谁要嫁给你,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然后郦若看着顾玉道:“有了放妾书,我就跟你彻底没了关系,也不能理直气壮待在镇国公府了。” 顾玉知道她跟莫哲彦总是不消停,常把莫府弄得鸡飞狗跳,然后郦若赌气回来,过不了几天,莫哲彦再上门,对郦若喊“姑奶奶”赔罪。 顾玉笑道:“镇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 郦若执拗道:“那我也不要。” 就这么几句,莫哲彦又开始跟郦若拌嘴。 他们吵着,王乐游也带着松阳郡主来了。 顾玉不在京都这两年里,王乐游已经成为郡马,二人还是被女帝赐婚的佳偶。 顾玉也从跟京都来往的书信中得知,松阳虽然成了亲,却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就要到畅春园里听戏,看看俊俏小生。 郡马每每下了职,还要去畅春园“捉人”。 玩归玩闹归闹,松阳跳脱,但是在招揽女兵的事上毫不含糊。 松阳搞出来的娘子军也颇有意思,虽然远没有她吹牛说出来的十万人之多,但这两年从各方拼拼凑凑,还是凑来了八千多人。 女帝很给面子,率先借调五百人充入神鹰卫,剩下的又安排在城防营和禁军那里。 松阳平日里带着娘子军在京郊操练,往往王乐游带着城防卫在一边,她就在另一边。 此时看到顾玉,松阳也没有之前横眉冷眼之举,跟玄芝一起,闹着要给顾玉灌酒。 第831章 君显和王乐游一起坐在一边,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 君显原本不想来,是被玄芝硬要拉着他来赴镇国公府的宴。 后面郦若见这边热闹,也加入劝酒的行列,他们身边又多坐了一个莫哲彦。 莫哲彦长吁短叹:“顾玉的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 君显看着顾玉倚在玄芝身上喝酒,便嘟囔道:“不守妇(夫)德!” 一语双关,骂了两个人,但又没有亲自去拦。 莫哲彦问道:“这句骂谁呢?” 君显抿抿唇:“君泽也不知道管管!” 王乐游瞪大了眼睛,似乎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看莫哲彦和君显二人毫无异色,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把惊疑放回肚子里。 顾玉看热闹满堂,心里也高兴,不由便多喝了几杯,耳畔是大家伙的嬉笑,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郦若说了一个笑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就连向来内敛的孙采薇都笑得捂住肚子。 顾玉醉得厉害,没听清楚,但不妨碍她跟着大家一起笑。 笑完之后,顾玉醉意醺醺,却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君泽姗姗来迟。 女帝留他说了会儿话,倒也没有晚到让他翻窗户的时候,出了宫门,他便骑着马匆匆赶来。 顾玉回头一望,便撞进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 只这一眼,顾玉心中欠缺的东西,就全都被补上了。 何为圆满? 大概是在想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及时赶了过来。 外面的宾客都散了,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君泽毫不避讳,径直来到顾玉身边,还未靠近就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了,问道:“怎么喝这么多?” 顾玉头晕乎乎的,不过尚有精力回答他:“高兴啊,就多喝了几杯。” 君泽弯下腰,想要将顾玉从椅子上抱起来,顾玉顺势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我的意思,太后都跟你和女帝说了吧。” 君泽眼眸并无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顾玉会这么选。 他声音低沉,与顾玉窃窃私语:“都说了。” 君泽低头看着她,这个女人野心勃勃又心怀广阔,他怎么舍得将其囿于后宅? 得知顾玉说“全都要”的时候,君泽心中一片熨帖。 还好是全都要,而不是只要江山。 他娘问他:“顾玉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为什么是你替她回答?” 君泽直言不讳:“因为无论顾玉怎么选,我都会站在顾玉身边。” 顾玉肯相信自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便比一切缱绻的情话都要让君泽满足。 顾玉“嗯”了一声:“你怎么想。” 君泽不顾旁边诸人的眼神,嘴唇轻轻吻了一下顾玉的耳朵,笑着说了句: “恭喜顾丞相。” 封相圣旨还未下达,但君泽这句话,无疑是传达了女帝的圣意。 顾玉笑了笑,她的人生,总算圆满了。 君泽将顾玉打横抱起,对着满院客人道:“诸位继续,我带她先回去了。” 郦若也喝醉了,以前一看到君泽就同手同脚,今天借着酒劲儿抒发了自己的不满:“不许!她是我们的,你不能抢走她!” 君泽微微一笑,没跟她计较,而是把目光转向莫哲彦。 莫哲彦揽着郦若的肩膀:“姑奶奶,人家你情我愿,你发什么酒疯?” 郦若气得跺脚,对一直瘫在旁边当废物的季妙仙撒娇道:“妙仙,你看他!都把夫君抢走了!” 季妙仙不以为然摆摆手,一开口便直击要害:“他又没有名分,你跟他计较什么?” 郦若道:“对哦,我好歹还是镇国公府的妾室,你是正妻,他算什么东西?” 莫哲彦连忙捂住郦若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君泽看着季妙仙轻哼一声。 季妙仙也不怵他,直勾勾对视过去,眼中满是挑衅。 左右顾玉的身份一时揭露不得,她一日在府里,君泽便一日是姘头。 说不定... 季妙仙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对于君泽来说,没有名分始终让他不大高兴,可现在顾玉是在他怀里,不是在这群女人怀里。 想到这儿,再跟季妙仙较劲儿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他胳膊一用力,将顾玉抱得更紧,直接离开。 王乐游坐在松阳郡主边上,紧张地手足无措,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松阳道:“这都是小场面,以后你见得会越来越多。别说出去就行。” 王乐游咽了一下口水,惊讶道:“这还是小场面?他当着国公爷的妻妾,就敢直接把人抱走,这这这?” 松阳凑在王乐游耳边,小声道:“我表哥他就喜欢人夫,没办法。” 王乐游瞳孔地震,三观被彻底刷新。 另一边君泽抱着顾玉来到慎独院的屋子里,少有的不是翻窗户,而是从正门进来。 顾玉被他放到软榻上,呼吸间都是酒气,醉眼迷离,看得人心尖颤动。 君泽想要抽身去取热水,被顾玉一把拉住:“不要走!” 君泽再次将顾玉抱到怀里,温柔道:“我不走,永远都不走。” 顾玉依偎在他怀里,什么都没说,但胜过说一切。 待安抚好顾玉,君泽去打来热水,给顾玉简单擦了擦身子。 醇厚的酒香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让君泽也沉醉其中。 此时的顾玉眼角微红,思维涣散,但是注视到君泽的时候,又满是深情不悔。 顾玉强硬地揽住君泽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要你!” 声音蛊惑人心,明明绵软,又透露着霸道。 君泽桃花眼微弯,又问道:“你要谁?” 顾玉再次倾吐心声:“我要你。” 君泽的喉结滚动,一把抱起顾玉,来到卧房。 “我也要你。” 第832章 酒色惑人,一夜荒唐之后,顾玉从睡梦中幽幽醒来。 昨夜二人酣战许久,顾玉又宿醉未消,此时浑身酸软,缓了一会儿,才算稍稍醒神。 腰间横着一个手臂,顾玉小心拿了下去,转头一看,君泽的脸庞便映入眼帘。 阳光从窗棂透了进来,照在他脸上,多了几许温暖,睫毛浓密修长,鼻梁高挺,端的是俊逸非凡。 顾玉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当指尖触碰到他的嘴唇时,君泽忽然张开嘴,将顾玉的手指含了进去。 睁开眼时,里面虽然透露着几分刚醒的朦胧,却蕴藏着深深的笑意,似乎在告诉顾玉,我抓到你了。 顾玉轻笑一声,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来,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君泽又把胳膊放在了顾玉的腰间;“你偷偷摸我额头的时候,我就醒了。” 顾玉道:“我不仅要摸你,我还要亲你。” 然后顾玉就撑起身子,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顾玉一动,被褥就从肩头滑落下来,露出莹白的肌肤,君泽眼神一暗,长臂一挥,又把顾玉拉回怀里。 “刚从边关回来,我娘说让我们多休息几天。” 这一路的确奔波劳累,昨夜又在酒醉中辛苦了一夜,顾玉的确有些吃不消。 听君泽这么说,她也没有挣扎着起身,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二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君泽忽然想起什么,在顾玉的床头摸索一番,成功摸到一把匕首。 顾玉一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床头藏着匕首?” 君泽道:“一猜就能猜到。” 顾玉警惕心太强,睡觉时身边放着匕首并不稀奇。 拿出匕首后,君泽挑起自己的头发,削下一缕,而后又挑起顾玉的头发,削下一缕。 君泽手指翻飞,将二人的头发紧紧系在一起,喜滋滋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从前顾玉跟季妙仙结发,可是好生让君泽醋了一番,现在知道顾玉担丞相之职,暂时不能跟自己成亲,只能聊以慰藉。 顾玉只是安静看着,待他绑好后,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回头找个盒子,放起来。” 君泽眼珠子一转:“你跟季妙仙那个呢?” 顾玉道:“当时松阳送上剪刀,当众为难我和妙仙,她也只是找个台阶下而已,成婚之后,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君泽满意极了:“我们的一定要好好放着。” 然后君泽思路一转,又道:“不必放着,做个荷包,挂在腰间,天天带着比较好。” 顾玉宠溺道:“随你。” 窗外的阳光带着几分暖意,二人享受着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刻。 直到日上三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们才算是坐了起来。 落雁在外道:“国公爷,圣旨到了。” 君泽了然,在顾玉耳边道:“封相圣旨。” 顾玉连忙起身,君泽在一旁帮她挽头发,插玉簪,穿官服,一阵收拾后,看着顾玉离开屋子。 府上接圣旨的香案也都准备好了,为表重视,顾玉的嫡母也穿着诰命服来接旨。 今日来传旨的是福海的干儿子小福子,知道这是个人物,半分不敢拿乔,待顾玉出来后,他笑着迎了上去,道:“奴才先恭喜镇国公!贺喜镇国公!” 顾玉道:“公公客气了,待会儿吃杯茶再走。” 寒暄过后,待顾玉和府上一干人等跪下接旨,小福子方才展开圣旨,吟诵起来。 “诏曰:镇国公顾玉,温文尔雅,学贯经史,文武兼备,建不世之功,乃逸群之才,肱股之臣,着册封丞相。钦此。” “臣顾玉,谢主隆恩。” 顾玉接下圣旨,摆置香案,又与府上诸人一起叩拜。 而后宫人手捧丞相的官服、笏板、还有女帝赐下的一系列赏赐,鱼贯而入。 君泽一直站在角落里看她,眼中带笑,亦为她骄傲。 待宫人离开,府上众人将圣旨请入顾家祠堂,老夫人带着顾玉和苏姨娘给顾家的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 老夫人对着老镇国公的牌位道:“我们的女儿很出息,是顾氏最有出息的孩子,建不世之功,得封丞相。” 而后她忽然颇为伤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氤氲着泪水,说了一句:“比你有出息。” 苏姨娘此时也不禁泪眼婆娑,她比老夫人敢说,毫不忌讳道: “你只是守住了落日关,挡住西戎的入侵,玉儿却是率兵征服了整个西戎。替你报了仇,了了心愿。” 顾玉在一旁轻声唤道:“母亲,姨娘。” 苏姨娘用帕子把脸上的泪都擦了擦,而后收好,抽了一下鼻子:“瞧我,都在镇国公府二十多年了,还是学不会规矩,这是天大的好事,为娘不该哭的。” 老夫人也握着顾玉的手:“是好事,真是好事,你撑起了镇国公府门楣,让娘高兴极了。” 顾玉笑了笑。 老夫人看向窗外,低声问道:“他是不是也在?”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君泽,顾玉点点头。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按理说你们情谊相通,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他该过来给你父亲磕个头的,认个亲。但他毕竟出身皇族,身份高贵...” 顾玉道:“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不妨事的。” 不但不妨事,君泽还巴不得过来认亲。 顾玉过去跟他说的时候,在战场上面对数万敌军面不改色的平南将军,在京都横行霸道的逍遥王,竟然紧张起来。 “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太正式?” “今天早上起来,头发好像没梳整齐。” “脸也没好好洗,要不然我沐个浴焚个香?” 顾玉嗔道:“废话多!难不成还要我父母和姨娘等你矫情吗?” 君泽当即道:“那当然不能!” 一番忐忑中,君泽总算踏入顾家祠堂,看着上面摆放的牌位,站在一旁的老夫人和苏姨娘。 老夫人和苏姨娘看到他很是拘束,皇室中人,自不能像普通女婿一样对待。 谁知君泽来到牌位前,毫无顾忌跪了下去:“小婿君泽给岳父、两位岳母请安。” 第833章 待给老镇国公的牌位叩拜之后,老夫人连忙拉起他道:“快快请起。” 君泽道:“早该过来给二位岳母请安,是小婿失礼。” 的确早该过来,倒也怨不得君泽,毕竟顾玉身份未明,他每次过来都是偷偷摸摸的。 就像季妙仙说的,他没有名分,便没有立场过来见家长。 老夫人和苏姨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道:“此事不能怪你。只不过你现在与玉儿在一起,怕是要辛苦许久。” 君泽坚定道:“能跟顾玉在一起,便是我此生之幸。二位岳母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身边都只会有顾玉一人。” 看到顾玉和君泽站在一起,二人眼中都有幸福,老夫人和苏姨娘也就安了心。 待他们离开祠堂后,苏姨娘搀扶着老夫人回去。 苏姨娘道:“玉儿这次回来,变了许多。” 老夫人道:“哪里变了?” 苏姨娘道:“从前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现在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脸上的笑也多了些。” 想了想,苏姨娘又补充道:“尤其跟那位在一起的时候。” 苏姨娘不知道原因,老夫人却是知道,这是因为仇恨已了,西戎已平。 老夫人眼神复杂,几分哀伤,几分愧疚,几分欣慰:“我们亏欠她的,好在现在有人替我们补回来了。” 苏姨娘听到这话,心情亦是和老夫人一样:“是啊,好在她遇见了心爱之人。” 顾琼出嫁,苏姨娘醒悟自己对顾玉忽略太多时,顾玉又忙着奔赴边关。 如今她重新回到镇国公府,苏姨娘惊觉顾玉已经不需要她了。 她身边有了全心全意,坚定不移爱她的人。 ... 顾玉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在京郊选了一块儿山清水秀的地,用以埋葬顾家军的尸骨。 入葬当天,恰逢百官休沐,不仅百官毕至,连百姓都自发前来,个个表情肃穆,无一人身着艳色。 女帝开恩,特许昭皇贵妃顾玥出宫送葬,又派了逍遥王过来,追悼英灵。 天色阴暗,天空飘着小雨,夹杂着雪沫,落在人身上,自是寒意彻骨。 顾玉一袭雪白色丧服,身前是老夫人和苏姨娘,身边跟着顾玥和顾琼,身后是顾氏一族。 唢呐声响起,灵幡在风雨中飘摇。 顾玉和一众顾家人祭拜天地与英灵之后,百棺抬动,所有英雄入土为安。 不知是谁哭了一声,带动顾家人饮泣不止。 老夫人还撑得住,苏姨娘却是扑到顾玉身上,没哭自己的夫君,没哭顾家军的英灵,没哭那些家国大义。 她只是边关军镇的一个村姑,机缘巧合下入了老镇国公的营帐,对他为数不多的感情早在日复一日的守寡生涯下磨灭了。 她只是哭自己的女儿。 “怎么不早告诉为娘!我的玉儿啊!” 顾琼不知冷还是怎么样,身子微微颤抖,她和苏姨娘一起紧紧抱住顾玉,却是连一句“姐姐”都喊不得。 她哽咽半天,只能说一句:“哥哥,你也太苦了。” 明白了,她们所有事情都明白了,一腔痛苦只能靠眼泪宣泄而出。 苏姨娘抱着顾玉,顾玉抱着顾琼,替她擦干眼泪,道:“别哭,对胎儿不好。” “一切都过去了。” 君泽站在雨幕中,遥遥看着顾玉。 她的背影清瘦挺拔,却是扛起了顾家门楣,担起了家国大义。 他担心顾玉过于伤心,好在结局已定,顾玉虽有难过,也不过是发出一声尘埃落定的幽叹。 同样看着顾玉的还有冷流,从边关回来后,他便有了打算。 他走不进顾玉的内心,青梅竹马,终归渐行渐远。 他也不想留在京都看顾玉跟君泽恩爱,往后余生,他会继承冷大夫的衣钵,走遍天下,悬壶济世。 有句话叫做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顾玉成了大禹朝的良相,他便立志成为大禹朝的良医。 若有机会,有人能将他们二人一起提起,他便心满意足了。 待所有棺椁入土,一切是非恩怨便随之尘归尘,土归土了。 群臣和百姓渐渐散去,顾玉和一家人也都入了马车。 百里青转身回去时,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遥遥望去,看到一辆顾家马车内,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百里青不知为何,对车内的身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马车已经驶走了。 等百里青回府没多久,顾丞相便递过来一封请柬:请大将军上门还枪。 百里青眉头微皱,宫变之后,顾玉一直没提银枪之事,他念着银枪虽是假的,但仿的极好,便私心将银枪昧了下来。 今天落日关的顾家军都入土为安了,忽然要他还枪,让百里青很是诧异,心中又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不过人家都明说了,他也无法装聋卖哑,虽然不舍,还是将银枪擦干净后,带着枪前往顾家。 上门之后,百里青对还穿着丧服的顾玉道:“顾丞相,我来还枪。” 顾玉道:“先见一见故人吧,他快不行了,临终前,想再见你一面。” 百里青一肚子疑惑:“故人?” 顾玉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百里青到了一个屋子里。 屋内摆放着一个轮椅,顾玉将轮椅转过来,吓了百里青一跳。 那人满脸烧伤,全身肌肉萎缩,呼吸微弱,的确是将死之相。 那人道:“百里青,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 百里青心口莫名一痛:“你是谁?” 似乎是回光返照,那人枯朽的嗓音,竟然莫名带着几分意气风发:“酒后赢你银枪之人。” 百里青摇摇头:“不可能!” 银枪小将顾飞柏,一骑绝尘定江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那人道:“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酒吗?” 顾玉给他们摆上一坛酒,两个碗,默默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这对故友。 一坛酒饮尽,百里青满脸泪水,那人却嘴角含笑,如枯木逢春。 执念了却,他便没了苟延残喘的力气。 四溢的酒香中,顾飞柏恍若看到随军出征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片刻之后,百里青端着空碗,将最后一滴酒落入喉咙。 他手上的银枪再也还不回去了。 第834章 顾玉成为顾丞相后,大多数人心中都觉得果然如此,但也有人觉得顾玉年纪太轻,担不起江山。 但张太师率先表态,大张旗鼓向镇国公府送去贺礼,又在朝会时跟顾玉表现得很是熟稔,这两年手上的人脉,也都毫无保留交给了顾玉。 顾玉回来之前,丞相之职一直是张太师暂时担任。 如今手握大权,自然跟着女帝一起,大刀阔斧改革。 朝堂上的利益纠纷太多,一不小心便会踩到旁人的雷区。 张太师的心腹便是被踩到的其中之一,暗中向张太师进言:“镇国公虽然有功绩在身,但年龄阅历摆在这儿。她不在这两年,您和咱家小姐可是为女帝做了不少事儿,并不差她什么,您为何放权放得这么快?” 张太师轻笑一声:“主动放权,总比被逼着放权体面一些。” 就像心腹说的,顾玉虽然屡建奇功,可论年龄阅历,她满打满算才入朝七年,朝中老臣居多,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这个丞相。 但张太师看得明白,顾玉就是头饿狼,心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她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仅仅七年,她从一个落魄世家的镇国公世子,一步步走到权利巅峰,这可不是年龄阅历就能压过的。 更别说女帝和逍遥王明摆着要抬举她。 心腹唉声叹气,为太师府失去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感到可惜,偏偏还是张太师主动放弃的。 此时张蓉下值回来,虽然面露疲惫,但眼中透露着神采。 张蓉曾说,她能担任女帝身边的随侍,仰赖顾玉在女帝身边进言,亦是顾玉心怀宽广,不与她计较。 今日他放了权,算是还了顾玉的人情。 以后朝中风云变幻,顾玉会怎么走,他和张蓉又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张太师抚摸着胡子:“甘罗十二岁为相,顾玉如今担丞相之职,并没什么不妥。” 一锤定音,心腹听见张太师这么说,只能收起脸上的灰心丧气,暂且歇下心思。 张太师笑道:“这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一些事情,你就算计较也没有用。真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去争。” 明着劝解,暗中敲打,告诉心腹他不会因为他跟顾玉对上。 心腹只能咽下不满。 说话间,张蓉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张太师让心腹下去,对张蓉问道:“有什么话想说?” 张蓉道:“在宫里听了几句闲话。” 张太师道:“什么闲话?” 张蓉道:“落日关万人坑。”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张太师自然知道,再联想到宫变时看到的场景,张太师自然明白。 张蓉道:“若这件事是真的,那顾丞相...” 张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觉得顾玉心思深沉,竟凭一己之力搅动朝堂局势,来为顾家军报仇,这些年朝廷的诸多变动,可是都跟顾玉有关。 张蓉受过顾玉的恩惠,一时竟不知是该恐惧,还是该敬佩。 张太师站在楼阁,仰头看着白日昭昭,叹息一声:“不容易啊。” 张蓉有些奇怪道:“原以为顾丞相跟逍遥王不清不楚,女帝心里会有些介意,但是她一回来,女帝对她格外偏重。连这种皇室私密,都放任流传。” 张太师也觉得奇怪:“的确奇怪得很。” 若非知道顾玉和君泽有些关系,张太师甚至都想猜顾玉是女帝的入幕之宾了。 不过张太师道:“你也不必忧心,左右她回来,是在前朝当丞相,你在女帝身边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不用我教。她既然向女帝举荐过你,只要你不逾规,她就不会为难你。” 张蓉的心思更细腻些,她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被她忽略了的,但没有丝毫头绪。 随着顾家军的骨骸入葬,有关落日关万人坑的流言,比众人想象中传播的还要快。 有人说,这些尸骨从落日关挖出来时,是跟西戎人埋在一处的。 有人说,当年绍无极带领朝廷军,行至拥雪关,便停滞不前。 有人说,绍无极率领援军前往,击退西戎,是踩着顾家军的尸身,捡了功绩。 还有人说,绍无极挖的第一个万人坑,便是为了将冻死、饿死的顾家军毁尸灭迹。 ... 或真或假的说法太多,令人心惊胆战。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没有一个人敢问到顾玉跟前,顾玉也从未承认过,那就做不了真。 茶馆里的说书人再次提到顾家军在落日关的英勇一役时,荡气回肠的同时,却是在结尾含糊其辞,面露悲痛。 居子石端着茶盏,里面的碧莹莹的茶水晃荡着波纹。 居子石是爱茶之人,一杯好茶总要品上几品,此时却牛嚼牡丹,一口吞下,任由苦涩的茶水划过舌身,品不出一点儿甘甜。 一向笑呵呵的连老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听着说书人的话,心情压抑。 一个茶客问道:“说书的,你把结局说清楚啊,顾家军守下落日关后,都去了哪里?” 说书人惊堂木一响,眼睛一瞪,令满堂茶客不由紧张起来。 可下一瞬,说书人却是笑了起来:“自然是天下太平,解甲归田。” 这样引得一些茶客不满,纷纷要求他把话说个明白。 涉及皇家私密,说书人哪里敢真的说清楚,便讨饶道:“诸位客官,还有什么结局比这结局更好的呢?” 居子石放下茶杯,失魂落魄离开茶馆。 茶馆外行人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居子石仰头看天,白日昭昭,刺得人眼睛发疼。 他一直知道人间大道,不是非黑即白,但是他仍然坚守在纯白领域。 破公案,明冤情,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平生唯二沾上脏污,一是为了朝堂百官构陷绍无极,二是为顾玉这个后生隐瞒弑君真相。 第835章 前者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直面剌帝的刀剑,丝毫不见退缩,可因为顾玉的一拽,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救命之恩不是他想要的,却是他欠下的。 后者他还了这份人情,却怎么也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儿。 以下犯上,祸乱宫闱,天理不容,顾玉活该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可是他看着剌帝被活活吓死的死相,又看着一旁假意哀伤的顾玉,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后,居子石对连老怪问道:“我错了吗?” 连老怪闷声不吭,哪怕从流言蜚语和顾家军尸骸的归来猜到了些许真相,还是没有责怪这个刚直的老朋友。 居子石抓着他的肩膀,再次问道:“我错了吗?” 这是顾玉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弑君的理由吗? 杀父之仇,与君臣尊卑相冲突,顾玉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 而且她做成了。 居子石试着将自己代入顾玉的处境,可自己在君臣和父子的关系之间,依然做不出抉择。 居子石悲愤道:“以天下为局,万民为棋,顾玉...” 居子石双手握拳抵在墙上,咬牙切齿说出后半句话:“真是好样的!” 语气中的褒贬意味难辨,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连老怪忽然道:“居石头,我要参加今年的科举了。” 居子石震惊地看向连老怪。 连老怪道:“我有种预感,盛世要来了。” 居子石看着连老怪,瞳孔畏缩,嘴唇颤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连老怪道:“科举改制之后,世家衰落已成定局,天下万万读书人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为寒门发声的顾玉当上丞相,手握重权,女帝广开言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 “我没有你这般刚正,敢用铮铮铁骨为天下拼命,我胆小怕死。曾在朝堂上碰过壁,撞过南墙,险些尸骨无存,便心灰意冷退出朝堂,养鹅扎灯几十年,心中对这尊卑有别的世道不是没有怨念。” “可是最近我坐在茶馆里,看到来往的书生学子,一个个朝气蓬勃,满口心怀天下,为国尽忠。我一面觉得他们太年轻,迟早会撞个头破血流,一面又对他们生出艳羡,这种朝气是我曾经有过,又弄丢了的。” “当年心如死灰不假,如今心中涌起一股热意,却是死灰复燃之相。” 居子石失神道:“朝堂脏污,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不是科举改制就能掩盖人性丑恶的。” 居子石知世故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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